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渐亮,风势稍稍弱了些。一夜未睡的章禾英一直躲在屋里一角,等到妈妈来唤她,她才慌张地换好嫁衣。

    此时的她非常的紧张,但紧张中还带着一丝兴奋,加速跳动的心脏让她时不时的会产生晕眩。那种快要挣脱牢笼的快感令她全身颤抖着,她无法平静下来。

    珍珠的妈妈也因为太激动太紧张而没有察觉出女儿的导常,包括拉着她的手摸她的脸都没有注意到变化。再加上来道喜的亲戚邻居太过吵闹,让珍珠妈妈更没有多余的精力和女儿谈话。

    章禾英害怕被人发现,她早早的就盖上了盖头,静静地坐在屋里不见人不与人说话。只等到屋外响起了接亲队伍的吹奏声,她知道自己离成功很近了。

    天气不好台风就要来了,为了避免船在海上遇到更大的风浪,所以接亲礼迅速又简短。当新郎领着新娘出了院门,鞭炮立刻响起,噼里啪啦的震响了整座岛。

    一夜未能成眠的珍珠清清楚楚地听到鞭炮声,她低着头。

    将军趴在回廊的栏杆上,它瞟瞟珍珠打了一个哈欠。

    “你不用难过,没准明日他就回来接你了。”

    珍珠默默地点点头。

    这时有人敲门,珍珠心里一惊,慌忙站起身看着门。

    “小姐,珍珠这就出嫁了,你真不去送送吗?你们原本那么好。”黄妈问。

    珍珠不敢说话,她怕露了陷。

    黄妈见章禾英没有回应自己,便走了。

    过了一会儿,鞭炮声没有了。小洋楼外的世界变得非常的安静,之前隐约能听到的吹吹打打的声音就像没有发生过似的。

    海浪被风卷起得又急又高,海上的小船都在往回赶。接亲的那几艘船也飞快地奔向对岸。

    到了中午,黄妈又来敲章禾英的门,依然没有得到回应。黄妈不由地揪起了心,她担心章禾英出了事,连忙跑去叫自己的儿子将门撞开了。

    结果可想而知,珍珠暴露了。

    黄妈急疯了,她瞪大了眼睛,一张大嘴扯开了嗓子吼:“你这个贱丫头,你搞了什么鬼!”

    恐惧的珍珠全身抖成一团。

    “你个死丫头!”黄妈说话间就伸出手去拧珍珠的胳膊。

    将军又是一跃,落在珍珠面前横在她与黄妈的中间。它依然呲牙向黄妈示威。

    黄妈虽然吓一跳,但小姐失踪的事情可比这只大猫要可怕的多。

    “你这只贼猫,还敢跑到这里来闹腾,你当这是你那个没规矩的破烂家!”黄妈竖着眉毛,斜着眼说,“阿华,拿棍子往死里打它。”

    珍珠一听要打死将军,急忙护了上去。“黄妈,我错了,打我吧。”

    “你以为我会饶了你吗?”话音一落,黄妈抄起摆在一旁的扫床的笤帚,抡起胳膊打向珍珠的头。

    将军急红了眼,原地跳起扑向黄妈的胳膊,肥厚有力的前掌已经露出了锋利的指甲,那些弯如钩的指尖一瞬间就扎进了黄妈的手背和手腕的肉里,划开的几道口子立刻翻起皮肉流出了血。

    疼得尖叫起来的黄妈丢下手里的笤帚,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捂在了伤口上。跑去拿木棍的阿华听到自己妈妈的惨叫,加快了脚步。他再次冲进屋里,看到妈妈一手的血也急红了眼。他举起木棍对着将军就是一顿乱砸。

    将军无法化成人形与阿华对打,它担心在混乱中误伤了珍珠,所以只好在四处躲身时找到反击的机会。

    几个粗使的老妈子听到声音跑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黄妈见人多了,便大声地指挥几个老妈子将珍珠绑了起来,并关进了珍珠住的阁楼里。

    另一边在追打将军的阿华并没有占上风,他也被将军抓花了脸和身体,受的伤比自己的妈妈还严重。

    将军担心被关起来的珍珠受折磨,不再与阿华死缠烂打,先佯装逃跑后就蹿回了珍珠的阁楼。

    站在阁楼被封住的窗上,将军进不去,它只能看着蔫头耷脑的珍珠干着急。

    简单包好伤口的黄妈又回到了阁楼,一进屋就二不说扇了珍珠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

    这一巴掌,狠狠的,又响又脆。

    将军急得用爪子猛烈地拍着窗。

    黄妈轻蔑地瞟了一眼将军,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呸!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东西!”黄妈骂了一句,“说,你到底对小姐干什么了?”

    “我没对小姐干什么。”珍珠战战兢兢地回答。

    “都死到临头了还不敢说实话!”

