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一会儿,云荷小心翼翼的端来了。

    我将那苦涩的药汁喝完,我缓了缓,挥手让云荷下去,起身走了两步,却觉头有些疼。

    好疼、好疼。

    我想……吃药,吃之前那种药。

    药,吃药。

    我想吃药。

    我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蜷缩起身子,发着抖。

    眼皮好重,我快要抬不起来。

    “大夫人、大夫人!”

    ……

    漫天的纸钱乘风扬舞,唢呐吹号声悠扬凄苦。

    我走近灵堂,已故祖辈牌位上已有我父之位。

    景帝请来几位法师为我父超度,其声错落有致。

    我父年过半百,才得来我这么个独女,我娘更是生完我就走了。他虽严苛谦沉不苟而笑,但对我总是很疼爱。

    我父勤恳忠赤,天地可鉴。

    他在那次秋水宫宴上替景帝挨了六箭。

    尽百刺客,众人慌乱。

    惟他一心护主,舍生取义!

    我父逝世之日是元承十九年,仲冬十一月廿四。

    我甚至连我父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我甚至前不久与他还起过口角之争,挥袖而走。我埋冤他将我嫁给晟宁侯,他说是为了保我安乐荣华。后来听下人说自我走后他身体一直抱恙,但从不许人告诉我走漏一点风声,还说他自知上天是快要收他了。

    明明是我、是我,让他受了不该受了郁委之气。

    我甚至都没有机会向他赔礼道歉。

    我父啊,您在天有灵,就听听我的悔声吧。

    它可震山河呐!

    ……

    我听到了好多哭声,很吵,然后我就醒了。

    梦就醒了。

    褚亭忱握着我的手,他也在哭。

    “你哭什么?”我的声音有些沙哑,“褚亭忱,你哭什么?”

    他哭的时候无声,泪水哗哗的流淌。

    问他他也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握着我的手。

    还是好冷,他的手掌。

    虽然我的手也暖不到哪里去。

    “你不愿大可告诉我……我以后不同你做什么了,你也别喝了。”他说几个字抽泣一会儿。

    我扫视了一下整个屋子。

    下人跪了一屋,连两个太医也跪着,他也跪着。

    他的眼尾泛着红,上扬着,琥珀色的瞳孔,盈在眶里的泪水亮晶晶的。

    他的眼睛,很好看。

    我在怀疑,他是不是有种让我心软的能力。

    “都出去”我还是想给彼此留一份薄面,于是我扯着嗓子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出去。”

    空气中有我粗长的呼吸声与他微弱的抽泣声。

    “如果我说话有用的话,那你的休书可愿写?”

    褚亭忱微微一怔。

    “只需一纸休书,你我天涯两隔再不用相见,扮什么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你不觉得累吗?”

    “和离,休书。我不守妇道、无德无品。对夫君恶言相向、蛇蝎心肠,苛待下人、败坏门风。随你怎么写。侯爷,求你,休了我吧。”

    他不再流泪了,也许是风吹干了。

    灯盏里大烛火摇曳,光与影交叠。

    他的脸很阴沉。

    我偏过头,闭上了眼,不再看他。

    “除非我死了。”

    “和离,你想都别想,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

    有滴眼泪落在我的手掌。

    滚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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