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们府上没有婢女,只有专门的扫撒婆子。何娘子,还请先将就一下。”

    说罢,那婆子便双手呈上了一套粗布麻衣。

    何昭君反应过来,赶紧接过衣服,往内室走。

    文子端和梁邱起立马退出了屋去,将门关上。

    何昭君麻利地将衣服换上,却见那婆子换好衣服之后并不离开,而是待何昭君出来之后,走到何昭君的跟前,低声道:“何娘子,我家公子让我告知娘子,三日后,他会去太子府上寻娘子。希望娘子这几日好好考虑一下,若要离开都城,这许是娘子最后的机会。”

    “你家公子?”何昭君疑惑了一瞬,“你家公子是谁?”

    婆子低声道:“蔡公子。”

    何昭君当即愣了神,她万万没料到,蔡云书竟然在凌不疑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放了自己的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可……蔡云书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届时何家的危机便能解除了?

    然则,那婆子已经转身开了门,并没有给何昭君过多的时间思考。

    伪装成了婆子的何昭君飞快地在文子端和凌不疑安排的人手之下,顺利地踏上了回太子府的马车。甚至在大街上遇到了前来拿人的亲兵,直把何昭君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兜兜转转至此,不想竟又是这种几近灭族的灾祸!

    何昭君无奈地望了一眼车窗外的天空,这样的人生究竟何时是个头呢?

    文子端定定地看着何昭君,忽然开了口。

    “昭君,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你何家人在朝一日,便有一日要面临这样的风险?”

    何昭君回过头来,看向文子端。

    “身为将军,上战场本就面临着生死风险。可就算是得胜归来,仍然要面临着朝堂之上波诡云谲的明枪暗箭。吾知你心中看得最重的便是你的家人,可吾也想问问你,是不是每一次,你都要这样舍命相救呢?这一次,吾可以帮你。下一次,下下次,你又打算如何?”

    也不是未曾思考过这个问题,可似乎自冯翊郡那口气喘过来之后,何昭君每日所思所想便锁在了往生煞上,倒是当真没有好好考虑过这个问题。

    这一次,她还尚可祭出凌不疑想要的证据。那么下一次呢?

    她当真……只能嫁给文子端,借皇家的势吗?

    何昭君缓缓伸手抚上胸口,她扪心自问,倘若可以选,她并不想婚嫁,也不想永远都困于家族的危难之中。她只想游历于山河之间,似一名游侠又或者是踏遍山河的侠客。

    可……她终归是有家人的啊。若是要家人免于灾祸,那便要让阿父和兄长们交出部曲,退出仕途吗?

    但……平民百姓便没有了这些困境吗?

    这一刻,何昭君忽然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蔡云书的消息如此突然。

    因为,他根本没有考虑过何家人的事情,他只是单纯的在讨论何昭君到底如何能够脱离现下的困境。而要脱离这种困境的根本,是要何昭君自己完全放下这里的一切。倘若舍弃了家人,那她将永远不会有需要解救家人的危机,自也可以去自在地追求自己的自由。可若永远困于家人,她便必须要好好思考,她到底要不要嫁给文子端?或者,换句话来说,现下她能嫁给文子端,已经是一种非常优越的选择了。起码在权利制衡比拼的时候,她已经站到了权利巅峰的附近。很多人即便想要,也不见得能有这个选项可选。

    想到这里,何昭君下意识地朝文子端看过去,一时有些恍然。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阿父和兄长们都希望她能一辈子无忧无虑,故而夫婿也给她挑选的是平庸而善良的楼垚。

    这世上的道理却往往如此朴实,越是巅峰,风险灾祸越是多,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波云诡谲。越是平凡,反而越容易幸福,生活富足,无大风大浪,一生健康顺遂。已远比那庙堂之上的掌权者幸福许多。

    文子端见何昭君看向自己,还以为她是害怕,故而伸手覆住了她放在膝上的手背,轻轻握了握。

    “昭君,莫慌,吾会着人彻查此事。”

    在文子端触及的那一刻,何昭君下意识地想要挣开,然则一思及自己的迷惘,一时又犹豫了。

    文子端察觉到她微微似有抗拒,但很快又接受了他的好意,不由心中一喜。

    只是这温存还未多久,便听得车夫敲了敲车门。

    “殿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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