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谢玉芬让赵晨阳先带他去学校转一转。毕竟他们学校也是一所985重点名校，亲戚们都很羡慕。赵晨阳当初也是下了苦功才考上的，每天5点起床，12点关灯，上厕所都不忘背书。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那年高考还真就考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好成绩。
她拿出手机和儿子在大学门前拍了几张照片，看着照片里的自己，谢玉芬不禁感叹：“妈妈应该染染头发再来的，看起来老了很多。”
“您一点都不老，白头发只是遗传问题，下午咱有空，我带您去理发店染一染烫一烫，保准让您容光焕发。”
谢玉芬笑着摆摆手：“算了吧，妈可没时间了，明天早上就要走了，你弟弟还在家等着我给他做饭洗衣服呢。”
“那就下次，等我弟暑假了，你俩一起来。”
两人只在校园门口看了看，谢玉芬就上车跟着赵晨阳去了公司里。
公司竟然还开着门，吴晓玲还在上班。
赵晨阳也很意外：“你也在？不是跟你说不用加班吗？学校有电脑，在宿舍里回复客户就行。”
吴晓玲站起身，看看谢玉芬，目光有些探寻，低声道：“我平时老上课没法来公司，周六日有空就来整理下客户资料，做一下这个月的销售记录和发货统计。”
赵晨阳点点头，“那也行，就是辛苦你啦，六月份发奖金，给你个大的。”
吴晓玲略有羞赧 ，“这是我该做的，你平时给我的工资已经很高了。对了，周五那天有位王老板打来电话希望谈合作，但你不在，这是他的手机号码。”
谢玉芬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吴晓玲穿着朴素的牛仔裤和卫衣，一头长发，长相白净，说话轻声细语，工作还勤奋上进，打心里就有好感。
赵晨阳一边存电话号码，一边介绍说：“妈，这是我同学吴晓玲，也来我这里帮忙挣点学费，是咱们公司最努力的员工，我现在都离不了她了。”
谢玉芬却误会了，笑着上前拉着吴晓玲的手：“姑娘，你歇会儿吧，工作等下再干，陪我们坐会儿。”
赵晨阳哭笑不得：“妈你干啥呀？这么自来熟吗？”
转身对吴晓玲说：“歇会儿吧，我看你表格做了这么多肯定累了，坐下聊聊天，我去处理点事儿。”
谢玉芬一直拉着吴晓玲在赵晨阳的办公室坐下。
“姑娘，你多大呀？”
吴晓玲有些无所适从，不明白为啥谢玉芬这么热情，只含羞带笑地回答：“我叫吴晓玲，马上21了。”
“哦，那跟我们晨晨同岁呀。那你家是哪里的？离这远吗？”
“我是四川人，离这里也算挺远的。”
“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家里有兄弟姐妹吗？”
赵晨阳这才察觉到有点不对，从电脑前探出头，无奈道：“妈，您查户口呀？您搞错对象啦！晓玲，我妈肯定是误会了，你别介意啊。”
谢玉芬也有些恍然大悟：“她不是？”连忙笑着拍拍吴晓玲的手，“对不起啊，姑娘，阿姨糊涂了，以为你就是晨晨对象呢。”
吴晓玲脸上腾起红云，她偷偷看了一眼赵晨阳，带着笑容慢慢起身：“没关系，阿姨，我喜欢这个误会。您先坐着，我给您倒茶。”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谢玉芬一下子明白，这个姑娘原来喜欢自家这个傻小子。
可惜，这个傻小子一点都不明白，还在那翻他的文件。不过，也没办法，晨晨有了对象了。也不知道这个对象到底长得什么样，她都来这么久了，这位女孩子连个影儿都不见。大概是不愿意见她，别是个不好相与的女孩子吧，看晨晨对她那么在意的样子，自家儿子被拿捏的死死的。眼前这位女孩子倒是温顺乖巧，要是她是自己未来儿媳妇倒挺好的。
