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东时想看她能演多久,他不动声色,等她自己演不下去,可她一直在吃,她似乎只是找了个地方在慢条斯理的吃东西。

    周染一口酒喝的太急,咳了几声,在餐车上找餐巾,陆东时本在冷眼看她表演,周染拍着他胳膊,催促道:“帮我找找啊。”

    这是陆东时今晚上第二次被使唤了,他拧着眉瞪她,周染也拧着眉瞪回去。她的小脸因为上了酒气,红嘟嘟,粉扑扑的,生气的时候两条眉毛挑的高高的,有种娇憨感。

    很少有能在陆东时的眼神下还能滴水不漏的演员,排除了演戏,那她是真的笨。

    陆东时刚才浑身的警戒好像瞬间被戳了个洞,彻底放松下来,无奈地从餐车一角帮她取出餐巾。

    周染沾了下嘴角,“你这样的工作状态不行啊,太没眼力见了。你说你过来躲着偷个懒我能理解,客人都快呛死在你面前了,你还坐着像尊大佛。”

    陆东时不说话,周染戳他,“别装,说话。”

    陆东时终于张口了,“说什么?”

    他突然开口让周染一愣,语气弱了几分,“说……说你知道错了。”

    “我不说。”

    “哈?”周染实在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能在服务行业做的这么傲娇的,这一天不得八百个投诉。

    她气呼呼的瞪他,其实脸在背光下根本分辨不清五官,只是找个大概是眼睛的位置瞪。

    她愤愤地叉起一块牛排,即将放进嘴里时,陆东时出言提醒,“牛排冷了会腥。”

    她果断放下牛排,去吃果盘。

    陆东时觉着她挺有意思,打发下时间刚好,于是问她:“吃这么多?”

    周染咽下口里的食物,又喝了口酒,“不干演员了,明天就退圈,你看我饭量还不错吧,我转行干吃播去。”

    “不太适合。”

    “为什么啊?”

    “你的食量也没那么大。“

    周染不服输,“那是我没放开,现在我只有一分饱,还有十分力没使出来。”

    其实她刚才胡说八道的,长期抑制食欲,胃早就饿成小鸟胃了,她在水果上扎了几下,就是没放进嘴里。

    陆东时逗她,“那你先吃,不够再给你拿。”

    通常服侍生都会有用行业用语,例如绝对不会称呼客人为“你”,而是称呼为“您”。

    这个漏洞太大了,周染已经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她转头盯着他,问:“你是不是陆东时?”

    陆东时好久没被直呼大名,有着一瞬间的不适应,但是奇妙的是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否认道:“不是。”

    周染狐疑,“真不是?”

    这次他停顿片刻,反问:“如果我是呢?”

    “那我就劝他赶紧跑!”

    “跑?跑去哪儿?”

    “不是这个跑,我是说抛弃这个影视公司,跑路,这个公司真是烂透了……”

    接下来,周染向陆东时吐槽了种种不公遭遇,有她自己的,也有别人的,短短半个小时,陆东时已经掌握了她基本情况,周染,22岁,北影毕业,被公司雪藏一年,目前被很多男人骚扰。

    讲到最后,周染问他:“那些家伙得不到甜头是不会给资源的,对吗?”

    陆东时没有回答她,因为她问这句话的本身不是已经得到答案了吗?

    她轻轻一笑,眼角似乎有泪光闪烁。

    周染说话有种温柔缥缈的舒适感,明明只是一个小女孩对社会不公待遇的抱怨,可他竟然不知不觉听了很久。

    陆东时的助理栾琦在拐角处,将一个个试图到后花园探险的女人给支走了,其中有个女人眼神相当凌厉,看栾琦的那一眼,让他头一次感受到除了老大以外,其他人身上那种强烈的压迫感。

    但是他挺住了,他拦在路上,请她离开。那女人冷笑一声,潇洒走了。

    他实在不想有谁来打扰小高总给老大安排的放松之夜,因为真是棒极了,安排的女人也妙极了,还没见过老大能跟哪个异性私下聊这么长时间。

    餐车上的两瓶香槟,周染喝了一瓶半,还有半瓶在她喝醉后跟陆东时称兄道弟时塞给对方了。

    周染有些喝多了,不说话了,靠在摇椅上散酒气,身体轻侧,脑袋后仰,露出修长的脖颈,向下流线型的弧度蔓延到腰间,后腰处微微陷了进去,在腰臀处勾出一个美妙的弧度。

    陆东时觉着在这呆的时间够久了,该走了,于是站起身,摇椅又晃了晃。

    “你要走?”周染突然拉住他的手,她神态有些迷离,微张着双唇,眼波流转间楚楚动人。感受到他的手指在手心反转,她下意识抓紧了一点,“我忘了跟你说了,如果你是陆东时,我想骂你一句:死变态,举办这种丧心病狂的party!哈哈!”

