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捷潘诺夫斯克终于升起了白旗。

    这座从1657年就兴建的城堡,如今也终于可以改回永乐时代的名字木鲁罕山卫城。

    城外,大顺的士兵都换上了他们的衣服。

    蓝色的军服、略带一顶红缨的毡帽。后面跟着的是那些盟誓不叛的部落。

    骄劳布图快马跑到了刘钰身旁,小声道:“大人,马上就要入城了。弟兄们跟着你走了一年,都憋的厉害,恨不得操狍子。你看,是不是让弟兄们乐呵一下……”

    “不行。别给我找事。陛下就在前线,到时候惹了麻烦,你我都担待不起。我虽不是什么好鸟,可也有自己的底线。既然恨不得操狍子,那就去干,城里没有狍子,但是有羊嘛。羊肠小道羊肠小道嘛,体验体验。”

    断然否决了骄劳布图提振士气的建议,刘钰又劝道:“还有啊,城里要是有军鸡,最好也不要动。告诉他们,不怕染上脏病就去碰。等打完仗,到了铁岭、沈阳这样的大城,我包场请兄弟们。有违令者,斩!”

    一年前刘钰说一句狠话,会被骄劳布图当成笑话。

    可现在,几百颗人头压在身上,骄劳布图明白这句“违令者斩”的沉重,赶忙去传达命令。

    招招手把杜锋叫过来,刘钰又嘱咐道:“也告诉你们的人,不要搞事情。说句难听的,这里的女人,可能都要安排到你们折冲府。边军向来少女人,到时候还要当老婆的,你说你们侮辱一个,日后再配给别人当老婆,将来见了面互相之间也不好看。”

    杜锋苦笑道:“大人请放心,我们的人拿捏的清楚。折冲府里女人本就少,又少有女人迁徙到边关。我们这一年到头,整天就他妈盼着朝中出大事……出了大事,才有女眷贬到这里,配给各家。要是抄个尚书之类的家,我们这儿的光棍儿简直像过年。”

    “大人不知道,边军有个约定俗成的风俗,小三口。一些在战场上受伤的、人丁少一些的家里,其实是默许老婆和别人睡觉的。前提是第三个人得帮他家干农活。”

    “边军有首谣:晚上耕地爽,白天耕地累。远看是邻里,近看是连襟。一人扮姊妹,东食西宿忙……”

    听着这粗俗的小调,刘钰跟着叹了口气。

    边关太苦,道德这种东西只适应于合适的情况,可不管怎么样这小三口也实在过于奇葩。

    朝中大人们并不会太在意边军是否能过上正常人一点的生活,更不可能会在灾情期间卖儿鬻女时买上一些女人送到边疆,倒是可能自己趁机买几个好丫鬟。

    这一次破城之后会俘获不少女人,或许能缓解一下翰朵里卫城的情况吧。

    杜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嘿嘿一笑道:“不过大人,就是这些罗刹人多有些金发碧眼的,长得像鬼一样。这金发碧眼的,就算给他们当老婆,可能也不愿意要啊,倒是宁可去娶个大饼脸眯眯眼的从朝鲜逃过来的高丽。”

    “啧啧,还是高丽小嫚儿当老婆好啊。会疼人啊,干活也立整。”

    刘钰愣了片刻,随后大笑。

    这个时代,金发碧眼还不是美……而是丑。文化渗透还远不够重塑国人的审美观。

    “很好。”

    刘钰自己喃喃一句,杜锋心想刘大人这是在称赞什么?称赞高丽嫚儿?

    入城的军令传达清楚后,刘钰骑着一匹白色的卡拉巴赫马,在队伍的前列走到了城前。

    棱堡的大门打开着,吊桥也已经放下。

    吊桥前,一些老者脱了帽子,站在两侧。

    一个十七八岁的金发女仆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一块大大的黑面包。黑面包上,摆放着一个小巧的银碟子,里面装着盐。

    走到少女身前,少女有些畏缩地向后退了半步。

    刘钰下了马,当着那些投降的罗刹人的面,撕下来一块面包,在银碟子里沾了一点盐,填到了嘴里。

    两旁站着的老人全都松了口气。跟着刘钰的卫兵看着那个苗条的、正值保鲜期的金发罗斯少女,一个个都像是见了鬼一样,摇头均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女子?

    刘钰也没有让翻译讲几句约法三章之类的话,吃了面包和盐后,直接上马,带人入了城。

    第一件事是去查看了一下城中的大炮,忍不住又骂了一句娘。

    汉尼拔这厮跑路之前,把所有的大炮炮门都用钉子堵死了。

    就算抠出来也不能用了,扎进去猛砸几下后,炮尾已经脆弱有了暗痕,很容易炸膛。

    下了城墙,刘钰又当着城中众人的面,宣读了一项法令。

    鉴于毛皮、大黄、茶,贩卖一些杂货,在街上卖艺、占卜、奏乐。我们刚刚来到这里不久。大约有十几家人。”

    “注意一下,以后这里是黑龙江了,不叫阿穆尔河。”

    “是的,大人。”

    “你们不害怕吗?”

    “不害怕,对我们而言。您和您的军队、哥萨克、还是罗刹人、土耳其人,都没有任何区别。如果您要屠杀我们,我们也没办法反抗……我们,是流浪者。”

    “那好极了。军鼓会敲吗?”

    “会的,大人。”

    “里拉琴呢?”

    “当然会。大人,那是我们卖艺的工具。”

    “芦笛?”

    “会的。”

    “这样,我要聘用你们。你去把能奏乐的人都找来,每人每月6个卢布。我保证的安全。一会把收集到了罗刹军鼓都给你们。现在,你听我哼一首歌,记下曲调,教会他们演奏。”

    清了清嗓子,回忆了一下《不列颠掷弹兵进行曲》或者《游击队之歌》的调子,随意唱了两句。

    人人都说岳武穆,也有人提霍冠军。

    吕布关张赵马黄,悍勇之名没人忘。

    纵览万世英雄里,无人能够与我比。

    唯我一排一排又一排,手持火铳的排头兵。

    古代英雄不曾见,致命炮弹与铁丸。

    排枪一响地撼裂,世间再无赵关张。

    我辈青年均已见,铅弹乱飞头亦昂。

    颂我一排一排又一排,手持火铳的排头兵。

    陛下征夷号令响,吾等火铳肩上扛。

    前排都是英雄汉,领饷也是双份钱……

    忽然想到,《掷弹兵进行曲》里有一句歌词: fr the glais。这个glais就是前文所说的“防护斜坡”。应该是个专有名词吧。掷弹兵的本职工作,就是站在斜坡下往上扔手雷、突破棱堡最难的斜坡一段的。明末的情况,全世界是有一小波“重步兵”的复兴的。只是因为火器水平、军事工程学的差距、对火枪发展路线装药量和弹丸重量的分歧,让东西方走了不同的路。西方复兴的重步兵,是掷弹兵;而东方复兴的重步兵,是攻城破阵的白甲兵。物质决定意识,没有高效火器、残酷的棱堡攻防、优秀的野战炮炮架,大顺这边也只有着甲重步,没有无甲掷弹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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