“你们先聊，我去打个电话，晓玲，给我妈介绍下咱公司情况啊。”
赵晨阳去隔壁会议室打电话了，吴晓玲便陪着谢玉芬去各个小隔间转了转，介绍公司有几个部门几个员工，走到设计部，吴晓玲说：“设计部是后来租的办公区，再加上他们工作比较私密，是商业机密，所以他们单独在一间办公室。设计部部长是钟渺，就是赵总的，呃，室友，您大概已经见过了吧。”
“见过，那男生长得好看的很，跟电视上的明星似的，看着年纪不大，才大一吧，那他还是个小孩子，就能当部长啦？”
吴晓玲抿唇笑笑：“他跟我们都是同一级的，不是大一啦。”
“即便是跟你们同龄，让一个学生当部长能服众吗？真是胡闹。”
吴晓玲解释到：“因为晨哥最信任他，因为他和晨哥关系特殊，加上他确实有美术功底，他的审美能力还是挺强的，大家还是挺服他的。再说最后的设计，晨哥也会把关的，您就放心吧。我们另一个房间挂着一些样衣，您看看，最后成品都是很优秀的。”
谢玉芬不置可否，皱眉道：“那他还是学生呢，平时上课怎么工作呢？你周末还来公司加班呢。晨晨也真是，朋友间感情再好，也不能拿工作当儿戏。我得说说他。”
吴晓玲连忙阻止道：“不，千万别。您不知道，钟部长周末也加班的，现在设计部工作不忙，他自然就不用加班啦。忙的时候，他跟晨哥通常很晚才回去。”
虽然这么说，谢玉芬打消了疑虑，但心底升起一丝说不上的别扭，他总觉得吴晓玲的话里透露出一个信息，赵晨阳和钟渺的关系好像特别好。她在样品间随便看了看就让吴晓玲自己去忙了。她慢慢回到赵晨阳的办公室，看着儿子桌面有些乱，下意识地就整理起来。
顺手打开抽屉，竟然看到一沓照片。这些是模特照片，估计是看衣服的效果。随手翻了一下，有几张赵晨阳做模特时候的照片，接着下面有几张是他那个室友的，最后面有好几张合照。这合照乍一看没啥，但她太了解自己儿子，他很多照片都看着对方，也许是摄影师的镜头太细腻，赵晨阳的目光有点不经意的热烈和迷恋。
她心里的别扭更甚。
把照片原封不动地放回去，抽屉底下是一份文件，上面写着股权赠送协议，甲方赵晨阳，乙方钟渺。但没有签字。
赵晨阳回来，看谢玉芬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妈，我事情处理完了，您觉得无聊的话，咱们走吧，去咱家店里看看。”
“不用了，妈不想动了，挺累的，还是先回去吧。”
赵晨阳有些纳闷：“怎么了？之前不是说好要去的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谢玉芬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儿，我们先回去吧。”
母亲一路上都在沉默，赵晨阳问她到底哪里不舒服，她也不答。
等回去的时候，钟渺还在屋内，正拿着拖把擦地。看到他们回来有些意外。
谢玉芬撇了一眼，赵晨阳的房间也擦过了，上面还有未干的水渍。她坐在沙发上皱着眉一声不吭。钟渺简单地把剩下的一片地方拖干净就去阳台洗拖把。
赵晨阳在谢玉芬身边坐下，问道：“妈，到底怎么了？”
“晨晨，我问你，你那对象在学校吗？我想见见她。”
“妈，这太突然了，我怎么好意思说啊，再说我们还是学生，见家长早了点吧。”
“那怕什么？我保证很客气很友好地简单聊两句。你现在给她打电话。”
“妈，他真的不方便见你。”
见赵晨阳推三阻四的样子，谢玉芬生气了挑起眉毛道：“那既然她不方便，那你就给她打个电话，我们简单问候两句总行了吧？”
赵晨阳紧握着手机，为难道：“您这可不讲道理了，这多突兀呀。”
谢玉芬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着内心的火气，试探的地问道：“那，我们也不通电话了，把你手机打开，让我看几张照片也行。”
