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天已经黑透了。

    几个人影从墙边下来,正是陈武几人。陈武将一根绳索绑在自己腰间,另一端绑住狄笛:“小笛儿,等会下水了你就跟着哥哥知道了吗?要是实在游不动了跟哥哥说一下,哥哥拖着你。”

    “好。”狄笛乖巧的回道。

    “这次狄笛回来了就是我们的大英雄,哥哥给你买糖吃。”陈武哄道。

    之后一群人纷纷跳入水中,水流有些湍急,众人用了一点时间才稳住身形,狄笛初下水差点被卷跑出去,还好陈武腰间的绳索将狄笛拉扯住。等狄笛稳住身形,陈武看狄笛在水中竟十分灵活。当即放下心来。

    几人游了半刻钟的时间就到了对岸,等上岸了,几人累在地上喘气,等众人休息的差不多了,陈武和许知才招呼众人出发。

    几人跟着狄笛左拐右拐地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才停下来,只见狄笛拨开眼前的落石和杂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洞显现出来。

    “这要是没狄笛带着我们肯定找不到。”队伍中一个人说起来。

    其他人纷纷附和,陈武也夸了一句,就让众人跟着狄笛往洞中而去。

    最开始洞中还很狭窄,等众人再往里走去,慢慢地就宽敞起来了,许知在火折子的照射下打量起整个隧道,外面那一段应该是某些动物挖开的,这里面应是天然形成的,洞中有些微的水汽,偶尔有一些水滴从头上尖尖的石头上滴落,发出“滴答”的声音。除此之外,只有几人的呼吸声。

    “狄笛,你是如何发现这个山洞的?”许知有些好奇。

    “邻居家的小孩说要拉我们出城探险,说这山上有妖怪,我一时好奇就瞒着爹爹跟他们来了,结果半途看到一只松鼠,就追着它往这来了,那时候不知为何也不害怕,就这么走进来了,也没发现跟小伙伴分开了”狄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好在后面我还认识路,还能回家,因为这事,那晚回去还给爹爹骂了一顿。”

    许知被狄笛逗笑了,“以后可不许这么胡闹了。”

    “嗯,不会了,后来想想都有点害怕了。”正说着,狄笛提醒大家小心,“快到出口了,你们小心点,不要碰到头。”

    刚说着,许知就一个结结实实的撞到了顶上,好在马上反应过来了,让身后人也注意点,就继续朝前走了。

    过了一会儿,众人出洞,看天色,几人应该在洞内待了一个时辰。

    “得抓紧些,不然回去天亮了被南巫军看到就麻烦了。”许知吩咐后面的人,然后几人跟着狄笛往前走去,走了约一刻钟,到了约定的地点。

    没过多久,就有人骑马而来,许知对来人出示了南令羽给的一支黑乌簪子,来人将包袱递给他们:“你们小心些,我来的路上遇到几个探子,虽然把他们杀了,但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暗处我没发现的人。”

    众人道谢后就各自走了。

    几人对来时的路有了大概的印象,走起来比之前快了半个时辰,到了护城河边时,天已有些泛白,几人正准备下水,跳出来几个人,来人大喊:“这里有人!”

    陈武几人反应迅速,直接上前将几人杀了,吓得狄笛呆愣了一下。

    “快走,等会全来了。”许知催促众人。

    众人纷纷下水,等到城墙下的时候,许知赶忙拉了拉城边的绳子,示意上面的人拉他们上去。

    这时狄笛和陈武才到岸边要上岸,岸对面已聚集了不少南巫军队的人,直接开始射箭,陈武护着狄笛往城墙而去,几人相助着将绳子绑到了身上,开始攀墙,上面的人也十分卖力,几人速度竟也挺快。

    几人经历过战场,用刀挡着箭林,但狄笛何曾经历过,一时有些慌张,陈武吼道:“小笛儿,你尽管往上爬。”边说便往狄笛靠去,为她挡下身后的箭。

    上面的人因着箭林拉绳也有些吃力,不过好在狄笛还小比较轻,上升速度倒是很快。但是意外就在一瞬间,一支箭直直地朝狄笛的绳索射来,狄笛的绳索当即裂开了一半,另外一半似乎承受不住重量还在慢慢断裂,就在狄笛绳索断裂往下掉之时,陈武一把拉住狄笛,紧紧护住要往上爬,许知等人也渐渐靠过来,想以此为两人撑起一片安全的地方。

    但是敌军越聚越多,射来的箭也越来越多,几人不是被擦伤了手臂就是被射中了大腿,好在最后几人都攀上了城墙。

    陈武抱着小笛儿坐在地上直道:“小笛儿,不怕,我们安全了,安全了。”看着狄笛渐渐平静下来,陈武的声音却越来越弱,“小笛儿,你是我们的小英雄…陈武哥哥给你…买糖…”

    渐渐地声音没了,其他几人还在劫后余生的欣喜中,都没发现。

    狄笛从陈武的怀抱中抬起头,看着陈武紧闭的双眼,喊道:“陈武哥哥!”

