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立秋九月时，夏油杰接了个单人任务，独自一人前往偏僻小山村。
半小时前刚和同期说完拜拜，结果半小时后刚落地，迎面就看到一手一个雪糕筒的宿启老师。
“……您怎么在这？”咒灵操使上前自觉帮忙提袋子，实际上他很早就习惯校长小姐的“随处可见”，但此刻还是有点无奈。
不为什么，就因为那个挂在对方背上没骨头似的五条悟和在旁边玩打火机的家入硝子。
天照宿启佝偻着腰背着一米八往上的白毛学生，带着温柔坚强新时代女性的脸，和不堪重负老太太的身子冲他一笑，语气虚弱。
“老师遣派高专三年级的家入硝子和五条悟同学来助夏油同学一臂之力。”
夏油杰笑呵呵听着鸡掰猫碎碎念“杰怕寂寞吗”，额头上啪地弹出一个十字井来。
“赶紧从老师身上下来！你不知道她身板多脆吗？”他一把薅住同期的衣领把人扯了下来，同时抱歉地向天照宿启给同期开脱。
“老师您忍一下，他就是这么欠揍，我也没办法……”
天照宿启脱离了超重五条猫，如释重负，冲他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麻烦杰了，把悟拉扯到这么大很不容易吧。”
夏油杰：“还好，也已经差不多习惯了——”
五条悟一个雪糕戳到他额头上，随后在一片寂静中开始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怪刘海独角兽！！”
家入硝子眼疾手快拉天照躲开高中生的战场：“先不说什么独角兽…您突然带我们来是…？”
——
半小时前，天照宿启拎着购物袋跑到高专一把薅过硝子和五条悟，神神秘秘说什么走我们去拯救失足少年，然后带着他俩直接打车跑了过来。
硝子八百年没出过学校，高高兴兴跟着可乖，而五条bb机也用路边七十円一个的奶油雪糕一举哄好。
三人乱七八糟来了，谁知道目的地竟然是怪刘海独角兽……
啊不是，什么独角兽，被五条悟传染了啊！
家入硝子甩甩脑袋把有的没的东西都甩出去，随后望向天照专心等待自己的答复。
平时很靠谱但又很不靠谱的校长小姐正在舔雪糕，闻言抬头，表情茫然，十二分无辜。
“诶？什么？就是来拯救失足少年的啊。”
家入硝子：“？”
天照犹豫了一下，咂咂嘴：“……或者，来拯救失足独角兽？总之保护濒危物种啦。”
——
见到那两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女孩时，家入硝子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拯救失足少年”。
杰一个人来，指不定就真一脚失足气死在这儿了。
家入硝子马上先去安抚小孩，两个瘦巴巴的小姑娘坐在笼子里，身上全是伤口和灰尘……
（女性+小孩）??2，完了，完了。这是在这叠buff呢。
她隔着笼子轻声细语跟两个小家伙说不要害怕，他们不是坏人，是来救你们的。而女孩们害怕地抱在一起，很明显正不停颤抖。
这么看来果然是受到过很严重的虐待。硝子大概扫了两眼——不少地方都留疤了，后续精神恢复大概会特别麻烦…
另一边，天照宿启正和村长沟通，说他们要带走这两个孩子。
村民似乎都没什么意见，他们正愁没地方扔掉双胞胎。
双方取得共识后，天照提出他们需要和双胞胎单独呆一小会的要求，并请村民在外面等待。
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勉强同意了。
——
“吱呀——”破旧的推门被阖上，屋内重新回归安静。
秋天枫红色的叶子在窗外洋洋洒洒飘落，最先打破寂静的是五条悟。
他似乎是愤怒到了极点，表情平和，手握成拳，完全不见半小时前的嬉皮笑脸。
“……把他们都杀了吧？做出这种事。”他小声咕哝着，更像在对自己说话。