赵晨阳挠挠头，低声哄着自己的母亲：“我们俩都不爱拍照，手机里也没有照片。”
谢玉芬用沉痛的眼神望着赵晨阳。
钟渺从阳台回来，就看到母子俩气氛有些紧张。他端起一盆水果放在茶几上，招呼道：“阿姨，您吃水果。”
谢玉芬看着那盘油桃，挽了下耳朵边的碎发问道：“小钟啊，你知道赵晨阳的对象吗？我说想看看什么样子，这孩子就是不肯给我看。”
赵晨阳沉下脸，叫了声“妈”，这话音是阻止她再说下去。
钟渺慌乱地低下头，洗过桃子的手还湿淋淋地滴着水，他的眼神飘了下，下意识地望向赵晨阳，嘴唇动了动，软软挤出几个字：“我不知道。”
谢玉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们俩在一起住了有半年了吧？你还是他朋友，你说你不知道！”
她的语气并不尖锐，但层层的逼问让钟渺觉得无地自容，无所遁形。
审判者站在爱和责任的制高点，等着他坦白。这样的场面以前有过，他知道无论第一次还是第二次，他都要无条件投降。
赵晨阳寒着脸，霍然起身，站在钟渺身边，一把牵过他的手，迎着母亲不可置信的目光沉声道：“您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没错，我是和钟渺在一起了，我喜欢他，您别为难他。”
谢玉芬挺起的脊梁一下子坍塌了，她无力地坐着，沉默着，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却又不得不被迫接受。
赵晨阳看母亲这样，心里也不好受，他跟钟渺低声道：“你先回房间，剩下的我来跟我妈说。”
钟渺微笑着看着赵晨阳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怕了。
这一次，有人站在了他的前面，有人替他扛下了一切。他也不会退缩，他要肩并肩跟他站在一起，面对所有的责难打骂伤心失望。
赵晨阳懂他的意思，也扯起嘴角笑了下，牵着钟渺在另一边的沙发坐下。
看儿子这样，谢玉芬明白她很难再劝儿子回心转意，但她不能让儿子一错再错。她提起精神，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庞，再次坐直身子，问道：“你们俩多久了？”
“一年零3个月。”
“时间还不长。我就想知道，你们是因为好奇图个新鲜刺激还是就喜欢对方？”
“妈，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不是小孩子，怎么会图新鲜感就能随随便便在一起。”
谢玉芬叹了口气：“你们这种是一种病，可以治好的。做家长的都不希望自己孩子走歪路，现在改还来得及。你们分开吧，过段时间就没事了，大家一毕业天南海北的，谁也就遇不见谁，到时候照样结婚生子过一辈子。”
“不可能。”赵晨阳坚定地说，“我不想要那样的一辈子。我们俩也不是有病，你要说有病，也是我先有病，是我主动追求的他。我看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一开始不答应，还叫我去谈个女朋友。我试过了，我对其他的男男女女都不感兴趣。我们俩是经过慎重考虑在一起的，妈，你要骂我打我都可以，但我不会分手。”
谢玉芬气得说不出话，只伸出手指指他。她没想到竟然是自己儿子先霍霍的人家。
“你啊你，怎么这么糊涂。你说你学业，有事业，干嘛非得这样啊？”
“妈，对不起。但我认为我现在很好，我的公司也是钟渺帮我一起成立的。他真的帮了我很多。我俩也是正正经经地谈恋爱，一点不比别人的感情差。”
钟渺虽然没说话，但他低着头把赵晨阳的话都听在了心里。
