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正式网球赛的前一周，各个学院准备举行几场小型友谊赛，以自愿原则为止，并不强制要求所有运动员参加。
江允初看完这条通知，正想趁着一起吃午饭的机会询问谈复临去不去参加友谊赛。
谈复临摆在桌子上的手机连振了好几下，他没理睬，给她夹了块糖醋排骨。
江允初欣喜地咬了口，他注意到她喜欢吃这个了。
被自己喜欢的人关注且照顾的感觉真好。
接着发消息那人不依不饶地又连着发了好几条，谈复临的手机似是被狂轰滥炸般不断振动起来。
“你不看一下是谁在给你发消息吗？”
谈复临打开手机扫了两眼又关上了。
手机刚放下，又是“嗡嗡——”两声。
江允初咬着筷子：“有急事？”
“没。”他察觉江允初关切的眼神，也没想要瞒她，“是网球社的赵呈煜。”
江允初当即接话：“我知道，他也是我们学院的，比我大两届。”
谈复临挑起长眉，很是意外：“你知道？”
“……嗯。”她尴尬地戳着碗里的白米饭，筷子尖一下下撞到碗底。
“看来他确实挺出名的。”
“算是吧。”她假笑着敷衍过去。
其实她刚入校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打听过谈复临的消息。
想着谈复临网球打的那么好，肯定会加入校网球社，所以格外关注这个社团。最初社团招新的时候还想着要加入进去，说不定以后就能和他一起打球，或者在他训练的时候站在一旁看上两眼也是好的，结果谈复临压根不在里面。听说他大一结束就退了社团。
谈复临的手机震得停不下来，他烦躁地再度点开聊天框，江允初一眼就瞟到了那个熟悉的微信头像。
其实那时候她是用小号去打听消息的，加入了网球社的招新群，趁群里老社员闲聊之际，试探着问了问那个话最多的社员，网球社里的成员是不是都特别厉害。
那个男生的头像是张自己的背影照，造型嘛……看得出来凹得挺辛苦。
微信名字也特别直接：宇宙第一酷哥。
现在想来这个昵称比李烨的“临江第一帅”还要嚣张，带着些许中二的气质。
她问完没多久，这位酷哥立马回了消息。
宇宙第一酷哥：【小学弟别担心，零基础也可以加入我们网球社。我保证你很快就能爱上网球。】
小学弟？江允初看着消息发愣，她不就用了个简洁一点的头像，微信名字也取的是“tennis”，哪里看出来她是学弟了？
宇宙第一酷哥：【不过要说社里最厉害的，不是吹牛啊，那肯定是老子。】
江允初看得满脸黑线，这么自恋一看就不可能是谈复临的微信号。
还自称“老子”，上一个叫老子的公元前四百多年就入土了。
这位大哥居然还好意思自夸是打网球最厉害的，赢过谈复临了吗？什么牛鬼蛇神都敢称第一。
意外的是群里也没人怼他，她想了想，要不就是这人平常就是这性格，大家见怪不怪，早就懒得理他了，要不就是他确实厉害，有这个自恋的资本。
过了半天，忽然有个人引用了他这条消息。
望父成龙：【老赵，下次我把谈复临叫上，你俩还没决出胜负呢，我可不服你这个第一。】
宇宙第一酷哥：【谁让他退社的，赖我？】
望父成龙：【他不是说医学院课程太多吗？】
宇宙第一酷哥：【老子计算机的课就不多了？大三课表从早排到晚，他能有我忙？全他妈都是借口。】
思绪回笼，江允初盯着桌对面的谈复临，她很清楚谈复临是极为喜欢网球的，这次还报名了校内网球锦标赛。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刚上完大一就退社呢？
正想着，谈复临的手机忽然接到赵呈煜的微信电话。想必是给谈复临发消息一直不回，被逼急了。
谈复临接起电话，自然地将手机摆在桌上，淡然地继续吃饭。
“谈复临！”赵呈煜大吼。
江允初被吓了筷子一抖，刚夹起的土豆块也啪嗒一下掉到餐盘上。
怪不得谈复临接听电话后的第一步是把手机摆到桌上，要是举到耳边，凭借赵呈煜这惊人的音量，非把耳膜震破不可。
“你是在参加联合国会议还是去孤岛探险了，干什么不回我消息？”
谈复临：“我在吃饭。”
赵呈煜听了更生气：“吃饭！你有两只手，一只手拿筷子，另一只手不能回我消息？手断了？”
江允初默默又咬了口糖醋排骨，赵呈煜的性格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又直接。
谈复临脾气温和地说：“友谊赛那天我有事，去不了。”
对面那人毫不犹豫地来了句：“放屁。”
谈复临听了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看来是早就习惯了。真不知道这两个性格完全相反的人平时是怎么相处的。
赵呈煜：“周四下午公休，你可别告诉我你在外头有几个亿的项目要处理。”
“没有几个亿的项目。”谈复临抬眼看向对面，江允初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正低着头一言不发，只顾大口吃碗里的米饭，腮帮子微微鼓起来，甚是可爱。
“那不就——”
谈复临平淡地说：“但要陪个人。”
江允初听后差点一口饭喷出去，连忙用手捂着嘴咳嗽。谈复临抽了两张餐巾纸递给她。
赵呈煜停顿了两秒，不可思议地说：“什么？你……不是，你他妈脱单了？”
“没有。”
下一秒。
“快了。”
江允初又一次被自己呛到，咳嗽连连。
谈复临皱了皱眉，抽出包里的水杯将盖子旋开，摆到她手边。
“别急，喝点水。”
他的嗓音极致温柔。
江允初正想捧起他的水杯稍稍喝上一口，脑海里忽然闪现一个画面，她饭前还见谈复临用这个杯子喝水，现在让她用同一个水杯，那不就是……间接接吻！
江允初的整个脑袋都疯到要炸开了，她居然要和谈复临接吻！啊，不是，间接接吻！
