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秘书下楼去了秦慕仪的房间,此时秦慕仪正靠在床边看书,余光扫了一眼进门的人便已心中有数,不紧不慢地翻过一页问:“吃东西了?”

    “嗯,吃了。”

    秦慕仪鼻息轻哼:“看来我的私人医生可以回家了。”

    董秘书笑:“心狠是你,心软也是你。”

    秦慕仪扫过一段文字后说:“我只是觉得为了一个注定不会在一起的女人把身体搞垮了不值得。他现在什么态度?”

    “以他的性格,哪可能那么轻易放手。他一定是要去查的,我就顺便提供了一个切入点。但我提醒过他未查清楚之前可能也会伤害到程韵,我想他这段日子会自觉远离她的。”

    董秘书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得像聊家常,其实心里完全没底。她知道秦慕仪不好糊弄,自觉把偷偷告知邵启铭线索的事交代了,顺水推舟帮邵启铭圆了个谎,也好让秦慕仪在接下来的日子把重心重新回到与袁氏的项目上。

    “哼……查清楚?”秦慕仪哼笑一下,“别说他肯定查不出来了,就算他有万般能耐查出来了,又能怎样?结果还不是都一样。”

    “是啊,但他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还不是随你?你就随他查去吧。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还是得注意身体。”

    秦慕仪实在看不进去书,干脆合上放在床头,看着董秘书重重叹了口气说,“我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提及了,没想到啊,老天非来提醒我一下。”

    “你就别多想了。”

    “嗯。姝姝啊……”秦慕仪叫董秘书的小名,“我不想再在南城待下去了,越来越不喜欢这里了。我把这两天搁置的事处理完就走,剩下的交给你,你得帮我严加看着点。”

    董秘书点点头:“好。”

    ***

    两天后的一早,程韵的手机来了提示:【看画展。】

    今天是邵启铭之前送她门票,约她看画展的日子。

    程韵无奈关掉提醒,心想,邵启铭出不来,陆瑶也出差了,没人陪她去看了。

    她拿着门票去问正在前台忙碌的姜姜:“姜姜,想不想看画展?”

    姜姜接过门票看了一眼又还给程韵说:“今天的呀,今天不行哎,我妈过生日,我下午打算请假呢。”

    “那好吧……”程韵只好提着门票往回走,无意间扫了一下门票上的时间,发现展览到晚上11点结束。

    “晚上11点……”程韵想,“照这么看来,时间还算宽裕,那就去看看吧,启铭一片心意总不能浪费吧,只是可惜了另一张……”

    夏日的夜晚热度褪去,寥寥星辰之下是一天中最繁华的街景。不知谁家的茉莉开得正欢,程韵在这个时候结束了工作,刚一出门,沁人心脾的香气悠然飘过,心情也变得舒畅了起来。

    看画展的地方离产业园不算远,程韵打算趁天气舒适,一路散步着过去。

    也许是在S国的时候为了省钱,只要能步行的绝不会坐车,这么多年她走习惯了,也渐渐喜欢上了走路。既能省钱又能锻炼,还能在这一路中发现许多新鲜事物,引发许多遐想和灵感,简直一举三得。

    来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正是红灯,她安静站在一边等候。这时,旁边站着的一位辅警上下打量了她好几下,终于忍不住上前问:“请问,你是程韵吗?”

    程韵惊讶回道:“是的,你认识我?”

    辅警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小纸条塞进她手里说:“邵队让我转交的,艾玛,揣一天了,差点以为你不来了呢。”

    程韵讶异地接过纸条,听见对方又说:“你可以去其他人那边转转,也许还有收获。”

    此时红灯结束,程韵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捏着纸条走向马路对面。

    对面的辅警远远看见她,已将一只手塞进了口袋,一边巡视四周,一边等待程韵走近。

    程韵先打开手里的纸条,上面写着:“我”。

    “什么嘛,就一个字?”程韵嘴上想吐槽邵启铭真无聊,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她满心期待地走到另一位辅警面前,还未口,对方就将手里的字条塞给了她。

    程韵说了声谢谢,打开一看:“想”。

    嗯???你想干嘛?

    她原本路线是过完这条马路后直走的,但她想知道邵启铭到底写了什么,只好转过身,等候通往另一条马路对面的绿灯亮起。

    马路另一面的辅警正忙着拦超线的电瓶车,根本没有在意到程韵接小纸条这一幕。

    等候绿灯的时间,她在想,他到底想说什么呢?

    “他是不是无法联系到我,所以想了这个办法吗?也不知道他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真希望能早点见面啊。”

    眼前的斑马线在这时变成流动的绿色虚线,行人步履匆匆朝前赶,程韵淹没在人海,随着浪潮来到了马路对面。

    一边的辅警见到她站在面前的时候愣了一下,这让程韵有些心虚:找到错了吗?

    她只好拿出纸条给他看,正要开口,对方恍然大悟,从口袋拿出纸条说:“哎呀!我都忙忘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谢谢。”程韵含笑接过纸条。

    上面写着:“陪你”。

    程韵忍不住抿嘴笑了,陪我?陪我干什么?

    接着,她又走到最后一位辅警面前,拿到的字条是:“到”。

    此时四个人的已经拿完,难道还有其他人有纸条?

