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人人都在拼命地活着。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这里有妖魔鬼怪，有仙侠江湖，有暗潮涌生，有危机四伏——
一切贪瞋痴念，群魔乱舞，都不曾消寂下去。犹如这场发生在鹿泽村的盛夏，在晚间的一场暴雨中，数道闪电撕开了昏沉沉的天际。
吴沉水来了。
此时他脸色十分难看。
顾棠光微笑，主动倒了一杯茶给他。
吴沉水低低叹了口气，他没有喝茶，只是紧锁眉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顾棠光敛起笑容，“我知道这一切并不都是吴村长您的过错。”
没错，此番前来水月庙处理诡异事件是她的目的，儿打探鹿泽村的情况虚实，也是其中之一。
空气静默，似乎要冻结一切。
“顾道师，你们不会放弃鹿泽村的村民们，对吗？”
听到他的这句话，顾棠光目视眼前的男人：“不会。救出鹿泽村中的人，这不仅仅是我的愿望，也是神殿那里的旨意。”
听到顾棠光的这句话，吴沉水这才缓了缓，他低低开口道：“这几年，我们这里的确有人办了错事儿。”
顾棠光的视线没有移开他，但是语气异常平和，如同没有打破这个秘密之前：“吴村长，这事确实糊涂，但悬崖勒马，认罚又是一回事儿。”
吴沉水的额头已经有了些汗水，黏在他斑白的鬓角：“我没想要瞒，只是一直羞于上报神殿”，他的声音低哑，“我一直怀愧于心的，便是自己养的义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撬开了鹿泽村的妖鬼封印之处，并且向鬼族贩卖符咒的材料。”他眼睛微微眯起：“待到我们察觉时，他早就溜了。”
“这是我的过错，也是我的耻辱，我是鹿泽村的村长，却犯下如此过错。”
几年前，吴沉水收留了个孩子，那青年皮肤黝黑，伶牙俐齿，又十分机灵，他十分喜欢，加上自己没有孩子，便收留他当作自己的义子。谁知酿下大错，那人跑了，自己又羞于启齿，于是便平息下此事，也没有上报。
“我早该料到，神殿迟早会得知此事的。”
“哗啦——”一声，大堂的窗扉被吹开，瞬间有风灌进来。
“吴村长，鹿泽村是个很美的地方。”顾棠光静静注视着他，“神殿这里的人，不会放弃这里。”她拿起一侧的茶盏，观赏着上面的蓝色青花，“可是这里的人并不完全属于神殿。”
吴沉水苍老的眼睛里精光一闪，很快抹去，他开口喝茶：“顾道师，这一点，你深知我也是无能为力。”
意料之中的回答，顾棠光嘴角仍带着笑容，避重就轻道：“那么这次我们也要多谢吴村长您的配合。”
茶杯一放，吴沉水会以歉意的笑容：“不敢，但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配合了。”他紧跟着又补充一句：“不仅仅是我，神殿那里不也清楚这样的情况吗？”
“神殿知道，也在出手”，顾棠光放下茶盏：“这一点，从未改变。”
“我坚信神殿一定能达到目的，那么可否也予我李某等人一点薄面呢？”声音突然传来，二人望去，堂前来的正是李渊宣，旁边立的是一位老者，后面全是穿黑衣的一众人。
顾棠光起身，与吴村长下了台阶，顾棠光的衣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我就知道，李道长会来的。”
李渊宣的笑容依旧平和，他开口第一句话是道谢：“多谢顾道师等人的相助，赶在今天的前一天，我们已经安排好阵法了，幸好今天才下得暴雨，否则计划又要有所延迟。”
顾棠光望着他面上温和的笑容，也微笑道：“不敢。”众人来到大堂中，李道长坐下的第一句话便是刚刚谈话的事。
“方才你们二人谈了话，顾道师现在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吧。”顾棠光点头：“不错。”
李渊宣笑着说那便好，转头对一旁的老者道：“那现在便是我们村中的程老爷子有话要讲。”
