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夜深人静，白珍禧才跟女儿离开沈府。
魏梅山陪完兄弟们，早就等不了她们娘俩，自己先走了。
只有女儿和几个小姐妹挨在一起，瞌睡迷眼地等着她和赵氏。
两个阿娘心里一暖，相视而笑，果然还是女儿好。
丈夫和儿子都去拼功名挣军功吧，她们为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再也不想管着男人了。
男人能让她们依靠已经足矣，贴心贴肺的活儿还得小棉袄来。
如果女人也能上前线，考功名，跟男人有同样广阔的天地，那她们一定会选择另一种不同的活法。
秧秧上车后，嘴有点扁，透着委屈。
白珍禧温柔地搂过女儿，“等久了不高兴了？阿娘要陪着你大伯母，她伤心太过，阿娘不好扔下她。”
“不是。”秧秧在阿娘怀里嘀咕。
她也想跟大伯母一样哭出来！大哥哥没良心！回府都不来看看大家！
可她不好意思，只能在心里埋怨。
枉费自己那么担心惦记，又张罗送药写家书，结果他一点都不领情。
“不是是什么？跟阿娘说说。”白珍禧道。
秧秧越想越气，大声嚷道：“大哥哥他太坏了！”
白珍禧哑然失笑，原来是替大伯母不值得，“大郎那孩子，是粗心了些。”
“你可不许学他，要永永远远、时时刻刻跟阿娘贴着心，知不知道？”
秧秧闷在喉咙里嗯了一声。
白珍禧满足地抱着女儿哼小调，丈夫走了就走了，她还有女儿呢！
秧秧压着火苗，眼珠子直愣愣地想着心事，等她下次见到大哥哥，一定要数落他几句，问他为什么不来看看大家？为什么不来看她！
*
沈渡的奖擢令很快下来了，圣上封他为二品安远将军，都将里的头一位，与五名副将同级，排在副将们之后。
韩自明封了镇北侯，五名副将全都位列二品，刘指挥凭借踏平赤尻部的功劳排在了副将之首。
经过这次大战，枢密院判定两年之内，雁北十四部再难掀起大规模战波，但术科惨败，雁北部落注定更穷，因此烧杀抢掠等小规模的战争会源源不断找上门来。
五万大军今后便采取轮休的模式，在云州常驻三万人即可，将其余士兵拉到京师附近，增添他们的王师之气，也让永兴军时时警醒，保持战力。
因此这次会留下一批将军，在京师调理余下的两万士兵。
韩自明想把沈渡带在身边，特地找他谈话。
沈渡进了主帅营帐，行军礼，“韩帅找我有事？”
韩自明点点头，在将士们面前，他还是爱听韩帅这个称呼，京师里侯爷多的是，韩帅却只有一个。
他笑眯眯的，“再过几个月，咱们一起回云州。”
沈渡听完话，一时没有开口。
这反应让韩自明郁闷地瞥他，怎么？如此提拔看重，还不乐意了？
半天，沈渡才点点头，“末将听韩帅安排。”
“嗯，这就对了，还犹豫什么！”韩自明重新笑出来。
笑着笑着又想起什么，韩自明摸摸头，“我说大公子，沈相不会想叫你留下吧？”
“你这个年纪是该成家了，不如这次就别。。。。。。”
沈渡打断他的话，“祖父没这个意思！韩帅别多虑了。”
韩自明狐疑看他，“怎么可能没有！”他说，“我在你这个年纪都当爹了。”
“不过也来得及，赶快定下一门亲事，成了亲以后，你就能跟我走了！”
让下属抽空成亲，成亲后马上抛下妻子跟他走，以免耽误公务，这是什么损背主意！
沈渡一言难尽地望着替他打算的上司。
韩自明说完，也觉得自己没说人话，嘿嘿一笑。
“男儿志在四方，你还年轻，娶了妻放在家里就行了。”
沈渡不想再说下去，黑着脸行了军礼，扭头就走。
韩自明乐呵呵的，在后面说了句：“年轻人，还是放不下啊！”
沈渡走出老远，耳骨一动，听到这话，只觉莫名一刺。
什么放不下？他又没相好的。
两名宫里的宦官在军营里四处徘徊，左望右探。
一个彷徨道：“这大营一望无际，咱们到底上哪去找啊？”
另一个不耐烦地答：“用你的嘴问！”
兵士们看见他们的打扮觉得稀奇，未免多看两眼，那个被怼的便鼓起勇气，拉住一个小兵，陪着笑脸问：“劳烦打听个事，沈都将何在啊？”