“你们想得太简单了”谢玉芬摇摇头道：“现在你们还没出社会，等以后你们进入社会。你俩的事情会被所有的亲朋都知道，你们的叔伯姑姑，姨妈舅舅，堂兄弟姐妹，表兄弟姐妹，甚至小区里的邻居，人人一张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也许你们俩不计较这些，但是你妈我，小钟的妈妈，还有你弟弟，你身边的最近的人都会被指指点点，脸上无光。你有考虑到这些吗？到时候我看着别人都抱着大孙子，我呢？还有你们的同学朋友，人家知道了还会跟你们来往吗？人家结婚满月酒，你们去还是不去？”
赵晨阳轻哼一声：“就让他们说呗，我才不怕。生活是自己的，为什么要在意别人？妈你也是，别人家也有自己的事儿，她们不说而已。我舅舅家儿子赌博都快败光家产了，年前刚跟你借了钱，我另一个堂哥在家待业跟嫂子闹得差点离婚。咱后面那楼家的儿子离婚三次了，两个孩子都是未婚先孕。你说说，我这点事儿算啥？放心吧，我会好好挣钱，到时候咱们住清净的大房子，远离是非。就是我弟，这孩子比你想得开，他才没事呢。您想要孙子，过几年我弟结婚生子那不是一样的？我跟钟渺以后也可以收养个孩子，这都不是问题。”
谢玉芬看自己儿子冥顽不灵，索性转移目标。她望着一直不说话的钟渺。
“那你呢？你就不怕别人闲言碎语，你家里父母也不怕吗？”
钟渺诚实回答：“我不怕，但我担心我妈妈。她是老师，在学校老师们也嘴碎。但是过几年她就退休了，这几年只要别人不知道，她就没事。至于其他人，我都没关系。”
谢玉芬不说话了，她肃着脸沉默半天又问道：“赵晨阳买房子，是打算毕业后就跟你住一起吗？”
“是的。”
“那你要想好了？我的儿子不一定专一，他以前挺会玩的。万一他以后对你不好，看上别人了，你怎么办？男女之间结婚还有个法律保障，男人跟男人就是全凭运气了。”
赵晨阳忍不住出声道：“妈，您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对他是认真的。再说了，我买房子也会写上他的名字，他跟着我不会吃亏的。”
“什么？”谢玉芬腾地站起来，激动地锤了一把赵晨阳的肩头“你，你是想气死我？”
“妈，您别急，原本我是想自己全款买的，但是钟渺非要出一半的钱，人家可没那么多心眼儿。”
谢玉芬这才缓过口气，拧着眉慢慢坐下。
“但是那个钱是他爸给他的遗产，我是不想他取出来。如果你认可钟渺的话，我就把那个房子当做我们结婚的见证，我分一半给他，那是我俩的家，即便没有法律的认可，我也想要她没有后顾之忧的跟我在一起。”
钟渺抬眼望着赵晨阳坚定又英俊的侧脸，他觉得万分安心。赵晨阳从来不会说什么山盟海誓，但他总是坚定不移地维护着他们之间的感情，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是一个多么安稳可靠的男人。
恰恰相反，谢玉芬觉得自己的儿子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像个被迷惑的傻小子。她强压下心头的气，转身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甩在茶几上。
“是，你是好男人，你房子给他一半，连公司也要给他一半？”
钟渺听着有点懵，“这是什么？”
“是什么？你自己看。我虽然初中文化，也认识上面那几个大字。”
钟渺伸手拿过那份股权转让协议，低头翻看。赵晨阳有点坐不住了。
“妈，你怎么能乱动我文件？”
谢玉芬吼道：“我要是不动，你能把全部身家给别人。你，你真是好样儿的。”
赵晨阳坐过去，安抚着母亲：“吗，那份文件我是打算等我们毕业了，我当做求婚礼物送给他的。其实也不是一半的啦，只有百分之三十。我跟他说要过一辈子的，跟别的夫妻没区别。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属于我俩的，您真的不用担心钟渺。”