    她问:“下面我要往哪里走呀?”

    辅警指着通往画展的方向说:“画展那边有个花店,去问问那里的店员吧。”

    “好的,谢谢。”

    程韵小心将纸条叠好装进口袋,原路返回到通往画展的路。

    走了十来分钟,她终于在通往画展的巷道前找到了那家花店。

    花店门很小却很有设计感,程韵一眼就喜欢上了。店门口的架子上整齐摆放着好几排鲜花,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穿着卡其色的围裙,正躬身收拾着花束,看样子快要打烊了。

    程韵站在门口朝花店里面看了看,店里不大,直条条的矩形一眼望到头。天花板上倒挂着各种玫瑰和满天星的干花花束,配上钨丝灯,光线暖黄,倒是很有一种旧时光的韵味。

    店里没有人,她只好走过去问那位老奶奶:“奶奶您好,请问您是这里的老板吗?”

    “是的。”老奶奶转过头,压低老花镜看了看程韵,试探问道,“你是程韵?”

    “嗯?您认识我?”

    老奶奶笑着扶正眼镜,又细细瞧了瞧程韵说:“哦哟,是怪标致的。”

    “啊?”

    “喏。”老奶奶从围裙前的口袋里抽出一张纸条说,“你是来拿这个的吧?”

    “嗯,谢谢。”程韵展开纸一看,是一个“老”字。

    “我想陪你到老。”

    想到这里,她的鼻根突然泛酸,情绪翻涌,眼角湿润起来。

    她只好别过脸仰看一边的行道树,想借此收住泪水。LED灯带一圈一圈裹出树干婀娜的身姿,只是那光线柔和,散不了她泛起的泪花。

    她不好意思地向老奶奶笑了一下,擦了下眼角,准备告别。

    “你等一下。”老奶奶说罢,转身进了店里。

    程韵静静候在门口,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走到店门口喊:“老婆子哦,我来接你回家。”

    “哎!等一下。”老奶奶熟练地扎了一小束铃兰花,慢悠悠地走出来递给程韵说,“启铭给你的。”

    “送、送给我?”程韵受宠若惊地接过,小小的一束,很是可爱。

    在一边开始收拾花的老爷爷见状笑着问:“这姑娘就是启铭爱人呀?”

    听到“爱人”这两个字,程韵倏地羞涩起来,红着脸,不知该怎么回答。

    “是哦。”奶奶指着花问,“你知道铃兰的花语是什么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

    “是幸福,代表幸福的日子就要来了。以后和启铭要幸福地生活下去。”老奶奶笑着说,“就像我和我的老伴一样,一直幸福到白头。”

    “谢谢奶奶。”程韵收下了,看着老奶奶虽已银发满头,却依旧红光满面,笑容纯真的像个孩子。于是问道,“您们结婚多久啦。”

    “到十月份刚好58周年,我20岁的时候就跟他了。”

    “哇……好厉害。”

    奶奶乐呵道:“这有什么厉害的?”

    “因为相守到老真的很难啊……”

    因为她身边,更多的是分开和痛苦。她的父母、她的老师、她的同事、还有陆瑶的父母……

    “你们也会的。”

    “我们?”程韵的笑突然僵在脸上。

    经历了这几天的分别后,关于未来,她更不敢去想。

    老奶奶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说:“奶奶把这好运传给你,你要相信自己一定会幸福的。”

    一双苍老的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手感单薄却温热,像蕴含着某种能量,触动着程韵全身的细胞。

    “还有份秘诀。”奶奶笑着抬起下巴指着身后的花草说,“你看啊,这个世界上,每片叶子都不一样,每朵花也不一样,每个人的人生也都不一样,所以不要用别人的失败来否定自己的未来。我们有且只有一次生命,为什么不去做想做的事,爱值得爱的人呢?心若向阳,哪里都是希望。”

    老奶奶的话像给了正迷茫赶夜路的程韵一只手电筒,照亮了她前行的路。

    她重重点了点头:“谢谢奶奶,我知道了。”

    奶奶笑道:“那去看画展吧,朝前面巷子里直走5分钟就到。”

    “好的。”

    程韵拿着那一小束铃兰花走进巷子,在巷口的时候回头看一眼老奶奶的花店。此时老奶奶锁上了店门,与老爷爷手牵着手,并肩走向回家的路。

    南城巷道多,这条巷子与其他地方的并无太大差别,唯一特别的就是因为这一带经常办画展和文创活动,刚入巷口的墙壁上挂着各种宣传海报和古风味道的指示牌。

    刚进去两分钟,她突然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转身看过去,是一位穿着黑色卫衣头戴黑色鸭舌帽的男子。

    巷子里光线不亮,程韵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她往墙边走了走,故意让出道。

    神秘男子垂着头,径直从她身边擦身而过,程韵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着票,应该也是去看展的。

    离展览关门还有两小时,这个时间去看展的人并不多。

    程韵松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倏地身后一道黑影,她感觉肩膀被人抓了一下,瞬间本能拉住那人的手腕,一个撤退躬身,将那人侧摔在地。

    邵启铭原本可以反手拉住程韵的衣领或肩膀保持平衡,但一想到那样可能会让程韵摔倒,本能伸出的手便没有使力。

    “嘶——好痛!”他被摔在地上嘶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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