可是间接接吻都有了，真正的接吻还会远吗？
天哪，她都已经能想象到那个场景了，一定是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他们牵着手走在一长排银杏树下，微风吹卷发丝，他温柔地问她“可以吗”，接着缓缓弯下腰来凑近她，越来越近，再然后……
江允初整张脸直接红到脖子根。
这时，电话对面传来赵呈煜的大喊：“我靠，谈复临，你这人不仗义啊！我都有弟媳了，你居然一直不说。”
弟媳！
江允初脸红到几近能滴血，埋着头不敢发出声音。
谈复临幽幽扫了眼她通红的耳朵，好脾气地没有出言怼赵呈煜占他“哥哥”的辈分。
他笑了：“你下次见到她可别这么叫了，她害羞。”
江允初耷拉着脑袋，心想，别说了，别说了，再说真的要躲到桌子底下去了。
赵呈煜：“啧啧啧，恋爱的酸臭味。不过你来友谊赛一样能陪她。老子让你几个球怎么样？她看你连我都能赢，肯定爱你爱得死去活来。”
“你想去看网球友谊赛吗？”谈复临问她。
“嗯。”江允初点点头，没有迟疑。
她确实很想看谈复临在球场上的样子，那样的意气风发，自信洒脱，随意一个动作便是全场的焦点。
他总会不骄不躁地赢得比赛，站在球场正中央，全场的掌声都为他响起，经久不息。
那一幕，大概是她整个青春里最热血澎湃的场景。
“好。”谈复临说。
她想去，他便去。
周四，当谈复临背着黑白间隔的网球拍包出现在球场边时，一下吸引周边不少人的注意。
他将拍包搁在长椅侧边，随手拉开外套拉链，反手脱下后规整地叠好搭在椅背上，整理一番蓝白条纹的T恤领口后，手腕上绑上一条深色腕带。
“你可算来了。”赵呈煜悠哉悠哉地走近，“真是尊大佛啊，请你来一趟这么麻烦。”
他斜眼看向跟在谈复临身后的江允初，愣了一眼，而后邪笑着同她招招手：“还是弟媳的面子大，你说想来他就来了。”
江允初连连解释：“不是，我们还不是呢。”
“嘶——谈复临，这我就要批评你了，你怎么回事？”赵呈煜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板起脸。
谈复临低头扫了眼江允初，她心虚地眨巴眨巴眼睛不说话了。
本来就是，他还在追她呢。
他浅笑道：“嗯，暂时不是。”
周围有人吹了声响亮的口哨，连声起哄：
“什么叫‘暂时’啊？”
“人家小情侣的事儿你懂什么？”
“谈复临，你可得加把劲儿啊，不然女朋友给就被别人抢走了。”
“就是，追女孩子要热情点，简单来说就是不要脸，要不要我教教你？”
谈复临耐心地听着，待他们说完，垂眼看向一旁羞涩的江允初：“我知道，我再努努力，追到她。”
江允初愣怔地抬头同他对视，谈复临朝她挑了挑眉，温柔地歪头笑了。
围上来的几人纷纷惊呼：“我去！”
“谈复临你小子居然铁树开花了。”
“这位女同学，你得狠心一点，绝对不能让这家伙这么容易追到手，要让他吃点苦头才行。”
江允初窘迫地戳了戳谈复临的手背，他弯腰附在她耳边轻语：“怎么了？”
她看着面前放大的脸，脑袋稍稍往后仰，不知所措地咬着下唇。
“呦呦呦，什么悄悄话我们不能听啊？”赵呈煜笑嘻嘻地提高声量。
谈复临见他愈发嚣张，长长叹出口气，一手插在兜里走到江允初面前，替她挡住周围人视线，轻柔地问：“嗯？想走了？”
“不是，你怎么都和他们说了呀？”她低下头，嘟嘟囔囔着。
“说什么？”
“就是……你追我的事。”
谈复临瞧着她泛红的脸颊，忍不住抬手贴在她脑袋上蹭了蹭，在一旁连番的起哄声中说：“他们又不瞎，就算我不说，很快他们也能看出来。”
说完，他转头扫了眼身后一众起哄的人，扯开话题：“行了，友谊赛我和谁打？”
周围大多是网球社成员，与谈复临关系都不错，见他这么说也不再调侃他了，顺着话题接下去：“你和赵哥来一场吧。”
“好。”谈复临拽起江允初的手腕，将她拉到长椅上坐下，他屈膝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与她平视，“就坐在这儿看我打球，行吗？”
“好。”
“别腻歪了，真的不需要我让你几个球？”赵呈煜兴奋地取出球拍，手柄贴着腕部转了两圈。
谈复临无奈道：“你觉得呢？”
赵呈煜吊儿郎当地耸耸肩：“那我可不放水了。我说弟媳，等会儿这小子要是输了，你别觉得他打球太菜不要他了，说实话这小子打球还是挺不错的。只可惜我太强了，输给我是必然事件。”
谈复临像是习惯了赵呈煜放的狠话，平静地提醒：“她叫江允初。”
赵呈煜比了个“OK”的手势：“好的，我记住了，江允初弟媳。”
江允初呆呆地抬手指了指太阳穴的位置，谈复临看懂了她的意思，轻声回应：“你别在意，他一直都这样，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
谈复临起身环视四周，发现对面长椅边摆着一箱矿泉水，大步过去取出两瓶，走回她身边，拧开一瓶水递给她：“渴了就喝点水，或者要喝什么饮料的话和我说。”
“不用了，我喝水就好了。”
“嗯。”他取出网球拍，抬手接过赵呈煜抛来的一颗网球，在地上回弹了两下，刚走出两步被江允初叫住。
“谈复临，加油。”她欢笑着为他打起，弯成月牙状的眼睛亮晶晶的，透着光。
简单热身后，裁判上场宣布比赛开始：
“临江大学2012年度校园网球友谊赛A区第一场，双方选手分别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学院赵呈煜，医学院谈复临。”
第一局由谈复临发球。
网球自他手掌翻转后落地，再回弹起，两三次后，谈复临将网球垂直向上高抛起。
全场安静，无一人出声。
