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府后花园内——

    一连几日雨水连绵不绝,很快便将梨落轩的梨花扫荡一空,树上连个花瓣都寻不见了。

    天色阴沉沉的,颜文梁正一人坐在廊下的椅子上抬头看着满院狼藉发呆:“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说罢,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正准备回房,突然发现成璜正站在他面前。

    “我还以为你是不想见我,没想到是真的病了——”成璜笑着,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我看也不像太医说的风寒——”

    “明王熟读医书,那么依王爷看,我这得的是什么病呢?”文梁转头看向成璜。

    “心病!俗话说,心病还要心药医!”成璜说着将一封信交给文梁,“孟莹也听说你病了,特意让我带这封信给你!”

    颜文梁看着那封信,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整个人顿时变得神清气爽了许多。

    成璜见文梁如此,不禁点头道,“当年,云都那么快就来归附,我还觉得奇怪,不像你的行事做派,居然都没有讨价还价,而且就急忙忙点名要见我……现在想来,你当时就是想要借助漠北的力量帮孟莹找我吧?”

    “嗯,不过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你就是权倾天下的明王殿下,我当时看到你,我都傻了,我想逃,可是我又忍不住,我觉得我不会看错人,我觉得不会有意要害死孟莹,我要弄清楚究竟……自从梅溪回来,我已无意仕途,本来就想着找到容绣母子后就一起隐居梅溪,真是天意弄人啊!”颜文梁苦笑道。

    “如此,看来我们都没有看错人!”成璜继续道,“扪心自问,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做出跟你同样的选择!”

    突然一□□来,不知从何处吹来一片黑云,檐下又吹来了滴答滴答不停的雨声。

    “朴儿有消息了吗?”文梁说着伸手去接那雨水。

    “没有——什么都查不到——”成璜摇头道。

    “你有没有问过孟莹,她这几日都去了哪些地方?”颜文梁问道。

    “她不敢乱跑,就只最后那日,带着朴儿去梁王府门口磕了头……”成璜说着看向文梁,谁知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辛惠!”

    “曾子建被俘,她肯定早就回到了上京……”颜文梁说道。

    “大隐隐于市,上京这么大,无异于大海里捞针!”成璜皱眉道。

    “眼前就有人知道,你又何必要大动干戈呢?!”文梁反问道。

    “你是说?!”成璜看着颜文梁,顿时恍然大悟。

    “嗯,就是他——曾子建,他肯定知道!”文梁点点头,“不过这件事就只能靠你了,我现在可是还病着呢……”

    “人在巴霍族手里,我……”成璜似有犹疑。

    “就因为人在巴霍族手里,你才方便啊,青后和王妃都是你的忠实拥趸,巴霍族不会不给你这个面子的,只要你肯开口——”颜文梁说着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成璜的肩膀,“不过,如此一来,你的身份可就瞒不住了,你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也就都瞒不住了,成璜,我真想跟你一起去,我只怕曾子建会杀了你!”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闷雷,天色顿时变得黑压压的,雨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砸落到了地上,一阵风来,将树上的绿叶纷纷吹落……

    两人肩并肩站立于廊下,看着眼前的风雨,不约而同的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

    如惊雷一般的“隆咚——”一声,天牢的铁门被打开了!

    接着便有“噔噔”的脚步声自远及近的传来——

    “王爷小心,人就在这里!”侍卫首领说着小心翼翼的燃起了蜡烛,帮成璜照亮了脚下的路。

    成璜一时没能适应这里面的幽暗,直到那烛火慢慢旺盛,才看清了眼前的曾子建,浑身血污,手脚都被铁链拴住……

    明知有人来,那曾子建却是一动也不动——

    “少在这儿装死,明王殿下来了,还不赶紧跪下!”侍卫首领说着抓起鞭子狠狠打在了曾子建身上。

    “罢了,让我单独跟他聊聊——”成璜说着一把抓住了侍卫首领鞭子。

    “是!那咱们就在外面候着!”侍卫首领说着便转身退下。

    “要杀变杀,我跟你们,无话可说!”曾子建声音嘶哑,慢慢抬起了头,明亮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一双眼睛从冷漠无畏骤然变成了震撼惊诧——

    “是你?!成璜?!不对,明王?!你是?!”曾子建嘴里喃喃,他的大脑一时之间似乎也有些混乱,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

    “是成璜,也是明王。”成璜说着,朝着曾子建走了一大步。

    “这怎么可能??”曾子建的身体在挣扎着,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成璜,“对了,慕容夫人是南人,可你,你怎么会?!”

    成璜却是不说话,举着那蜡烛径直走到了曾子建跟前,好像是故意让他看清楚自己。

    又见他掏出身上的匕首,烛光下,那匕首的锋芒却是格外刺眼——

    “先是接近孟莹,然后利用孟莹接近我,再利用我去诱骗梁王,所以梁王兵败被俘,王府满门罹难,这些都是你一手操控的?!”曾子建满眼愤懑的看着成璜,那眼神恨不得像是要把他千刀万剐。

    “是我,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过孟莹,我只是想要保护她,当时的形势,你也知道,梁王因为一句谶语便要千方百计置孟莹于死地,梁王若是活着,孟莹就一定活不了!”成璜看着子建,“而且你当时也劝过梁王,不要急功近利,是梁王自己好大喜功,亲手给自己挖了一条死路!”

    说罢,手起刀落,只听得“哐当”几声,曾子建身上的手链脚链便都被砍断了。

    只见曾子建瘫坐在那里,浑身都在颤抖着。

    “兵不厌诈,自古成王败寇,穷途末路,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曾子建冷笑一声道。

    “这是容绣临终前留给孟莹的,孟莹让我带给你——”成璜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子建。

    子建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看到那信封上的字迹,似是用尽全力控制住那只颤抖的手,缓缓拆开了那封信——

    蜡烛旁不知什么时候飞过来一只飞蛾,绕着那烛光飞个不停。

    外面还在下雨,间或能听到滴答滴答的雨滴声——

    慢慢,那雨滴声便被悲戚的抽噎声盖了过去……

    “相信我,这不是我的本意,我本也想让你安心上路……”缓缓,成璜开口了。

    “所以,发生了什么事?”曾子建问道。

    “朴儿不见了,孟莹现在每天急得吃不下,睡不着……我们怀疑是被辛惠给领走了……”成璜说道。

    “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让我告诉你辛惠的藏身之处?”曾子建说着将信递又放回到了案上,一脸苦笑道,“南成慕容王府的后人,居然要去救忠靖侯府的后人……”

    “不是,是为了尽快找回朴儿!让我们知道朴儿是安全的就可以!哪怕他不再回到孟莹的身边!”成璜继续道,“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对其他人动手!”

    “我不杀伯仁,更不能让伯仁因我而死!”曾子建嘴里喃喃,却慢慢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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