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梧脚步匆匆,回到梧桐苑,进了屋子坐下,方才松了口气。

    她怕顾飞鸢纠缠,非要让自己约孟世子出来说了清楚,其实又有什么好说的呢,要她来说,“退亲”正好,那京都人生地不熟的,顾飞鸢这个人又素来傲气,实在不是伏低做小的料。

    再者,旁人不知,她却心里明白这门亲事从一开始就是不成的,不过是为了敷衍穆家和锦城大大小小的官员,拿人做筏子罢了。

    竹心沏了茶水进来,问起明儿出府的事儿。

    明儿是乡试第二场的最后一天,她正好约了黄云英,原打算顺路去贡院接大哥的,如今却有些迟疑。

    “还是去吧。”顾青梧想了片刻,决定道。

    素来只有千日做贼,没千日防贼的道理,若担心那群贼人一直躲着的话,那她这辈子估摸着都别想出门了。

    竹心也在担心此事,建议道:“不然,小姐明儿咱们带长柳和长安一起出门吧,反正他俩也要去接大少爷和解公子,还免得自己跑一趟呢。”

    顾青梧遂点了点头。

    长安是从小跟着顾云承的小厮,长柳是解秋池的小厮,虽是才跟着没多久,可性子却也稳妥。

    有两个小厮跟着,自然更安心些。

    次日一早。

    顾青梧先去了东院给徐氏请安,正巧顾飞鸢在,手里拿着一副姑娘家的小像,一边瞧,一边扭头笑语盈盈的样子,可一见她来,脸上的笑意渐渐就隐去了。

    这是还惦记着昨儿的事呢!

    顾青梧眉头一挑,撇开视线,叫了声“母亲”。

    徐氏敷衍的应了一句,也没注意姐妹俩之间的眉眼“官司”,倒是偶然一瞥,从桌案上众多画像中抽出一张,端详片刻,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好,飞鸢你觉得呢?”

    “啊?”顾飞鸢收回视线,帮着看了一眼,却摇头道:“瞧着是个周正样子,可画能看出什么呀,大哥又不跟画过日子。”

    “说什么呢!”徐氏白了长女一眼,犹自欢喜,又朝顾青梧道,“青梧你过来看看,长史令赵家的姑娘,可好?”

    这样的人家,顾青梧自然不能说不好,“人倒是好,只是她家…怎么看得上我们呀?”

    这话虽说的有些泄气,却是实情,长史令位居五品,赵家又是清贵书香门第,他家的姑娘,怎么看得上满身铜臭的商户呢!

    听起来就怪怪的!

    徐氏倒不这么认为,“我们家怎么了?缺吃的还是缺喝的了,那赵家门第再高,也未必有咱们家富足,再说,来日你大哥考上举人,功名在身,你三姐姐入了侯府,若生下个一男半女的站稳了脚跟,他家求上门做亲还不能呢,这不,我前两天刚说要给你大哥寻门亲事,这画像就托人送上门了,还不是赵家有意,看上了云承做女婿?”说罢神色得意,恰逢外面有事找来,在里头说不方便,徐氏便先出去了。

    待她一走,顾青梧才转回视线,神色纠结道:“那事儿,三姐姐你还没跟母亲说?”

    顾飞鸢瞧了她一眼,反问了一句,“说什么?”

    “孟世子要退亲的事呀。”

    见她装傻,顾青梧索性也不客气,直言不讳道。

    这种事又没什么好瞒着的,赵家若真是看在毅勇侯府的面子上来结亲,那便可不必了,早些说个明白,也免得空欢喜一场。

    “我为什么要说?”顾飞鸢大抵也猜到她的心思,冷笑一声道,“不是还没退吗?做什么划清界线的样子,你要是想说,自己跟母亲说去,也顺便说说你和孟世子在前院小石路上那般言谈举止是什么缘故,反正我是不会说的。”

    这话说得意有所指,顾青梧听得也是秀眉一皱,“三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就是好奇,那时候孟世子去而复返,在你耳边说了什么悄悄话?”顾飞鸢眯了眯凤眼,昨儿两人说话时还不在意的,如今却似乎想到什么,有些阴阳怪气起来。

    “没什么。”顾青梧敷衍道。

    “你跟孟世子…”

    顾飞鸢忽然拔高了声音,可是话只说到这儿,见母亲从外面回来,一下子又止住了。

    徐氏只听了个“尾巴”,还追问道:“孟世子?孟世子怎么了?”

