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八月,酷暑难耐。

    这才不过大清早,树上的蝉鸣就已一声高过一声。

    昨日傍晚下了场雷阵雨,到夜里才堪堪停歇,如今村口那条土路又淹了,这也记不清是入夏以来的第几回,只见四五个孩子聚在一块儿趟着浑黄的泥水玩耍。

    不远处村里,一道瘦小的身影蹬着辆老式三轮车缓缓朝这边过来,看起来有些吃劲。

    “兔儿姐!”孩子们认出来人,一个个高兴地挥舞着手臂打招呼。

    “诶——!”亓兔用手背擦了擦鼻尖上的细汗,脸颊上晕着抹淡淡的红,弯眸笑着道:“虎子铁蛋芳丫春秀。”

    “我现在要去镇上赶集,等会儿回来再找你们玩啊。”

    距离高中开学还剩半个月时间,学费还没着落,好消息是这些日子上山陆陆续续发现了不少野货,品相都还不错,估计能卖个好价钱。

    镇上的集市开始得早,结束得晚。

    亓兔蹬着小三轮气喘吁吁赶到时正值买菜的高峰期,她左右环顾一圈,路边的摊位已经被抢占完了,所以只能推着车子边走边寻找买家。

    小姑娘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衣,模样娇美,生了双水灵灵杏似的大眼睛,不管看谁都含情脉脉,带着股欲说还休的羞意,勾人得紧。

    用系统的话来说,她哪像只兔子精,简直比狐狸精还要像狐狸精。

    正当亓兔漫无目的张望时,前方熙攘的人群中猛然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声,小兔精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一哆嗦,下意识推着车转身就要离开。

    虽然亓兔很早以前就被玄翙喂了丹药修成人形,但心性仍是兔子心性,胆小、喜静、怕惊吓,对于凑热闹这件事一直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没办法,要怪就怪她太弱了。

    还记得上回天庭里有两个神仙打架,她发誓她真得只是路过,一眼都没乱瞄,却不幸被误伤拍飞,好死不死掉进瑶池。

    如果不是玄翙那家伙发现得早,及时将她捞起来,她差点成为第一只淹死在瑶池的兔子精。

    事后,在床上足足躺了半个月才将伤养好。

    系统见状连忙开口:“别啊宝,看到和摊主发生争执那男人没?他是镇上唯一的暴发户,可有钱了。”

    “咱们现在不是正缺钱嘛,而且这灵芝人参又是宝你辛辛苦苦上山采的,肯定不能贱卖。所以宝你听我的,大胆地往前走把东西卖给他,小七绝对不会坑你的!”

    “好!”

    小兔子精不聪明但好在听劝,对系统也是百分百信任。

    不过在行动之前,出于上回的前车之鉴还是犹豫了一小会儿。

    想着凡人吵架肯定没有神仙打架来得危险,应该不会对自己构成兔生威胁,于是乖乖将三轮车推到旁边放好。

    然后抱起盖着帕子沉甸甸的竹篮,小心翼翼往人群中挤。

    费了好大劲才挤到前排,亓兔看着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人,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后才弄明白事情的原尾。

    起因是暴发户黄老板的媳妇前段时间生病动了场大手术,身体亏损得厉害,黄老板心疼媳妇,于是花大价钱从摊主这里买了根“百年老人参”。

    然而一连喝了半个月的参水,黄老板的媳妇不仅没好转,反倒是得了种经常放屁的怪病。

    要不说黄老板也是个心大的,这时候才想起来找人鉴定那根“百年老人参”,不鉴定还好,一鉴定差点没把人当场气死。

    这哪是什么人参,分明就是根不值钱的萝卜干!

    黄老板是没文化,但又不是傻瓜,被当做冤大头骗了大几万块钱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那黑心摊主眼见事情败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死活不承认,一口咬定黄老板不是在自己这里买的,并且出言煽动周围人们的情绪。

    “大伙们帮忙评评理,我张瘪三在镇上做了几十年的生意,从来没有人说过我卖假货,怎么卖给他黄钱贵就出问题了?这说明什么?”

    摊主说得情真意切,唾沫星子横飞:“这说明他黄钱贵欺负老实人!他黄钱贵发达了,发财了,仗着有钱欺负咱们普通老百姓!”

    “他奶奶的,张瘪三你卖老子假货还有理了是吧。”黄钱贵见他满嘴胡言,彻底恼了,冷笑着掏出手机。

    “老子现在就报警把你抓起来,镇上的监控都是老子出钱装的,你赖不掉的。老子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我黄钱贵,要是不把你送进去坐牢就、不、姓、黄!”

