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我特么想爱谁就爱谁,关特么猪什么事儿?”陆瑶气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围着画室到处转,“程韵,我跟你说,这事我可忍不了!我他妈刀呢?”

    程韵将手里的刮刀递到陆瑶面前。

    陆瑶接过刀,挖了一大坨柠檬黄狠狠拍在木质调色盘上,又说:“你在乎她的感受,她在乎你的吗?”

    程韵努努嘴:“后来仔细想了想,用心喜欢了那么多年的未婚夫却喜欢别人,换做是我,我也会很伤心的,甚至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其实我也能理解……”

    “理解她个屁!程韵!”陆瑶气得叉腰,“你是不是傻?我特么当初要不是拉着你陪练,你昨晚就被人上了,你知道么?”

    说罢,陆瑶开始满画室找手机:“我特么手机呢?不行,我理解不了,也不想理解!我马上就要打电话骂她丫的!”

    “我昨天也很生气,但是我现在想通了。冷静、冷静!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呀。”

    “我要是你,昨天就拉着邵警官去找她当面对质了,不给她几拳都难解我心头之恨!你特么还想通了?你想通什么了?程韵你真的是!”陆瑶用食指点着程韵,半晌,无奈摇摇头,“太好欺负了!”

    “谁说的?”程韵斜睨陆瑶一眼,“她不是打电话跟我道歉了么,跟我说了很多,想想她这么多年也确实不容易啊……但是!我一会把画送给她之后,就与她断绝往来!”

    “对,就该这样!不对,你你你把那个镯子给盖掉重画,看着碍眼。”陆瑶指着程韵手里那幅袁娅若的画像说。

    “不用,没事。她打电话的时候还特地问了镯子呢,她是真的很重视这个镯子呀。”

    “你不介意?”

    程韵默了一下,看着画里水润翠绿的镯子说:“不论介不介意,都改变不了事实呀,就这样吧。”

    ***

    午餐过后,程韵带着画坐上了去袁氏画院的车。

    车窗外春意盎然,抬头仰望枝叶繁茂的树梢,阳光爱钻空子,总在不经意间,抛下刺眼的光。

    程韵不善于倾诉,也不敢像陆瑶那样直来直往不计后果。因此,她凡事都会憋在心里慢慢消化,即便受委屈的是她,她也会为对方找一些迫不得已的借口。

    此时她思绪万千,临出门前无意间抽的一张纸巾被她在手里纠成了麻花,又盘成了一坨便便形状。

    回想学生时期,她把袁宥妍当朋友,其实在袁宥妍追问她是否喜欢邵启明之前,她就已经知道袁宥妍对邵启明有意了。

    人很奇怪,明明喜欢,却总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是她的自卑将他推走,是她自己放弃了他。

    然后在一次次心痛的夜晚安慰自己,他们才是真爱,他们在一起才会幸福。幸好呀,没有让对方看到自己太多的缺陷,他要是跟我在一起就亏大了。

    如今又是袁娅若。

    昨天半夜,袁娅若打电话给程韵道歉,声音有些憔悴。袁娅若拍了手受伤的照片说她很自责,她还说了很多很多关于她和邵启铭小时候的事。

    原来,袁娅若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族,而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还是私生女。她如今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全都是她靠着母亲的手段、出类拔萃的成绩和百般讨好长辈得来的。

    她在年少懵懂时遇到了邵启铭,他的一句话让她至今难以忘怀。

    为了能配得上他,她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心血。她无条件支持他的一切决定,义无反顾,不问缘由。

    她的付出让程韵钦佩,甚至觉得自己所谓的喜欢在袁娅若的面前顶多算是倾慕。

    程韵想,如果不是邵启铭先入为主,那么干脆直白又坚定地抱住她说喜欢她,她或许又放弃了,甚至还会撮合他们。

    她钦佩袁娅若的专情,羡慕陆瑶的果敢,她也笑话自己是个蠢蛋。但,内心深处某些根深蒂固的东西,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摆脱的了的。

    她想,倘若邵启铭有那么一丝犹豫,倘若他对袁娅若有那么一丝爱意,或许,她还是会选择成全。

    她就这么想着,下车进入了袁氏画院的大门。

    袁娅若的助理已在大堂等候,见到程韵时微笑着将她引入会客室。

    会客室的装修低调而奢华,正对面是整排光亮的玻璃墙,玻璃外是日系的枯山水造景,闲静而雅致。

    助理引导程韵在窗边落座,随后送来一杯咖啡说:“袁总正在见一位重要的客人,请您稍等一会。”

    程韵点点头,坐在窗边欣赏美景。

    矩形的庭院不算大,白色的砂石组成流水与波纹的形状,形状各异的奇石与矮松中间还藏着石灯笼。三面是单透玻璃墙,镜面的反射使院子在视觉效果上大了一倍。

    两分钟后,程韵不经意间看见右侧走廊上一个熟悉的身影,高挑,笔挺。

    她再仔细看过去,认清是邵启铭的时候,袁娅若已经扑进他的怀里。

    他比袁娅若高一个头,侧面朝着程韵的方向。程韵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他微蹙的眉头,紧闭的唇,和缓缓扣住袁娅若肩膀的手……

    程韵怔在原地,睫毛微颤,眼中的光倏然黯了下去。时间仿佛定住了一般,明明才过了几秒钟,却像绵延不绝看不到尽头。

    她后退了几步,转身出了会客室。

    走到大堂的时候,门外来了两辆大货车,严严实实地挡着门。袁娅若的助理连奔带跑过来说:“程小姐,您这是?”