只见他右臂抬起，双腿蹬地，将球拍举过头顶，在最高点击中网球。
“嘣”的一声，球以极快的速度飞向球网对面的赵呈煜。
谈复临双脚落地，球拍和手臂自然收回身侧，做好接球的准备。
赵呈煜挥臂大力抽球，与谈复临打了几个来回。
场边众人不约而同地左右扭动脖子，眼睛随着球的动态来回摆动。
唯有江允初定定地盯着谈复临一人看。
他短袖下的手臂线条自然流畅，发力时肌肉收紧，转肩拉拍，左脚踏出，顺带移动身体中心。
“呼”一声划破周遭平稳凝滞的气流，球拍自下而上呈一个圆滑的弧形朝前挥动，迎面而来的清风吹开乌黑的发梢，腹前的衣角荡开弧度，结实的肌肉隐约可见。
倏然，他反手打出一个削球，网球轻轻跃起，朝着反方向飞出，过网后极速下坠。
“15-0！”充当裁判的网球社社员坐在网侧的高椅上。
“平时没少练吧。”赵呈煜见比分落后反而更来了兴致。
“还行。”谈复临淡淡道。
赵呈煜疑惑地挑动眉尾。
原因无它，谈复临平日里确实是个较为内敛的性子，不争不抢，但在球场上完全相反，通常他打球时言语行为会变得张扬高调许多。
若是以前他问这话，谈复临必定会抿着唇不羁地笑出来，扬起头回他一句“我用不着练。”
当然这是假话。
不过也足够令赵呈煜咬牙切齿了，自信嚣张过头的家伙真是欠教训。
往里最是欠揍的人今天居然只说了这么平淡的两个字“还行”，赵呈煜眯起眼瞅了瞅场边坐着的江允初，一瞬间就明白过来。
他转回头看向球网对面，扯着嘴角低语一句：“闷骚。”
比赛仍在继续，江允初紧张地关注场上比分变动。
“15-15！”
“30-15！”
“30-30！”
“40-30！”
“40-40！”
比分咬的很紧，又是平分。
仍旧是谈复临发球。
赵呈煜接球后随球上网，谈复临借机挥拍拉出高吊球将球击向对手边线。赵呈煜迅速退后到底线跳跃起，挥臂发动扣杀。
局势焦灼下，场边众人纷纷屏住呼吸，赵呈煜的扣杀力度极大，即使这是后仰起跳的扣杀也极少有人能接住。
谈复临膝盖微屈，侧身加大引拍弧度，以更大的力量回击。
“噗！”
网球在球网上沿弹了几下，滚落在地。
“（下网）！这一局由赵呈煜获胜！”裁判当即宣判。
谈复临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来回转动几圈后转身走向底线。
“喂！”赵呈煜立在网边叫住他，拍头举起抵在肩膀上，嚣张地敲了几下。
谈复临回过头去，对上他不敢置信的神情。
“你不会退出网球社后的这几个月里一次没再打过吧？”
谈复临眸色暗沉，一言不发地走开去。
“喂，你说话呀！”赵呈煜在背后大吼，急得想要大步冲上去，被裁判及时制止。
“请选手回到比赛场地，下面进行第二局比赛。”
此时，一旁的B区球场上传来一阵响亮的掌声，伴有欢呼尖叫声传来，氛围很是欢脱。
江允初探头一看，B区的比赛已经结束了，金融学院获胜，比分最终定格在6比0。
江允初默默感叹，竟然有人这么厉害！
不过那也是别人的事，她现下只关心球场上的谈复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谈复临今天状态不太好，甚至连挥拍的动作都有些生疏。
可从前他明明那么喜欢网球，在球场上挥洒汗水时整个人自信又夺目，一身洒脱的少年气，让人移不开眼。
B区的部分观众围到A区角落观赛，人群中隐约听到一句“你可太牛了，6比0完全碾压对手。”
江允初循着声音好奇地转过头，一眼望见了金融学院那位刚获胜的选手。她微微张大了瞳孔，那人生得很是稚嫩，脸圆圆的，皮肤很白，脸颊上还悬着几滴未擦干的汗水，竟然是徐斯程。
上一回见徐斯程还是十佳歌手比赛后，偶遇到他在楼梯间和他的父亲徐广博打电话，当时徐斯程暴怒地大力捶打墙面，发泄情绪。
不过此时此刻，他脸上是完全不同的神态。
徐斯程和身旁那个男人顺着人流慢悠悠走到A区球场边，路过江允初身边时，她清楚地听到徐斯程用轻蔑的口吻说：“那种水平也配当我对手？”
跟在他身边的男生狗腿地符合：“是是是，那种菜鸡的水平，当然只能被吊着打，毫无还手之力。能轮到和徐哥你打球都是他的荣幸，他就偷着乐吧。”
江允初不满地皱起眉，就算是大比分领先赢了球，也没必要这样贬低自己对手吧。
“徐哥，这俩还打得挺焦灼的。”周起看了眼比分牌，目前比分1比1平。他轻啧了声，“菜鸡互啄啊。”
江允初侧目瞪了他一眼，你才是菜鸡呢，你全家都是菜鸡。
可惜周起只顾着和徐斯程说话，完全没有注意到身侧江允初的愤怒表情。
“徐哥，我看下周正式赛你也能轻轻松松取胜。比分大概……”他似是认真地预测后得出结论，“6比1？不会还是6比0吧，他们俩应该都不是大一的，徐哥，你得给学长放放水，让着他们点。”
徐斯程懒散地歪了歪脖子，说得含糊：“我的人生里没有放水这两个字。”
“喂，我说你俩是哪儿来的小屁孩儿？懂不懂规矩？”一个网球社成员听不下去了，猛地站起身来嗔视他们，一拳推在徐斯程身上，“就你这种货色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别说老赵了，就是谈复临也能把你打的哭爹喊娘。”
徐斯程被推的踉跄一下，不悦地掸掸领口，“你谁啊？”
“我是谁你都不认得？你爷爷。”
“你——”徐斯程举起拳头就要朝着他面中挥去，周边几个网球社员坐不住了，纷纷围上去，其中一人握住徐斯程的手腕反手往下拧。
“干什么，想打架？”
徐斯程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怒目圆瞪：“你敢动我？”
“呦，老子凭什么不能动你，你算哪根葱啊？”那人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过了几秒将徐斯程甩开几步。
