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努力解释着,生怕程韵误会:“你放心,不是你一个人,妮娜也会一起的,你知道的,妮娜家就住我家隔壁,你可以和妮娜一起过来。我只是,很单纯的,想邀请你去我家看一看。”

    程韵转头看了看坐在她另一侧的妮娜,妮娜朝程韵点点头,给了她一个很肯定的眼神:“我知道安德烈想带你看什么,我想你会感兴趣的。”

    “好的。”程韵说,“那明天见。”

    ***

    第二天,当程韵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酒店的床上了。

    她起身,细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妮娜和德米特一起将她送回来的。她果然不出伊凡所料,两杯就醉了。

    S国的酒不愧那么有名,昨晚喝得烂醉,今天头也没有那么疼。她起身洗了个澡,准备去办一张S国的电话卡,然后去向伊凡道早安。

    到了伊凡的公寓,程韵惊讶地发现伊凡竟然在练太极拳。

    “看来您这次去中国收获真不小。”

    “怎么样?像那么回事吗?”

    “嗯,真的有模有样。”

    伊凡抖着胡子笑了,突然想起来昨天的事:“今天是不是要去安德烈家?”

    “嗯,老师,您知道了?”

    “嗯。安德烈的妈妈是一位古典服装设计师,而他爸爸是我们这小有名气的雕塑家,我想,他可能是想请你看看他家人的作品吧。”

    “哇,真的吗?他应该直接告诉我的,我很感兴趣。”

    伊凡笑:“这小子,可能是想制造惊喜?时间不早了,快去吧,一会回来的时候记得来找我,我这里有几个项目想交给你,你知道的,我老了,精力有限,你能来的话,那真的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好的老师,我去去就来。”

    ***

    程韵和妮娜来到安德烈家的时候,出来迎接她们的不止安德烈,还有安德烈的妈妈塔利亚。

    S国的妇女在生完孩子后身材就会像吹了气球一样迅速圆润起来,几乎人人都会这样。塔利亚穿着S国传统的连衣裙,金发碧眼,皮肤因过分白而透着血色的粉,层层叠叠的裙摆让她显得格外圆润。

    程韵礼貌与她拥抱,贴脸亲吻,简单介绍寒暄之后,塔利亚眨着湛蓝的眼眸兴高采烈地说:“走,去我的工作室看看?”

    说是工作室,其实就是安德烈家后院的一栋两层小平房。在S国,因为冬季漫长,几乎家家都喜欢在院子里弄一个小房子当工作室或者娱乐房,这样,即便大雪久久不化,他们也可以不耽误工作,甚至自娱自乐。

    安德烈的妈妈主业是设计与经营S国传统服饰的,闲暇之余,她还喜欢研究各个国家的传统服饰。

    她拉着程韵一路介绍了好几件她最近的新作,除了S国的传统服装外,还有英格兰、印度、匈牙利、希腊的,虽然程韵对这些国家的传统服饰含义并不是很在行,但是单单从艺术的角度来看这些样式和配色,程韵已经是大饱眼福了。

    最后,她慎重地拉开工作室最里面的一处布帘,将里面那件穿在人台上的华美汉服展现在程韵眼前。

    淡墨绿色的丝质立领长衫,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的光。云肩上是金鱼和荷花的刺绣,还有一些宝石和珍珠装饰,边缘缀着墨绿色的吊穗。

    “这是我准备秋季参赛的作品,你的国家的传统衣服哦!”塔利亚激动地看向程韵,不禁感叹,“还没有完工,哇,实在是太难了,光定款式已经快让我眼花缭乱了。”

    程韵笑说:“确实,中国每个朝代的服饰都不一样。”

    “是每个朝代的衣服都很好看,很难抉择。”

    安德烈指着衣服上的云肩补充说:“我妈妈为此特地去中国呆了一个多月,就为了学习这些刺绣。”

    程韵细细看去,云肩上的刺绣针脚细密紧凑,颜色和过渡十分自然,尤其是中间那尾镶着金边的金鱼,更是栩栩如生。

    “这是您自己绣的吗?”程韵惊讶地问。

    “是的。”塔利亚很得意地看见程韵眼里的惊叹。

    “哇,真的是太厉害了! ”

    “谢谢。”塔利亚高兴地挑着眉,闭着眼开玩笑道,“哦,天知道,我漂亮的眼睛快瞎了。”

    大伙一阵哄笑。

    事后,安德烈的妈妈一改嬉皮笑脸,郑重地邀请程韵做她的模特,希望她能够留下来与她一起参加比赛。

    程韵犹豫了一下,说:“我很希望能够参加,不过,我不知道秋季的时候,我还在不在这里了。”

    安德烈的妈妈留程韵和妮娜吃了午饭,之后,程韵回到了伊凡的工作室。

    伊凡交给了程韵几个项目,看样子她可能要在这呆一段时间。两周以后,伊凡的助理德米特因为结石住院做手术,程韵又暂时接替了德米特的工作。后来,程韵还是答应了安德烈妈妈的请求,做她的汉服模特,与她一起参加秋季的比赛。