    “黄妈,小姐让我帮她逃出去。”

    “她是怎么逃出去的?”

    珍珠犹豫了一下后,将全部实情说了出来。

    “我说小姐昨天干嘛非叫我去找你回来,还说不管有什么理由也得找你回来,原来是没憋好屁!”黄妈说。

    “黄妈,饶了我吧。”珍珠哀求地说。

    “我饶了你?我有什么本事饶了你?那是老爷少爷们的事。你就等着吧!等着老爷来了把你吊那棵树上往死了打你,就像从小跟着小姐长大的小云,现在她比死人好不了哪儿去!我看你只有死路一条了,全家还指望大小姐一步登天呢,这下子全让你给毁了!”

    珍珠惊恐得呜呜哭起来。

    黄妈又扫了一眼窗外的将军恶狠狠地说:“这只死猫害得我和我儿子成了这样,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临走时,黄妈又伸脚踢了珍珠一脚。“有好日子你不过,非要跟着这么个不知好歹的大小姐折腾,活该你去替死!”

    黄妈摔门而去。随后有人把门上了锁。

    见屋里只剩珍珠后,将军化成人形将窗户撞开。

    萎靡不振的珍珠,脸上淌着泪水。

    将军将珍珠手脚上的绳子解开,要拉着她逃走。但珍珠却固执的要留下来。

    “你疯了还是傻了,快点跟我走。”

    “不行,我要等清远少爷。”

    “你是中了邪吗?你先逃出去再去找他不好吗?”

    “万一他明天回来了找不到我怎么办?”

    “那你去他家找他!”

    “可是我不知道他家在哪儿,我连这个岛都没出去过。”

    “我求你了,先保命要紧。”

    “不行,我要等着。”

    “天哪,怕是你还没等到你的少爷,这家的老爷少爷就先来取你的命了!”

    珍珠沉默不语。

    “你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傻子!”将军气得发抖,“我这辈子算是栽在你手里了。”

    珍珠可怜兮兮地望着将军,眼里都是哀求。

    将军心一横说:“我去杀了这群看家狗,然后我带你去找他,我一定会找到他。”

    “你不能杀生的不是吗?杀了生,你不就是破了修行吗?”

    “为了你……我愿意。”将军将心里最真切的心思说了出来,但马上又遮掩地解释,“我成仙的最后一步还得靠你呢。”

    “对啊,你还要帮我完成心愿才行。”珍珠挤出一抹笑。

    “你别想那么多了,你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不,我不想你心有杀念。”珍珠一把拉住将军的手。

    将军一顿,他回过头微蹙眉头望着跪坐在地上恳求自己的珍珠。他的心软了,化了。他不舍丢下珍珠,也不能丢下她。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个。如果顺利,兴许还能赶上他们。”

    “不行,如果你把他们都杀了,我成功逃了,可就一辈子洗不清这个罪了。我就更不能跟清远少爷在一起了。”

    “哎呀,你真是要急死我了!”

    “如果这风暴今天就停了,明天清远少爷就可以马上回来了,我要等他来救我。”

    将军的心里一凉,在珍珠的心里,这个清远少爷永远是第一位的。就连救她命这么紧急的事情她也只愿意相信清远少爷。自己就算本事再大,可以分分钟钟带她逃离苦海,她都不愿意。

    “你不是妖吗?施个法术让风先停一停。”珍珠说。

    “我只是个妖,既不是神也不是仙,最多会用那些个幻术,怎么能有这样的法术。而且这风雨之事都是由神仙们掌控,哪里有我这个低等妖怪出手的份。”

    珍珠眼神中又多了一份失落,她希望这场风暴马上平息。因为她相信小姐一定会信守承诺,只要风平浪静后,清远少爷赶来的速度一定会快过章家老爷,自己就能平安无事。

    心中同样在受煎熬的将军虽然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与珍珠终有一别。他们的身份、地位和命数都不能相伴风雨。他要化仙飞升去,珍珠要尽人间寿。

    珍珠面容凄凄,泪花闪烁,她近似乞怜般问:“让他名正言顺地来接我,而不是我自己偷跑。如果这是我的愿望,你能帮我实现吗?”

    将军听到珍珠说出愿望,心里凉透了。“这有什么分别吗?”

    “清远少爷来接我时,我应该是穿着漂亮的嫁衣的。这一直都是我的心愿。”

    将军还是没能逃过宿命,珍珠的愿望并不是希望自己成仙,而是成全她的爱情。

    将军狠下心说:“你安心等着,我一定让你等到他回来带你走。”

    话音一落,将军忧郁且坚定地看了珍珠最后一眼,然后迅速地化成猫从窗户跑了出去。

    屋外的狂风吹进窗子,在小小的空间里旋转吹打。身体抖动着的珍珠蜷缩成一团,头深深地埋进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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