“我认识他，徐氏集团老总的儿子，他爸上学期来学校办过演讲。”
终于有人认出来，指着徐斯程说。
“原来是太子爷啊。”
“家里有矿还来看我们比赛，真是难为太子爷了。”
“有钱了不起啊？”
嘲讽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徐斯程抬眼扫过众人，瞳仁被眼睑遮挡一半，露出大片眼白，平白为稚嫩的脸蛋填上几分凌厉凶狠感。
“吵什么吵，球场上在比赛你们不知道要保持安静，尊重选手吗？”场边裁判被吵闹声吸引过来，他不认识徐斯程和周起，但认得网球社的几个社员，于是严肃地拉下脸来，“别人不知道就算了，你们几个也不知道规矩？球场边还想要打架斗殴吗？谁给你们的胆子？”
面对高年级的学长，他们不敢反驳，只能息了声低头装死。
“是他们俩先出言不逊，不尊重场上正在比赛的选手的。”江允初愤愤不平地站出来，指着徐斯程二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说完，江允初收到了徐斯程极为恼火的怒视，可她也不生怯，直接瞪大眼镜嗔视回去。
“好了，这事就到此结束，不许再吵了。”裁判听得头大，挥挥手，“散了，都散了。”
徐斯程咬紧后槽牙，离开前还留了一声不屑的“哼”。
江允初懒得再理他，直接一个转身，用潇洒的背影回应他。
“这位……”一位网球社员跟在江允初身后，他记得谈复临介绍过她的名字，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具体叫什么，不知道怎么称呼她。
“我叫江允初。”
“噢，刚刚多谢你。”
他想感谢江允初及时站出来并解释清楚事情原委。
“不用谢我，你们也帮谈复临出头了。”
“嗐，这算什么，谈复临虽然退了社团，但好歹也是在社里待过一年的人，况且他脾气又好，那两个狗东西这么说他，我当然要教训了。”
江允初坐回观众席时，场上的比分已经变为4比4。
站在底线的谈复临出了不少汗，汗水成串自额头垂直流下去，他随意地用手背蹭掉，目光炯炯地盯着对面，继续全身心投入比赛。
半个小时后，比赛正式结束。
裁判宣判赵呈煜6比4获胜。
网球社的那帮成员欢乐地围上去为他庆贺，同时也有人走上前拍拍谈复临的肩膀，不需要任何话，一个眼神就足已明白其中包含的安慰。
一大群男生吵吵嚷嚷地离开球场，朝观众席走来，江允初平静地望着被围在中央的谈复临。
此刻他虽是汗流浃背，疲惫不堪，但脸上真诚的笑意任谁都看得明白。
他很开心，是单纯的，完全发自内心的开心与满足。
谈复临走到江允初面前，眼睑低垂，嗓音带有剧烈运动后的嘶哑：“我输了。”
赵呈煜极有眼色地推开周围看戏的几个男生，嘴里嚷嚷着：“走了走了，人家小情侣培养感情，你们看什么？”
江允初咬着唇想再次辩驳他们还不是正式情侣，转念一想又止住了，反正谈复临也没否认，她又何必急着解释呢。
她就先占了谈复临的便宜，当一回他的女朋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江允初喜滋滋地想着。
“这下老子真的独孤求败了。”赵呈煜装好球拍，咧嘴大笑着走开了。
观众纷纷离场，场内就剩下几个清理球场的志愿者在忙碌。
“走吧。”谈复临背起球拍包。
江允初跟着他的步子往外走，忽然扯了扯他的衣服。
“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
“嗯？”
“就……赵呈煜叫我弟媳的时候。”
谈复临被她逗笑：“你真的理解占便宜是什么意思吗？到底是谁在占谁便宜啊？”
江允初想了想，她提前占了谈复临女朋友的名分，可谈复临也同样提前占了她男朋友的名分，这样想来算是扯平了。
她一本正经地点头：“是我们彼此占便宜。”
谈复临无奈地摇摇头，不知道她脑袋里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才得出这个结论。
“谈复临，你今天打得超级好。”
她透亮的眼神中满是真挚，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恭维。
谈复临笑了：“我输了比赛。”
“我知道啊，那又怎么样，你打得很好，尽全力比赛就够了。”
“熙熙，我其实很久没有打球了。”谈复临似是想到什么，遗憾地揉着垂在额前的黑发，“现在的球技可是说是很糟糕。”
他没说假话，大半年没有碰网球，现在的他确实退步明显。即使前段时间努力练习，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回到当初的状态。
第一局最后那颗球竟然都没过网。
“可在我看来，你是最厉害的，谁都比不上。”江允初挺直腰背，朝他探出身子。
谈复临微蹙的眉梢在她充满笑意的语调中放平。
“熙熙，你是对我有滤镜吧。”
“Bingo，答对了。”江允初欢腾地拍掌，“是喜欢的滤镜。”
他温柔一笑，“你总是直接地让我恍惚，明明应该是我更主动些才对。”
“哦，那你主动吧。”她故作嚣张地说，“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追的。”
“熙熙，抱歉，这次输了。下周正式比赛，我一定赢。”谈复临不知忽然想到什么，清冷的眼睛里掠过一抹期待与坚定，跨步走近她，“这样，我们打个赌吧，赢了的话我想要一个奖励，若是输了，我就给你一样赔偿。”
“具体是什么？”
谈复临的唇很薄，微微张开，轻吐出两个字：“秘密。”