小兵警惕看了眼，粗声问：“你找沈都将做甚？”
宦官笑得比哭难看，“自然是找他有事了。”
小兵甩开他鸡爪似的干巴手掌，没好气地说：“那就不知道！”
沈渡在普通士兵心里是战神一样的人物，不仅武功好，还瞧得起兄弟们，跟大家一起杀敌，一起喝酒，深得士兵们敬重。
这两个贼眉鼠眼的宦官指不定是谁不安好心派来的，小兵眉毛一立，驱赶道：“走走走！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哎呀，别推，别推人家！”一名宦官娘声说。
小兵恶心地嘶了一声，“还不走！”
两名宦官怯怯退后，对视一眼，鼓起勇气对小兵说：“我等是出云公主派来请沈都将的！”
小兵怀疑地打量了一程，决定还是通知沈渡，他喝道：“站在这里别乱走！我去请示沈都将！”
宦官哎呀一声：“这还请示什么！我家主子有话交待，你把我直接带去找他便是了。”
小兵凶眼瞪来：“少做梦！难道什么人想见沈都将就能见的吗？这里是永兴军大营，我们当兵的只认军衔，不认识什么公主！”
叱得两人不敢再说下去，只得听从吩咐站在原地。
小兵哼了一声，去找沈渡了。
沈渡听了回禀，知道躲不过，黑着脸过来了。
“我就是沈渡，有话便说吧。”
两名宦官眼前一亮，“哎哟，您就是沈都将，我家公主吩咐，让您把东西亲手交还，沈都将这就跟奴婢走吧！”
沈渡站着不动，“什么东西？我没欠你们公主什么，她到底要我交还何物？”
宦官掩嘴一笑，“那我们可不好说，公主说有便是有。”
另一个说：“公主说您若不去，便日日让人来请。”
沈渡厌恶地看向二人，身后的小兵走上前，低声：“天天来可不行，这些东西不男不女的，让人看见不妥。”
沈渡心里一堵，妥协道：“我随你们去。”
宦官将沈渡带到了宣德门外的御街，平日这里做买卖的奴婢不少，宫中娘子们也爱来这买点玩意儿，今日却没什么人。
沈渡走在宦官身后，脚步迟疑。
高阁内，出云公主云鬓堆雪，插满稀世宝石做的钗环，一身荷花红的天香锦宫装，志在必得地注视着缓慢行来的军服男子。
婢女适时揭起窗纱，出云公主趾高气昂地一挥手。
一个白牡丹荷包再次从天而降，同一扇窗，同一个地点。
沈渡第一时间听到了声音，然后——
他拔出了腰间的长刀，刺向头顶落下的荷包。
两名宦官吓得噗通倒地，刀光飞速闪过几下，精美的白牡丹便碎成了花瓣，从半空淋淋坠落。
“你好大的胆子！”出云气得一个猛子站起来，探出身去指着街上的沈渡。
沈渡头也没抬，收刀转身，昂首阔步地离开。
出云差点跳楼！
婢女们一窝蜂拥上去拦，“公主不能啊！”
“走楼梯，沈都将还没走远！”一名婢女反应快道。
出云醒悟过来，提着裙子追下去，她跑进御街，只见沈渡早已走远，忙疯跑了几步，大声喊：“站住！”
沈渡脚下生风。
出云又恼又臊，她不顾仪态，扯着嗓子嚷道：“沈渡，我定要你来求我！”
见沈渡不理，出云恨得跺脚，望着满地的荷包碎片，跺得两脚发麻。
“进宫，我要去找皇爷爷！”出云决定不跟沈渡绕弯子，她要皇爷爷为她赐婚！
圣上见到心爱的长孙女边哭边喊，朝他跑来，脑袋顿时嗡嗡作响。
他正要把眼睛闭上，出云已经跪在了他的脚边，“请皇爷爷为我作主。”
今天怎么跪得那么迫不及待？圣上有些奇怪地望着大孙女。
出云一把抱住皇爷爷的脚，打算达不到目的就赖着不走，她嘴巴一扁说道：“求皇爷爷为我赐婚。”
圣上哦了一声，“这个事儿啊，朕正考虑呢。”
出云紧紧抱着他腿：“皇爷爷考虑的是哪家？”
圣上慈爱地摸摸她头上的宝石钗，拉她起来，悄声说：“谢适如何？朕给他封个爵位，让他配得上你！“
出云刚起来又跪下了，“不！皇爷爷，我喜欢的是沈渡，我不要谢适。”
圣上头疼地捏眉心的疙瘩。
“沈渡虽好，却是武夫，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不适合！”
“可我喜欢他！”
“他要是不幸战死沙场，你给他守寡不成？”
“我守！只要能嫁给他！”