    日子一天天过去,程韵将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充实又忙碌。她不敢有半点空闲,生怕一个不小心,心中空缺的那块又开始疼痛,脑中费尽心思藏好的回忆又开始翻涌。

    她曾今滴酒不沾,如今不醉不欢。她的床头柜边不再是薰衣草精油和枯燥乏味的书,而是酒。两杯下肚,她在无限的思念中昏昏睡去。如果两杯不行就三杯、四杯……

    她偶尔与陆瑶联系,寄一些最近的作品回去。

    一开始,陆瑶告诉她,邵哥哥把钧仔接走了。邵哥哥没有要那些你还给他的东西。你的那间房子有新的租客了,你知道是谁吗?是邵哥哥!

    程韵忍着心痛说:“好了,不要再和我说他了,我不想听。”

    陆瑶在那头说:“是,是,你清醒的时候不想听,半夜喝醉了打电话给我不停地问:‘他过得好不好呀?’‘他现在在干什么?’‘他瘦了吗?’有本事你喝醉了别给我打电话呀。”

    程韵狡辩道:“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其实她记得,那时她还没有完全醉,一半清醒一半醉的时候,会疯狂地想他。幸好离得够远,否则她指不定哪个宿醉的夜晚,就会冲过去找他,告诉他,我好想你啊,我真正爱的人是你啊!

    “哼!狡辩!不过,可能我以后也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了。”

    “为什么?”程韵直起身,竖起耳朵等待陆瑶的回答。

    “你看你看,你就是死鸭子嘴硬。”陆瑶话锋一转,“听说他升职了,调走了。”

    “调去哪了?”

    “不知道,只知道不在我们这一片了,而且他好像现在比以前更忙了,老李之前给他发信息过好几天才回,慢慢的,他们也不联系了。”

    “哦……”程韵心中一阵失落。陆瑶说挺远的,她就知道,从今以后,她就再也无法知道他的消息,然后,他们就真的越走越远了吧。

    秋天很快到了,S国的秋天很冷,快赶上南城的冬天了。安德烈的妈妈后来又给程韵做了一件绣花斗篷,领口是S国特有的毛领,雪白柔软又保暖。

    当白桦树金色的叶子铺满地面的时候,那场传统服饰设计比赛如期而至。不出所料,那件可以说是为程韵量身定制的华美汉服在比赛一出场就惊艳了众人,毫无争议地拿下了当届的冠军。

    随后,塔利亚在家里办了一场庆功宴,她还要把奖金分一半给程韵,但是程韵拒绝了。能在国外宣传和展现祖国的传统文化之美,这已是她得到的最珍贵的奖赏了。

    后来,塔利亚将那件汉服送给了程韵,给她留作纪念,并以此感谢程韵在此期间帮她请教了一些老城东的传统手艺匠人,让她学到了很多很多,才能将这件作品做得更加完美。

    程韵想到了她帮塔利亚请教老家老师们的时候,南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的主任董女士曾问过她,年底拍文化艺术宣传片的时候能不能将这件衣服带回来拍一些照。

    思索片刻后,程韵便欣然接受了塔利亚的好意。

    酒过三巡,安德烈又带着程韵参观了他爸爸的工作室和他自己的画室。

    他的画室里面有一个小小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伊凡的弟子好像都有这么一个习惯,就是画室里必然有一个书架。

    安德烈走到书架前,娴熟地拿出一本书交给程韵:“还记得这本书吗?”

    程韵看了眼封面脱口而出:“《达芬奇手稿》,当然记得,你借给我过,真的很感谢这本书,我学到了很多。”

    安德烈笑了出来:“我可不是借给你的。”

    “啊?你不是拿着书问我要不要看的吗?”

    “是啊,可我是想送给你的,结果你看完后,又还给我了……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清楚,就一直放到现在。”

    “是吗?我当时好像真没听出来你是要送我的意思,而且,这可是限量版呀,这么珍贵……”话说到这,程韵抬眼撞见他湛蓝的眼眸中仿佛有一团烈火。

    这段时间,因为汉服的关系,程韵确实与安德烈接触频繁,关系比以前更近了一些。安德烈才华横溢、阳光、坦率,已不想再掩饰那份感情:“那我再次把它送给你,你还需要吗?”

    “安德烈,谢谢你,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程韵懂安德烈的意思,可是她已没有力气再去面对其他感情了。是的,除了邵启铭之外,别人都是其他。

    在披靳斩棘的年纪遇见了一个温柔的人,从此以后,山高水长,荆棘也成鲜花。此去经年,韶华昭之,这世间已再无及他的人。

    “这么珍贵的东西,你不应该送给我。”程韵垂头要走,安德烈却拦住了她。

    “那我应该送给谁?”

    “送给……送给你觉得重要的人,但不是我。”

    “不,我喜欢你,你就是那个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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