天照宿启没有第一时间阻止，而是将视线移到了夏油杰身上。
夏油杰没有抬头，也没对挚友的话有任何反应，只是慢慢地在摁太阳穴，看不清神情。
天照宿启又看看硝子，对方眼眶红了一圈，但还是坚持地望着她：“我不在意这些，我们得把她们带回去……她们很害怕我们。”
天照宿启缓缓点点头：“看来只有硝子合格。”
五条悟看向她，脸上带有显而易见的不解和愤怒。
青筋从他和夏油杰颈侧暴起，他哼笑了一声：“这个时候还惦记着你的老师职责呢？你看不到这两个孩子吗？！”
角落里的笼子处骤然成为话题中心，不等天照宿启回答，那里忽然传来一句脆生生的呼唤。
“……妈妈？”
所有人都立刻转过去，就见双胞胎正抱着彼此，看起来像姐姐的那位正小心翼翼捂着妹妹的头，眼神害怕又欢喜。
正当所有人都一头雾水时，天照宿启快步走了过去：“诶～不怕不怕，妈妈在这儿呢。”
夏油杰：？
五条悟：？
家入硝子：……？
“等等，她不是在喊你吧……”五条悟下意识想拦，就见双胞胎一下子冲到笼门口，离开了一直躲着的暗处，急切地向天照张开双臂。
——索要怀抱的姿势。
“是妈妈，真的是妈妈……！”
天照宿启蹲下来挥挥手，笼门的几条木杆顷刻化为齑粉。
在两名小姑娘噼里啪啦的眼泪中，她探身进去，将她俩挨个抱在怀里带了出来，并在每人额头上分别印上亲吻：“好了，妈妈就在这，先睡一会吧。”
两个小姑娘缓缓靠在她怀里睡着了。
匪夷所思，太匪夷所思了。
一屋子人都懵得说不出来话。
只有五条悟露出惊恐的表情，方才的愤怒完全被压倒。他指着两个孩子，声音哆哆嗦嗦：“……孩子他爸…是谁…？”
夏油杰咬着牙一拳给他，终于说话了：“声音小一点啊，没看到睡着了吗？”
五条悟捂着冒烟的脑袋，眼角还带着点飙出来的泪花，委屈地小小声辩解：
“痛！为什么打我，杰你都不觉得奇怪吗？？怎么忽然认亲了啊？！”
这么一打岔，气氛被戳了个洞一样漏气，整体都缓和上不少。
家入硝子反应过来以后立刻起身跑过去踹他俩，看起来比谁都愤怒，眼里全是失望：
“刚刚就想说了，你们怎么敢那样对待老师啊？人渣…恶心……！”
五条悟也反应过来了，马上慌张起来，手忙脚乱就想道歉，还没来得及，先和夏油杰被一人塞了一个孩子。
天照宿启站在他们跟前，手里拿着手机，神色不耐。
“抱一下，她们暂时不会醒，别在那窃窃私语了。”
夏油杰一激灵，在对上她撇过去的侧脸时突然感觉手脚发凉：
她皱眉头了。她烦躁了吗，刚才自己做了什么，他让老师失望了吗？怎么办？
怎么办？
嗓子发涩，大脑恢复运转后马上就能意识到刚刚自己的错误，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在看到蜷缩在笼子里的两个小姑娘时，那一瞬间，他眼前划过大片大片的血色——死掉的村民，尸横遍野，血沾在自己手上，脸上，皮肤上，衣领上，到处都是。
该死。
夏油杰在那一刻已经决定要杀了所有不配为人的猴子，与被怒气冲昏头的五条悟相反，他感觉到自己出其冷静。
他已经洞悉自己的大义。
但天照还在他的面前。
她头也不回地出去和村民交涉去了，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些混帐的所作所为。
不远处的校长小姐踩着高跟鞋在跟人打电话，依稀可以听见“处理”“派人过来”的字样。
夏油杰手指颤动了一下：他忽然感觉反胃——荒谬绝伦。
那种念头…那种杀掉所有人独自叛逃的念头好恶心，恶心死了。
刚才的他为什么会这样想？像无形中被什么操控了思想一样——
家入硝子暂时不想管两位同期。
她走过去一言不发为双胞胎施展反转术式，并静静看着她们的伤口开始痊愈。
夏油杰忽然腾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随后弯下腰去遏制自己呕吐的欲望。
五条悟急忙去抓他的胳膊：“杰？”