    她连骂人都是那种娇憨的语调,因为大笑露出的酒窝,专注又真诚的眼神,仿佛让他觉着世界上她只会向他笑一样。

    她向前微倾着身体,深V的礼服微微敞开,陆东时眸色暗了一下,抽出手来,惯性让摇椅晃动起来,她迷迷糊糊间看见他俯下身笑着说:“好,这句话,我帮你带到。”

    这时烟花升空,天空有一瞬间的绚丽,在烟火的映照下,她终于看清了陆东时的长相,贵气不凡,俊美无比。

    然后她就在摇椅上睡着了。

    第二天周染是在她的出租房里醒来的,身边有个照顾她的女士,见她醒过来,微笑着说了一句:“周小姐,您还好吗?”

    她不知道什么情况,头有些宿醉后的微痛,皱着眉问:“啊,请问你是?”

    那人递出名片,周染接过,上边写着:程征集团董事长秘书楚应柔。

    程征集团,董事长,毓丽新东家,陆东时。

    “陆东时的秘书?”

    她还是微微笑着:“是,但是大家更喜欢称陆总为陆先生。”

    “是我唐突了。是陆先生让你来照顾我的吗?”周染自己也拿不准,她遇见的到底是不陆东时。

    楚秘书笑着摇摇头,“不是,是他的朋友拜托我过来的。我已经帮您叫了清粥,祝您用餐愉快。再见,周小姐。”

    “再见……”在门关上之前,她又叫了一声,“楚秘书,如果你见到陆先生的那个朋友,帮我转达,昨天晚上最后一句话是我的酒后胡言乱语,让他别当真。”

    “好的,再见。”

    她遥望着关上的门,心想,这个年代什么都不好做,连董事长秘书还被安排来干这种伺候人的小活。

    她起身哼着歌去卫生间洗漱。她惊讶于陆东时秘书做事的妥帖程度,昨天的礼服被挂置在一侧,身上换成她睡衣,昨晚上的妆也被卸干净。

    她隐隐在期待着什么,擦着头发,找到手机开机,微信声响起,是戴姐发来的消息,昨晚九点,问她在哪儿,还打了电话,整整11个未接。

    她赶紧回了经纪人的电话,经纪人秒接,“你昨晚上去哪里了?”

    她问:“怎么了?”

    那边传来一个叹气声,“你错过了与陆东时见面的机会。”

    原来,昨天陆东时现身宴会厅了,在大厅停留了近半个小时,除公司高层外,还有不少小花也都到他面前亮过相。与传闻的狠厉不同,陆东时竟看起来温润有礼。

    昨晚上戴姐找她都找疯了,整整半个小时,竟没有一个人见过她在哪儿。

    周染沉默了片刻,戴姐以为她只是还没接受自己让她抱大腿的建议,心下惋惜她的前途,正当劝慰几句时,周染却问了一句:“陆东……陆先生他穿得什么衣服?”

    “米色西装。”

    周染心中一凉,她知道米色系西装配黑色衬衣的可能性不大,可她依然想得到确切答案,“搭配什么颜色的衬衣?”

    戴姐不知道她到底想问什么,她没有办法甩出一张照片给她,因为会场要求所有的拍摄设备上交。事实上,就算昨天在场有人偷拍他的照片,也不敢发。没人愿意拿前途开玩笑。

    戴姐一口气说完:“灰白色衬衫,搭配香槟色条纹领带。”

    周染那一刻只觉得脑子空白,手有些微微发颤,昨晚上她真的认错人了,还因此错失了重要的一个机会。

    她放弃原则了,没有戏,灵气一样会消散。

    她说:“戴姐,前段时间找我的那个甜宠古偶网剧,你帮我应下来吧,我不挑了。”

    戴姐听到她语气中那种深深的疲惫感,猜到她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现实的残酷远不止于此,“小染,那部剧的女配定别人了,女主角是带资进组,要求女配颜值不能比她高。”

    又是这样,女一接不到,女配轮不着。

    她喃喃道:“这样啊,那这样就再等等吧。”

    戴姐安慰的话说了太多遍,现在这种局面确实无话可说了。

    那天周染抱着膝盖,从白天呆到黄昏,期间她妈妈秦老师打过来一个电话,问她近期怎么样?

    她问:“我回老家发展怎么样?”

    这是她头一次问这个问题,秦女士敏锐地察觉到她有情绪,问她:“拍戏累了吗?如果拍戏累了,就回家休息休息,我和你爸爸都想你了。”

    周染强颜欢笑道:“我就随口一问,你这样说,把我眼泪都快招出来了。”

    随后又聊了几句家常,挂了电话,秦女士跟老周说:“怎么感觉这一年染染的话越来越少了呢?”

    老周还在电脑上下棋,闻言回过头来:“女儿大了,不能指望她还跟小时候那样,跟你无话不说。”

    秦女士皱着眉,觉着事情没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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