钟渺看完这份股权转让协议，久久地说不出话来。他何其有幸能遇见这么好的人，这段感情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无憾了。
她拿出手机和儿子在大学门前拍了几张照片，看着照片里的自己，谢玉芬不禁感叹：“妈妈应该染染头发再来的，看起来老了很多。”
“您一点都不老，白头发只是遗传问题，下午咱有空，我带您去理发店染一染烫一烫，保准让您容光焕发。”
谢玉芬笑着摆摆手：“算了吧，妈可没时间了，明天早上就要走了，你弟弟还在家等着我给他做饭洗衣服呢。”
“那就下次，等我弟暑假了，你俩一起来。”
两人只在校园门口看了看，谢玉芬就上车跟着赵晨阳去了公司里。
公司竟然还开着门，吴晓玲还在上班。
赵晨阳也很意外：“你也在？不是跟你说不用加班吗？学校有电脑，在宿舍里回复客户就行。”
吴晓玲站起身，看看谢玉芬，目光有些探寻，低声道：“我平时老上课没法来公司，周六日有空就来整理下客户资料，做一下这个月的销售记录和发货统计。”
赵晨阳点点头，“那也行，就是辛苦你啦，六月份发奖金，给你个大的。”
吴晓玲略有羞赧 ，“这是我该做的，你平时给我的工资已经很高了。对了，周五那天有位王老板打来电话希望谈合作，但你不在，这是他的手机号码。”
谢玉芬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吴晓玲穿着朴素的牛仔裤和卫衣，一头长发，长相白净，说话轻声细语，工作还勤奋上进，打心里就有好感。
赵晨阳一边存电话号码，一边介绍说：“妈，这是我同学吴晓玲，也来我这里帮忙挣点学费，是咱们公司最努力的员工，我现在都离不了她了。”
谢玉芬却误会了，笑着上前拉着吴晓玲的手：“姑娘，你歇会儿吧，工作等下再干，陪我们坐会儿。”
赵晨阳哭笑不得：“妈你干啥呀？这么自来熟吗？”
转身对吴晓玲说：“歇会儿吧，我看你表格做了这么多肯定累了，坐下聊聊天，我去处理点事儿。”
谢玉芬一直拉着吴晓玲在赵晨阳的办公室坐下。
“姑娘，你多大呀？”
吴晓玲有些无所适从，不明白为啥谢玉芬这么热情，只含羞带笑地回答：“我叫吴晓玲，马上21了。”
“哦，那跟我们晨晨同岁呀。那你家是哪里的？离这远吗？”
“我是四川人，离这里也算挺远的。”
“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家里有兄弟姐妹吗？”
赵晨阳这才察觉到有点不对，从电脑前探出头，无奈道：“妈，您查户口呀？您搞错对象啦！晓玲，我妈肯定是误会了，你别介意啊。”
谢玉芬也有些恍然大悟：“她不是？”连忙笑着拍拍吴晓玲的手，“对不起啊，姑娘，阿姨糊涂了，以为你就是晨晨对象呢。”
吴晓玲脸上腾起红云，她偷偷看了一眼赵晨阳，带着笑容慢慢起身：“没关系，阿姨，我喜欢这个误会。您先坐着，我给您倒茶。”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谢玉芬一下子明白，这个姑娘原来喜欢自家这个傻小子。
可惜，这个傻小子一点都不明白，还在那翻他的文件。不过，也没办法，晨晨有了对象了。也不知道这个对象到底长得什么样，她都来这么久了，这位女孩子连个影儿都不见。大概是不愿意见她，别是个不好相与的女孩子吧，看晨晨对她那么在意的样子，自家儿子被拿捏的死死的。眼前这位女孩子倒是温顺乖巧，要是她是自己未来儿媳妇倒挺好的。
“你们先聊，我去打个电话，晓玲，给我妈介绍下咱公司情况啊。”
赵晨阳去隔壁会议室打电话了，吴晓玲便陪着谢玉芬去各个小隔间转了转，介绍公司有几个部门几个员工，走到设计部，吴晓玲说：“设计部是后来租的办公区，再加上他们工作比较私密，是商业机密，所以他们单独在一间办公室。设计部部长是钟渺，就是赵总的，呃，室友，您大概已经见过了吧。”