    程韵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朝助理笑了笑说:“不好意思,工作室还有急事,画先放这了,下次再来拜访吧。”

    “哦,今天大门这要卸家具,暂时走不了,您的司机已经去北门等您了。”

    “北门?怎么走?”

    “跟我来。”

    助理领着程韵从大堂右侧面的安全通道走出去。屋外堆着待种的花草,花坛里的三色堇种了一半,种植工具还放在空地上,园艺工人正在午休。

    沿着水泥路往前走,出了门,是一个通往集市后街的长巷子。

    程韵左右没有发现老李的车,助理解释道:“这边不好进,在巷口的另一头,要麻烦您多走几步。”

    “好,谢谢,那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告别了助理,程韵独自进了巷子。或许是午休时间,巷子里安静的很,听得见鞋跟轻触石板的声音。

    巷子里的某个拐角,几个黑影蠢蠢欲动……

    ***

    与程韵电话后的那晚,程韵的一句话,让袁娅若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程韵说,她从来不浪费时间去追求注定不属于她的东西,因为她此时拥有的,就已经是曾经渴求的一切。

    为此,袁娅若最终还是决定配合邵启铭的时间,趁午休期间与他谈一谈,压上最后的赌注。

    邵启铭去画院找的她。白卫衣,黑裤子,简简单单,没有太多表情,却足以让袁娅若心动不已。

    就像十二年前,她第一次见到他,他穿着简单的白T,站在窗边。那天的阳光真的好好,好到她看见他在阳光下,闪闪发着光。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是在我家,你也是穿了一件白上衣。”袁娅若浅笑着走来与邵启铭打招呼。

    “是吗……”邵启铭完全不记得了。

    “你还记得那天你在窗外看我练琴吗?我被戒尺打了手,打了好几下。”

    “记得。”邵启铭点点头,“看着打得挺重,但你没哭。”

    “但是当我下课后听到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弹得真好听,练习一定很辛苦吧?’的时候,我哭了。”袁娅若抬眼,用眉头压住将湿润的眼角,“不是因为手疼,而是因为这世上终于有人关心我了。”

    邵启铭愕然,唇角微启,但没说话。

    袁娅若说:“你应该也知道,我从小到大的锦衣玉食都是我妈用她的命换来的,都是我爸用他的亏欠弥补我的。如果不是因为她,在这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族里,谁会管我死活?”

    “我那时太小,生怕大家都不要我。我像我妈以前那样讨好他,他要我练琴,我就练琴,他要我骑马我就骑马,他说女孩子要有品味,我就去学画,他为公司发愁,我就去学金融,去学管理。他说这个好,我就努去做,他说那个不好,我就不做。”

    “在遇到你之前,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玩偶,不知道真正喜欢的是什么。在我的眼里,这些成绩都是一个个数字,一张张包着精美外壳的纸。没人在乎我开不开心,只在乎我的成绩拿不拿的出手。就像现在,纵然身价上亿,却连想养一只狗的权利都没有。因为我爸不喜欢。”

    沉默了一会,袁娅若又说:“也许,从我们见面的第一天起,我就喜欢你了,而且我很庆幸,我爸很欣赏你,而你妈妈也喜欢我。你总能帮我从另一个角度去解读这个世界,让原本那么痛苦的日子也变得甘之如饴。我以为你就是我的天选之子,我的命中注定。”

    “我十七岁那年,你不顾家人反对,毅然考去军校。全世界都反对你,只有我和云舒姐不顾一切地支持你。在你离开的那天,我终于鼓起勇气向你告白,而你却说,你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但那个人不是我。”

    袁娅若说着,睫毛轻颤,眨眼间,豆大的泪珠滚落而下。

    “军校的事……我真的很谢谢你。”顿了顿,邵启铭又说,“但感情的事……”

    她上前一步,来到邵启铭面前,抬起婆娑的泪眼抢话道:“我的启铭哥对全世界都很温柔,唯独漏掉我。”

    “没、没有的事,你想多了……”邵启铭不敢看袁娅若的脸,后退几步,来到窗边。

    窗外是精美的日系枯山水,一种臆想出来的美好的山水。

    “那你愿意……抱一下这个受伤的我吗?就当做最后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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