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热搜，让夏烨烨这个名字进入大家的视野，粉丝暴涨。李莲趁此机会重新制定了她的年度计划，看着厚厚的通告排程，夏烨烨才有了进入娱乐圈的实感。
寒假的头一天，她要回学校交论文，一路上戴着帽子和口罩，偶尔有几个熟悉的人认出来想要拍照，夏烨烨都礼貌地配合。
傍晚寝室约着吃火锅，陆之亦也在。
考虑到夏烨烨现在小有名气，陆之亦定了包间。
夏烨烨现在被李莲勒令禁食辛辣食物，只能吃着鸳鸯锅，看着牛油锅。
一旁的叶小枫说道：“你现在真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看似开玩笑，却被夏烨烨听出点讥讽的味道，宋璐心大地回道：“我要是有烨烨这么好的皮囊和演技，就是锅里碗里的都要。”
“咳……咳……”陆之亦被辣椒呛到，咳个不停。
叶小枫殷勤地递给他一杯茶，陆之亦挥了挥手没接。她的手就那么半悬在空中，有些尴尬。王梦瑶不合时宜地夺过那杯水，嘶哈嘶哈地说：“今天这锅真辣。”
叶小枫缩回手，埋头吃菜，眼神时不时朝陆之亦瞄几眼。
夏烨烨注意到刚才的那一幕，她回想这几年，好像每次有陆之亦在场的聚会，叶小枫都会特意打扮下，整个人的状态也不像在寝室里那么自在。
夏烨烨这才明白其中端倪，她还沉浸在自己发现一个大秘密的喜悦中，宋璐突然问起来：“话说……那张照片谁拍的啊？看起来是你被闵琪推倒旧伤复发的那段时间的？”
夏烨烨也想过这个问题，按理说知道她在那家医院的除了室友、番茄、陆之亦以外，就是杜晨宇和白鸣笙了。
没记错的话，那天已经很晚了。她并不认为这些人会拍这张照片还发到网上。
夏烨烨摇了摇头，陆之亦却开口了：“我大概知道。”
宋璐和王梦瑶来了兴趣，问：“谁啊谁啊？说来听听？”
没人注意到一旁的叶小枫全身僵住，她埋着头不敢看陆之亦。
陆之亦吊足了大家的胃口，盯着对面的叶小枫，又半开玩笑地说：“我骗你们的。”
宋璐没了兴趣，说：“我还以为你去调了监控呢。”
夏烨烨猛地拍桌，把大家吓了一跳，激动地说道：“我怎么没想到呢！看监控不就可以了吗？”
陆之亦平静地回她：“大部分监控保存不了那么长时间。”
夏烨烨顿时泄了气，没辙了。
“好啦好啦，虽说偷拍不道德，但那张照片拍得真不错！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什么剧照呢。”王梦瑶安慰道。
“确实！比得上我们小枫的摄影水平了。”宋璐顺着王梦瑶的话说着。
突然被Cue的叶小枫有些木讷地笑笑算是回应，在对上陆之亦眼神时又刻意别开脸。
叶小枫有些不自在地转移话题，问：“那个……陆之亦是不是过完年就出国了？”
被叶小枫这么一说，夏烨烨想起他们约好的毕业旅行，问：“对哦！那还赶得上毕业旅行吗？”
陆之亦看向夏烨烨，语气有些遗憾地说：“可能赶不上了。导师让我提前过去。”
叶小枫闻此脱口而出道：“那……那不如过完年就去吧。烨烨以后通告肯定很多，大家也要忙着找工作，如果这次不去就更难聚会了。”
宋璐和王梦瑶有些犹豫，她们家都很传统，几乎每年春节都在家走亲访友。
夏烨烨想起宋璐之前说过叶小枫想邀请喜欢的人去毕业旅行，眼下的情况她看懂了叶小枫的心思，便说道：“小枫说得没错，下次一起旅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要不你们俩和家里聊聊？”
“好吧，舍命陪君子了。”宋璐说道。
叶小枫见两人松了口，便问陆之亦：“你呢？方便吗？”
陆之亦没回她，反而问夏烨烨：“你过年不陪叔叔阿姨吗？”
“我妈约了姑妈一家去东北看雪，除夕夜之后就走，我很空。”
夏烨烨早上给慕容雨说要带白鸣笙去家里过年的时候，慕容雨说了他们的计划。还惋惜地说只能除夕夜陪陪小白了。
陆之亦这才回道：“嗯，那就过年去吧。”
一顿火锅吃了两个小时，夏烨烨和大家分开后绕到另一条街的入口处才上车。
白鸣笙有些不满，说：“什么时候把我从地下放出来。”
夏烨烨撒娇地扣住白鸣笙放在中控上的手，轻轻晃了晃，说：“低调低调。”