    “别、别……别别钱贵。”

    摊主张瘪三是个色厉内荏的主,一听要报警还要抓自己去坐牢瞬间就慌了,边驱赶围观群众边赔笑道:“咱们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叔也不是故意卖假货给你的,主要是那天叔走得太急,不小心拿错了。你看这样行不,叔把钱退给你,摊位上的东西也全部送给你,那啥你就别报警了……”

    黄钱贵大概估算了下那些山货的总价钱,眼里划过一抹精光,然后故作勉为其难开口:“行吧,倒是便宜你这老头了。”

    “如果真要保释打官司,可不止这点钱。”

    张瘪三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奉承的话像是不要钱般往外说:“叔知道,钱贵这孩子打小良心就好,难怪能发大财。”

    吉利话谁不爱听,黄钱贵也不例外。

    他笑笑没说话,脸色明显好转了不少。

    就此,两人达成和解。

    围观群众见状纷纷散去,只有亓兔抱着竹篮站在原地,她深吸了一口气,叫住即将上车离开的黄钱贵:“先生,我这里有人参,你要买吗?”

    黄钱贵脚步一顿,转过头上下打量了番面前和自家儿子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

    顶多十六七岁,家庭情况应该不是很好,但长得却是意外漂亮,怯生生的模样看得人心生怜悯,原本到嗓子眼里那套拒绝的话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孩子,你这人参确定保真?”

    “真的!我自己上山挖的!”亓兔掀开盖在竹篮上的帕子,露出那根还带着泥土根系完整的人参。

    黄钱贵摸着下巴思考小姑娘话的真假,直觉告诉自己对方没撒谎,但毕竟是吃过一次亏,他决定找个懂行的人帮忙看看。

    如果是真的,他就买。

    假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孩子,介意叔找人先验个真假不?”

    亓兔摇摇头,声音乖软:“不介意。”

    其实眼下就有个现成的行家,但张瘪三的人品黄钱贵信不过,于是带着小姑娘多走了几步路,来到附近的一家中药铺。

    经过老中医的鉴定,确定这是根近百年份的极品人参,由于挖采时几乎没有对根系造成任何损伤,保存得相当完好,属于有价无市的珍贵存在。

    故此,老中医开出了八万块钱收购的高价。

    亓兔狠狠心动了。

    那可是八万块钱,省吃俭用的话够她撑到任务结束的那天。

    正当小兔子精准备点头答应时,黄钱贵从真皮钱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十分豪气地往桌上一拍。

    “我出十万!”

    老中医看着眼前品相上乘的人参,咬咬牙加价:“十一万。”

    黄钱贵又掏出一沓用黑色塑料袋装着的现金放在桌上,“十三万。”

    “……唉。”

    老中医知道自己注定是和这根人参无缘了,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了……

    亓兔拿着十万块钱的银行卡,以及三万块钱的现金,整只兔子都是晕晕乎乎的。

    她有想过人参值钱,但没想到这么值钱。

    回忆起在天庭时自己把万年人参当萝卜啃的日子,小兔子精表示懊悔不已,早知道临走前就去库房装一麻袋的人参带着了。

    -

    从中药铺出来后。

    亓兔去了趟附近的银行,将两万块钱现金存进卡里,剩下的一万块钱则留着供日常花销。

    回家的路上,系统突然非常严肃地告诉她——剧情开始了。

    刚开始亓兔还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后才明白其中的含义,风吹散了脸上的笑意。

    “小七,你是说……奶奶她,死了?”

    “嗯。”

    “……”

    亓兔沉默地蹬着三轮车,链条经历好些年的风吹雨打,早已变得锈迹斑斑,一路上断断续续发出嘶哑的哀鸣,仿佛老人垂死之际痛苦无助的□□。

    明明今天早上出门时小老太太还生龙活虎的,给她烙了香喷喷的萝卜丝饼,怎么会一下子……

    “宝,我知道这一切对你来说太突然了,但生老病死是凡间常态。”

    系统看着泪眼汪汪的小兔子精,顿了顿,接着道:“而且,我们的任务是拯救太子殿下。”

    提起那个曾夜夜诱哄着自己缠绵于床榻共赴巫山的男人,亓兔说不羞恼是假的,但对他的心意却是实打实真的。

    她喜欢他,就像他喜欢她一般,没有少半分。

    如今他重伤在床昏迷不醒,为了自己,也为了天下苍生,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她也要将他拯救回来。

    “嗯,我知道。”亓兔吸了吸鼻子,目光坚定道:“小七,我会努力完成任务的!”

    系统露出老父亲般欣慰的笑容:“好样的宝!”

    又乖又听话的小兔子精,好想用麻袋偷回家养起来!

    某太子:死亡微笑jpg.

    胆肥了,敢偷我兔子?

