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山间薄雾缭绕,隐藏于青松翠柏间的小溪潺潺流水叮咚悦耳。

    一女郎独自立于九曲桥头,微风中一袭云锦纱秀飘飘渺渺。晨阳洒在她脸上散出淡淡光晕,仿如珠玉生辉盈盈流转。

    苏凝乐望着路口,水眸中泛起丝丝涟漪,神色略带焦急。

    “青莺那丫头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找不着路吧?”

    今日乃昭日国一年一度庙会,大清早她便带着贴身丫鬟出府到镇子上凑热闹,边走边看乐而忘返,途中瞧见一辆花车巡游,瞬间被吸引了去,谁知竟跟出了镇子,来到乡村野外兜兜转转迷了路。最后她确是走不动,只好让青莺先去前面碰碰运气找个人问路,可如今等了好一阵仍看不见半个人影。

    放眼望叠峦隐隐繁花炫彩,空气中淡淡青草气息清新宜人,却有闹市不曾有过的安逸惬意,慢慢地心里的郁闷尽数化去。

    苏凝乐目光转了转打量周遭确定空无一人,喜上眉梢,心里暗想:

    现在出门在外,青莺又不在,自己小唱一曲爹爹也不会发现。

    想罢樱唇轻哼,小调清脆悠扬如银铃细碰,刚开始慢慢荡开,林子里忽然跑出几只小狗崽,看样子好像刚学会走路,屁颠屁颠四肢乱抖,有些跑得急的还摔到地上连续打了好几个滚,可尾巴却摇的欢,左右摆转似风吹麦浪。

    苏凝乐觉得脚边被小崽们蹭得怪痒痒的,弯下腰把它们揽入怀中,正撸得高兴,一个村夫打扮的人紧随追赶,远远地指着她大声喊道:

    “唉!你怎么偷我的狗啊!”

    原来小崽有主人的?她连忙把小奶狗交回给那村夫连连道歉:

    “对不住了先生。”

    村夫鼻子重重哼着,一把揪住小狗耳朵嘴里骂骂咧咧:

    “这小畜生!少看一眼就溜了!得趁天气未暖之前炖了补补身也好!”

    苏凝乐耳尖,约莫听到他这话,心里一跳。天下竟有如此残忍之徒?这小家伙才刚断奶便要宰了,而且还要一窝端!当即缩回手护住小崽,气鼓鼓的说道:

    “你要吃了它们,我不能还你!”

    “嘿!这是我的东西,关你什么事!”

    村夫起初一副心思只在他那窝狗崽,听苏凝乐多管闲事,这才抬头瞪眼由头到脚仔细打量,却见她蛾眉倒蹙,怒气上涌使得白瓷肌肤染得粉脸嫣红,竟是这个美貌姑娘,不禁起了歹念,收敛刚才恶狠狠的样子换了一副笑脸道:

    “姑娘要是喜欢卖下就是。”

    苏凝乐犯了难,银子都在丫鬟身上,只好说道:

    “我,我现在无银子在身·······”

    村夫一听正中下怀,搓着双手逼身上前色眯眯道:

    “这样啊,那我不要银子,人换也行!”

    苏凝乐察言观色,瞧这人眼里的浑浊的光知道他不怀好意,心里有了防备,退了几步,转身跑开。

    “嘿!拿了我的东西还想跑!”村夫也不客气,索性直接上手。

    养尊处优的闺阁小姐哪里是蛮干莽夫的对手,不过跑出十几步外,眼看就要被人抓住,苏凝乐既慌又急,手脚胡乱推搡。

    两人拉扯着力量悬殊,村夫就要得手,他忽然惨叫一声不仅松开了手,还自个站脚不稳摔倒地上破口大骂:

    “臭娘们!你属狗吗?!”

    苏凝乐本来处于下风,不过几下子已经气喘吁吁,听到这话又恼又奇: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垂眼望去,却发现村夫撸起袖子的手臂和脚腕上横七竖八平白多出好几处新鲜的血痕,伤口处血肉模糊,好像是被什么极细锋利的锐器刮伤。

    她狐疑地看看自己的手,十指平滑如贝,干净润泽。

    “呜呜!”怀中的狗崽大概被颠簸惊醒,张开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手脚并用翻了翻身。

    苏凝乐看见小狗爪在阳光中闪了闪,顿时茅塞顿,原来如此!

    她天生自带奇特嗓音,歌声一起不仅能唤来小毛崽还随带拥有它们的特性专长,每次不同体验,如开盲盒。小狗崽是受她的歌声召来,那么她自然而然有了它锋利的爪子和獠牙了!

    哼哼,狗子虽小可该有的特性一样也不少!苏凝乐不自觉舔舔自己的贝齿,瞅瞅躺在地上哀声连连的村夫,撇撇嘴,她才费不着去咬呢,脏了嘴巴。

    有了这般能耐,她瞬间不慌了,气定神闲,心想:本小姐今日还真是属狗了!

    “知道厉害了?还不快跑!”

    苏凝乐正有些得意,乡间花香中倏然混夹一股酸臭,自三百里外滚滚涌入,来势汹汹。

    气味中陌生的信息源源不断从她鼻子传入脑袋:

    此味道主人是男子,老大不小,体臭。嘶!酒气脂粉浓烈,应该酒色之徒······

    她忙捂住口,不可思议的摸摸自己的狗鼻子,这也能闻出来?狗子的鼻子也太灵敏的吧!

    “小姐!小姐!”身后卷起一阵泥沙,有人急奔而来,指着地满地打滚的男人,惊奇问道:

    “小姐,这人怎么了?”