说罢又转移话题，问道：“你和陆之霖聊得怎么样？”
“我没想到他早就知道了。”白鸣笙停顿了一下，拿出手机递给夏烨烨。
一小时前。榆林大厦顶楼。
“白鸣笙，你这地点选得没诚意啊。”陆之霖笑道，“本来还想好好宰你一顿，结果在你家餐厅。网友说得真没错，你这人就是个精明的商人。”
陆之霖拿掉墨镜，身子往前凑了凑，饶有兴致地说了句：“夏烨烨遇上你，真惨。还是我弟更适合她。”
白鸣笙嘭地关上包厢门，坐在陆之霖对面，说：“聊正事。”
“真无趣。”陆之霖说完立马收了笑意，单刀直入说，“你当年看见的，是我妈。”
白鸣笙没想到陆之霖早就知道真相。
“看你的样子，是已经知道了？”陆之霖问道。
白鸣笙翘着二郎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所以，你有什么计划？公开你的母亲是纵火犯？”
“如果你母亲没有破坏我的家庭，一切就不会变成这样。”一向温和的陆之霖，眼里满是阴鸷的神色。
“陆之霖，我母亲至始至终都是受害者，你父亲为了套取商业机密故意接近她，利用她，而你的母亲，是杀人犯！”白鸣笙几乎是压抑着怒气说出杀人犯三个字，衬衫下的脖颈青筋暴起，他继续说道，“我能坐在这里见你，已经是对你的仁慈了。”
其实白鸣笙在来这里之前，并没想要为难陆之霖。算起来，他们没有区别，都是被上一辈感情捉弄的可怜虫。
只是陆之霖率先以受害者自居令他极度厌恶。
陆之霖先让步，端起酒杯说道：“我找你不是想争个输赢，我母亲已经去世了。但陆新，一切因他而起。”
“你有证据吗？”白鸣笙还不打算告诉陆之霖自己手上的牌。
“我弟告诉过你的那个人，找到了。”
白鸣笙眼神掠过一丝惊喜，“在哪？”
“白鸣笙，我以为你知道这是一次合作。我已经展现了我的诚意。你呢？”陆之霖冷静地问道。
“你不会想要我手上的东西公之于众的。那是你母亲的罪证。”白鸣笙顿了顿，“正如你所说，她已经去世了，追诉时效也快到了。最重要的是……我也不想有人再去打扰我母亲的安宁。”
和白山一样，白鸣笙并不想毁了自己母亲的名声。他来赴这个约，是想看看陆之霖的底牌，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陆新落网。
“你手上有他洗/钱的证据吧？”陆之霖问道。
这段时间他让杜晨宇查了大量陆氏的资料，财报，税务，境外投资情况等。
的确有一些疑似洗/钱的嫌疑，但只有这些还不足以打倒陆新。
“你比我更了解你父亲，这些证据毫无价值。”
“加上这些呢？”陆之霖扔出一沓资料。
白鸣笙看了眼资料封面，某医院的用药记录，病患名字是陆之霖的母亲。
“什么意思？”
“火灾之后，我妈精神一直不好，常常说胡话。我也是那时才隐约猜测她可能与火灾有关。后来，我爸找了个借口把她送去医院，不久后就去世了。我妈虽然精神状况不佳，但不至于那么快就一病不起。”说到此处陆之霖声音有些沙哑。
“所以你怀疑是陆新对药动了手脚？”
陆之霖点了点头，说：“事实证明，他让医生换了药，长期服用身体会垮掉。”
包厢里只剩下沉默。
夏烨烨看着手机上的照片，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陆之霖说的人证。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夏烨烨问道。
“我想先找夏叔叔聊聊，他是当年的主办警察，这些新的证据交给他后再做决定。”白鸣笙平静答道。
“嗯。”
C市的冬天比G市冷，下了半个月的连绵小雨让空气变得阴冷。
夏烨烨带白鸣笙回C市这天意外出了太阳。
慕容雨早早就在厨房准备年夜饭，夏彦早上收到白鸣笙发的资料，在书房看了一早上。导致夏烨烨在门外按了几分钟门铃都没人听见。
等慕容雨来开门时，夏烨烨已经有些耍脾气了。
“你这孩子，怎么还耍上脾气了。”慕容雨一边训着夏烨烨，一边给白鸣笙拿拖鞋，“小白，别客气，就当自己家。”
“阿姨，打扰了。”
两人刚换好拖鞋，一只柯基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小俞，有没有想姐姐啊？”夏烨烨蹲下双手捧住柯基的头，蹭了蹭。
