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郎中正在给人把脉,但目光也不由得瞟过来,有些心虚的模样,眼光与白柳生对上之时,就赶紧收回目光。

    “先生,我这几日咳得厉害,会不会是害了肺痨。”看诊病人忧心忡忡。

    “没有大事,只是风寒,您先按照方子吃两幅药,如果咳症还未缓解,您再过来找我。”金郎中提笔写方。

    看诊病人连连道谢:“多谢先生,要不是您这儿的医馆还开了,我就要病死家中了,多谢先生。”

    金郎中客气地说了两句,看诊病人才腾出地方,让下一位病人看诊。

    看诊病人拿着方子扭头来寻崔芳冉,仍是客气道:“金夫人,辛苦您给抓药。”

    金夫人这个称呼让崔芳冉有些尴尬,她垂着首,三步连成两步过去接过方子,联投都不敢抬就钻进柜台,连抖带颤地从药匣子里抓药。

    待包好了药,崔芳冉仍垂首低声叮嘱了病人:“药要按时服,服完药之后记得不要吹风受寒。”

    崔芳冉拘谨至极,站在柜台里连大气也不敢喘,口紧紧扣着柜台缝隙,似要将指甲都扣断了。

    白柳生一盏茶饮完,堂里诊才结束。

    病人一走干净,金郎中立即吹熄门口灯笼,又撂下门板,才紧张兮兮问道:“白爷,您……您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金郎中边问道,边将崔芳冉护在身后,生怕白柳生要对崔氏做什么。

    白柳生没闲心和他们饶舌,直接道:“我既然放你们二人离开,就不会反悔。”

    听此言,金郎中和崔氏长松了口气。

    但白柳生接下来之言,不禁让二人再次紧张起来,“崔氏,你可知道,我找了你四年。”

    “找,找我四年?”一面对白柳生,崔氏就显得不安局促,“爷,也刚刚刚不是说……不反悔。”

    白柳生手指敲在桌面上,冷声道:“你把庄儿给我,天涯海角我任凭你俩去哪。”

    崔氏明显愣住了,神色还有些焦急,“庄儿,庄儿怎么了?”

    提起孩子,崔氏从金郎中身后挪出来,往前走了两步,但仍不敢靠白柳生太近。

    “我问,你们如实回答就是了,崔氏我问你,庄儿到底是不是我儿子,是不是你们二人早有苟且,然后趁机把庄儿带走?”白柳生眸中之色逐渐狠厉。

    金郎中赶紧说话,“不不不白爷,我和崔娘并没有。”

    随即金郎中又道:“白小公子计就是您的骨肉,我们怎么会带走小公子,况且当初是和您说好的,我带崔娘走,孩子留在白府。”

    白柳生随即蹙起眉头,看样子是不相信金郎中的话。

    白柳生抬眼看着崔氏,不给她任何逃避的机会,一字一句问道:“崔氏,你说,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

    崔氏紧张地攥着衣襟,经过白柳生这么一问,差点哭出来,缓了好一会才略带哽咽道:“爷,我虽然对不起您,但是我敢发誓,庄儿绝对是您的儿子,在那之前,我和金郎绝对没有……”

    崔氏话说到难以启齿之处,不得不停下来,等着白柳生回应。

    远处烛火闪动,白柳生一边思考一边靠近椅背,一时间他整张脸置在黑暗中,崔氏和金郎中看不清他的神色,便更加紧张起来。

    白柳生微微垂眸,轻轻转动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思考了好一会才道:“我此次来北宁不是特意来寻你俩的,我来这是为了公务,碰巧而已。”

    说这话的时候,白柳生甚至没有抬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但他迟疑了一会,才又道:“既然没有,崔氏你为什么要在户籍上改名字,还跑到北宁这偏远苦寒之地。”

    崔氏垂着眸子,不敢和白柳生对视,低声道:“我怕白爷您反悔。”

    白柳生这时才抬起眸子,轻轻一笑,似是在嘲讽。

    但他并没有在意,站起身后才又道:“既放你们走了,我就会说话算数,不过改了名字也好,省得被人知道了这件事,让我没脸。”

    即便崔氏心中害怕白柳生,却仍忍不住再问:“白爷,庄儿怎么了?”