夜深人静，白珍禧才跟女儿离开沈府。
魏梅山陪完兄弟们，早就等不了她们娘俩，自己先走了。
只有女儿和几个小姐妹挨在一起，瞌睡迷眼地等着她和赵氏。
两个阿娘心里一暖，相视而笑，果然还是女儿好。
丈夫和儿子都去拼功名挣军功吧，她们为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再也不想管着男人了。
男人能让她们依靠已经足矣，贴心贴肺的活儿还得小棉袄来。
如果女人也能上前线，考功名，跟男人有同样广阔的天地，那她们一定会选择另一种不同的活法。
秧秧上车后，嘴有点扁，透着委屈。
白珍禧温柔地搂过女儿，“等久了不高兴了？阿娘要陪着你大伯母，她伤心太过，阿娘不好扔下她。”
“不是。”秧秧在阿娘怀里嘀咕。
她也想跟大伯母一样哭出来！大哥哥没良心！回府都不来看看大家！
可她不好意思，只能在心里埋怨。
枉费自己那么担心惦记，又张罗送药写家书，结果他一点都不领情。
“不是是什么？跟阿娘说说。”白珍禧道。
秧秧越想越气，大声嚷道：“大哥哥他太坏了！”
白珍禧哑然失笑，原来是替大伯母不值得，“大郎那孩子，是粗心了些。”
“你可不许学他，要永永远远、时时刻刻跟阿娘贴着心，知不知道？”
秧秧闷在喉咙里嗯了一声。
白珍禧满足地抱着女儿哼小调，丈夫走了就走了，她还有女儿呢！
秧秧压着火苗，眼珠子直愣愣地想着心事，等她下次见到大哥哥，一定要数落他几句，问他为什么不来看看大家？为什么不来看她！
*
沈渡的奖擢令很快下来了，圣上封他为二品安远将军，都将里的头一位，与五名副将同级，排在副将们之后。
韩自明封了镇北侯，五名副将全都位列二品，刘指挥凭借踏平赤尻部的功劳排在了副将之首。
经过这次大战，枢密院判定两年之内，雁北十四部再难掀起大规模战波，但术科惨败，雁北部落注定更穷，因此烧杀抢掠等小规模的战争会源源不断找上门来。
五万大军今后便采取轮休的模式，在云州常驻三万人即可，将其余士兵拉到京师附近，增添他们的王师之气，也让永兴军时时警醒，保持战力。
因此这次会留下一批将军，在京师调理余下的两万士兵。
韩自明想把沈渡带在身边，特地找他谈话。
沈渡进了主帅营帐，行军礼，“韩帅找我有事？”
韩自明点点头，在将士们面前，他还是爱听韩帅这个称呼，京师里侯爷多的是，韩帅却只有一个。
他笑眯眯的，“再过几个月，咱们一起回云州。”
沈渡听完话，一时没有开口。
这反应让韩自明郁闷地瞥他，怎么？如此提拔看重，还不乐意了？
半天，沈渡才点点头，“末将听韩帅安排。”
“嗯，这就对了，还犹豫什么！”韩自明重新笑出来。
笑着笑着又想起什么，韩自明摸摸头，“我说大公子，沈相不会想叫你留下吧？”
“你这个年纪是该成家了，不如这次就别。。。。。。”
沈渡打断他的话，“祖父没这个意思！韩帅别多虑了。”
韩自明狐疑看他，“怎么可能没有！”他说，“我在你这个年纪都当爹了。”
“不过也来得及，赶快定下一门亲事，成了亲以后，你就能跟我走了！”
让下属抽空成亲，成亲后马上抛下妻子跟他走，以免耽误公务，这是什么损背主意！
沈渡一言难尽地望着替他打算的上司。
韩自明说完，也觉得自己没说人话，嘿嘿一笑。
“男儿志在四方，你还年轻，娶了妻放在家里就行了。”
沈渡不想再说下去，黑着脸行了军礼，扭头就走。
韩自明乐呵呵的，在后面说了句：“年轻人，还是放不下啊！”
沈渡走出老远，耳骨一动，听到这话，只觉莫名一刺。
什么放不下？他又没相好的。
两名宫里的宦官在军营里四处徘徊，左望右探。
一个彷徨道：“这大营一望无际，咱们到底上哪去找啊？”
另一个不耐烦地答：“用你的嘴问！”
兵士们看见他们的打扮觉得稀奇，未免多看两眼，那个被怼的便鼓起勇气，拉住一个小兵，陪着笑脸问：“劳烦打听个事，沈都将何在啊？”
小兵警惕看了眼，粗声问：“你找沈都将做甚？”
宦官笑得比哭难看，“自然是找他有事了。”
