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夫人满城寻找林玉,想在白柳生回京之前,把事情做实了。

    但因为其中出了岔子,冯氏心知白柳生回来,必然与自己要彻底闹翻。

    冯氏早就有心里准备,并且她也没打算长时间和白柳生和平相处,早晚都要翻脸,也无所谓早一天还是晚一天。

    对于林玉的事,冯老夫人早就找好了冠冕堂皇的说词,真与不真都并不重要。

    近日封城,内外往来人员很少,所以想打听出林玉行踪,也并难事,但因为林玉早就租了处院子,倒一时间掩藏住了行踪。

    林玉也知道冯氏在寻找自己,只能盼着白柳生能早日回来。

    白柳生已经接近一个月没有往家传信,对于白柳生何时回京,林玉心里没底,只能时刻关注京城动静,但又因为冯氏的搜寻,林玉只能派人出门打探。

    打听白柳生的消息也不难,除了有皇命之人是无法随意进出城门的,再者白柳生作为北宁抗灾使臣,但凡回京就必会有消息。林玉只需给城门守卫塞几个银子,这些消息都能打探得清清楚楚。

    因为有杨晨正在,小少爷白严华经过几天治疗已经有了好转,倒是殚精竭虑的林玉病倒了。

    在乔云炳带回白柳生已经回京的消息时,林玉从病榻上爬了起来。

    但因为高烧不断,林玉小脸被烧的通红,整个人虚弱的风一吹就能倒。

    乔云炳神色有些郁郁,“白侯爷回京了,但是……他带了个妇人回来,还有个孩子。”

    女人?孩子?怎的出公差还会带女人回来,林玉虽然疑惑,但是并没有疑心白柳生,只是颇为担心地问道:“什么妇人,你与我细细说来。”

    乔云炳有犹豫,随后才道:“是……崔氏,听说是从北宁一道回来的。”

    话音刚落,林玉心里就升起一股哀伤,她平稳了一下气息,尽可能使自己看起来平静,“乔大哥,你只管细说,我挺得住。”

    即便林玉这样说,乔云炳仍有些担忧,“你也别急,没准其中有什么缘由呢,你先别乱猜,等我再打听打听。”

    林玉极其艰难的扯了扯嘴唇,虚弱不必说,其中还带着一丝伤感,“那个妇人是叫……崔芳冉,对吗?”

    即便林玉心里是千万个不愿意将这个名字说出口,但她能猜到姓崔的妇人,也只有她了。

    明明在白柳生口中她已经死了,还有那个孩子。

    如今可见是他骗了自己,可这种事既然已经说了,为何还要欺瞒。

    林玉实在是弄不懂,也想不通。

    事儿总是要说的,乔云炳也不能撒谎,便如实的说:“确实叫崔芳冉,带回来的孩子姓金,是个四五岁的男孩。”

    “金?”

    “是。”乔云炳低声道:“这妇人和孩子是哪个?其中可有什么原由?”

    “她是白柳生的原配妻子,那个孩子……应该是白柳生的亲生子。”

    乔云炳震惊之余,对林玉十分怜惜,他虽是由白柳生带回京城的,但实则是为了林玉,因为在狱中并未周全,心中也多有愧疚,才心甘情愿辞去捕头之职,入京来做护卫。

    乔云炳看着林玉,叹了口气。“那咱们的事儿,还要不要和他说?”

    林玉似乎极其疲惫,无力的靠着墙,摆了摆手,“先不必了,看看什么情况吧,这时候回去自讨没趣,我再养养病,等有力气和她们周旋再说。”

    “白柳生肯定会找你的,即便这样我们也不露面吗?”

    林玉抬头看了乔云炳一眼,“不露面,你只管听我的。”

    屋外挂着呼呼的大风,吹得窗扇摇动,总让人觉得狂风似要撼动旧屋,将棚顶吹漏。

    乔云炳稍稍犹豫,他能懂林玉心里的不畅快,但更深一层他想不通,只得问道:“那……我想多问一句因为什么。”

    林玉低眉,细长的指尖揉捻着被角,嗓音淡淡道:“不瞒乔大哥,白柳生去北宁公务之前,曾经许诺我,回来以后就抬我做正房。”

    她顿了顿,继续道:“但是……但是现在他把原配接回来了,我想,我暂时就不必回去了,回去也是自取其辱,徒增烦恼。”

    “那……那他肯定也能找到咱们,找到咱们之后怎么办?”