老者抬头，顾棠光这才看清他的脸，他的额头上皱纹很多，眼神温和又犀利。大堂中的灯火燃地旺盛，盆栽摆放井然有序，红木椅子相围。老者端坐其中，神色淡然严肃。
——这便是鹿泽村，除了吴村长和李道长之外，数一数二的人物——程海青。
“顾道师的身体，近来可好？”老者抚摸着手上的扳指，淡淡关心道。
“多谢程老的关心，我现在也是靠药物支撑着。”
程海青笑着摇摇头，语气也饱含赞赏：“顾道师自谦了，以你的道法功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
顾棠光一扫他身后的人，心里也只想得到个准确的答案，于是抬手便为他斟了杯茶：“程老，不知鹿泽村众人到了祈灵国有何打算？”
程海青一口饮尽杯盏中的茶水：“顾道师，我们干脆爽快利落地将此事说清楚。我与李道长等人敢担保，绝没有与妖鬼族苟合，几年前我们这些人误收留了个白眼狼，是我们的失误。而在五年前鹿泽村确实也与贺家那边签署了商易合约，但是除了这些灵物所化之人不敢保证，我们鹿泽村的弟子全部归属神殿所管”，他拂了拂衣袖：“以后还要请神殿的指教了。”
话已经谈到此地步，顾棠光已是一片了然，豁然开朗，心中暗忖：如此，便是皆大欢喜。而灵物所化之人，向来便是送去灯雪殿，由贺老那一派的人管理，贺老也从未做过与妖鬼勾搭的事。
就算有，现在也没有什么办法，神殿尽可能多的归纳更多地方的人，但正如吴沉水所说，对于灵物所化之人前去灯雪殿这一必定的途径，神殿也无法掌控。
这时，程海青突然开口，道：“如果顾道师还有顾虑的话，单冲几日前的检验，总该信了吧。”他眼睛一瞟，眼神意味深长。身侧的黑衣人中的一位突然低低笑开，他抬手，拉下面前遮挡容貌的墨黑色帷帽，同时上前一步。
——正是程寻晚。
他缓缓把玩着手中的帷帽，手指修长，他的右手臂上的伤已经好了。静静地，他站在那里，垂眸望向眼前的少女，末了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顾道师这般试探我，该是放心了吧。”
顾棠光心里一跳，没有想到会被他发现。没错，当初在她故意为他包扎的时候，喂进去的那颗药丸不仅仅是用来疗伤，更多了一味检测他身上伤的东西，只要他身上携带鬼气，服下后身上的伤口便会溢出层层黑雾，比法镜还要好用。
他的道法十分了得，又是灵物，将来极有可能处于神殿的管辖范围之外，不得不防。
察觉到他的灼灼目光，顾棠光也不好再隐瞒，起身望向程寻晚，与他对视，少年神色看似漫不经心，又似乎十分认真，等着她回答。
吸了口气，顾棠光重新挂上一抹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我为了确保万一，确实用了些手段。”
程寻晚不置可否，目光在她脸上的笑容上流连了一会儿，突然轻笑一声：“无妨，顾道师这么做是万无一失的。”
今晚的他，与之前有很大不同。
在疏离与温和之间，他沉默内敛的表面下，似乎有着不一样的深不可测。
顾棠光心下一阵阵发紧，众目睽睽下，程海青先微笑出声：“没错，顾道师的手段一向十分严谨。”他侧头，向顾棠光道：“我这个孩子，虽说是收留的，但他的本领可是数一数二的。”
顾棠光一笑：“我看得出来。”程海青笑着摇摇头，赞赏着看着眼前身姿颀长的少年：“我相信他长大后，会大有作为的。”
李渊宣带来的一众身着黑衣的人中，大部分都是武功较高的弟子，程海青选择亲自培养他，又当众如此赞赏，可见此人功力深厚，只是由于现阶段处于灵物化形的阻碍，所以略有所束缚。顾棠光暗自计较，默默留了个心眼。
待到众人从大堂中离散，顾棠光快步便去自己的住处。大雨停歇，刺目的闪电已然消失，她的心中也放下了积压已久的巨石，想着赶紧回去沐浴歇息。
院子门口种的有巨大古老的银杏树，雨停后风依旧很大，吹拂得枝叶隐隐作响。
顾棠光停下脚步。
风还在刮着。天上有一弯浅黄色的月亮，乌云稀疏。
月光将树下那人的影子投射的很长，如此清冷，摄人心魄。
顾棠光望去，有些迟疑，但当开口念出这人的名字时，心中突然笃定下来。