“见过，那男生长得好看的很，跟电视上的明星似的，看着年纪不大，才大一吧，那他还是个小孩子，就能当部长啦？”
吴晓玲抿唇笑笑：“他跟我们都是同一级的，不是大一啦。”
“即便是跟你们同龄，让一个学生当部长能服众吗？真是胡闹。”
吴晓玲解释到：“因为晨哥最信任他，因为他和晨哥关系特殊，加上他确实有美术功底，他的审美能力还是挺强的，大家还是挺服他的。再说最后的设计，晨哥也会把关的，您就放心吧。我们另一个房间挂着一些样衣，您看看，最后成品都是很优秀的。”
谢玉芬不置可否，皱眉道：“那他还是学生呢，平时上课怎么工作呢？你周末还来公司加班呢。晨晨也真是，朋友间感情再好，也不能拿工作当儿戏。我得说说他。”
吴晓玲连忙阻止道：“不，千万别。您不知道，钟部长周末也加班的，现在设计部工作不忙，他自然就不用加班啦。忙的时候，他跟晨哥通常很晚才回去。”
虽然这么说，谢玉芬打消了疑虑，但心底升起一丝说不上的别扭，他总觉得吴晓玲的话里透露出一个信息，赵晨阳和钟渺的关系好像特别好。她在样品间随便看了看就让吴晓玲自己去忙了。她慢慢回到赵晨阳的办公室，看着儿子桌面有些乱，下意识地就整理起来。
顺手打开抽屉，竟然看到一沓照片。这些是模特照片，估计是看衣服的效果。随手翻了一下，有几张赵晨阳做模特时候的照片，接着下面有几张是他那个室友的，最后面有好几张合照。这合照乍一看没啥，但她太了解自己儿子，他很多照片都看着对方，也许是摄影师的镜头太细腻，赵晨阳的目光有点不经意的热烈和迷恋。
她心里的别扭更甚。
把照片原封不动地放回去，抽屉底下是一份文件，上面写着股权赠送协议，甲方赵晨阳，乙方钟渺。但没有签字。
赵晨阳回来，看谢玉芬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妈，我事情处理完了，您觉得无聊的话，咱们走吧，去咱家店里看看。”
“不用了，妈不想动了，挺累的，还是先回去吧。”
赵晨阳有些纳闷：“怎么了？之前不是说好要去的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谢玉芬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儿，我们先回去吧。”
母亲一路上都在沉默，赵晨阳问她到底哪里不舒服，她也不答。
等回去的时候，钟渺还在屋内，正拿着拖把擦地。看到他们回来有些意外。
谢玉芬撇了一眼，赵晨阳的房间也擦过了，上面还有未干的水渍。她坐在沙发上皱着眉一声不吭。钟渺简单地把剩下的一片地方拖干净就去阳台洗拖把。
赵晨阳在谢玉芬身边坐下，问道：“妈，到底怎么了？”
“晨晨，我问你，你那对象在学校吗？我想见见她。”
“妈，这太突然了，我怎么好意思说啊，再说我们还是学生，见家长早了点吧。”
“那怕什么？我保证很客气很友好地简单聊两句。你现在给她打电话。”
“妈，他真的不方便见你。”
见赵晨阳推三阻四的样子，谢玉芬生气了挑起眉毛道：“那既然她不方便，那你就给她打个电话，我们简单问候两句总行了吧？”
赵晨阳紧握着手机，为难道：“您这可不讲道理了，这多突兀呀。”
谢玉芬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着内心的火气，试探的地问道：“那，我们也不通电话了，把你手机打开，让我看几张照片也行。”
赵晨阳挠挠头，低声哄着自己的母亲：“我们俩都不爱拍照，手机里也没有照片。”
谢玉芬用沉痛的眼神望着赵晨阳。
钟渺从阳台回来，就看到母子俩气氛有些紧张。他端起一盆水果放在茶几上，招呼道：“阿姨，您吃水果。”
