“这世间之事,不只有白泽能引导你,找到你亲自留下的真相,我也可以。”

    铃声响动,季玄知的声音忽远忽近,琼华的视线陷入一片黑暗。

    远处传来刺眼的光,琼华眯起眼睛,缓缓朝着光亮之处走去。

    只见,一个小女孩可怜巴巴地抬起头,泪珠顺着睫毛落下。偌大的泪珠挂在脸上,满是灰尘的脸,让她看着更加可怜。

    她的手抓住裙角,指尖满是鲜血。

    没等琼华上前,远处走来一位男子。

    琼华明明看清他的样子,可仔细一想,却又像是没看清。

    她……记住不住他的模样。

    “小妹妹,怎么被人族的捕兽夹给夹住了?”男子满眼心疼,声音轻到琼华差点听不清,好似他大点声会让小姑娘更疼。

    小女孩撇嘴,泪珠一颗颗掉下,她怯生生开口:“哥哥,好疼。”

    男子指尖微动,下一刻,捕兽夹消失不见,小女孩的伤口也跟着愈合。他扶起小女孩,让她走两步,小姑娘眼睛都瞪大了,蹦跶了几步,笑着看他:“哥哥,不疼了!”

    男子笑着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突然,他嘴角的笑容僵住,奋力推走女孩。

    长枪穿过他的身体,鲜血一滴滴掉入花海中,鲜红的血珠让娇艳的花更加美丽。他的眸光涣散一瞬,看向远处,蹙起了眉头。

    没等他反应,数支长枪穿过肺腑,鲜血染红衣襟。他被长枪托起,微偏头,看向琼华的方向,吐出更多鲜血。

    眼中的泪光在男子看往琼华那处时,看得更加真切。

    鲜血顺着嘴角染红脖颈,他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数把长枪下,伸来无数双手,争先恐后抢着顺着长枪流下的鲜血。

    一个披着长袍的女子朝着他奔去,穿过琼华的身体,男子眼里的悲伤更浓:“华华,别看。”

    下一瞬,琼华听见剧烈晃动的铃声。视线聚焦在季玄知身上,梦璃剑架在季玄知脖颈上,琼华将他推到黑气制成的高墙。

    “他是谁?”

    季玄知抿唇不语。

    “季玄知,他是谁?”

    “他怎么了?”

    琼华的眼里有了几分癫狂,季玄知不敢再看,移开视线。

    “琼华,你真的想知道吗?”

    琼华一贯冷淡的神情有一瞬间崩裂,似有什么久远之时埋藏的情绪要在此时迸发。

    梦璃剑开始颤动,发出嗡嗡的剑鸣,那声音无比凄凉,似是要向她诉说什么。

    “若是你知晓过去,只怕会比我更想毁了三界。”

    琼华脸颊的肌肉颤动,剑刃划破季玄知的脖颈:“他到底怎么了?”

    “死了。”

    话毕,血滴落。

    “琼华,把我带在身边,你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良久的沉默,琼华望着这双美丽的异瞳,笑了,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好。”

    梦璃剑垂下,琼华转身,拖着身子朝前走。月光洒在她身上,拉长她的影子,黑气缓缓消散,露出焦急的四人。

    顾离要上前,被夜羽一把拉住,他推了白泽一下,示意白泽跟上。

    “季玄知,你跟她说了什么!”白泽没动,怒瞪从黑气走出的季玄知。

    季玄知已然不是孩童的模样,看着已然是十五六岁的青年。

    黑气环绕,修长的手指擦去脖颈的血迹。他眼眸微动,神情冰冷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顾离身上。

    孟昭上前一步挡住季玄知的视线:“你便是魔神?”

    “天帝,好久不见。”季玄知咧开笑容,露出尖牙,稚嫩的脸庞随着他抬眉的动作带上几分邪性。

    孟昭吸气,眯起眼睛。

    “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

    “你什么意思?”

    季玄知手掌揉了揉肩颈,惬意地伸了伸懒腰。他朝前走,没理会孟昭。

    长鞭甩下,季玄知眸光一冷,握住长鞭的手掌发红。他瞥向孟昭,轻笑:“这么想知道啊?”

    说着,季玄知笑着望着顾离。那笑容阴森,顾离蹙眉,不解地望着他。

    “你以为,我如何从隐谷出来的?”

    众人一怔,孟昭眸光微闪,记忆一下被拉回那个雪夜。

    她跪在扶桑树下,耳边传来清冷的女声:“你可知晓,此去隐谷,将走向必死的困局。”

    狂风呼啸,雪花四处飘散,有的落于身上,她竟觉得冷。

    可她的修为已是三界最强,怎会觉得冷?

    睫毛上是一层薄薄的雪,孟昭垂眸,眼眶微红:“我知晓。”

    “孟昭,你斩神识救人背负因果之时,我并没有阻拦。是因为我觉着,你不会因此困局不出。”

    “我赋你天帝之职,允你通晓古今,教你习字做人,陪你练剑修行,不是让你明知死局而入局,白白丢去性命!”

    “你明知隐谷之事,乃是你救人所承之因果,为何要去?”

    孟昭抿唇,手背贴紧额头,朝着雪地叩拜:“对不起,树妖。”

    “我乃为天帝,掌管三界是我日常本分,守护三界是我应尽之责。我,必须去。”

    “哪怕你会死?”