“程寻晚。”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这里有妖魔鬼怪，有仙侠江湖，有暗潮涌生，有危机四伏——
一切贪瞋痴念，群魔乱舞，都不曾消寂下去。犹如这场发生在鹿泽村的盛夏，在晚间的一场暴雨中，数道闪电撕开了昏沉沉的天际。
吴沉水来了。
此时他脸色十分难看。
顾棠光微笑，主动倒了一杯茶给他。
吴沉水低低叹了口气，他没有喝茶，只是紧锁眉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顾棠光敛起笑容，“我知道这一切并不都是吴村长您的过错。”
没错，此番前来水月庙处理诡异事件是她的目的，儿打探鹿泽村的情况虚实，也是其中之一。
空气静默，似乎要冻结一切。
“顾道师，你们不会放弃鹿泽村的村民们，对吗？”
听到他的这句话，顾棠光目视眼前的男人：“不会。救出鹿泽村中的人，这不仅仅是我的愿望，也是神殿那里的旨意。”
听到顾棠光的这句话，吴沉水这才缓了缓，他低低开口道：“这几年，我们这里的确有人办了错事儿。”
顾棠光的视线没有移开他，但是语气异常平和，如同没有打破这个秘密之前：“吴村长，这事确实糊涂，但悬崖勒马，认罚又是一回事儿。”
吴沉水的额头已经有了些汗水，黏在他斑白的鬓角：“我没想要瞒，只是一直羞于上报神殿”，他的声音低哑，“我一直怀愧于心的，便是自己养的义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撬开了鹿泽村的妖鬼封印之处，并且向鬼族贩卖符咒的材料。”他眼睛微微眯起：“待到我们察觉时，他早就溜了。”
“这是我的过错，也是我的耻辱，我是鹿泽村的村长，却犯下如此过错。”
几年前，吴沉水收留了个孩子，那青年皮肤黝黑，伶牙俐齿，又十分机灵，他十分喜欢，加上自己没有孩子，便收留他当作自己的义子。谁知酿下大错，那人跑了，自己又羞于启齿，于是便平息下此事，也没有上报。
“我早该料到，神殿迟早会得知此事的。”
“哗啦——”一声，大堂的窗扉被吹开，瞬间有风灌进来。
“吴村长，鹿泽村是个很美的地方。”顾棠光静静注视着他，“神殿这里的人，不会放弃这里。”她拿起一侧的茶盏，观赏着上面的蓝色青花，“可是这里的人并不完全属于神殿。”
吴沉水苍老的眼睛里精光一闪，很快抹去，他开口喝茶：“顾道师，这一点，你深知我也是无能为力。”
意料之中的回答，顾棠光嘴角仍带着笑容，避重就轻道：“那么这次我们也要多谢吴村长您的配合。”
茶杯一放，吴沉水会以歉意的笑容：“不敢，但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配合了。”他紧跟着又补充一句：“不仅仅是我，神殿那里不也清楚这样的情况吗？”
“神殿知道，也在出手”，顾棠光放下茶盏：“这一点，从未改变。”
“我坚信神殿一定能达到目的，那么可否也予我李某等人一点薄面呢？”声音突然传来，二人望去，堂前来的正是李渊宣，旁边立的是一位老者，后面全是穿黑衣的一众人。
顾棠光起身，与吴村长下了台阶，顾棠光的衣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我就知道，李道长会来的。”
李渊宣的笑容依旧平和，他开口第一句话是道谢：“多谢顾道师等人的相助，赶在今天的前一天，我们已经安排好阵法了，幸好今天才下得暴雨，否则计划又要有所延迟。”
顾棠光望着他面上温和的笑容，也微笑道：“不敢。”众人来到大堂中，李道长坐下的第一句话便是刚刚谈话的事。
“方才你们二人谈了话，顾道师现在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吧。”顾棠光点头：“不错。”
李渊宣笑着说那便好，转头对一旁的老者道：“那现在便是我们村中的程老爷子有话要讲。”
老者抬头，顾棠光这才看清他的脸，他的额头上皱纹很多，眼神温和又犀利。大堂中的灯火燃地旺盛，盆栽摆放井然有序，红木椅子相围。老者端坐其中，神色淡然严肃。