    -

    陈老太太的葬礼定在三天之后。

    因为小儿子一家还在外面旅游,一时半会赶不回来,而唯一在身边的孙女再懂事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根本没有能力操持葬礼事宜。

    按照村里的习俗,老人死后遗体需要摆放在灵堂供参加葬礼的人们祭拜,之后才能火化。

    亓兔在邻里乡亲们的帮助下,用卖人参的钱从镇上殡仪馆租了具冰棺,置办好寿衣。

    她想让老人家走得体面些,所以在能力范围内买了最好的。

    陈老太太一生过得凄苦,早年丧夫,独自拉扯两个儿子长大,老了之后便跟着大儿子一家在城里生活,日子虽不富裕但也温馨。

    本以为能安享晚年,却不曾想天意弄人,在小孙女出生刚满一周岁那年,大儿子夫妻俩外出跑生意,不幸遭遇车祸,因伤势过重双双离世。

    知命之年经历丧子之痛,一生要强的陈老太太竟一夜白头。

    然而来不及悲伤,大儿子夫妻俩欠下的债务压得陈老太太喘不过气,不得已只能变卖了城里的房子、祖上传下来的首饰,将钱还清后便带着襁褓中的小孙女回到乡下。

    这一晃就是十五年,至于亓兔,她是在一个月前穿过来的。

    因为之前没有下凡入三千小世界的经验,为了让亓兔尽快适应新生活,系统特意提前将她投放进这具身体里。

    毕竟天庭上下谁不知道,太子殿下家的小兔子精最娇气了,吃穿用度全是最好的,怕是过不惯凡间的苦日子。

    系统刚开始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很快它就发现自己多虑了。

    一顿一根萝卜还会上山挖人参补贴家用的小兔子精,再娇气又能娇气到哪里去呢?

    简直不要太好养活!

    事实证明,亓兔的确很好养活。

    她不会做饭,陈老太太走后家里的灶台便落了灰,房屋上方的那小片天空再也没升起炊烟。

    饿了就去菜地里拔根萝卜垫垫肚子,然后继续回到灵堂不眠不休守着冰棺,短短两天下来整只兔子肉眼可见瘦了一圈。

    鹅蛋脸上迟迟未能褪去的婴儿肥,如今仅仅用了两夜便完全褪去,少了分稚嫩,多了分我见犹怜的易碎感。

    仿佛一件精美的瓷器,稍一磕碰便会顷刻化为乌有。

    系统看得干着急,恨不得把自己宰了炖汤给日渐消瘦的小兔子精补补身子,可恨就恨在——

    它、没、有、实、体!

    好在第三天傍晚时分,陈老太太的小儿子一家终于在村民的带路下姗姗出现,亓兔也终于吃上了三天以来的第一顿热饭。

    然而这顿饭吃得并不安生。

    陈老太太的小儿媳张素兰性格强势,心眼又小,是个喜欢占别人便宜自己却一点亏都不能吃的铁公鸡。

    对于丈夫过世大哥夫妇留下来的这位女儿,张素兰是横竖怎么看都不顺眼。

    小小年纪便一副狐媚子样,没有富贵命却一身富贵病,竟然连顿饭都不会做,将来肯定没她悦儿有出息。

    张素兰一边用筷子对着桌上的菜挑挑拣拣,一边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亓兔,心里暗自盘算着那老太婆究竟给她留了多少钱。

    陈老太太祖上也曾富贵过,虽然如今早已落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多多少少会传下来几件值钱的首饰。

    还没结婚之前,张素兰就看中了陈老太太手上戴着的玉镯,和出现在电视里据说价值百万的帝王绿手镯几乎一模一样,当时便惦记上了。

    只是后来就一直没见陈老太太戴过,这些年张素兰也旁敲侧击打听过玉镯的下落,但都被对方模棱两可地糊弄了过去,至今仍不知道玉镯的具体下落。

    张素兰怀疑镯子老早就被陈老太太卖掉给大哥一家还债了,又怀疑没卖掉而是偷偷传给了亓兔那小贱蹄子。

    毕竟那老太婆偏心大哥一家也不是一两天了,生的都是女孩,就没见她帮自己带过悦儿。

    亓兔口味清淡,本来就对桌上漂着红油的菜没什么胃口,现在又被张素兰用偷了她钱似的目光盯着。

    更甚。

    一口菜都没吃,低头一声不吭将碗里的白米饭吃完,然后端着碗筷起身离开。

    系统心疼坏了,不停安慰小兔子精:“没事的宝,咱们现在有钱,才不稀罕掺着她口水的菜。”

    “等到了城里咱们就在外面租个房子住,离这群炮灰远远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把瘦掉的肉全部养回来,当只白白胖胖的小兔子。”

    亓兔点头闷闷说:“好。”

    然而就在这时,张素兰黑着脸啪地将筷子摔在桌上,厉声道:“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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