谢玉芬看着那盘油桃，挽了下耳朵边的碎发问道：“小钟啊，你知道赵晨阳的对象吗？我说想看看什么样子，这孩子就是不肯给我看。”
赵晨阳沉下脸，叫了声“妈”，这话音是阻止她再说下去。
钟渺慌乱地低下头，洗过桃子的手还湿淋淋地滴着水，他的眼神飘了下，下意识地望向赵晨阳，嘴唇动了动，软软挤出几个字：“我不知道。”
谢玉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们俩在一起住了有半年了吧？你还是他朋友，你说你不知道！”
她的语气并不尖锐，但层层的逼问让钟渺觉得无地自容，无所遁形。
审判者站在爱和责任的制高点，等着他坦白。这样的场面以前有过，他知道无论第一次还是第二次，他都要无条件投降。
赵晨阳寒着脸，霍然起身，站在钟渺身边，一把牵过他的手，迎着母亲不可置信的目光沉声道：“您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没错，我是和钟渺在一起了，我喜欢他，您别为难他。”
谢玉芬挺起的脊梁一下子坍塌了，她无力地坐着，沉默着，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却又不得不被迫接受。
赵晨阳看母亲这样，心里也不好受，他跟钟渺低声道：“你先回房间，剩下的我来跟我妈说。”
钟渺微笑着看着赵晨阳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怕了。
这一次，有人站在了他的前面，有人替他扛下了一切。他也不会退缩，他要肩并肩跟他站在一起，面对所有的责难打骂伤心失望。
赵晨阳懂他的意思，也扯起嘴角笑了下，牵着钟渺在另一边的沙发坐下。
看儿子这样，谢玉芬明白她很难再劝儿子回心转意，但她不能让儿子一错再错。她提起精神，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庞，再次坐直身子，问道：“你们俩多久了？”
“一年零3个月。”
“时间还不长。我就想知道，你们是因为好奇图个新鲜刺激还是就喜欢对方？”
“妈，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不是小孩子，怎么会图新鲜感就能随随便便在一起。”
谢玉芬叹了口气：“你们这种是一种病，可以治好的。做家长的都不希望自己孩子走歪路，现在改还来得及。你们分开吧，过段时间就没事了，大家一毕业天南海北的，谁也就遇不见谁，到时候照样结婚生子过一辈子。”
“不可能。”赵晨阳坚定地说，“我不想要那样的一辈子。我们俩也不是有病，你要说有病，也是我先有病，是我主动追求的他。我看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一开始不答应，还叫我去谈个女朋友。我试过了，我对其他的男男女女都不感兴趣。我们俩是经过慎重考虑在一起的，妈，你要骂我打我都可以，但我不会分手。”
谢玉芬气得说不出话，只伸出手指指他。她没想到竟然是自己儿子先霍霍的人家。
“你啊你，怎么这么糊涂。你说你学业，有事业，干嘛非得这样啊？”
“妈，对不起。但我认为我现在很好，我的公司也是钟渺帮我一起成立的。他真的帮了我很多。我俩也是正正经经地谈恋爱，一点不比别人的感情差。”
钟渺虽然没说话，但他低着头把赵晨阳的话都听在了心里。
“你们想得太简单了”谢玉芬摇摇头道：“现在你们还没出社会，等以后你们进入社会。你俩的事情会被所有的亲朋都知道，你们的叔伯姑姑，姨妈舅舅，堂兄弟姐妹，表兄弟姐妹，甚至小区里的邻居，人人一张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也许你们俩不计较这些，但是你妈我，小钟的妈妈，还有你弟弟，你身边的最近的人都会被指指点点，脸上无光。你有考虑到这些吗？到时候我看着别人都抱着大孙子，我呢？还有你们的同学朋友，人家知道了还会跟你们来往吗？人家结婚满月酒，你们去还是不去？”