    “树妖,是你教我的,要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手里,我连自己的死亡都掌握着,是不是学得很好?”

    长鞭扯动,季玄知拽得更紧,他前倾,俯视孟昭。

    “孟昭,如今你只是一抹魂魄,杀你,轻而易举。”

    “若不是怕她生气,你今日别想活。”

    话毕,长鞭被斩断,夜羽拦住朝琼华那边走的季玄知:“你觉得她现在想见你?”

    季玄知失神地望着远处,不再向前。

    “白泽,你去看看琼华。”夜羽望向白泽,见白泽一脸疑惑,夜羽瞪了一眼白泽,白泽才急忙转身离去。

    月色下,琼华靠着岩石,拿出信封,按照信中的酒方制酒。

    神力催动下,清甜的酒香弥漫广阔的原野。黑夜中,野草顺着风的方向飘动,让人看清风的形状。

    她拿起酒壶,抿了一口。

    酒水清甜又有些呛,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落于壶口。

    冰凉的指尖抹去泪痕,琼华神情疲惫,眼里有几分不解,她不知自己因何而流泪。

    “小青龙,又躲在这里!”铃声夹杂着男子的声音,透着几分琼华不懂的情绪。

    琼华摇头,揉了揉太阳穴,她又出现幻觉了?

    “你呀,难过的时候总是躲在岩石背面。”

    “你是谁?”

    酒壶被男子夺过,他敲了一下琼华的脑袋,怒道:“我是你阿兄!大名清澜!还我是谁?小青龙你又玩失忆那套?”

    睫毛掩盖琼华眼中的情绪,她的视线落在清澜手中的酒壶。

    “我生来无父无母,何来的阿兄?”

    眼前之人一阵沉默,他缓缓凑近,沉香涌入鼻尖。琼华抬眸,泪珠掉在他的指尖,男子笑着,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

    “我不是你阿兄,你哪来这么好喝的酒?”

    “华华别哭,你一哭,阿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清澜抱住琼华,手掌揉着琼华的发梢。琼华靠着清澜,泪水浸湿他的衣服,清澜更加着急:“哎,若是阿姐和三弟在就好了,他们定是比我会哄人。”

    风吹起琼华的发梢,挡住她的面容。月光下,酒水顺着嘴角滑落,浸湿衣裙,铃铛也带上几滴酒水。

    风带来清脆的铃声,白泽望着琼华,恍惚之间,他认不出,她是谁。

    那一瞬间,他仿若看到了从前。

    岩石下,缩着小小的身影。她不停抽泣,肩膀跟着颤抖,直到有人戳着她的肩膀,她才缓缓抬头。

    湿漉漉的眼眸望向将她围住的众人,六哥朝着神君作鬼脸,阿姐将她搂入怀中,三哥拿出巾帕擦去神君眼角的泪,白虎蹭着神君的衣裙。二姐叉着腰,挥着刀,说着什么莽话,逗笑了眼角带泪的神君。

    见神君笑了,阿兄追着神君,让她品尝他亲手制成的酒,说是喝下就能忘却悲伤。五哥一把拦住追着神君跑的清澜,酒水掉落,被躲在一旁的九妹捡起,饮尽,母神和父神见着连忙让她吐出来。

    五姐在一旁说着风凉话,一边拍着九妹的背。九妹咳嗽着,也跟神君那般红了眼眶:“这酒好难喝,还是妹妹的桂花糕好吃!”

    “阿兄,你以后还是乖乖按着酒方来吧!”

    众人哄堂大笑,神君也跟着笑了,阿姐在一旁理着神君哭湿的头发,将她揽入怀中。

    笑声仿若回荡在白泽耳边,白泽望着血红圆月下的琼华,有些失神。空无一物的草地,只有她一人,血红的月辉衬出她眼眸中冷漠与疏离。

    四目相对,无人言语,北风呼啸,吹起他们的衣衫。白泽缓缓向前:“琼华,你我结契吧。”

    “你有主人,我无法结契。”

    冰凉的触感离去,鲜血顺着白泽的额间滑落,琼华掐诀,抹去指尖的鲜血。结契的印记溃散在白泽额间,已看不到白泽额间的鲜血。

    “我的主人,难过的时候,也会躲在岩石下,好似这样就能将自己藏起来,悲伤的情绪也就不会溢出来。”

    白泽坐到琼华身旁,陪她一同望着血红的圆月。

    “琼华你很像她。”

    “白泽,你的主人,可有家人?”

    琼华的声音打断白泽的思绪,白泽猛灌一口酒,两颊微红。他垂眸,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酒罐。

    “有。”

    琼华轻笑,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曾以为,只有我这种无父无母之人,才会如此厌倦三界。”

    “琼华,为何这么说?”

    “白泽,我累了。”

    白泽失语,不知如何开口,他应该叫上夜羽,夜羽懂琼华所想,定能解琼华之惑。

    后来的白泽才明白,哪怕今日是夜羽在这,也帮不到琼华。只有琼华自己放过自己,她才能真的得到解脱。

    “从我降世起,我总觉着,心缺失了一部分。对这世间没有爱,只有无限的恨,可我不知我因何而恨,又为何想死。”

    白泽蹙眉,月光下琼华面色平静,好似所说之事都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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