    顾飞鸢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只道无事,又斜着眼睛去瞅顾青梧。

    顾青梧没理会她,心里惦记着出府的事,没待多久,就先离开了。

    她与黄云英约在午时的醉香楼,正好品尝酒楼里近来新出的两道菜肴。

    一道蟹酿橙,一道鲈鱼莲粉羹,再加上其他几道菜,两个人吃的十分尽兴。

    黄云英更是笑道:“若不然我以后天天跟你出来吃午饭得了,在家里娘总要唠叨我,爹和大哥在还好一些,有他们陪着分散娘的注意力,这些日子他俩都不在,娘就只抓着我教训,着实承受不住呀!”说完仰头哀呼一声,又一头磕在了桌子上,震地一响。

    顾青梧吓了一跳,忙起身来扶。

    黄云英朝她摇了摇手,忽一抬头,只见额上一层浅浅的印记,却不以为意,“没事,我可皮糙肉厚了。”

    “真不疼?”

    “不疼。”

    “那好吧。”顾青梧便坐了回去,问她道,“黄大人近来很忙吗?”

    “是呀。”黄云英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这些天忙着抓人呢,白虎山那群匪徒,原来还和盐铁司有勾结,这次还派了人进城接应,没曾想出了一个命案,将私盐倒卖一事给抖露出来,连带着来接应的人也插翅难逃了!”

    “这倒是好事。”顾青梧喝着茶水,笑道。

    黄云英也高兴,“是呀,我跟你说,白虎山那群匪徒可都是一些穷凶极恶的畜牲,专干伤天害理的事,若不是那山头立的好,易守难攻,我爹早请命去剿荡了。”

    顾青梧原还想问朝廷为何不派兵剿匪的,闻言咽下了疑惑,说起等会儿要去贡院接人的事。

    黄云英似乎也很感兴趣的样子,嚷嚷着要和她一起去。

    顾青梧也没有拒绝。

    只是时辰尚早,两人休息了一会儿,商量着去如意楼逛逛。

    从醉香楼出来,正好街边有卖糖人的摊子,黄云英看的嘴馋,凑上去买个热闹。

    顾青梧陪着她,视线到处闲移,冷不丁落在门庭紧闭的九香居门口,感慨不已。

    听说舅舅嫌九香居死了人晦气,再加上没了一半家私,财力吃紧,打算变卖剩下的一些家产,其中就包括九香居。

    她倒是喜欢那个地方,正琢磨着,忽然听有人叫自己,寻声望去,竟是陈晚苓。

    “晚苓姐姐。”

    她叫了对方一声。

    陈晚苓走近,勉强笑道:“还真是你呀,青梧,方才远远看着,我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人了呢。”

    顾青梧见她发髻高盘,一身素色衣裳,稍显病容憔悴,手里还提了一带药包,好意问候了一句。

    那陈晚苓只道无事。

    顾青梧知道她前阵子进了穆府,做了穆家四公子的小妾,就是有事,也不是自己该多问的,便没在意,只是视线随意一瞥,似乎看到什么,骤然一惊。

    是他!

    那日寒山寺劫持自己回文殊佛堂的贼人。

    对方似乎看到了她,立刻转身隐入人群之中。

    顾青梧正要追去,可又觉得不妥,到底没乱动,却没注意到一旁的陈晚苓见状,嘴角隐隐勾起一抹古怪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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