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琡觉得虞循说得很有道理,却又难以接受真相竟然是这样。

    当初他还沾沾自喜,以为宁知越漏算了这一点,让他最终也找到她的所在,原来也只是她计划好的一部分吗?

    想到此,姚琡颇为灰心,他不仅帮不到宁知越的忙,就是宁知越布的局他都看不清。

    他丧气地说:“那她为何如此,她的目的在汜州,还需要见谁?”话说到一半,脑子已经想出一个可能,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

    难不成是大哥?

    “这件事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听虞循如此说,姚琡很是心虚地点点头,只想着先将话题带过去,于是说:“这些放在眼下也不是关键,都这个时候了,敏敏还没回来,会不会有危险?”

    若没有那几封信,不清楚她离开的缘由,这担忧或许还有来由,但此时虞循却并不如何担心宁知越的安危。

    “宁娘子是有备而来,昨夜赴约也是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案情还未有结果,她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的。”

    话虽如此,姚琡也相信却如虞循所说,敏敏聪慧非常,必定能躲开危机,但一刻见不到人,总不安心,“难道接下来就这么等着?”

    虞循摇头,神色却不容他安慰姚琡时的乐观,“宁娘子那边她尚能应付,但这封信里仍有存在两个隐藏的疑问:这个人为什么将地点选择陈家?陈小川包袱里的信被发现,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宁娘子更是在场,那个人为何还是继续给她写信,约她见面?”

    姚琡不耐烦再想,反正他也想不出个结果,只问道:“为什么?”

    “陈小川的信已经曝光,宁娘子也知晓了他的目的,除非他有很大的把握能一举除掉宁娘子,否则,依我所想,应该是与马车案一样,为了嫁祸。”

    “嫁祸?怎么个嫁祸法?”

    “现在还不知道,但以他们定在陈宅这个地点来看,很是蹊跷。陈宅现如今是张家和杜家所有,昨晚仅仅只是有人闯入,张家和杜家就如此大张旗鼓,煞有介事,以施娘子所说张绍金玉杜昆为人,不该没有动作,而至今还未听到传信,则说明他们还在谋划着。”

    姚琡提着得心,“所以这个人是知道我们已经怀疑张绍金和杜昆,所以想借这二人之手对付敏敏?所以才选了陈宅?”

    虞循颔首,“不过宁娘子准备足够充分,又有功夫傍身,昨晚未能被张家和杜家的护卫抓到,暂时看来应该不至于会有危险。”

    正如此想着,门外施绮带着萧盛和阿商匆匆进来,面色看起来也很严峻,见了虞循阿商一边递过信,一边说道:“郎君,我们刚从府衙出来,张家和杜家的人现在衙门外堵着,声称昨夜有贼子闯入他们的院子,而经护卫所见,认定那人就是宁娘子,要求许县令抓人,给他们一个说法。”

    虞循一听,心内暗道:果然如此,他们还没有找上门去,这些人就开始先发制人,显然是坐不住了,看来宁知越的出现真的对他们威胁很大。难道宁知越已经掌握了他们的罪证,使得他们不得不如此?

    随之,他说先往府衙去看看究竟,姚琡跟着一起去,虞循也应下,两人一同前往。

    **

    南漳县衙外,里里外外将正门围了个严严实实,最中心的两人领着一群灰衣的护卫在衙门外叫嚣着要一个公道。

    许仲昇左右安抚,却谁都不听他的,声音提高数倍,也仍是无人听见,只见他面色涨红,声嘶力竭。

    偶然瞥见人群外走来的两道挺拔身影,像是见了救星一般,往人群外迎将上去。

    虞循瞥了他一眼,转向看那两个还站在阶上的人,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两,那两人一看便知有些来头。

    许仲昇讪讪的,凑在他跟前小声解释,穿着银色圆领锦袍的是张老爷的独子张世恒,另一个墨色袍子的,是杜老爷的长子杜元钦。

    虞循远远打量着,两人模样倒端正,手中俱是持长刀,想是练家子,锦衣玉冠加身,看着还算像样,只他们二人双目阴鸷,面上透露出几分痞气,一眼就能看出不怀好意。周边百姓虽看着热闹,也时刻注意着那两人的态度,不敢上前指点。

    他打量那二人时,那二人也打量他与姚琡,目光赤|裸毫不掩饰。

    虞循皱着眉,上了台阶,声音也不自觉的森严几分,“县衙外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那头,带着护卫起哄的两人已命人歇了声势,即便见二人到了跟前,也没有要行礼的意思,只微微颔首了事,语气也颇不善,“我们是来请许县令为我们做主的。”

    姚琡嗤了一声,说“到衙门请命伸冤需递交状纸,待县官传召入内容许禀明内情方可言语,你们带着一群人,将衙门围得水泄不通,哪有请命的样子,许县令,你竟然也纵容这些人如此吗?”

    许仲昇被点名,讪讪地抬头,又缩回去,没有说一句话。

    张世恒本来还不服气,想分辨什么,一边杜元钦见状,这才拱手掬了一礼,然后说:“因贼子有些来头,我们一时心急。早闻平南王世子来了南漳县,昨日那贼子听说也与平南王府有些渊源,不知世子到此来是何意?”

