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过十六座州府的界碑,行满三百载年岁,仍是寻不得那一枝落满他肩头的月光。”

    “未来界的太阳神——羲和帝君。”冥君一饮而尽那盏刚满上的茶。

    原来是他?

    “羲和帝君倾慕于常曦月神?”瑶姬不禁问道。

    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独地过冬,我们谁也帮不了谁。

    帝君这般苦苦寻觅,除了欠人情,那便就是倾慕了。

    “哈哈哈哈哈哈”一旁安静的司命星君突然大笑,边捋着他那白茫茫的胡须,边笑道,“她是他的妻。”

    “竟已是如此?”

    “那是自然。”司命星君起身,缓缓移向大殿深处,像是在找寻着什么,“有的人生来便是要注定在一起的。这就是天命姻缘。”

    “星君是说——”瑶姬像是恍然大悟了般。

    “不错不错,”星君随口接到,“太阳神同月神本就诞生于天地灵气,乃为数不多的天命姻缘之一。”

    “像女娲大帝同伏羲大帝便是其一。”

    “那还有吗?”瑶姬有些好奇,这天界的八卦她今儿还是头一回听说,不由得更是要多听点,也不枉这来天界一趟。

    “不曾有了。”星君像是在掐着指头算着什么,神神叨叨地道,“万载轮回淹没,现今灵气稀薄,在你未曾诞生的这些年里,不知陨落了多少上神呐。”

    一言罢了,殿内竟突然静得出奇,无一人说话,亦无任何声响。

    良久,“那孤可是长得像常曦月神?”瑶姬轻声问道。

    “皮相而已,不过都是一幻相罢了。”司命头也不抬地朝她挥手,“神女且过来一下。”

    瑶姬不解,但也是起身走了过去。

    “那就是孤只是碰巧同常曦月神长得相似而已,是这样吗?”瑶姬继续追问。

    “神女是在担心,自己会不会是月神的分身或者某一缕灵识之类的吧?”冥君也随她起身过去,绕有趣味地问她。

    瑶姬闻言,没有应声。

    是的,她是有些疑虑的。

    月神的灵识丢了,她自己刚好也是四海八荒这万万年来唯一一位没有灵识没有心的神。更况,她的长相貌似是让许多尊神都有了误会之感,而且最最重要的是——

    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那个常年来做的梦就是证据。

    因此,她是很有所怀疑的。

    没来天界前,她眼前像是一层厚重的腾雾,可来了这里,就像是突然去掉了好多好多层,然后就只剩下最后那层薄薄的雾气,她想穿过它,去到它的背后,可又很难很难穿过去。

    想必是她多想了,又或是时机未到,属于她的真相也并不在这里,所以才会是这般厚重的无力感。

    “其实神女这般想,倒也无可厚非。”冥君装作不经意般同正在低头捣鼓什么的司命对视一番,“尊上其实同常曦月神是有过些许缘分的。”

    “什么缘分?”果真有她不曾知晓的隐情,瑶姬强自淡定地问。

    “月神最后陨落的一次,吾奉旨前去引灵,却不想丝毫未曾见得。原以为是羲和帝君同吾等玩笑,半路截了月神灵识而去。后来才得知,羲和帝君竟也不曾知晓那灵识去了哪里,羲和帝君见状已无力回天,便集了那些散落的大块灵力,以及月神生前全部的相关神物,又回未来界寻了盘古大帝开天辟地的灵物——始轮境,此物自开天辟地以来就此一孤品,倒也生得安宁,无神无人敢用。”

    “为何?”瑶姬听得煞是入神。

    “始轮境,乃盘古大帝开天辟地灵气所化,能够使用始轮境的人,莫不是天地间巅峰般的存在,他们从某种程度而言已掌控生死,就算是岁月时间都难以抹杀他们。上古洪荒年代,诸等神仙,若是在渡轮回劫失败后,一些能力超凡者,却是能够用此境施展神通保存一点灵识,进而转生轮回,等待着机缘到来,激活灵识,再度涅盘于天地之间。”司命缓缓讲到,“若非万不得已,是不能用也用不得的。”

    “为何用不得?”

    “始轮境,开天辟地之物。本该早已随盘古大帝归墟,却奇迹般存了下来。若要强行启动,须得以未来界品阶以上的元神祭之,等待机缘来,方得重塑其灵识。”

    “那不就是以命换命?”瑶姬大为震撼,羲和帝君竟这般痴情。

    他,竟这般爱她的妻。

    “差不多就是如此。”司命缓缓道,“若是天地机缘得巧,灵识得以重塑,那被献祭的元神便可也无大碍。可若是发生意外,灵识不得重塑,被献祭的元神便也会随之灰飞烟灭。”