——这便是鹿泽村，除了吴村长和李道长之外，数一数二的人物——程海青。
“顾道师的身体，近来可好？”老者抚摸着手上的扳指，淡淡关心道。
“多谢程老的关心，我现在也是靠药物支撑着。”
程海青笑着摇摇头，语气也饱含赞赏：“顾道师自谦了，以你的道法功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
顾棠光一扫他身后的人，心里也只想得到个准确的答案，于是抬手便为他斟了杯茶：“程老，不知鹿泽村众人到了祈灵国有何打算？”
程海青一口饮尽杯盏中的茶水：“顾道师，我们干脆爽快利落地将此事说清楚。我与李道长等人敢担保，绝没有与妖鬼族苟合，几年前我们这些人误收留了个白眼狼，是我们的失误。而在五年前鹿泽村确实也与贺家那边签署了商易合约，但是除了这些灵物所化之人不敢保证，我们鹿泽村的弟子全部归属神殿所管”，他拂了拂衣袖：“以后还要请神殿的指教了。”
话已经谈到此地步，顾棠光已是一片了然，豁然开朗，心中暗忖：如此，便是皆大欢喜。而灵物所化之人，向来便是送去灯雪殿，由贺老那一派的人管理，贺老也从未做过与妖鬼勾搭的事。
就算有，现在也没有什么办法，神殿尽可能多的归纳更多地方的人，但正如吴沉水所说，对于灵物所化之人前去灯雪殿这一必定的途径，神殿也无法掌控。
这时，程海青突然开口，道：“如果顾道师还有顾虑的话，单冲几日前的检验，总该信了吧。”他眼睛一瞟，眼神意味深长。身侧的黑衣人中的一位突然低低笑开，他抬手，拉下面前遮挡容貌的墨黑色帷帽，同时上前一步。
——正是程寻晚。
他缓缓把玩着手中的帷帽，手指修长，他的右手臂上的伤已经好了。静静地，他站在那里，垂眸望向眼前的少女，末了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顾道师这般试探我，该是放心了吧。”
顾棠光心里一跳，没有想到会被他发现。没错，当初在她故意为他包扎的时候，喂进去的那颗药丸不仅仅是用来疗伤，更多了一味检测他身上伤的东西，只要他身上携带鬼气，服下后身上的伤口便会溢出层层黑雾，比法镜还要好用。
他的道法十分了得，又是灵物，将来极有可能处于神殿的管辖范围之外，不得不防。
察觉到他的灼灼目光，顾棠光也不好再隐瞒，起身望向程寻晚，与他对视，少年神色看似漫不经心，又似乎十分认真，等着她回答。
吸了口气，顾棠光重新挂上一抹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我为了确保万一，确实用了些手段。”
程寻晚不置可否，目光在她脸上的笑容上流连了一会儿，突然轻笑一声：“无妨，顾道师这么做是万无一失的。”
今晚的他，与之前有很大不同。
在疏离与温和之间，他沉默内敛的表面下，似乎有着不一样的深不可测。
顾棠光心下一阵阵发紧，众目睽睽下，程海青先微笑出声：“没错，顾道师的手段一向十分严谨。”他侧头，向顾棠光道：“我这个孩子，虽说是收留的，但他的本领可是数一数二的。”
顾棠光一笑：“我看得出来。”程海青笑着摇摇头，赞赏着看着眼前身姿颀长的少年：“我相信他长大后，会大有作为的。”
李渊宣带来的一众身着黑衣的人中，大部分都是武功较高的弟子，程海青选择亲自培养他，又当众如此赞赏，可见此人功力深厚，只是由于现阶段处于灵物化形的阻碍，所以略有所束缚。顾棠光暗自计较，默默留了个心眼。
待到众人从大堂中离散，顾棠光快步便去自己的住处。大雨停歇，刺目的闪电已然消失，她的心中也放下了积压已久的巨石，想着赶紧回去沐浴歇息。
院子门口种的有巨大古老的银杏树，雨停后风依旧很大，吹拂得枝叶隐隐作响。
顾棠光停下脚步。
风还在刮着。天上有一弯浅黄色的月亮，乌云稀疏。
月光将树下那人的影子投射的很长，如此清冷，摄人心魄。
顾棠光望去，有些迟疑，但当开口念出这人的名字时，心中突然笃定下来。
“程寻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