他的皮肤极为白皙，扇形上扬的眼眸里裹着勾人的魅惑。
江允初看完这条通知，正想趁着一起吃午饭的机会询问谈复临去不去参加友谊赛。
谈复临摆在桌子上的手机连振了好几下，他没理睬，给她夹了块糖醋排骨。
江允初欣喜地咬了口，他注意到她喜欢吃这个了。
被自己喜欢的人关注且照顾的感觉真好。
接着发消息那人不依不饶地又连着发了好几条，谈复临的手机似是被狂轰滥炸般不断振动起来。
“你不看一下是谁在给你发消息吗？”
谈复临打开手机扫了两眼又关上了。
手机刚放下，又是“嗡嗡——”两声。
江允初咬着筷子：“有急事？”
“没。”他察觉江允初关切的眼神，也没想要瞒她，“是网球社的赵呈煜。”
江允初当即接话：“我知道，他也是我们学院的，比我大两届。”
谈复临挑起长眉，很是意外：“你知道？”
“……嗯。”她尴尬地戳着碗里的白米饭，筷子尖一下下撞到碗底。
“看来他确实挺出名的。”
“算是吧。”她假笑着敷衍过去。
其实她刚入校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打听过谈复临的消息。
想着谈复临网球打的那么好，肯定会加入校网球社，所以格外关注这个社团。最初社团招新的时候还想着要加入进去，说不定以后就能和他一起打球，或者在他训练的时候站在一旁看上两眼也是好的，结果谈复临压根不在里面。听说他大一结束就退了社团。
谈复临的手机震得停不下来，他烦躁地再度点开聊天框，江允初一眼就瞟到了那个熟悉的微信头像。
其实那时候她是用小号去打听消息的，加入了网球社的招新群，趁群里老社员闲聊之际，试探着问了问那个话最多的社员，网球社里的成员是不是都特别厉害。
那个男生的头像是张自己的背影照，造型嘛……看得出来凹得挺辛苦。
微信名字也特别直接：宇宙第一酷哥。
现在想来这个昵称比李烨的“临江第一帅”还要嚣张，带着些许中二的气质。
她问完没多久，这位酷哥立马回了消息。
宇宙第一酷哥：【小学弟别担心，零基础也可以加入我们网球社。我保证你很快就能爱上网球。】
小学弟？江允初看着消息发愣，她不就用了个简洁一点的头像，微信名字也取的是“tennis”，哪里看出来她是学弟了？
宇宙第一酷哥：【不过要说社里最厉害的，不是吹牛啊，那肯定是老子。】
江允初看得满脸黑线，这么自恋一看就不可能是谈复临的微信号。
还自称“老子”，上一个叫老子的公元前四百多年就入土了。
这位大哥居然还好意思自夸是打网球最厉害的，赢过谈复临了吗？什么牛鬼蛇神都敢称第一。
意外的是群里也没人怼他，她想了想，要不就是这人平常就是这性格，大家见怪不怪，早就懒得理他了，要不就是他确实厉害，有这个自恋的资本。
过了半天，忽然有个人引用了他这条消息。
望父成龙：【老赵，下次我把谈复临叫上，你俩还没决出胜负呢，我可不服你这个第一。】
宇宙第一酷哥：【谁让他退社的，赖我？】
望父成龙：【他不是说医学院课程太多吗？】
宇宙第一酷哥：【老子计算机的课就不多了？大三课表从早排到晚，他能有我忙？全他妈都是借口。】
思绪回笼，江允初盯着桌对面的谈复临，她很清楚谈复临是极为喜欢网球的，这次还报名了校内网球锦标赛。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刚上完大一就退社呢？
正想着，谈复临的手机忽然接到赵呈煜的微信电话。想必是给谈复临发消息一直不回，被逼急了。
谈复临接起电话，自然地将手机摆在桌上，淡然地继续吃饭。
“谈复临！”赵呈煜大吼。
江允初被吓了筷子一抖，刚夹起的土豆块也啪嗒一下掉到餐盘上。
怪不得谈复临接听电话后的第一步是把手机摆到桌上，要是举到耳边，凭借赵呈煜这惊人的音量，非把耳膜震破不可。
“你是在参加联合国会议还是去孤岛探险了，干什么不回我消息？”
谈复临：“我在吃饭。”
赵呈煜听了更生气：“吃饭！你有两只手，一只手拿筷子，另一只手不能回我消息？手断了？”
江允初默默又咬了口糖醋排骨，赵呈煜的性格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又直接。
谈复临脾气温和地说：“友谊赛那天我有事，去不了。”
对面那人毫不犹豫地来了句：“放屁。”
谈复临听了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看来是早就习惯了。真不知道这两个性格完全相反的人平时是怎么相处的。
赵呈煜：“周四下午公休，你可别告诉我你在外头有几个亿的项目要处理。”
“没有几个亿的项目。”谈复临抬眼看向对面，江允初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正低着头一言不发，只顾大口吃碗里的米饭，腮帮子微微鼓起来，甚是可爱。
“那不就——”
谈复临平淡地说：“但要陪个人。”
江允初听后差点一口饭喷出去，连忙用手捂着嘴咳嗽。谈复临抽了两张餐巾纸递给她。
赵呈煜停顿了两秒，不可思议地说：“什么？你……不是，你他妈脱单了？”
“没有。”
下一秒。
“快了。”
江允初又一次被自己呛到，咳嗽连连。
谈复临皱了皱眉，抽出包里的水杯将盖子旋开，摆到她手边。
“别急，喝点水。”
他的嗓音极致温柔。
江允初正想捧起他的水杯稍稍喝上一口，脑海里忽然闪现一个画面，她饭前还见谈复临用这个杯子喝水，现在让她用同一个水杯，那不就是……间接接吻！
江允初的整个脑袋都疯到要炸开了，她居然要和谈复临接吻！啊，不是，间接接吻！
可是间接接吻都有了，真正的接吻还会远吗？