赵晨阳轻哼一声：“就让他们说呗，我才不怕。生活是自己的，为什么要在意别人？妈你也是，别人家也有自己的事儿，她们不说而已。我舅舅家儿子赌博都快败光家产了，年前刚跟你借了钱，我另一个堂哥在家待业跟嫂子闹得差点离婚。咱后面那楼家的儿子离婚三次了，两个孩子都是未婚先孕。你说说，我这点事儿算啥？放心吧，我会好好挣钱，到时候咱们住清净的大房子，远离是非。就是我弟，这孩子比你想得开，他才没事呢。您想要孙子，过几年我弟结婚生子那不是一样的？我跟钟渺以后也可以收养个孩子，这都不是问题。”
谢玉芬看自己儿子冥顽不灵，索性转移目标。她望着一直不说话的钟渺。
“那你呢？你就不怕别人闲言碎语，你家里父母也不怕吗？”
钟渺诚实回答：“我不怕，但我担心我妈妈。她是老师，在学校老师们也嘴碎。但是过几年她就退休了，这几年只要别人不知道，她就没事。至于其他人，我都没关系。”
谢玉芬不说话了，她肃着脸沉默半天又问道：“赵晨阳买房子，是打算毕业后就跟你住一起吗？”
“是的。”
“那你要想好了？我的儿子不一定专一，他以前挺会玩的。万一他以后对你不好，看上别人了，你怎么办？男女之间结婚还有个法律保障，男人跟男人就是全凭运气了。”
赵晨阳忍不住出声道：“妈，您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对他是认真的。再说了，我买房子也会写上他的名字，他跟着我不会吃亏的。”
“什么？”谢玉芬腾地站起来，激动地锤了一把赵晨阳的肩头“你，你是想气死我？”
“妈，您别急，原本我是想自己全款买的，但是钟渺非要出一半的钱，人家可没那么多心眼儿。”
谢玉芬这才缓过口气，拧着眉慢慢坐下。
“但是那个钱是他爸给他的遗产，我是不想他取出来。如果你认可钟渺的话，我就把那个房子当做我们结婚的见证，我分一半给他，那是我俩的家，即便没有法律的认可，我也想要她没有后顾之忧的跟我在一起。”
钟渺抬眼望着赵晨阳坚定又英俊的侧脸，他觉得万分安心。赵晨阳从来不会说什么山盟海誓，但他总是坚定不移地维护着他们之间的感情，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是一个多么安稳可靠的男人。
恰恰相反，谢玉芬觉得自己的儿子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像个被迷惑的傻小子。她强压下心头的气，转身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甩在茶几上。
“是，你是好男人，你房子给他一半，连公司也要给他一半？”
钟渺听着有点懵，“这是什么？”
“是什么？你自己看。我虽然初中文化，也认识上面那几个大字。”
钟渺伸手拿过那份股权转让协议，低头翻看。赵晨阳有点坐不住了。
“妈，你怎么能乱动我文件？”
谢玉芬吼道：“我要是不动，你能把全部身家给别人。你，你真是好样儿的。”
赵晨阳坐过去，安抚着母亲：“吗，那份文件我是打算等我们毕业了，我当做求婚礼物送给他的。其实也不是一半的啦，只有百分之三十。我跟他说要过一辈子的，跟别的夫妻没区别。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属于我俩的，您真的不用担心钟渺。”
钟渺看完这份股权转让协议，久久地说不出话来。他何其有幸能遇见这么好的人，这段感情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