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山野乡村。

    薛元桐的小脸,几乎凑到了窗户上,忽然,黑暗中扑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于薛元桐视野中迅速放大,如同恐怖片场景,现实重现。

    薛元桐慌张的后退两步,求助姜宁。

    窗户里,隔着铁栏杆,出现一张五官扭曲的脸,她疯狂拍动栏杆,发出阵阵响声,充满求生欲。

    姜宁屈指一弹,封锁此地动静。

    他摸了摸薛元桐的头,缓解她惊恐的情绪,期间,窗户内的女人一直发疯似的拍。

    薛元桐心里各种情绪交织,害怕,迷茫,疑惑。

    她好不容易平复心情,才问:“姜宁,她是疯子吗?”

    姜宁神识扫入屋内,扫描到了两条布满污迹的铁链,他说:

    “是哦,她疯了。”

    他的话语轻易传入窗户,映入女人耳中,如同惊雷作响,霎时,拍窗动作停止了。

    疯女人缓缓垂下双手,仿佛丧失了所有力量。

    薛元桐收回目光,撇向远处的夜空,山村建在大山之中,远离城市喧嚣,遗世独立,风景很美,可这一刻,她却有种毛骨悚然。

    院子外传出几声吆喝,姜宁转身离开,薛元桐又看了一眼疯女人,将她的模样记住。

    恰逢此刻,疯女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再度猛拍窗户。

    外面的吆喝声越发响彻,薛元桐追上姜宁。

    院外,两个持有手电的男人靠近,矮的大约十六七岁,高的三十出头,身高一米八左右,体型魁梧。

    小年轻吆喝:“天太黑了,别乱跑啊!”

    薛元桐整理情绪,脆生生的说:“刚才小朋友钱掉了,我追出来给他的。”

    小年轻朝小院瞧了眼,兀自道:“你姐看到你离开了,让我出来找你,快回去吧,席还没吃完呢!”

    薛元桐应了声,准备回去吃席。

    那个高大魁梧的男人,错身而过,走向院子里,很快,里面传出几声吼,拍窗户的响声随之消失了。

    小年轻习以为常的继续带路,这种事在他们村里,再正常不过了。

    薛元桐发问:“刚刚有人拍窗户,很吓人,她是谁啊?”

    小年轻木然道:“我叔家的傻媳妇。”

    ……

    晚上安排住宿,探亲的陈大爷属于村里贵客,被安排在了砖房里,陈大叔伺候他,郑姐一家三口待在一间屋里。

    姜宁则分到了间侧房,他和薛元桐出门在外,为了避免麻烦,统一的身份是兄妹,所以待在同一屋自无不可。

    屋里的地面同样是灰砖,连常见的水泥地也没有,更何况各种高档地板,与酒店的居住环境相比,天差地别,好在还算干净。

    薛元桐抱着膝盖,缩在床上,原本扎成团的丸子头,此刻全部散开了,落在柔弱的肩上。

    她眼神透出一丝忧郁,思绪如云般飘荡,似是发呆,又似思索什么。

    以姜宁对她的了解,自然知晓她的心情,想必是今晚碰到疯女人的原因。

    有时候薛元桐很聪明,能察觉到不寻常,也在他意料之中。

    一夜匆匆而过。

    直到第二天,红艳艳的太阳在山尖冒头,云雾如同幕布一般拉开,整个村落显现在金色阳光中。

    昨晚太黑了,薛元桐没看清村子,趁着白天打量,村子里比她想象的更为破旧落后。

    洗衣机,液晶电视,这些家具,村里根本见不到。

    今天院子里比昨晚更热闹,很多人围着陈大爷叙旧。

    郑姐家的小男孩,掏出他的神奇宝贝卡,教村里的小娃娃游玩。

    郑姐和薛元桐聊天。

    “他们真好客,准备了那么多东西。”薛元桐讲,村里为了招待探亲的人,居然杀了头猪,还有人一大早,从村外搞了鲜活的鱼,对于山村的人而言,全是稀罕货。

    郑姐笑笑:“确实好客,但人家不是白准备的。”

    她瞧了瞧四周,低声道:“我爷昨天跟我说了,我们走的时候多留点钱。”

    薛元桐惊讶:“我要给吗?”