    “放肆。”姚琡听得他一口一个“贼子”的称呼宁知越,简直忍不住要打他,但听身边虞循轻咳一声,道:“两位郎君说有人民宅,不知是闯入的是那处府邸,何人闯入,有凭据否?”

    张世恒轻哼了一声,说:“就是前些日子与许县令一起出现过的女子,昨夜擅闯我们张家与杜家名下的宅院,被看守的护卫瞧见,这才匆匆逃走,此事许县令已然知晓,听闻昨夜还带人搜查,虞钦使该不会是想装作不知吧?”

    虞循看了一眼许仲昇,许仲昇是知道宁知越失踪的,但昨夜查人,已经吩咐过让人小心谨慎,不可闹得人尽皆知,却还是叫人知道了。

    “昨夜搜查自有我们的道理,为何就一定与你们宅院有贼人闯入有关?她与你们素无交集,去你们宅院做什么?”

    张世恒道:“看样子,虞钦使是有意包庇宁娘子了,你明明知道宁知越与陈家有关系,她昨夜闯入的是陈家旧宅。”

    杜元钦也附和,“都说虞钦使秉公办事,难不成事实摆在眼前,虞钦使还要为其开脱吗?”

    姚琡只觉得心惊,虞循一向公正 ,此时若是说真话,就是于宁知越不利,不说真话,就是他言行作伪,会视为品性不端,日后如何服众。

    虽然平日不见得多待见他,但到底是为了敏敏的事,他正准备开口,只听虞循道:“你要申诉宁娘子有罪,我问你缘由,如何就是替她开脱?她是与陈家有些渊源,但如何就一定是她去了陈宅,她既要去陈宅,自有正大光明的法子,为何又要深更半夜偷偷摸摸的去陈宅?陈宅有什么值得她去的?且我听闻陈宅早已被搬空,你说有贼子闯入,那贼子图什么,缘何就是居心不良了?”

    两人被虞循问的顿住,相视一眼,回道:“她为何要去陈宅我们怎么知道,我们与宁知越也素无来往,若不是护卫看到的就是宁知越,我们为何来指认,既然咱们都不明白,你们将人叫来不就能知道了?”

    虞循摇头,“你如此信誓旦旦,却是只凭护卫一句话就横加污蔑宁娘子。说来也倒是奇怪,宁娘子才来南漳县几日,先是有人说她故意伤了五名商人,结果是有人蓄意冒充,栽赃嫁祸,故意而为,所为似乎与陈家也有些许联系,你们今日又说有人看见那人是宁娘子,不妨叫那护卫出来,问问清楚,他是在何时何地,又如何在黑灯瞎火的情形下如此笃定那人就是宁娘子?”

    姚琡暗道一声妙,将上回宁知越被冤枉的事推出来,有那一桩冒名顶替,昨晚的事焉知不是有人冒充的呢?

    眼见对面二人沉默迟疑起来,他也觉得奇怪,连叫个护卫出来对峙都不敢,难不成他们昨晚并未见到敏敏的模样,只是知道有人闯入,因知晓昨夜许仲昇在城内找人,才想出这一遭栽赃的?

    姚琡不免担心,低声与虞循道:“果如你推测的一般,他们是铁了心要栽赃敏敏,若是一会随意让一护卫胡乱指认,如何是好?”

    虞循本也如姚琡所想一般,只看张世恒与杜元钦二人迟疑,心中便有了数,“若他们昨夜真发现陈宅里那人是宁娘子,不会等到现在才来闹事,眼下到县衙将事闹大,无非是笃定我们也还没有找到人,想抢占先机给她定罪罢了。”

    姚琡恍然,瞧着对面的人也增添了几分底气,又过了一会,冷哼一声,“怎么,一边说本世子妹妹是贼子,一边却又连让那亲眼目睹的护卫出来说明昨日情形的底气都没有。空口白牙,全凭你们一张嘴诬陷,还敢闹到县衙来,真当我们平南王府是好欺负的吗?”

    杜元钦沉吟半晌,道:“虞钦使所言或许有理,我们也确实未曾与护卫再三确认,但宁娘子昨夜失踪是真,陈宅里贼人闯入也不作伪,时辰并无差别,如此巧合……还真说不过去,究竟是与不是,请了宁娘子来当面对峙不是更清楚明白?”

    姚琡怒喝道:“你说她擅闯民宅她就擅闯民宅,你要当面对峙就当面对峙,她无罪无责,凭何你由你做主摆布她如何,怎么着南漳县衙竟是你做主了不成?”

