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循也不知这番话她听进去了没,暗里叹了一口气,也只能顺着她说道:“想通前两个疑点,第三个疑问引我怀疑的则是映秋在这些人中究竟充当的是什么角色。说她是帮凶,是因她有帮凶手将‘仙子笑’带入别苑的可能,又在凶手下毒当日,为防止下毒之举暴露将花换掉,但正是这些举动又暴露出另一个他们此前想过,却未曾留意的疑点——之前的几次下毒是怎么回事无从得知,但这一次,映秋似乎是不知情的。

    “依春儿、绿珠,还有驸马的言辞,若之前公主被下毒,映秋也知情,与映秋对公主的态度和她的本性不符,但忽略掉这个问题,还有一点,映秋与花苑送花丫鬟有来往,又有十足的机会接近公主,如果映秋是帮凶,为何不是选择更为方便行动的映秋,即便不是映秋做事,但要伪造女鬼传闻,自然要众人协作,至少也应该让映秋知情,如此一旦发生变故,也能及时销毁证据,不至于让人发现。”

    但在这起案子中,不止是映秋,就连后来在水榭换花的那个人,这一伙人的行动都像是各自做各自的事,并没有互相联系过。

    宁知越猜测:“会不会是他们商量好的,避免一旦查出来,就能牵扯到自己?”

    “确实存在这种可能,但他们制造恐怖的传闻,本就是相互协作的,若没有雪团儿打翻花瓶,而我又因你的缘故能认出‘仙子笑’,又正巧你也在别苑里,不会有人怀疑公主是遭人下毒,案情的走向会随着女鬼杀人传闻的暴露,转移到陈家,待那时即便有疑,也无人会怀疑公主患病是人为,只会觉得凶手是借了公主的病情虚张声势。”

    宁知越点点头,凶手给公主下毒只为引起朝廷注意陈家的案子,在目的达成之前,必不想先暴露自己,且不说他们目的暴露后,虞循、漪兰会如何震怒,一定要找出凶手,就是那个与他们作对,一直控制汜州言论的那伙人也不会放过这个除掉他们的机会,所以公主遭下毒还是被暴露出来,只能说这个下毒的凶手与其所谓的帮凶——至少是映秋,并没有要好到将自己的行动计划都一一告知,这才引出今日的危机。

    既是生了危机,在目的未达成之前,自不能先折损自己人,必要的时候,该牺牲牺牲,该顶罪就得推出去顶罪。

    当日映秋意外发现凶手行凶,未防凶手暴露,换了花,又隐藏了自己。或许那个时候她就想去见凶手,问问怎么回事,但变故接二连三而来,韩玉娇来势汹汹,在褚玉苑闹得那一场已让她成为众人谈资,稍有动作都会被察觉,接着公主犯病,她被当做疑凶带走问话,便能全明白凶手是真要谋害公主,故而混淆视听将宁知越牵扯进来,却未料到宁知越对此药物了如指掌,反将凶手下毒的时辰还有凶手第二次换花的行为一一道出。

    此时映秋自身嫌疑将将排除,无法也不能去见凶手了解实情,或许想着等风头过去些再问也不迟,但当夜又生了一件事,又将她卷入其中,很可能还有暴露凶手的嫌疑,局势逼得她不得不行动。当夜的危机因没有实证暂且叫她缓了一口气,接下来的危机一直盘旋在头顶,让她心焦。但心焦的恐怕也不只是她一个人,凶手也同样担心由她牵扯出其他同伙来。

    所以转折就在第二天早上,虞循和宁知越等人都离开了别苑,漪兰和洛为雍有召集众人训话,如何在众人眼皮底下传递消息,让映秋与凶手见上一面呢?

    按照之前那个推测,凶手的行动似乎又完善了许多。但凶手真的只是为了见映秋一面吗?恐怕不太可能。谋害公主已经暴露,若不推出一个凶手,其他人会立时暴露,这桩案子不了结,也不能转而去查陈家的案子。映秋已经暴露,将她推出来是最合适的。

    但是即便是这样,将映秋送出别苑也是最好的选择,为何还要让她去内苑?