    白柳生厌烦的挥了挥手:“你不用知道,过好你俩的日子吧。”

    说这话的时候白柳生语气虽然不太好,但也并没有非常不高兴。

    原本白柳生怀疑庄儿是被崔氏和金郎中给带走的,所以才寻了崔氏四年,他甚至一再怀疑崔氏早就和金郎中有染,这才带走了孩子。

    可如今看到崔氏的样子,她大概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素来相信崔氏不会骗人,当初崔氏爱慕上金郎中,都一五一十地和自己说了,但求一死或是白柳生能好心准许她合离。

    但白柳生是什么人,怎么能准许合离,可那时正好发现崔氏有孕,日日忧思叫崔氏形销骨立,眼瞅着腹中之子就要保不住,白柳生只能成全二人,便想出办法,待崔氏顺利产子之后,就让她假死离开白府。

    可没成想,崔氏离开那天,诞下的孩子也随之消失了,这让白柳生难免疑心,是崔氏带走了孩子,并且这个孩子是崔氏和金郎中所有。

    可此时白柳生见到崔氏,白柳生心里疑影已经消了大半,大抵崔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既然不是崔氏,那只能是查如雪。

    好在白柳生忍了四年,将查如雪留在府里,只为了一朝真相。

    正当白柳生抬步要走的时候,医馆后门有人叩门,听声音是位老妇人:“先生,娘子,您还在铺子里吗?小公子吵着要来。”

    崔氏脸色顿时僵硬,慌而忙的向往后屋去,白柳生霎时顿足脚步,一下扯住崔氏衣领,目光狠戾看向金郎中,随后道:“让人进来。”

    崔氏挣扎一番,但也挣不脱白柳生拉扯。

    三珠也不言声,紧跟着金郎中往后门去。

    金郎中刚打开门闩,外头便进来一个抱着孩子的老妇人,老妇人把怀里孩子放在地上,一边掸雪一边喋喋不休,甚至连眼前的人都没看。“这么大的雪,你们也不早点回去,小公子吵着闹着要过来,我老婆子差点没闪到腰,还好官府雪清得快,不然还真过不来呢!”

    待老妇人抬眼时候,才发现三珠站在眼前,吓了一跳后,才说了句:“先生,还没看完诊啊!”

    金郎中淡了淡眼色并没回答,老妇人也没发觉什么,扯着孩子往屋里进。

    此时白柳生已经松开了崔芳冉,眼光只专注在男孩身上。

    男孩头上戴了顶黑色毡帽,身上穿崭新的红棉袄,整个人长得敦敦实实,看起来身子骨十分壮实,男孩倒是不怕人,看见白柳生穿着官服,和他以往见过的人穿着都不一样,便头好奇地仰头去看。

    白柳生收起脸上戾气,反倒屈身蹲下,仔细端详眼前的小男孩。

    男孩长得浓眉大眼,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也在不停打量白柳生。

    白柳生眯眼瞧着,只觉得这孩子并不像自己,可这孩子年岁似乎和庄儿差不多,白柳生不得不多怀疑。

    而此时一向软弱的崔氏突然撞了出来,死死将男孩护在怀里,冲着白柳生嚷道:“他不是庄儿。”

    白柳生直起身,眼光里透着狠意,然后给三珠使了个眼色,三珠上前扯住崔氏胳膊,然后道:“夫人,是不是白爷问过就知道了。”

    金郎中推开三珠,将崔氏护在怀里,低声安慰:“让他问吧!”

    老妇人尚处于懵然状态,但看白柳生穿着官服也不敢贸然开口,只得低声去问崔氏,“夫人,怎么了,官爷怎么都来了?”

    崔氏抹了抹眼角滑出的泪珠,无奈地摇了摇头。

    白柳生屈身蹲下,露出温和的笑容,一边替男孩整理衣领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呀?”

    男孩倒不怕生,面对白柳生的问话,脆生生回答:“我叫金敛儿。”

    白柳生听孩子姓金,眸中之色暗了暗,但面容上仍挂着笑意,手抚在孩子后脑勺上,又问道:“哦,你叫金敛儿啊,那你几岁啦?”

    孩子似乎对年纪还不大敏感,低头稍思考一会,伸出胖胖手掌放在白柳生面前,皱了皱眉头似乎觉得不对,便又掰回一根手指,奶生生道:“四岁啦!”

    白柳生眸色更加暗淡,手在金敛儿后脑抚摸几下,之后又确认问道:“是四岁吗?你好好想想。”

    金敛儿确实在认真思考,但是片刻过后,更加笃定道:“就是四岁,前一阵子刚过的生辰。”

    崔氏刚要开口说话,白柳生立马回眸,怒瞪崔氏,崔氏抹着眼泪再不敢言声,只能柔柔靠在金郎中怀里低泣。

    白柳生转回头,露出笑颜又继续问道:“四岁了啊,那你生辰是在过年之前还是过年之后啊?”

    显然孩子对过年这件事也不敏感,又皱着小眉头想了一阵。

    年岁已经对上了,但因为庄儿是年前生的,所以白柳生急切想知道金敛儿生辰。

    可白柳生仍没有催促,只道:“是在放爆竹之前,还是放爆竹之后呢?”

    显然孩子对放爆竹这件事更加有印象,毫不加思考就立马答道:“爆竹之前。”

    听到孩子的回答,白柳生呼吸霎时变得急促,心里是又惊又喜,但也有滔天的愤怒。

    年岁生辰都能对上,崔芳冉还要如何狡辩这孩子不是庄儿,此时他怒地想要拔刀杀了这对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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