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都已经念学硕念了快半年了,怎么还可能转成专硕啊!”我带着哭腔,怒火中烧,想直接撂掉我妈的电话,又怕伤害到她。

    我叫林琦,在一所二本医学院校念了五年本科,终于考上了梦寐以求的青阳省医科大学。

    可备战考研的那段时间,我精神高度紧张,每晚三点才能靠同人小说勉强入睡,鬼使神差地,我把本来打算报考的专业型硕士,错填成了学术型硕士。

    自那之后,我和我妈的争吵就没断过,我自己也终日陷在深深的懊悔之中,不能自拔。

    为什么当初填报志愿的时候,没有再确认一遍?为什么我不找朋友帮我一起检查一遍?这种人生大事,怎么好像被我当成了儿戏一样?我到底知不知道学硕对于医学生来说,意味着什么?

    本科毕业到步入医大的那段时间,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了。只记得我妈整日在唠叨,让我想办法找导师看能不能托关系帮我把学硕改成专硕。

    但我自己知道,从我在全国统考系统里把硕士类型选错的那一刻开始,这一切便已是定局,找人找关系都是没用的。我时常在想,为什么我妈自己都已经是医生了,还能冒出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到今天为止,我已经完成了学硕需要在医大校园完成的为期四个月的学习。在这期间,我尽量不去想自己填错志愿这件事,去结交新朋友,去认真学习学校安排的医学统计学、医学实验技术等课程。

    这也许是一种逃避方式,但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让我原谅自己,我一边收拾从学校搬来医院宿舍的行李,一边思考今后如何在医院里生活。就在这时,我妈打来了视频电话。

    “闺女啊,我让你找你们导师问的事儿怎么样了?有没有说找哪个层级的领导就能给你改成专硕啊?这样咱就可以读研的三年顺带规培,就不用再多来三年了。”

    我妈一脸和气,话里有话,看似好像不经意的问候,却是在催促我赶紧去找导师想办法改硕士类型。

    “妈,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根本就不是找哪位领导的事儿!我是学硕,这早就是印在全国硕士生统一考试系统里的,你让我怎么改?谁敢给我改?”

    我没好气地反驳着,本来就因为搬家而倍感疲惫,再加上我妈阴阳怪气的诘问,我直接不想再多说一个字,就像是炎热夏天里趴在院门口那一动不动的老狗,就算被人踹两脚,也不想理人。

    “怎么可能不能改?你没找导师就说没找导师,你找什么借口啊?要是你导师找人也改不了,那就说明咱找的人还没找到位,没找到那个级别。”我妈继续连珠炮似地提出自己的歪理,和前一句那种强装和蔼的态度已经截然不同。

    “妈,我今天刚把学校的行李搬来医院宿舍,我现在真的很累,明天还要去科里报到,还要去认识很多陌生的同门、老师,我现在很紧张,很焦虑,你能不能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我实在不想再和她争论下去,我妈在我们小县城里的县医院工作也很多年了,也是正经八百的高年资主治医师,怎么想法就这么轴呢?我无奈地叹着气,身心俱疲。

    手机那头的我妈愣了愣,看我神色实在是也没法再交流了,扔下一句“那你明天记得找你们导师问问啊”,就挂掉了视频电话。

    因为没有和专硕的同学一起搬进学生公寓,所以我并没有和我的同门们住在一个宿舍,看了看我一旁也正在收拾行李的女生,简单打了个招呼,我就爬上了床,倒头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抓紧时间洗了脸,涂了层淡淡的粉就出门了。医院租来给我们居住的公寓楼距离医院大约还有着10分钟的步行距离,再加上路上吃早饭的时间,又是报到第一天,我不敢起太晚。

    到了科里,我看到护理站前坐着两三个年轻的护士,问到了更衣室的位置,我在里面赶紧换上了白大衣,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胸牌的位置之后,这时,一个小伙儿推门进来。

    他是一个长相普通却端正,个子不是很高却也不算矮,眼睛不大却也不是眯成一条缝的人,总的来说就是大众外貌吧。我匆匆瞟了几眼,又把目光挪开。妈呀,这迎面撞上了,不打个招呼是不是不太好啊。

    我想着到底该怎么打招呼,是该直接说“你好”,还是问问他是不是这个科室的学生呢,我迫切想找一个熟知眼科情况的人帮我介绍一下,好赶紧融入环境,不然天天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学习工作,那可太难受了。

    大概过了几十秒,我假装继续对着镜子整理衣服,实际上从镜子里观察者他。我发现,他一直低着头,熟练地找到一个柜子,打开之后把自己的书包放进去,从里面拿出白大衣换上,全程没有抬头,也没有任何目光投向我这边。

    难道他也社恐?

    我这么想着,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决定主动打招呼。

    “嗯,你好,同学,我想问一下你是这个科的学生吗?我是今天新入科学硕,冯志强冯老师的学生。”我说完之后松了一口气。

    柜子前的男生一边把白大衣的扣子系上,一边说着,“啊,就是你吗,我也是冯老师的学生。”

    看他好像知道我,我就接着问他,“你知道我是吗?一会儿我该去哪儿啊,是不是要先去找老师打个招呼之类的再进科啊?我这第一天来,两眼一抹黑,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我故意多说了两句,想着借此机会拉近和同门之间的距离,毕竟他看上去还像是个正常人。

    “不用,一会儿八点在医办室交班儿,冯老师是科主任,他肯定在,你就到时候站他附近就行。”