    虞循道:“因为不放心也因为映秋不会走。依我所想,映秋当不止是这一次不知晓凶手的行凶计划,或许从头到尾,她知情的只有‘仙子笑’这一桩事,余下所有皆是因这次才发现。”

    “所以映秋根本就不会离开沉雪园,她只是想去问清始末,却没想到凶手是让她顶罪。”宁知越默然,若实情果真如此,映秋也是被牵累的,想到自己的那个梦,宁知越不禁蹙起眉头,现下映秋或许不止是下落不明,生死也未知了。

    她回头望向水榭,昏黄的烛光一如梦里的样子,但这会水榭四围的幔帐都被收起,绿珠立在临水一侧围栏边,瞧不清面目,但却能看到她也是正往这边看来的。

    宁知越问虞循:“若真像你猜想的那样,绿珠当夜将映秋带走,那她将人藏在何处了?你们不是查过怡景殿了?映秋也不会愿意顶了谋害公主的罪名吧?”

    虞循道:“这便又是一条线索,让我更怀疑绿珠的那个换花之人。为了弄清绿珠与从露谁的嫌疑更大,后来我又去膳房打听,还向驸马求证过,他们都说绿珠待公主极是尽心,事事考虑周到,因而当夜绿珠称自己去膳房取为公主备下的膳食,也不足为奇。

    “然这一问,厨娘还道出一件事来,公主病发那日,公主因心神不宁,午膳胃口不佳,并未用进多少膳食,便又折返来过膳房,取了几碟点心并一盅燕窝……”

    “这事他们之前提起过吗?我未曾听你说起啊。”

    虞循摇头,“我也是问起绿珠当夜去膳房的事才知道此事。膳房的厨娘说,这样的事并非头一遭,我后来又去问水榭值守的丫鬟,她们也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也无人会怀疑从露和绿珠,所以这件事被大家想当然的略过了。”

    “我们之前一直在想凶手换花需得带着花进去,若是藏在身上多有不便,易被发现,但若是有食盒做掩护,这不就是正正当当的吗?”

    虞循也是这么想的,“知晓这事后,我便觉得她的嫌疑比从露大,因而又去向从露旁敲侧击打听过水榭当时的情形。她说公主饮食住行,她们俩从来不假手于人,当日到了水榭,她们先将一众值守的丫鬟遣到外面候着,绿珠劝着公主再进一点膳食,公主听进去吃了两口又放下,便由她服侍公主歇下,绿珠收拾餐具。以这样的情形来看,她们相处日久,对对方不设防,做些小动作是无人知晓的。

    “有这一点支撑,绿珠嫌疑增大,当夜带走映秋的可能也越大,因此我又去详问当夜绿珠去膳房取餐的情形……驸马说,绿珠与从露是一同离开公主寝阁,两人在屋外便分开,各自行动,身边未曾让人跟随,一直到怡景殿外,看守的护卫也道她离开怡景殿时是孤身一人,回来也是如此,可膳房的厨娘却道,当时绿珠身边还跟着一个小丫鬟。”

    “是映秋乔装的?那厨娘可曾看清那个丫鬟的面目?绿珠回怡景殿是一个人,便是说她没将人带回来,那还有何处能藏人?”

    虞循颔首:“那厨娘并未见过映秋,也只是匆匆一瞥,不能确定那人就是映秋,但……”宁知越正觉得案情的转机当在此处,只等着他的后话,虞循却突然停下,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阵才继续说道:“当夜你借着挂怀我舟车劳顿,与膳房厨娘说要替我准备滋补身子的膳食,却将映秋的食盒截去秋鸣院,又道我最是和善宽厚,不会计较……但那几人战战兢兢,思来想去唯恐铸下大错,在膳房议论着此事,正巧让绿珠知晓了。”

    “我那不是权宜之计吗?”竟是叫他将这些也打听出来,宁知越不禁讪然,又追问绿珠知晓此事的后续。

    “绿珠寻常去膳房,都是自己孤身前往,那日夜里她领着一个小丫鬟,说是跟着她做事的,倒让那群厨娘有些意外,但这样的小事并不会让人放在心上,将食盒递给那丫鬟,便将你取走食盒的事说与绿珠听,请她定夺。”