    他说最后一句时,目光森凉的瞥向许仲昇,许仲昇瑟缩着赔笑,瞧一眼张杜二人欲张口说些什么,那二人将头一撇,分明不将他放在眼里。

    这窝囊劲儿浑然看不出当日在沉雪园当着公主驸马与他上官的面质问宁知越时的情形。

    张世恒也瞧准这时机,攀咬道:“分明是她做贼心虚,不敢出来,世子与虞钦使莫要颠倒黑白,还是速速将人请来得好。”

    人群中百姓也开始议论纷纷,有小声质疑着张家和杜家的,被二人护卫冷眼扫去,登时噤声,有为宁知越申辩,认为虞循所言不会有错,定然又是上次污蔑宁知越之人冒充的,还有人觉得既然没做过,往县衙走一遭对峙一番也并无不可的。

    人声嘈杂,在此时会作一团,像是为张杜二人助威呐喊,使得两人面生得色,颇显嚣张。

    这架势,分明是非逼着宁知越出来不可了。

    不行。虞循凝神,宁知越如今下落不明,也不知几时能回,能继续拖延时间固然有利,但这二人定不会给这样的机会,许仲昇也临阵倒戈,得赶紧想个法子才好。

    他凝思片刻,正待开口,忽听人群中传来一道熟悉冷笑声。

    “我如何做贼心虚了,虞钦使与平南王世子又如何颠倒黑白了,我如今来了,不妨当着我的面咱们仔细说道说道。”

    围堵在衙门外的人群开始涌动,左右盼顾着,虞循站在阶上,一眼便瞧见穿行在人群中的靓丽身影……只她身边,还有一道颀长的身影相随而至……竟是曹襄。

    顾不得思想宁知越为何会与曹襄一同出现,她此刻及时出现却是为张杜二人的诘问省去不少麻烦。

    虞循彻底松下一口气,上前一步,轻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不来怎么知道有人如此迫不及待接二连三的要污蔑我?”她面上始终带着一股散漫的笑意,轻轻扫过虞循与姚琡,落在许仲昇和张杜二人身上却是霎时森然。

    张世恒与杜元钦见宁知越到来,面上早已勃然变色,听她如此之言,仍是咬口,“怪道世子与虞钦使一直阻拦,原来是为宁娘子拖延时间。许县令,您真要坐视不理吗?”

    宁知越早得了讯前来,在人群中隐匿多时,许仲昇是何态度她也敲得清楚。

    敢得罪平南王府公然维护这二人,看来他在这县令一位上,没少得张杜两家的好处。

    只此前她是未曾露面,许仲昇尚且可以偏袒张世恒与杜元钦,如今她在这儿了,他会如何做呢?

    许仲昇踌躇片刻,目光在众人面上快速扫过一圈,方朝虞循躬了身,求助似的看向他。

    “虞钦使,您看这……宁娘子昨夜失踪确实有此事,陈家宅子里有出现不明人,所幸宁娘子来了,不妨当面问个清楚?”

    虞循冷眼瞥向他:“许县令素来便是如此审理案件的?”

    许仲昇汗颜,将身子弓得更低,连声告罪。

    姚琡冷笑一声:“许县令不会忘了此前诬陷敏敏杀人,那居心叵测之人尚未查明,而今又想再审问于她吗?”

    宁知越瞧着许仲昇默不作声,身子渐渐开始颤抖,方才出声道:“行了,我都来了,总得看看某些人是如何诬陷我的。”

    她转头朝向二人,“你们口口声声要与我对峙,行啊,我昨夜的确不在施宅,但说我去了陈宅更是无稽之谈。昨夜夜幕快降下时,我早已出了城,又往慈安寺走了一遭,有寺里僧众为证,还有……这位曹郎君为证。”

    出了城?众人俱是一愣。

    南漳县一众人谁不识得曹襄,他自陈家出事后一直在慈安寺后山居住也是众所周知,他未曾置喙宁知越的话,便当是实情了。

    那张杜两人面色难看地看向曹襄,似乎非得听他亲口说出来才算数。

    曹襄顶着众人目光,轻轻点点头,“却如宁娘子所言,昨夜她宿于慈安寺,始终与寺中姜娘子在一处,今晨宁娘子急于赶路回城,姜娘子担心之余,特请在下随行送宁娘子回来。”

    这下张世恒与杜元钦死了心,便是许仲昇也颇出乎意料,顿时手足无措。

    “如……如此说来,果然是一个误会,是误会。”

    张杜二人也硬着头皮低下头,只道:“我们误会宁娘子了。”说罢便想匆匆告辞离去。

    “是吗?”宁知越不打算善罢甘休,拦住二人去路,有给轻风轻云使了个眼色,令二人将那群人数众多的护卫也拦下。

    “你们如此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地来县衙跟前败坏我名声,又是污蔑我德行,只一句误会就想就此揭过了?”

    杜元钦料不到她还有来还带了人证,本来已经准备万全不会有差错的,却还是毁于一旦,听她如此说,只当她还想要正正经经的赔罪。

    “此事是我们不对,我们兄弟二人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宁知越又是一声冷笑,“就你们道歉?”她原本还有几分笑意的脸陡然冷下来,朝着张杜二人身边候着的护卫中点了两人,“你们二人各往张家和杜家走一趟,将两位家主请到此处来,也不必管两位家主答应不答应,到了那儿,只替我带一句话,他们要是不来,这两位郎君我就扣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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