    这时,几人才注意到旁边的陈武,仔细一看,一箭从左边刺出,竟直直地透过整个胸膛,一箭在腰上,黑色的衣服看不出有多少血流出来。

    几人赶忙让军医来此军治疗。

    许知让狄笛将寒水花拿去王府给南令羽制作汤药,自己跟其他几人守着陈武等军医过来治疗。

    等军医匆忙赶来,赶忙让人将背后箭杆折断,为陈武的伤口洒下金疮药止血。

    两个军医摇了摇头,“这伤及心脉,怕是救不回来了。”

    许知含泪抱拳,“还望二位全力救治!”

    军医让几人将陈武架到担架上抬回营帐,说要与其他人商议一下,几人赶忙按照军医的指示抬起陈武将他送回营帐。

    因着这几日的瘟疫,全城的大夫大多聚集在这里,此时倒是行了方便,只是众人看着贯穿心脉的一箭,谁也不敢轻易下手,而两个御医已许久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更无从下手。

    看到众人束手无策,方度似是想起了什么,对方仁说道:“我曾在医书上看过以刀切开体肤,后在伤口上以针缝合之法,父亲,您可还记得?”

    方仁踌躇道:“此法先前我并未做过…且成功率极低,九死一生…”

    许知闻言,问道:“若是按照平常方式,陈武能活下来吗?”

    几个大夫都摇了摇头,陈御医开口:“此时拔箭以药涂之,心脉必定血如泉涌,不出半个时辰,血尽而亡。”

    许知思考片刻:“那就……拜托您了,只求那一线生机。”

    方仁留下方度和两个军医,让许知将自己吩咐的东西备好,与军医讲了一下自己看过的案例以及书上记载的方法,众人知道此关乎眼前人的性命,不敢有丝毫怠慢。

    其他大夫则为许知等人包扎了一下伤口。

    一盆一盆的血水被端出,许知看着,心里紧张极了。

    不知过了多久,几人才从营帐中走出,段御医上前道:“我们已将箭取出,缝合止血,但是后续能不能活下来,还得看他自己。”

    许知等人无言,狄笛这时也已送好草药从王府而来,一来就听到了这句话,赶忙上前抓住方仁的袖子:“方伯伯,陈武哥哥会没事的对吗?”

    方仁不知如何回答,狄笛看着当场心就沉了下去,眼泪止不住地流:“都怪我,要是我当时爬的快一点,或者我不要害怕自己能保护自己,陈武哥哥就不会为了保护我受伤了。”

    方度上前安慰狄笛,似乎也是在宽慰众人:“陈武哥哥会没事的,他还说要给你买糖吃呢…”

    “对,陈武哥哥答应我的从来不会食言的。”

    这一夜,众人不敢休息。

    然而上天总是没有那么慈悲的,半夜,陈武突然发起高烧,血从包扎好的布条中渗了出来,止都止不住,狄笛捂着伤口,恸哭不止:“不要流了…”

    兵荒马乱的一天,待日头渐渐西沉,陈武奇迹般地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的众人,“老许,你哭什么,爷还没死呢,等老子伤好了,看我不杀得于擎狗贼跪地喊爷爷!”

    许知听着方才笑了,陈武又转头向狄笛说道:“小笛儿,不哭了啊,哥哥没事,等哥哥给你买糖。就是我现在有点痛,让哥哥休息一会儿。”

    “好,哥哥,我等你。”狄笛止住了眼泪,乖声说道。

    “寒水花有用的吧?外面战事如何了?”陈武关心道。

    方度一一解答:“公主已经熬成汤药给大家喝下去了,都退烧了,过几日应该就好了,他们还在攻城,王爷和狄叔带兵守着呢,武陵那边传信过来说景王派兵帮他们解困了,南巫死伤估计有三万,就是没抓住向云,让他带着剩下七万走了,估计是往我们这里来了。不过王达将军也带着队伍来帮我们了,南巫赤羽将军也在进攻南巫皇城的路上,届时占领皇城断了他们的粮,我们两面夹击之势形成,定能大破南巫军队!你个功臣,可要早点好了,你自己说的要把于擎脑袋摘下来当球踢的。”

    “好啊好啊…”陈武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满意极了,黑色的脸上似乎都有些红光,“你们快去帮王爷,我累了,需要休息会儿,你们一堆人在这儿哭哭啼啼的,吵得老子都睡不安稳。”

    几人被陈武赶了出来,许知不放心地问方度,答案不出所料。

    “此怕是回光返照之相,唉…”方度说着谈了口气。

    众人不再说话,许知沉默半晌说道:“陈武就想我们打败于擎这狗贼,我们不能让他失望!”

    几人闻言,也不再沉溺于伤心,翻身上马往西面城楼而去。

    时城楼一片硝烟弥漫,南巫不停地用投石车向寻城投射火球,城内一片哀嚎。南巫士兵在城门处用巨木撞击着城门,好在城门当初以千斤玄铁打造,并不是他们能撼动的。一个个的南巫士兵前赴后继,攀着云梯就往城楼上冲,又被靖的士兵打下。城楼上尸体已然堆积成山,南巫的、靖的都有。滚木礌石已然不够,祁王在指挥大家用尸体去砸那些想要奔上来的南巫士兵。本来大家都在挑南巫士兵的尸体,最后急了眼,也不分辨了,抬起脚边的就往下扔。

    一片人间炼狱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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