    她也吃人家饭了。

    郑姐不在意:“多你一双筷子的事,你给啥,中午多吃点,全是农村的土货咧,平时你在城市吃不到哦。”

    郑姐从小在市区长大,她抬眼打量远处搭的土灶,许多妇女在忙活,烧饭打杂啥的,觉得颇为新鲜。

    不到11点,中午饭做好了,因为习俗原因,薛元桐依然无法上桌,只能和郑姐去女人小孩那桌。

    姜宁坐最中间的大桌,桌上摆了杯白酒,经过陈大爷介绍,周围的人明白他是路上遇到的游客了。

    然后,姜宁明显察觉到,周围村民的热情淡了许多,更多的则是去敬陈大爷一家。

    菜一盘接一盘,鸡鸭鱼兔,羊肉猪肉,各种山货,丰富程度只比真正的吃席差上一筹。

    薛元桐没像以前闷头扒饭,她发现,负责上菜的全是村里的妇女。

    忽然间,薛元桐筷子停了停,她抬起头,发现上菜的人,居然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

    女人的气质给薛元桐的感觉,犹如旅行途中,碰到的女大学生,与荒僻山村格格不入。

    上菜的时候,女人靠近了薛元桐,双眼直直的。

    薛元桐透过一双眼睛,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乞求,痛苦,绝望。

    她认出了对方,正是昨晚的女疯子。

    女人将瓷碗放到薛元桐手上,再由她放上桌子。

    薛元桐接过瓷碗,手指触碰,发现碗底下有异常,似乎是一片纸条,她身体一颤。

    随后,不动声色的攥住,自然的放下瓷碗。

    整个步骤完成之后,薛元桐心脏砰砰跳动,紧张极了,满脑子全是姜宁身影。

    就在她心神抱紧之际,桌上突然响起说话声:“慢着。”

    薛元桐下意识朝声音响起的地方望,就见到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她双眼如同鹰眼般盯过来。

    “你手里拿了什么!”老太太问。

    薛元桐没说话。

    “我问你,你手里拿了什么!”老太太尖锐的喊,不仅是薛元桐所在桌子,甚至连附近的主桌,也听到了动静。

    郑姐连忙打圆场:“你快告诉阿婆。”

    薛元桐紧紧攥住手,她大概猜出了那女人的身份,以及纸条的内容,万一暴露,不仅是那个女人,甚至她自己都要倒霉。

    “不听话对吧!”老太太嘴里爆出方言,起身抓薛元桐。

    郑姐见了后,试图挡下,可她一个城里女人,与老太太这种干了一辈子农活的相比,力气上差了太多太多了,根本挡不住。

    慌乱之中,眼看老太太抓向薛元桐,一道身影忽然闪出,姜宁挡在薛元桐面前,平平的盯住老太太。

    老太太伸手还想抓,姜宁筷子甩动,如同铁条一般,甩到了老太太干枯的手上。

    疼得她马上缩手。

    与此同时,这边的矛盾引起了主桌的注意,年迈的村长,如同老狼一般,领着几个村民们,其中有昨天那个高大魁梧的男人。

    “说说吧。”老村长道。

    老太太先发夺人,指着薛元桐说:“刚才大超家的人,给这个小丫头递了东西。”

    那高大男人一听,脸色变动,喝问道:“递了什么?”

    老太太:“就在她手里,你让她摊开手。”

    村长道:“手伸出来。”

    他的话古井无波,却充满一种毋庸置疑,此类山村中,村长的话等于天地。

    姜宁道:“桐桐,你照做。”

    薛元桐心中有一丝丝慌乱,但姜宁在身边,她不怕了,她当着几十双眼睛,大大方方的摊开了手。

    出现在众人眼前,是薛元桐干净的掌心,根本没有任何东西。

    薛元桐心中奇怪,明明刚才还在,那种触感她清晰的感到,可是,随着她张开手,居然空无一物了。

    难道…她眼睛移向姜宁,“难道,他又变了魔术?”

    老太太原本尖锐的面目,化为了难以置信,她尖利嗓音响起:

    “另一只手,另一只手!”

    薛元桐复而摊开手,依然空空如也。

    老太太还想再纠缠,郑姐皱起眉头,她毫不客气的说:“我们回来探亲,你们这样对待客人?”