    “再说吧!等他把家里捋顺了我再回吧,我也不想小公子受委屈,况且,这里也挺好的,有吃有喝,也不用担心有人暗害。”

    “好吧。”乔云炳答应下来。

    林玉觉得头痛,揉了揉脑袋,“乔大哥,我想休息会。”

    乔云炳点点头,郑重其事道:“林玉,你尽管放你好了,只要你不想回去,就是白柳生找到这里,我也会拦住的,一定不让你们母子受委屈,护你周全。”

    林玉极其困难地勾起唇角,清浅一笑,“乔大哥,谢谢你,还好有你们在。”

    见林玉这副模样,乔云炳踌躇了片刻,并没把遇见方永的事儿说出来。

    乔云炳离开房间,随即莲儿打帘进屋,手里端着刚刚熬好的热汤药。

    刚刚二人的对话,莲儿已经在门口听见了,此时看林玉有些神伤的表情,莲儿心里是十分明白林玉的。

    莲儿压低声音,道:“娘子,先把汤药喝了吧!”

    林玉并未答话,只是微微坐起身,再怎么样她也不会不治病。

    她需要一副好身体和清晰的脑子来思考,接下来的事情要怎么做。

    实则林玉心里是有些委屈的,对白柳生也有些失望,但心底的这份情绪她还不能说出来。

    说到底是她对白柳生不够信任,若真是全心全意地相信,她大可以到白柳生跟前问个究竟。

    她也想坦坦荡荡去问白柳生,但只怕会徒增失望,让自己更落入两难境地。

    为了小公子,林玉不得不做一些打算。

    “娘子,总住在这也不是个事儿,就算您不回去,侯爷总能找到咱们。”

    林玉叹道:“侯府里头的人情太过复杂了,我也不想这个时候搅和进去,所以咱们还是先在这住一段时间吧。”

    林玉沉默了一阵又道:“不知道爷对崔娘子那是什么打算,到底崔娘子是正室,如果我现在回去,反倒让他两头为难,不如等尘埃落定之后再回去,反倒轻省。”

    莲儿听罢,犹豫了好一会才又道:“难道娘子就不争吗?正室位置就这么让出去了?爷可是答应过您的,回来就立您为正室,再怎么您也要为小公子想想,您要是不争不抢,小公子也就无望有嫡出身份。”

    想到小公子,林玉也觉得心酸,要不是因为小公子,她也不必如此挂怀伤感,她自己是无所谓正室还是妾室,哪怕就是不入府门的外室,林玉也不甚在乎。

    但如今做了母亲,她也不能全想着自己,总要为自己的孩子想想。

    “长幼嫡庶,这个事情也不是我说了算,但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小公子受苦。”

    一碗药喝下去,林玉觉得嘴里苦涩难言,紧忙喝了几口清水漱了漱口。

    “等我养好病咱们再回府去。”想着莲儿的话,林玉也觉得自己不该躲在这里,逃避侯府的一切,即便她想躲,只怕也躲不过。

    林玉病榻缠绵,此时正是严重的时候,想要恢复也需要些时日,林玉盘算着,这些时日刚好可以静观其变。

    林玉不是想把心机用在白柳生身上,而是不得不自保,此环境之下,也唯有如此,才能更好地生存。

    她好想信任白柳生,却也好怕,满腔信任空若流水,付诸无望。

    她与白柳生之间总是隔着那么一层,哪怕曾经一起经历过许多,但在面对崔氏时,林玉仍不敢相信白柳生,因为从始至终,林玉都觉得自己在白柳生心中,永远比不过崔氏。

    他这样爱惜面子的人,对外只说崔氏离世,看来是崔氏如当初的自己一样,是逃离白家的。

    想到这,林玉觉得自己也有些可笑,冥冥中自己又做了和崔氏一样的选择,他还敢说自己并不是崔氏的替代吗?

    林玉这样想,心里又是一万个伤心难过。

    但她这份悲伤从何而来呢?只因为白柳生骗了她吗?或许并不是的,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之中,她对白柳生产生出一些情义,但这些轻易到底有多少,或许并不多。

    这份微弱随时可破碎的喜欢,抵不过林玉对小公子的母亲,也敌不过林玉不想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抗拒。

    她是一位母亲,是白氏妇人,但更加是林玉自己。

    她收敛心绪,安稳心神,尽力做一个大户妇人,但搅在这高门的泥潭中,即便自保也成艰难,任高门事多如何,她也不愿甘心帮他人做嫁衣。

    林玉侧了个身,头朝里躺着,但想着想着就更觉得失意。

    林玉烧的厉害,迷迷糊糊之中将将睡过去,醒来之时天色已经将晚。

    沉沉的西暮透过油纸窗,昏黄的光微微透进来,照在泥土坯的墙上,逼仄的屋里更显压抑。

    听得屋外有低沉的对话声,林玉扬声喊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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