小兵甩开他鸡爪似的干巴手掌，没好气地说：“那就不知道！”
沈渡在普通士兵心里是战神一样的人物，不仅武功好，还瞧得起兄弟们，跟大家一起杀敌，一起喝酒，深得士兵们敬重。
这两个贼眉鼠眼的宦官指不定是谁不安好心派来的，小兵眉毛一立，驱赶道：“走走走！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哎呀，别推，别推人家！”一名宦官娘声说。
小兵恶心地嘶了一声，“还不走！”
两名宦官怯怯退后，对视一眼，鼓起勇气对小兵说：“我等是出云公主派来请沈都将的！”
小兵怀疑地打量了一程，决定还是通知沈渡，他喝道：“站在这里别乱走！我去请示沈都将！”
宦官哎呀一声：“这还请示什么！我家主子有话交待，你把我直接带去找他便是了。”
小兵凶眼瞪来：“少做梦！难道什么人想见沈都将就能见的吗？这里是永兴军大营，我们当兵的只认军衔，不认识什么公主！”
叱得两人不敢再说下去，只得听从吩咐站在原地。
小兵哼了一声，去找沈渡了。
沈渡听了回禀，知道躲不过，黑着脸过来了。
“我就是沈渡，有话便说吧。”
两名宦官眼前一亮，“哎哟，您就是沈都将，我家公主吩咐，让您把东西亲手交还，沈都将这就跟奴婢走吧！”
沈渡站着不动，“什么东西？我没欠你们公主什么，她到底要我交还何物？”
宦官掩嘴一笑，“那我们可不好说，公主说有便是有。”
另一个说：“公主说您若不去，便日日让人来请。”
沈渡厌恶地看向二人，身后的小兵走上前，低声：“天天来可不行，这些东西不男不女的，让人看见不妥。”
沈渡心里一堵，妥协道：“我随你们去。”
宦官将沈渡带到了宣德门外的御街，平日这里做买卖的奴婢不少，宫中娘子们也爱来这买点玩意儿，今日却没什么人。
沈渡走在宦官身后，脚步迟疑。
高阁内，出云公主云鬓堆雪，插满稀世宝石做的钗环，一身荷花红的天香锦宫装，志在必得地注视着缓慢行来的军服男子。
婢女适时揭起窗纱，出云公主趾高气昂地一挥手。
一个白牡丹荷包再次从天而降，同一扇窗，同一个地点。
沈渡第一时间听到了声音，然后——
他拔出了腰间的长刀，刺向头顶落下的荷包。
两名宦官吓得噗通倒地，刀光飞速闪过几下，精美的白牡丹便碎成了花瓣，从半空淋淋坠落。
“你好大的胆子！”出云气得一个猛子站起来，探出身去指着街上的沈渡。
沈渡头也没抬，收刀转身，昂首阔步地离开。
出云差点跳楼！
婢女们一窝蜂拥上去拦，“公主不能啊！”
“走楼梯，沈都将还没走远！”一名婢女反应快道。
出云醒悟过来，提着裙子追下去，她跑进御街，只见沈渡早已走远，忙疯跑了几步，大声喊：“站住！”
沈渡脚下生风。
出云又恼又臊，她不顾仪态，扯着嗓子嚷道：“沈渡，我定要你来求我！”
见沈渡不理，出云恨得跺脚，望着满地的荷包碎片，跺得两脚发麻。
“进宫，我要去找皇爷爷！”出云决定不跟沈渡绕弯子，她要皇爷爷为她赐婚！
圣上见到心爱的长孙女边哭边喊，朝他跑来，脑袋顿时嗡嗡作响。
他正要把眼睛闭上，出云已经跪在了他的脚边，“请皇爷爷为我作主。”
今天怎么跪得那么迫不及待？圣上有些奇怪地望着大孙女。
出云一把抱住皇爷爷的脚，打算达不到目的就赖着不走，她嘴巴一扁说道：“求皇爷爷为我赐婚。”
圣上哦了一声，“这个事儿啊，朕正考虑呢。”
出云紧紧抱着他腿：“皇爷爷考虑的是哪家？”
圣上慈爱地摸摸她头上的宝石钗，拉她起来，悄声说：“谢适如何？朕给他封个爵位，让他配得上你！“
出云刚起来又跪下了，“不！皇爷爷，我喜欢的是沈渡，我不要谢适。”
圣上头疼地捏眉心的疙瘩。
“沈渡虽好，却是武夫，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不适合！”
“可我喜欢他！”
“他要是不幸战死沙场，你给他守寡不成？”
“我守！只要能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