天哪，她都已经能想象到那个场景了，一定是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他们牵着手走在一长排银杏树下，微风吹卷发丝，他温柔地问她“可以吗”，接着缓缓弯下腰来凑近她，越来越近，再然后……
江允初整张脸直接红到脖子根。
这时，电话对面传来赵呈煜的大喊：“我靠，谈复临，你这人不仗义啊！我都有弟媳了，你居然一直不说。”
弟媳！
江允初脸红到几近能滴血，埋着头不敢发出声音。
谈复临幽幽扫了眼她通红的耳朵，好脾气地没有出言怼赵呈煜占他“哥哥”的辈分。
他笑了：“你下次见到她可别这么叫了，她害羞。”
江允初耷拉着脑袋，心想，别说了，别说了，再说真的要躲到桌子底下去了。
赵呈煜：“啧啧啧，恋爱的酸臭味。不过你来友谊赛一样能陪她。老子让你几个球怎么样？她看你连我都能赢，肯定爱你爱得死去活来。”
“你想去看网球友谊赛吗？”谈复临问她。
“嗯。”江允初点点头，没有迟疑。
她确实很想看谈复临在球场上的样子，那样的意气风发，自信洒脱，随意一个动作便是全场的焦点。
他总会不骄不躁地赢得比赛，站在球场正中央，全场的掌声都为他响起，经久不息。
那一幕，大概是她整个青春里最热血澎湃的场景。
“好。”谈复临说。
她想去，他便去。
周四，当谈复临背着黑白间隔的网球拍包出现在球场边时，一下吸引周边不少人的注意。
他将拍包搁在长椅侧边，随手拉开外套拉链，反手脱下后规整地叠好搭在椅背上，整理一番蓝白条纹的T恤领口后，手腕上绑上一条深色腕带。
“你可算来了。”赵呈煜悠哉悠哉地走近，“真是尊大佛啊，请你来一趟这么麻烦。”
他斜眼看向跟在谈复临身后的江允初，愣了一眼，而后邪笑着同她招招手：“还是弟媳的面子大，你说想来他就来了。”
江允初连连解释：“不是，我们还不是呢。”
“嘶——谈复临，这我就要批评你了，你怎么回事？”赵呈煜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板起脸。
谈复临低头扫了眼江允初，她心虚地眨巴眨巴眼睛不说话了。
本来就是，他还在追她呢。
他浅笑道：“嗯，暂时不是。”
周围有人吹了声响亮的口哨，连声起哄：
“什么叫‘暂时’啊？”
“人家小情侣的事儿你懂什么？”
“谈复临，你可得加把劲儿啊，不然女朋友给就被别人抢走了。”
“就是，追女孩子要热情点，简单来说就是不要脸，要不要我教教你？”
谈复临耐心地听着，待他们说完，垂眼看向一旁羞涩的江允初：“我知道，我再努努力，追到她。”
江允初愣怔地抬头同他对视，谈复临朝她挑了挑眉，温柔地歪头笑了。
围上来的几人纷纷惊呼：“我去！”
“谈复临你小子居然铁树开花了。”
“这位女同学，你得狠心一点，绝对不能让这家伙这么容易追到手，要让他吃点苦头才行。”
江允初窘迫地戳了戳谈复临的手背，他弯腰附在她耳边轻语：“怎么了？”
她看着面前放大的脸，脑袋稍稍往后仰，不知所措地咬着下唇。
“呦呦呦，什么悄悄话我们不能听啊？”赵呈煜笑嘻嘻地提高声量。
谈复临见他愈发嚣张，长长叹出口气，一手插在兜里走到江允初面前，替她挡住周围人视线，轻柔地问：“嗯？想走了？”
“不是，你怎么都和他们说了呀？”她低下头，嘟嘟囔囔着。
“说什么？”
“就是……你追我的事。”
谈复临瞧着她泛红的脸颊，忍不住抬手贴在她脑袋上蹭了蹭，在一旁连番的起哄声中说：“他们又不瞎，就算我不说，很快他们也能看出来。”
说完，他转头扫了眼身后一众起哄的人，扯开话题：“行了，友谊赛我和谁打？”
周围大多是网球社成员，与谈复临关系都不错，见他这么说也不再调侃他了，顺着话题接下去：“你和赵哥来一场吧。”
“好。”谈复临拽起江允初的手腕，将她拉到长椅上坐下，他屈膝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与她平视，“就坐在这儿看我打球，行吗？”
“好。”
“别腻歪了，真的不需要我让你几个球？”赵呈煜兴奋地取出球拍，手柄贴着腕部转了两圈。
谈复临无奈道：“你觉得呢？”
赵呈煜吊儿郎当地耸耸肩：“那我可不放水了。我说弟媳，等会儿这小子要是输了，你别觉得他打球太菜不要他了，说实话这小子打球还是挺不错的。只可惜我太强了，输给我是必然事件。”
谈复临像是习惯了赵呈煜放的狠话，平静地提醒：“她叫江允初。”
赵呈煜比了个“OK”的手势：“好的，我记住了，江允初弟媳。”
江允初呆呆地抬手指了指太阳穴的位置，谈复临看懂了她的意思，轻声回应：“你别在意，他一直都这样，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
谈复临起身环视四周，发现对面长椅边摆着一箱矿泉水，大步过去取出两瓶，走回她身边，拧开一瓶水递给她：“渴了就喝点水，或者要喝什么饮料的话和我说。”
“不用了，我喝水就好了。”
“嗯。”他取出网球拍，抬手接过赵呈煜抛来的一颗网球，在地上回弹了两下，刚走出两步被江允初叫住。
“谈复临，加油。”她欢笑着为他打起，弯成月牙状的眼睛亮晶晶的，透着光。
简单热身后，裁判上场宣布比赛开始：
“临江大学2012年度校园网球友谊赛A区第一场，双方选手分别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学院赵呈煜，医学院谈复临。”
第一局由谈复临发球。
网球自他手掌翻转后落地，再回弹起，两三次后，谈复临将网球垂直向上高抛起。
全场安静，无一人出声。
只见他右臂抬起，双腿蹬地，将球拍举过头顶，在最高点击中网球。
“嘣”的一声，球以极快的速度飞向球网对面的赵呈煜。
谈复临双脚落地，球拍和手臂自然收回身侧，做好接球的准备。