    苏凝乐见青莺终于回来了,也顾不上解释,翻出她身上的钱袋子,把几锭银子扔到村夫身上,拉起丫鬟匆匆往府里赶。

    她一路上一边憋气躲臭味,一边又要嗅着回家的气味,真是苦不堪言,好不容易终于回到苏府连忙催促着让家丁把门关严实,可那臭味却一路跟来,不仅没有消退半点,反而越来越烈。

    “小姐,好厉害!我问了半天也没搞清楚,你怎么一下子就找到回来的路啦?”青莺好奇透了,吊在苏凝乐身后不住地问,可见她始终皱着脸捂着鼻子,自己不禁也用力吸吸鼻子狐疑追问:

    “小姐,你一路都说臭,可我闻不到丁点异味呀!嘶嘶,倒是闻到这小狗崽身上的奶香味儿呢!”

    苏凝乐哭笑不得,忍不禁腾出手点点青莺鼻子笑骂:

    “就想着吃!”

    可她这狗鼻子要到日暮才失效,会不会活活熏死?

    正发愁,府外人声嘈杂,一群人抬着大红宝箱鱼贯而入。

    家丁往里唤着:

    “快去告诉老爷,萧公子来啦!”

    苏凝乐见来者中为首一人三白眼直勾勾盯着自己,后面深红衣衫的中年女人左穿右插,活脱脱翻滚的胖枣儿挤上面前笑吟吟:

    “哟!这位不就是苏大小姐嘛!”

    外宾来访,理当回避。她憋住呼吸向众人微微颔首,正要退入后院。

    这边萧公子却面显喜色,“唰”的一下撒开折扇,摇头晃脑大声吟道:

    “南国佳人!”

    恰好苏凝乐正换气,一阵臭味拍鼻袭来,强劲有力声势惊人彷如海啸,引得胃里翻江倒海,忍不禁捂嘴干呕。

    原来臭气源头是这位萧公子,怪不得臭气一路紧追不舍。可瞧见众人面面相觑,想起这臭味是经狗鼻子放大不知多少倍,只有她一人闻得。

    萧公子脸上像走马灯那般时红时绿,变幻不定。

    “哼,苏小姐是什么意思?萧某人有何得罪之处?”

    苏凝乐哑巴吃黄连,不敢多言,于是强忍呼吸对萧公子嫣然一笑。

    她刚才干咳之时,难受得逼出泪花,此时回眸浅笑,宛如一汪春水微波荡漾顾盼流转,美人娇媚不禁令萧公子心驰神往勾了魂。

    苏凝乐瞧气氛缓了下来,正想趁机溜走,“贤侄来了?乐乐也在,那正好!”身后有一阵笑声响起,苏老爷从内院走来与萧公子开始寒暄。

    被被点了名,她只好躲在父亲身后,还想隔开一段距离熬一阵,谁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那人一字一句都想抹了毒的雾,悉数绕开苏老爷精准扇来。苏凝乐终于忍不住,再一次捂脸干呕起来。

    “咳呕!”

    场面又陷入死寂。

    “简直欺人太甚!”

    萧公子忍无可忍,一手把大红宝帖扔入里转身离去。

    人一走,苏凝乐顿觉气道畅通不少,扬起丝锦云袖,拨开空气中残留的浊气。冷不防被人一喝:

    “混账!”苏老爷转头瞥眼四周,压低声音怒意未消:

    “乐乐!你把未来夫婿赶跑,传了出去这还得了?!”

    苏凝乐愣愣望向门外背影,随即红了眼:

    “爹爹,乐乐做错了什么令您厌我至此?”

    苏老爷摇头长叹一声正要耐心劝说,可转念一想察觉端倪,脸色一沉问道:

    “乐乐,萧公子与我苏氏门当户对,体臭早已治好七八分,旁人不可闻得,你反应怎么如此强烈?”

    自己那点能耐父亲的早已知晓的,见瞒不过,她轻轻捶着父亲肩老实交代:

    “我,我今天唤来小狗崽。”

    苏老爷恍然大悟,急急又再追问:

    “上次荣公子忽然浑身刺痛,再上一次陆府少爷瘙痒不止是为何?”

    “上次来了小刺猬,上上次是······”

    “够了!”

    苏老爷背着手来回踱步胡须乱颤哼道:

    “妖术!妖术!我一再叮嘱不能使唤妖术,你居然阳奉阴违!怪不得南境人家不敢上门提亲!及笄之年哪有你这般待字闺中?为父遣人把萧公子请回来,你······”

    听父亲言中之意,铁了心撮合婚事,苏凝乐哭腔渐响:

    “并非心悦之人,乐乐绝不嫁!”

    “那你喜欢谁?!“

    喜欢谁?她心底立马出现一个粗犷的影子。

    “婚事已定,无需多言!”

    苏老爷见她沉默不语,噎着气拂袖而去。

    苏凝乐漫步庭院,反反复复回想起父亲的质问。她确实有意中人,可是还不能说。经过大厅,看见一家人围桌谈笑,其乐融融不由得黯自伤神,抬头四顾茫然,悄悄从后门奔出长街。

    一路湖畔溪流浮光掠影夹着两岸人声熙攘,只有她孤影逆风,泪珠飞断成碎星。

    来到到雪峰底下,风不大,雪花轻飘飘在半空中打着转,她沿着看不见路的的皑皑白雪一直步上,驾轻就熟。

    由南端四季如春到北边常年冰封的雪峰,广阔无垠,苏凝乐心情慢慢舒畅,一如平日哼起歌谣来:

    “南儿有个怪女娃~北儿有个野崽崽~是雪山里的王~”

    背后呼呼风声忽然被截断,她转头撞上一堵温热发烫的人墙,一个野人顶天而立,面目狰狞凶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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