天照宿启拿着电话注意到这边，立刻过来给他拍拍背顺气，并单手接过他怀里的美美子抱在怀里，嘴上还在骂人。
“X的。你们这些老东西都是吃干饭的吗？现在立马派人滚过来，一个小时之内妾身要见到负责人，这里全村一百一十二人——妾身需要他们全部、在监狱里、蹲到死。”
五条悟噤声。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校长忽然口吐莲花还自称妾身，总之他现在是一点霉头都不敢触，生怕一不留神就被揍了。
六眼神子低头看着怀里的菜菜子装蘑菇，一声不吭，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后悔气息简直肉眼可见。
硝子看了看正熟练抱着熟睡的美美子摇晃的天照，收回自己想帮忙抱孩子的胳膊，在心底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啊……
————
————
“夏油。”
天照宿启坐在校门口的台阶上，伸手在旁边拍了拍，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去。
夏油杰沉默地停了一下，随后听话地走过去坐下，听候发落。
现在是傍晚六七点钟，太阳马上要下山，橘金色的光线落在对方的脸上，像是给她镀了一层温热的积雪。
他们带着菜菜子和美美子回来之后，高层派下来的人行动力很高地把全村人都扔进了警局。
这才两三个小时，路边的电视机上就已经可以看到中央电视台在播报。
总而言之，这件事是告一段落了，他也可以勉强松一点点气。
但夏油杰仍然不知道自己会等来什么。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觉这么紧张过了，手里湿湿的全是汗，却又头晕脑胀，心脏砰砰直跳。
天照宿启转过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夏油做的很棒。”
她说。
夏油杰看着她，感觉头脑空白。
很棒？
对面没有给他时间缓冲，只是接着往下说，语气兴奋而放松，和学生截然相反。
“老师真为你高兴，觉得在这里的这一年特别值得。哪怕只是为了杰，哪怕只能为了杰，也非常值得。”
夏油杰张了张嘴，还是很茫然：什么值得啊，在说什么？
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憋了半晌就只知道呆坐在那儿。
好在天照宿启早有准备，抬起手在他眼前一挥，凭空抹出一道画面。
如此神奇的一幕，正中间却有一名穿着袈裟的男人正在杀人。血液蔓延到鞋履之下，被那人轻巧踏过，像踩到一只无关紧要的水洼。
“这是另一个你。”天照宿启手指合拢，那幻觉一样的视讯便消散在半空。
夏油杰宇宙猫猫头，神情恍惚，仍然只能重复：“抱，抱歉。那是谁……？”
天照耐心解释：“另一个你，另一条命运线上的你。”
“你不用担心任何事情，今天你那些血腥的，偏激的想法并非出自你内心，而是其他命运线在无形中影响着你罢了。”
她拍拍夏油杰的手背，语速慢慢的：“夏油不是产生了荒谬的想法，而是克服了它，接下来的一切都不用担心了，老师们会解决的。”
夏油杰有些艰难地思考了一下，言语吞吐：“……所以说……是另一个世界的我叛逃，然后影响了这个世界的我……？”
天照宿启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呃，然后我克服了他的影响，没有叛逃？”
天照宿启又点点头：“孺子脑袋够用也。”
夏油杰停了停，忽然正色望着她接着问，有点小心翼翼：“所以。您没有生我的气、是吗？”
天照宿启笃笃笃地点头：“孺子理解能力也很棒也。”
顶着金灿灿红彤彤的夕阳，夏油杰感觉心里彻底放下了一块石头，万分轻松。