赵呈煜挥臂大力抽球，与谈复临打了几个来回。
场边众人不约而同地左右扭动脖子，眼睛随着球的动态来回摆动。
唯有江允初定定地盯着谈复临一人看。
他短袖下的手臂线条自然流畅，发力时肌肉收紧，转肩拉拍，左脚踏出，顺带移动身体中心。
“呼”一声划破周遭平稳凝滞的气流，球拍自下而上呈一个圆滑的弧形朝前挥动，迎面而来的清风吹开乌黑的发梢，腹前的衣角荡开弧度，结实的肌肉隐约可见。
倏然，他反手打出一个削球，网球轻轻跃起，朝着反方向飞出，过网后极速下坠。
“15-0！”充当裁判的网球社社员坐在网侧的高椅上。
“平时没少练吧。”赵呈煜见比分落后反而更来了兴致。
“还行。”谈复临淡淡道。
赵呈煜疑惑地挑动眉尾。
原因无它，谈复临平日里确实是个较为内敛的性子，不争不抢，但在球场上完全相反，通常他打球时言语行为会变得张扬高调许多。
若是以前他问这话，谈复临必定会抿着唇不羁地笑出来，扬起头回他一句“我用不着练。”
当然这是假话。
不过也足够令赵呈煜咬牙切齿了，自信嚣张过头的家伙真是欠教训。
往里最是欠揍的人今天居然只说了这么平淡的两个字“还行”，赵呈煜眯起眼瞅了瞅场边坐着的江允初，一瞬间就明白过来。
他转回头看向球网对面，扯着嘴角低语一句：“闷骚。”
比赛仍在继续，江允初紧张地关注场上比分变动。
“15-15！”
“30-15！”
“30-30！”
“40-30！”
“40-40！”
比分咬的很紧，又是平分。
仍旧是谈复临发球。
赵呈煜接球后随球上网，谈复临借机挥拍拉出高吊球将球击向对手边线。赵呈煜迅速退后到底线跳跃起，挥臂发动扣杀。
局势焦灼下，场边众人纷纷屏住呼吸，赵呈煜的扣杀力度极大，即使这是后仰起跳的扣杀也极少有人能接住。
谈复临膝盖微屈，侧身加大引拍弧度，以更大的力量回击。
“噗！”
网球在球网上沿弹了几下，滚落在地。
“（下网）！这一局由赵呈煜获胜！”裁判当即宣判。
谈复临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来回转动几圈后转身走向底线。
“喂！”赵呈煜立在网边叫住他，拍头举起抵在肩膀上，嚣张地敲了几下。
谈复临回过头去，对上他不敢置信的神情。
“你不会退出网球社后的这几个月里一次没再打过吧？”
谈复临眸色暗沉，一言不发地走开去。
“喂，你说话呀！”赵呈煜在背后大吼，急得想要大步冲上去，被裁判及时制止。
“请选手回到比赛场地，下面进行第二局比赛。”
此时，一旁的B区球场上传来一阵响亮的掌声，伴有欢呼尖叫声传来，氛围很是欢脱。
江允初探头一看，B区的比赛已经结束了，金融学院获胜，比分最终定格在6比0。
江允初默默感叹，竟然有人这么厉害！
不过那也是别人的事，她现下只关心球场上的谈复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谈复临今天状态不太好，甚至连挥拍的动作都有些生疏。
可从前他明明那么喜欢网球，在球场上挥洒汗水时整个人自信又夺目，一身洒脱的少年气，让人移不开眼。
B区的部分观众围到A区角落观赛，人群中隐约听到一句“你可太牛了，6比0完全碾压对手。”
江允初循着声音好奇地转过头，一眼望见了金融学院那位刚获胜的选手。她微微张大了瞳孔，那人生得很是稚嫩，脸圆圆的，皮肤很白，脸颊上还悬着几滴未擦干的汗水，竟然是徐斯程。
上一回见徐斯程还是十佳歌手比赛后，偶遇到他在楼梯间和他的父亲徐广博打电话，当时徐斯程暴怒地大力捶打墙面，发泄情绪。
不过此时此刻，他脸上是完全不同的神态。
徐斯程和身旁那个男人顺着人流慢悠悠走到A区球场边，路过江允初身边时，她清楚地听到徐斯程用轻蔑的口吻说：“那种水平也配当我对手？”
跟在他身边的男生狗腿地符合：“是是是，那种菜鸡的水平，当然只能被吊着打，毫无还手之力。能轮到和徐哥你打球都是他的荣幸，他就偷着乐吧。”
江允初不满地皱起眉，就算是大比分领先赢了球，也没必要这样贬低自己对手吧。
“徐哥，这俩还打得挺焦灼的。”周起看了眼比分牌，目前比分1比1平。他轻啧了声，“菜鸡互啄啊。”
江允初侧目瞪了他一眼，你才是菜鸡呢，你全家都是菜鸡。
可惜周起只顾着和徐斯程说话，完全没有注意到身侧江允初的愤怒表情。
“徐哥，我看下周正式赛你也能轻轻松松取胜。比分大概……”他似是认真地预测后得出结论，“6比1？不会还是6比0吧，他们俩应该都不是大一的，徐哥，你得给学长放放水，让着他们点。”
徐斯程懒散地歪了歪脖子，说得含糊：“我的人生里没有放水这两个字。”
“喂，我说你俩是哪儿来的小屁孩儿？懂不懂规矩？”一个网球社成员听不下去了，猛地站起身来嗔视他们，一拳推在徐斯程身上，“就你这种货色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别说老赵了，就是谈复临也能把你打的哭爹喊娘。”
徐斯程被推的踉跄一下，不悦地掸掸领口，“你谁啊？”
“我是谁你都不认得？你爷爷。”
“你——”徐斯程举起拳头就要朝着他面中挥去，周边几个网球社员坐不住了，纷纷围上去，其中一人握住徐斯程的手腕反手往下拧。
“干什么，想打架？”
徐斯程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怒目圆瞪：“你敢动我？”
“呦，老子凭什么不能动你，你算哪根葱啊？”那人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过了几秒将徐斯程甩开几步。
“我认识他，徐氏集团老总的儿子，他爸上学期来学校办过演讲。”
终于有人认出来，指着徐斯程说。