    我点点头,准备就跟着他去医办室,也省的我自己找不到位置。我随他一起从更衣室出来,穿过两边都是病房的走廊,在护理站的斜对角,是一个方形的办公室。

    医办室的门是厚厚的磨砂玻璃门,里面是两排排列整齐的桌子,桌子上是一台台电脑,电脑上是我不认识的操作系统。

    其中两台电脑前坐着人,一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同龄,可能是学生,她一脸倦态,眼睛半睁不睁;另一个戴着好看的花帽子,这一定是本院的职工了,但是她似乎精神状态要好一点。

    进去之后我站在角落里,也不知道该坐在什么位置,也不敢坐。引我进来的男同门找了另一排电脑的角落,自己坐下,打开电脑在操作着些什么。

    办公室里陆陆续续地来了人,在七点五十到八点之间的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这看着不小的办公室,竟已经围着桌子站了一圈儿的人,有穿白大衣的医生,有穿护士服的护士。

    八点整,我瞥见走廊里有一个头发花白又稀疏的老头儿缓步走来,背着手。我知道这是我导师,当初选导师的那一阵儿,在我妈的极力催促之下,我曾经硬着头皮到冯老师的门诊找过他一次,带着土特产。

    “咳咳咳,嗯,咳咳,今天呢我的学生就算是到齐了,她虽然是学硕,但是接下来的两年多,也要和其他同学一样,在医院里学习工作。”

    冯老师一边说着,我的脸上已经开始滚烫,怎么会这样,我是需要被拿出来单独介绍的吗,大可不必吧。我感觉头上已经开始浸出一层细汗,心跳开始加速。

    “她叫林琦,对科里的流程还有工作都还不熟悉,大家都照顾着点。”冯老师把目光转到我站着的方向,大家也都看着我,这让我更加紧张了,我抬头看了冯老师一眼,发现他正在给我使眼色。

    嗯?这是在干什么?是要我自己站出来自我介绍吗,别了吧,我太不擅长做这些事了,但是我不敢不说,往前挪了半步,小声清了清嗓子。

    “那个,嗯,大家好,我叫林琦,是冯老师今年的学硕研究生,还麻烦大家照顾,谢谢。”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想赶紧结束这尴尬的场面。

    冯老师接着给我分了组,让我跟着一位叫刘希的主治医师,简单暖了暖场之后,他说,“护士长,开始交班儿吧。”

    我朝着冯老师说话的方向看去,是一位看上去四十多岁中年女性,面容慈祥却慈中带利,她给一位年轻护士使了个眼色,那年轻护士便开始照着一张长长的A4纸念了起来。

    “2020年12月1日夜班护士交班:昨日新入院6人,出院6人,病房总人数35人,目前没有空床。一级护理5人,重症0人,夜间发烧的13床,女性,65岁,白内障手术术后的,昨日夜间最高体温......”

    我尽力去听清交班的护士说的每一个字,但她的语速实在是太快了,且语调基本没有变化,像是机关枪一样,啵啵啵地一秒钟射出去一堆的子弹,听到这里我已经跟不上她了,开始出神。

    这就是医院吗,虽然在来之前就想象过无数次来医院的第一天会是什么样的情景,这都还没开始安排我做什么事,我就已经开始感受到这里的快节奏了。

    “林琦,林琦,过来!”听到有人叫我,我才回过神,是刘希老师在招呼我,我赶忙凑上前去,心想,总算是有人管我,有点归属感,太好了。

    当我坐在刘希老师身边之后,我才注意到,和我一起从更衣室出来的那个不怎么说话的男生,坐在刘老师的另一边。

    嗯?难道他是和我一组的吗?还挺有缘分的,不过眼前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医院的系统还有科里的工作熟悉起来,等一切步入正轨之后,再去慢慢认识这些同门也没关系。

    刘希老师告诉我,让我不用喊她刘老师,就叫她“师姐”就行,医院里大家都是这么喊的,除非是对副主任医师和主任医师肯定得喊老师之外,一般就按照年资以师姐、师妹、师兄、师弟互称。

    刘希师姐给我简单介绍了一下医嘱系统和病历系统,告诉我眼科是以手术为主,有一些门诊就能做的门诊小手术,还有一些需要住院。但是因为青阳省人民医院的眼科在省里是数一数二的,病人数量多,所以病人就算住院,一般在术后情况稳定之后,很快也就出院了。

    我眼睛盯着电脑屏幕,看着师姐在医嘱系统和病历系统来回切换,看一眼病人的病历,再看一看入院后的医嘱,然后手在键盘上飞舞几下,鼠标再点几下,一个病人当天的初步处理就已经完成了。

    原本我是带着一个很小的口袋笔记本来的,但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在本子上记录什么。我看着那个男同学一边和刘希师姐偶有交流,说哪个病人术后第几天了,是不是该加什么药了,是不是该出院了,期间,我插不上一句话。

    不知不觉间,师姐好像就已经忘记自己正在教我学习系统这件事了,不停地处理着病人们的医嘱,嘴里念念有词,我忽然觉得自己坐在这里浑身难受,看着融入了,实际上根本融不进这里。

    就在我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刘希师姐接了一个电话,“喂?哪儿?什么事儿?怎么弄的?现在吗?好!”

    师姐看了一眼我和旁边的同门,“林琦、陈浩,你俩跟我去急诊一趟,有一个眼外伤要缝针的!”

    啊?这么突然吗?眼外伤?会是什么样的外伤呢?虽然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也解剖过,但那都是在福尔马林里泡了多年的大体老师,这活生生的外伤,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呢?

    说话间,刘希师姐已经站起来朝门外走去,我和同门,哦对,他叫陈浩,我和陈浩也紧跟在师姐的身后,穿过一个看起来很长,却被我们不一会儿就走到尽头的长廊,打开连通门,门后就是急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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