但他还有一件事情想问。
半小时前刚和同期说完拜拜，结果半小时后刚落地，迎面就看到一手一个雪糕筒的宿启老师。
“……您怎么在这？”咒灵操使上前自觉帮忙提袋子，实际上他很早就习惯校长小姐的“随处可见”，但此刻还是有点无奈。
不为什么，就因为那个挂在对方背上没骨头似的五条悟和在旁边玩打火机的家入硝子。
天照宿启佝偻着腰背着一米八往上的白毛学生，带着温柔坚强新时代女性的脸，和不堪重负老太太的身子冲他一笑，语气虚弱。
“老师遣派高专三年级的家入硝子和五条悟同学来助夏油同学一臂之力。”
夏油杰笑呵呵听着鸡掰猫碎碎念“杰怕寂寞吗”，额头上啪地弹出一个十字井来。
“赶紧从老师身上下来！你不知道她身板多脆吗？”他一把薅住同期的衣领把人扯了下来，同时抱歉地向天照宿启给同期开脱。
“老师您忍一下，他就是这么欠揍，我也没办法……”
天照宿启脱离了超重五条猫，如释重负，冲他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麻烦杰了，把悟拉扯到这么大很不容易吧。”
夏油杰：“还好，也已经差不多习惯了——”
五条悟一个雪糕戳到他额头上，随后在一片寂静中开始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怪刘海独角兽！！”
家入硝子眼疾手快拉天照躲开高中生的战场：“先不说什么独角兽…您突然带我们来是…？”
——
半小时前，天照宿启拎着购物袋跑到高专一把薅过硝子和五条悟，神神秘秘说什么走我们去拯救失足少年，然后带着他俩直接打车跑了过来。
硝子八百年没出过学校，高高兴兴跟着可乖，而五条bb机也用路边七十円一个的奶油雪糕一举哄好。
三人乱七八糟来了，谁知道目的地竟然是怪刘海独角兽……
啊不是，什么独角兽，被五条悟传染了啊！
家入硝子甩甩脑袋把有的没的东西都甩出去，随后望向天照专心等待自己的答复。
平时很靠谱但又很不靠谱的校长小姐正在舔雪糕，闻言抬头，表情茫然，十二分无辜。
“诶？什么？就是来拯救失足少年的啊。”
家入硝子：“？”
天照犹豫了一下，咂咂嘴：“……或者，来拯救失足独角兽？总之保护濒危物种啦。”
——
见到那两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女孩时，家入硝子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拯救失足少年”。
杰一个人来，指不定就真一脚失足气死在这儿了。
家入硝子马上先去安抚小孩，两个瘦巴巴的小姑娘坐在笼子里，身上全是伤口和灰尘……
（女性+小孩）??2，完了，完了。这是在这叠buff呢。
她隔着笼子轻声细语跟两个小家伙说不要害怕，他们不是坏人，是来救你们的。而女孩们害怕地抱在一起，很明显正不停颤抖。
这么看来果然是受到过很严重的虐待。硝子大概扫了两眼——不少地方都留疤了，后续精神恢复大概会特别麻烦…
另一边，天照宿启正和村长沟通，说他们要带走这两个孩子。
村民似乎都没什么意见，他们正愁没地方扔掉双胞胎。
双方取得共识后，天照提出他们需要和双胞胎单独呆一小会的要求，并请村民在外面等待。
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勉强同意了。
——
“吱呀——”破旧的推门被阖上，屋内重新回归安静。
秋天枫红色的叶子在窗外洋洋洒洒飘落，最先打破寂静的是五条悟。
他似乎是愤怒到了极点，表情平和，手握成拳，完全不见半小时前的嬉皮笑脸。
“……把他们都杀了吧？做出这种事。”他小声咕哝着，更像在对自己说话。
天照宿启没有第一时间阻止，而是将视线移到了夏油杰身上。
夏油杰没有抬头，也没对挚友的话有任何反应，只是慢慢地在摁太阳穴，看不清神情。