    宁知越思索着:“若绿珠原打算让映秋扮做丫鬟带进怡景殿,听到这一消息想必也会担心你因食盒发现映秋的端倪。膳房与怡景殿相距不远,绿珠从怡景殿出来时,韩娘子与计娘子才折身往褚玉苑去,她再回怡景殿没带上映秋,更加应验了你之前推测凶手让映秋顶罪的猜想,但这已然不能推测出绿珠会将映秋藏在何处。”

    虞循点头,“所以我又想到三种可能,第一,凶手和绿珠已经打定主意让映秋顶罪,事先当为映秋预备了一个去处,绿珠带着映秋走出怡景殿那一段后,凶手再将她带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待天亮后送走;第二是映秋还藏在别苑某处,黑衣人再次出现的那一晚,正是他们计划将映秋送走,却没有达成;而最后一种……找一个死人总是比活人困难的。”

    黑衣人送走映秋宁知越知道是不可能的,只说第一种和第二种难度很大,先不说这个幕后主使是谁,袁志用来之前,别苑进出都有检查,进出了哪些人还是知道的吧?也没见有人来报有异样,所以不太可能,而袁志用来之后,更加没有可能了。

    “活生生的人自然不能就在别苑里这么凭空消失,但除了我们现在已经知道的映秋和从露、绿珠中的一个,也许还有其他帮凶呢?想想办法,做个伪装,正大光明的将人带走,也不是不可能啊?”

    宁知越心一颤,“你……不会是怀疑姜娘子吧?”

    虞循面上笑意不减,偏头看着她惊慌的脸,说:“这些时日进出别苑的也不止是她,不是还有韩阳平和计逢?”

    “韩阳平和计逢带来的人就那一两个,走的时候也是那两个,这看起来不太像,姜娘子也是这样……”她顿了一下,问:“你阿爷与姜娘子的阿爷是好友,你们也是认识的,她没理由这么做,你会不会草木皆兵了?”

    “我只是根据现有的证据推测一个可能,并未说她就是,现在的情况只是她更有可能而已。”

    “那依你之言说,我也两次撞见黑衣人……虽然第一次没见到,你难道也怀疑过我?”

    虞循反问:“你觉得呢?”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虞循道:“她第一次也不是冲着你去的,第二次也是偶然撞上,你还受了伤,又推断出那人可能是陈娘子的婢女玄素,况且,你从西域来,从未来过汜州,能与这些事有什么关系?”

    宁知越不敢再搭话,只尴尬笑笑,又问:“那你是因为怀疑她,所以派了两个侍卫去监视她的吗?”

    “也不全是,如你所说的,她知道一些内情,很可能被凶手灭口,也是派人保护她们。不过你既然不认为是这前两种,是觉得映秋真的遇害了?”

    宁知越不说话,若如虞循所言,映秋是被凶手利用,毫不知情公主被下毒一事,为保住自己,杀人灭口也是很正常?只是究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前些时日还针锋相对,眨眼之间形势转变,就这么死了?想想也觉得凄惨。

    但真要说凶手杀人灭口……他能请得映秋替他将“仙子笑”带入别苑,又让映秋在险些暴露之际想也不想的替他隐瞒,这人与映秋之间的交情应当不浅。

    想起在水榭,虞循打断她的话,宁知越看了看左右,问道:“你刚才拦着我问卢典军李漳的事,莫不是他……”

    虞循沉吟片刻,道:“因你从老刘头那里打听到的线索,我也确实问过卢典军他的事,确能与李漳对上一部分。只虽说他有个病故的心上人,但打听到的是映秋每次祭拜的地点都不相同,但都在水边,是以究竟祭拜的何人并不清楚。

    “至于他的过去,卢典军也只知道他原是南漳县人,孤苦无依,漂泊长大,与老刘头口中帮过映秋的小乞丐有些相似,却也不能确定。这事我已叫阿商去打听,是与不是,只能待他回来再探究。”

章节目录

她怎么不骗别人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西米粽子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西米粽子并收藏她怎么不骗别人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