    村长尽管心里奇怪,却是没再说了,他使了个颜色,旁边的魁梧男人追出院子。

    一点点小摩擦,村长几句场面话,算是平息了。

    经此一事,郑姐离开的念头更强了,吃完饭后,找上丈夫。

    本来也到了该离开的时间,陈大爷了却回乡的念头,他留下一沓钞票,在村长相送之下,走了两个多小时的山路,返回到临时车站。

    suv发动,乡村越来越远,薛元桐犹如经历了一场梦,然而手心的纸条,时时刻刻提醒她,一切是真的。

    直到汽车开上环山公路,前排的郑姐才问:“桐桐,你是不是拿到了什么东西?”

    “不说也没关系。”郑姐连忙道。

    薛元桐没隐瞒,她拿出纸条,摊开之后,里面是一串数字,电话号码的格式。

    她把所见所闻,讲与郑姐。

    前排的陈大爷默默听完后,叹了口气。

    “有办法吗?”薛元桐问。

    陈大爷摇摇头:“放弃吧,没办法。”

    郑姐奇怪:“号码很可能是女孩子的父母家人,怎么会没用?如果他们愿意给钱的话,村里总会放人的。”

    陈大爷道:“给钱没用,村里不会放人,也不敢放,一旦他们敢放人,那群中间商不会再去他们村子,影响的是整个村子的男人。”

    陈大叔走南闯北,懂得不少,他道:“规则是这样,幸好纸条没让他们发现,不然怕是多费一番功夫喽。”

    他表面如此说,实则心里后怕,倘若小丫头藏纸条被发现了,能不能活着出村,还是两码事呢。

    ……

    车上。

    薛元桐回想那双眼睛,一直忘记不了。

    回到市区之后,姜宁与郑家一行人分别,见到桐桐病怏怏的模样,他拿出手机:

    “我来解决吧。”

    薛元桐眼睛一亮,姜宁在她心里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他给邵双双拨了个电话,讲明情况。

    邵双双随着长青液公司壮大,她作为明面上的唯一股东,身价千亿以上,依托长青液展开的销售网遍布全国,更有好几个应急部门,以及网罗全国珍稀物的成员,这件事对她而言,几乎没有任何难度。

    姜宁其实自己能动手,只是他兴致缺缺。

    他们在云省歇息了两天,临走前,薛元桐背着小包,经过酒店大厅。

    墙壁悬挂的巨大电视,正播报新闻,薛元桐驻足观看。

    新闻的背景,正是她前天去往的那处山村。

    “姜宁,她被救了!”薛元桐认出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不止她一个人,村里还有其他三个女人。

    “是哦。”姜宁道。

    同一时间。

    云省,春市,别墅联排的其中一户,虎头虎脑的小孩子喊道:

    “妈妈,你快看电视!”

    郑姐匆匆的赶来,就瞧见了电视播放的内容,惊讶不已:

    “才两天啊!桐桐办的吗?”

    陈大爷坐在沙发上,手中夹了根烟,没点火。

    陈大叔愣了半晌,他半辈子经历了多少风霜,知晓短短时间办好这事,其背后动用了何其大的能量。

    可见,偶然遇到的这对兄妹,他们出身有多好。

    陈大叔想到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发生这事,便提醒:

    “爹,以后,家乡还是别回了吧。”

    “晓得。”陈大爷。

    郑姐笑的开心,身为同性,她更能感同身受。

    笑着笑着,她轻轻叹气,那些女人被如此对待之后,哪怕被解救,以后还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吗?

    ……

    8月19日,暑假旅游最后一站。

    蒙省,呼市。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走出火车站,薛元桐神情振奋,她第一次乘坐高级软卧车厢,里面只有两张床,体验特别特别好。

    薛元桐在前面瞎带路,姜宁拎包跟上。

    经过火车站附近的一条老街,有大妈凑上来,低声道:

    “小伙子,住宾馆吗?”

    姜宁神识掠出,周围的建筑结构,被他尽数扫描。

    他问:“正规吗?”

    大妈马上保证:“绝对正规!”

    姜宁意兴珊:“正规的不去。”

    他迈步离开,几步超过薛元桐。

    薛元桐追上前,瘪着嘴:“姜宁,你想住不正规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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