天照宿启又看看硝子，对方眼眶红了一圈，但还是坚持地望着她：“我不在意这些，我们得把她们带回去……她们很害怕我们。”
天照宿启缓缓点点头：“看来只有硝子合格。”
五条悟看向她，脸上带有显而易见的不解和愤怒。
青筋从他和夏油杰颈侧暴起，他哼笑了一声：“这个时候还惦记着你的老师职责呢？你看不到这两个孩子吗？！”
角落里的笼子处骤然成为话题中心，不等天照宿启回答，那里忽然传来一句脆生生的呼唤。
“……妈妈？”
所有人都立刻转过去，就见双胞胎正抱着彼此，看起来像姐姐的那位正小心翼翼捂着妹妹的头，眼神害怕又欢喜。
正当所有人都一头雾水时，天照宿启快步走了过去：“诶～不怕不怕，妈妈在这儿呢。”
夏油杰：？
五条悟：？
家入硝子：……？
“等等，她不是在喊你吧……”五条悟下意识想拦，就见双胞胎一下子冲到笼门口，离开了一直躲着的暗处，急切地向天照张开双臂。
——索要怀抱的姿势。
“是妈妈，真的是妈妈……！”
天照宿启蹲下来挥挥手，笼门的几条木杆顷刻化为齑粉。
在两名小姑娘噼里啪啦的眼泪中，她探身进去，将她俩挨个抱在怀里带了出来，并在每人额头上分别印上亲吻：“好了，妈妈就在这，先睡一会吧。”
两个小姑娘缓缓靠在她怀里睡着了。
匪夷所思，太匪夷所思了。
一屋子人都懵得说不出来话。
只有五条悟露出惊恐的表情，方才的愤怒完全被压倒。他指着两个孩子，声音哆哆嗦嗦：“……孩子他爸…是谁…？”
夏油杰咬着牙一拳给他，终于说话了：“声音小一点啊，没看到睡着了吗？”
五条悟捂着冒烟的脑袋，眼角还带着点飙出来的泪花，委屈地小小声辩解：
“痛！为什么打我，杰你都不觉得奇怪吗？？怎么忽然认亲了啊？！”
这么一打岔，气氛被戳了个洞一样漏气，整体都缓和上不少。
家入硝子反应过来以后立刻起身跑过去踹他俩，看起来比谁都愤怒，眼里全是失望：
“刚刚就想说了，你们怎么敢那样对待老师啊？人渣…恶心……！”
五条悟也反应过来了，马上慌张起来，手忙脚乱就想道歉，还没来得及，先和夏油杰被一人塞了一个孩子。
天照宿启站在他们跟前，手里拿着手机，神色不耐。
“抱一下，她们暂时不会醒，别在那窃窃私语了。”
夏油杰一激灵，在对上她撇过去的侧脸时突然感觉手脚发凉：
她皱眉头了。她烦躁了吗，刚才自己做了什么，他让老师失望了吗？怎么办？
怎么办？
嗓子发涩，大脑恢复运转后马上就能意识到刚刚自己的错误，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在看到蜷缩在笼子里的两个小姑娘时，那一瞬间，他眼前划过大片大片的血色——死掉的村民，尸横遍野，血沾在自己手上，脸上，皮肤上，衣领上，到处都是。
该死。
夏油杰在那一刻已经决定要杀了所有不配为人的猴子，与被怒气冲昏头的五条悟相反，他感觉到自己出其冷静。
他已经洞悉自己的大义。
但天照还在他的面前。
她头也不回地出去和村民交涉去了，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些混帐的所作所为。
不远处的校长小姐踩着高跟鞋在跟人打电话，依稀可以听见“处理”“派人过来”的字样。
夏油杰手指颤动了一下：他忽然感觉反胃——荒谬绝伦。
那种念头…那种杀掉所有人独自叛逃的念头好恶心，恶心死了。
刚才的他为什么会这样想？像无形中被什么操控了思想一样——
家入硝子暂时不想管两位同期。
她走过去一言不发为双胞胎施展反转术式，并静静看着她们的伤口开始痊愈。
夏油杰忽然腾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随后弯下腰去遏制自己呕吐的欲望。
五条悟急忙去抓他的胳膊：“杰？”
天照宿启拿着电话注意到这边，立刻过来给他拍拍背顺气，并单手接过他怀里的美美子抱在怀里，嘴上还在骂人。