“原来是太子爷啊。”
“家里有矿还来看我们比赛，真是难为太子爷了。”
“有钱了不起啊？”
嘲讽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徐斯程抬眼扫过众人，瞳仁被眼睑遮挡一半，露出大片眼白，平白为稚嫩的脸蛋填上几分凌厉凶狠感。
“吵什么吵，球场上在比赛你们不知道要保持安静，尊重选手吗？”场边裁判被吵闹声吸引过来，他不认识徐斯程和周起，但认得网球社的几个社员，于是严肃地拉下脸来，“别人不知道就算了，你们几个也不知道规矩？球场边还想要打架斗殴吗？谁给你们的胆子？”
面对高年级的学长，他们不敢反驳，只能息了声低头装死。
“是他们俩先出言不逊，不尊重场上正在比赛的选手的。”江允初愤愤不平地站出来，指着徐斯程二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说完，江允初收到了徐斯程极为恼火的怒视，可她也不生怯，直接瞪大眼镜嗔视回去。
“好了，这事就到此结束，不许再吵了。”裁判听得头大，挥挥手，“散了，都散了。”
徐斯程咬紧后槽牙，离开前还留了一声不屑的“哼”。
江允初懒得再理他，直接一个转身，用潇洒的背影回应他。
“这位……”一位网球社员跟在江允初身后，他记得谈复临介绍过她的名字，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具体叫什么，不知道怎么称呼她。
“我叫江允初。”
“噢，刚刚多谢你。”
他想感谢江允初及时站出来并解释清楚事情原委。
“不用谢我，你们也帮谈复临出头了。”
“嗐，这算什么，谈复临虽然退了社团，但好歹也是在社里待过一年的人，况且他脾气又好，那两个狗东西这么说他，我当然要教训了。”
江允初坐回观众席时，场上的比分已经变为4比4。
站在底线的谈复临出了不少汗，汗水成串自额头垂直流下去，他随意地用手背蹭掉，目光炯炯地盯着对面，继续全身心投入比赛。
半个小时后，比赛正式结束。
裁判宣判赵呈煜6比4获胜。
网球社的那帮成员欢乐地围上去为他庆贺，同时也有人走上前拍拍谈复临的肩膀，不需要任何话，一个眼神就足已明白其中包含的安慰。
一大群男生吵吵嚷嚷地离开球场，朝观众席走来，江允初平静地望着被围在中央的谈复临。
此刻他虽是汗流浃背，疲惫不堪，但脸上真诚的笑意任谁都看得明白。
他很开心，是单纯的，完全发自内心的开心与满足。
谈复临走到江允初面前，眼睑低垂，嗓音带有剧烈运动后的嘶哑：“我输了。”
赵呈煜极有眼色地推开周围看戏的几个男生，嘴里嚷嚷着：“走了走了，人家小情侣培养感情，你们看什么？”
江允初咬着唇想再次辩驳他们还不是正式情侣，转念一想又止住了，反正谈复临也没否认，她又何必急着解释呢。
她就先占了谈复临的便宜，当一回他的女朋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江允初喜滋滋地想着。
“这下老子真的独孤求败了。”赵呈煜装好球拍，咧嘴大笑着走开了。
观众纷纷离场，场内就剩下几个清理球场的志愿者在忙碌。
“走吧。”谈复临背起球拍包。
江允初跟着他的步子往外走，忽然扯了扯他的衣服。
“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
“嗯？”
“就……赵呈煜叫我弟媳的时候。”
谈复临被她逗笑：“你真的理解占便宜是什么意思吗？到底是谁在占谁便宜啊？”
江允初想了想，她提前占了谈复临女朋友的名分，可谈复临也同样提前占了她男朋友的名分，这样想来算是扯平了。
她一本正经地点头：“是我们彼此占便宜。”
谈复临无奈地摇摇头，不知道她脑袋里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才得出这个结论。
“谈复临，你今天打得超级好。”
她透亮的眼神中满是真挚，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恭维。
谈复临笑了：“我输了比赛。”
“我知道啊，那又怎么样，你打得很好，尽全力比赛就够了。”
“熙熙，我其实很久没有打球了。”谈复临似是想到什么，遗憾地揉着垂在额前的黑发，“现在的球技可是说是很糟糕。”
他没说假话，大半年没有碰网球，现在的他确实退步明显。即使前段时间努力练习，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回到当初的状态。
第一局最后那颗球竟然都没过网。
“可在我看来，你是最厉害的，谁都比不上。”江允初挺直腰背，朝他探出身子。
谈复临微蹙的眉梢在她充满笑意的语调中放平。
“熙熙，你是对我有滤镜吧。”
“Bingo，答对了。”江允初欢腾地拍掌，“是喜欢的滤镜。”
他温柔一笑，“你总是直接地让我恍惚，明明应该是我更主动些才对。”
“哦，那你主动吧。”她故作嚣张地说，“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追的。”
“熙熙，抱歉，这次输了。下周正式比赛，我一定赢。”谈复临不知忽然想到什么，清冷的眼睛里掠过一抹期待与坚定，跨步走近她，“这样，我们打个赌吧，赢了的话我想要一个奖励，若是输了，我就给你一样赔偿。”
“具体是什么？”
谈复临的唇很薄，微微张开，轻吐出两个字：“秘密。”
他的皮肤极为白皙，扇形上扬的眼眸里裹着勾人的魅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