    “羲和帝君费劲千辛万苦,方将自身元神同始轮境和为一体,便马不停蹄地奔向尊上母后,也就是西山王母处。”司命深深回忆着,大口喘着气,像是在回忆着极其痛苦的事情,“始轮境急需被纯粹天地灵气所孕育,方得正式开启。一切本该十分顺利,只待西王母产下灵胎,便可功成圆满。”

    “却不料,烛龙竟趁此间隙,率兵领水界群攻天界。”

    “当时娲皇甫补好月,天界灵气甚是稀薄,正是休养生息之时。水界又一向同我天界争高低,便趁机发动了兵乱。”

    “我天界当时定是无力应战,眼看已被水界淹没了三十三重天,死伤惨重,连天帝也无可奈何之时,羲和帝君竟自请从未来界过来,助天界一臂之力。按天规,未来界之神无论如何都不会随意插手四海八荒之事。所以当时消息一出,震惊了整个天界。”

    “天帝分外感激,集天界全部灵气幻化成数万天将助羲和帝君。”

    “毫无悬念,羲和帝君胜了。就在那日,羲和帝君身着战甲,以颛顼剑顶那水界之主——烛龙的喉颈。”

    “羲和帝君大义,见已定胜负,便决定饶那烛龙一命,只要他答应数万年内不再犯天界。”

    “烛龙连声应好,却不料竟阴险使诈。”

    “如何使诈?”瑶姬忙追问。

    “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烛九阴,烛龙。修然而长,以光为热,远谢日力。它便凝聚最后全身灵气,自目中射去,彼时羲和帝君已放下警惕,摘了太阳神之面具。竟被这烛龙之目,伤了眼睛。虽不得大碍,但当时帝君刚将自身元神祭于始轮境,神力尚未恢复,也因此眼睛暂且失明。”

    “天帝见此状,忙携了太虚剑趁机斩了那烛龙的头,此乱才算得已平息。”

    “按常理来说,帝君伤了眼睛倒也无甚大碍,稍作修养便可恢复。可帝君的元神已祭于始轮境,始轮境在未开启之前,也就是正在孕育之时,是断断不能有任何损伤。此番帝君眼睛受损,虽无大碍,却也伤了灵气,竟也牵动了始轮境。”

    “始轮境便因此而破,帝君元神也受损,里面所孕育的月神之物更是消失殆尽,什么也未曾剩下。”

    “虽是如此,倒也因此,羲和帝君的元神受损却也未曾一同归墟。也算冥冥中因祸得福。”

    “但月神的灵识,却是再也不得而结了。”

    “许是因着你母后孕育过月神之物,更是沾了点羲和帝君元神之气,在始轮境的融合下,诞生的二十三公主,也就是神女您,才同月神容貌走了些许相似的缘故。”那司命星君这才缓缓说完。

    原来,三百年前,竟发生了这样一番大战。

    司命仅是转述回忆,就已如此痛苦不堪,更况当年亲历者。

    历史总是轻描淡写的几句,后面却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

    瑶姬沉浸在这般沉痛中,竟一时不曾出来。

    “想必羲和帝君定是非常沉痛了罢。”瑶姬轻声说道。

    “天命如此,羲和帝君那般聪慧神高,也是能明白的。”司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羲和帝君当时说的一句话,倒叫我等分外震惊。”

    “什么话?”

    “当时天帝敬问羲和帝君,这万万年来不曾插手过四海八荒的凡尘事。这次又怎的突然来了?”

    “羲和帝君只说了一句话,却叫我等分外震惊,无人再敢言。”

    “帝君道,这四海八荒的生灵安宁,乃常曦月神数次陨落,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换来之物。”帝君顿了顿,“现今,她不在了,本君理当守护她所守护的。”

    “守护她所守护的。”瑶姬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

    沧海桑田,我们都以为这来年时光汹涌,我们有那么长的时间可以一起慢慢度过。那些误会和伤害总有一天可以会由时间风干抚平。

    可世事无常,人命如晨露,生老病死从来不由我们掌控。留不下,抓不住,追不到。这被折断的时光之箭无法到达未来。就连留一副干净怀抱温暖都成了幻念。

    “怎的?”冥君见瑶姬半晌不出声,“神女这是在感慨了?”打趣道。

    “天命姻缘,便会如此。”司命星君笑了笑,“神女且不过来算上一算?”

    瑶姬这才回过神来,怎的听了故事差点把正经事儿给忘了。

    “算。”瑶姬两步并作一步上前,“自然是要算的。”

    只见司命星君缓缓拿过一台灵器,幽幽发着亮光,“且将你二人的名字写于上面。”

    瑶姬照做。

    却见得这神器半天不曾有任何回应。

    “莫不是老头子你这神器坏了罢。”冥君打趣道。

    “你小子,别瞎说。”司命也有些皱着眉头般,“此器只有在非同寻常的卦象上才会有这般状态。”

    正说话间,却见那灵器慢慢现出几字。

    仔细看来,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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