“X的。你们这些老东西都是吃干饭的吗？现在立马派人滚过来，一个小时之内妾身要见到负责人，这里全村一百一十二人——妾身需要他们全部、在监狱里、蹲到死。”
五条悟噤声。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校长忽然口吐莲花还自称妾身，总之他现在是一点霉头都不敢触，生怕一不留神就被揍了。
六眼神子低头看着怀里的菜菜子装蘑菇，一声不吭，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后悔气息简直肉眼可见。
硝子看了看正熟练抱着熟睡的美美子摇晃的天照，收回自己想帮忙抱孩子的胳膊，在心底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啊……
————
————
“夏油。”
天照宿启坐在校门口的台阶上，伸手在旁边拍了拍，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去。
夏油杰沉默地停了一下，随后听话地走过去坐下，听候发落。
现在是傍晚六七点钟，太阳马上要下山，橘金色的光线落在对方的脸上，像是给她镀了一层温热的积雪。
他们带着菜菜子和美美子回来之后，高层派下来的人行动力很高地把全村人都扔进了警局。
这才两三个小时，路边的电视机上就已经可以看到中央电视台在播报。
总而言之，这件事是告一段落了，他也可以勉强松一点点气。
但夏油杰仍然不知道自己会等来什么。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觉这么紧张过了，手里湿湿的全是汗，却又头晕脑胀，心脏砰砰直跳。
天照宿启转过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夏油做的很棒。”
她说。
夏油杰看着她，感觉头脑空白。
很棒？
对面没有给他时间缓冲，只是接着往下说，语气兴奋而放松，和学生截然相反。
“老师真为你高兴，觉得在这里的这一年特别值得。哪怕只是为了杰，哪怕只能为了杰，也非常值得。”
夏油杰张了张嘴，还是很茫然：什么值得啊，在说什么？
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憋了半晌就只知道呆坐在那儿。
好在天照宿启早有准备，抬起手在他眼前一挥，凭空抹出一道画面。
如此神奇的一幕，正中间却有一名穿着袈裟的男人正在杀人。血液蔓延到鞋履之下，被那人轻巧踏过，像踩到一只无关紧要的水洼。
“这是另一个你。”天照宿启手指合拢，那幻觉一样的视讯便消散在半空。
夏油杰宇宙猫猫头，神情恍惚，仍然只能重复：“抱，抱歉。那是谁……？”
天照耐心解释：“另一个你，另一条命运线上的你。”
“你不用担心任何事情，今天你那些血腥的，偏激的想法并非出自你内心，而是其他命运线在无形中影响着你罢了。”
她拍拍夏油杰的手背，语速慢慢的：“夏油不是产生了荒谬的想法，而是克服了它，接下来的一切都不用担心了，老师们会解决的。”
夏油杰有些艰难地思考了一下，言语吞吐：“……所以说……是另一个世界的我叛逃，然后影响了这个世界的我……？”
天照宿启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呃，然后我克服了他的影响，没有叛逃？”
天照宿启又点点头：“孺子脑袋够用也。”
夏油杰停了停，忽然正色望着她接着问，有点小心翼翼：“所以。您没有生我的气、是吗？”
天照宿启笃笃笃地点头：“孺子理解能力也很棒也。”
顶着金灿灿红彤彤的夕阳，夏油杰感觉心里彻底放下了一块石头，万分轻松。
但他还有一件事情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