柯基开心地转了两圈后，对着白鸣笙嗅了嗅，像是发现了危险人物般狂吠不止。
白鸣笙皱眉“啧”了一声，柯基反而叫得更欢了。
“小俞，不可以对客人这样。”夏烨烨一手抱起它，一手牵着白鸣笙往屋里走。
慕容雨看在眼里，嘴角咧开花，说：“平时没见你这么黏人。”
白鸣笙对慕容雨说：“是我黏她。”
夏烨烨转身瞪了他一眼，低声道：“肉不肉麻？”
柯基附和般跟着叫了两声，夏烨烨下巴放到柯基头上，说道：“小俞，你也这么觉得对吧？”
慕容雨看不下去，往厨房走去，刚走出几步像是想到什么，回头对白鸣笙说：“对了，你夏叔叔在书房，说是让你到了就进去。”
夏烨烨自然知道是什么事，虽然已经知道真相，夏烨烨不免有些担忧，万一没能把陆新的罪行公之于众，说不定还会被他反咬一口。
白鸣笙心情比她轻松些，重重握了夏烨烨的手，像是安抚，随后说：“放心。”
两人在里面聊了一下午，直到慕容雨去喊他们吃年夜饭才出来。
夏烨烨望向书房门口的白鸣笙，见他神色平静才放下心来，她担心的不仅是陆新这件事，还有夏彦是否会为难白鸣笙。
毕竟……他们的感情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夏烨烨低声问白鸣笙：“和我爸聊得怎么样？”
“很顺利。”说到此处，他思考了下又继续，“不过重启案件这事夏叔叔会交给其他人来做。我们现在的关系……他需要避嫌。”
夏烨烨点点头，以前有远房亲戚来找夏彦帮忙，他都会婉拒，然后在合规范围内找其他人来接手。
这么些年，他一直没变过。
饭桌上，夏彦没向之前那样对夏烨烨要进娱乐圈一事表示抗拒，反而主动问她以后的安排：“节目录完了？”
“录完了。”夏烨烨乖巧地答着。
夏彦夹了一筷子土豆丝，突然评价道：“认尸那段有点问题。”
夏烨烨有些诧异，第二期是昨晚刚播的，夏彦工作这么忙竟然已经看过了。她问道：“什么问题？”
“一般来说，现场还会有警察陪同，你演得那段重心不稳的时候，除了扶墙外，应该会有警察来扶你，这时候你也得有个反应。你演得就像房间里只有你一个人，不真实。”
夏彦看得仔细，对这种事也有发言权，夏烨烨认真地把夏彦说的话记到备忘录里。
倒是一旁的慕容雨笑道：“你爸昨天专门提前回来，守在电视机前看节目。昨天还夸你来着。”说着看向夏彦，有些自豪地说：“都说了你女儿就是吃这碗饭的。”
夏彦没回，埋头吃了口饭。
“哦对了，那个闵琪，我总感觉她在节目里有点针对我们家烨烨。”慕容雨这话是对白鸣笙说的，“我们烨烨没受欺负吧？”
白鸣笙刚要开口，夏烨烨就抢话道：“我能受什么欺负，没看我在节目里把她怼得哑口无言吗？”
说罢她又转向白鸣笙，笑盈盈地说：“当然，还是要感谢咱们白总向节目组施压，要不是他，说不定这些画面都被一剪光，你们就看不到了。”
“哎哟，这样啊，早就听说这些节目都会乱剪辑，真是谢谢小白。”慕容雨得到满意的答复后，提议道，“时间还早，等会儿出去走走吧。听说咱们以前住的那个街区改造成文化创意园了。”
“好，很久没去了。”白鸣笙回道。
和慕容雨说的一样，这一片已经改建成创意园，与他七年前回国时看到的已经不同。
夏烨烨和白鸣笙走在前面，慕容雨和夏彦走在后面。
创意园里有个小广场，今年获批可以放烟火，也因此聚集了许多人，一行人决定去广场看看。
白鸣笙将夏烨烨的手握住，放在自己的大衣兜里，里面有个小小的热水袋。
夏烨烨有些小惊喜地看着他，暖黄色的路灯下，白鸣笙的轮廓分明，看不出十四年前稚嫩的模样。
“你后来找过我们吗？”夏烨烨一直想问，直到走到这里才问出口。
“回国后第一时间来了这里，那时已经拆迁了。我还去了夏叔叔当时工作的地点，他们说夏叔叔调去市局了。”白鸣笙偏头看了看她，“听到你们过得不错，我觉得不应该再打扰你们生活。而且，我怕你们不记得我了，那样我好像就真的孤身一人了。所以……还不如让那个美好的夏天一直留在那里。”
“白鸣笙！”夏烨烨突然止住脚步，喊了他的名字。
白鸣笙以为夏烨烨生气了，刚想解释，夏烨烨又用轻快的语气说道：“你真是个胆小鬼。”
一行人走到广场，人声嘈杂，小朋友在一旁放仙女棒，夏烨烨突然说道：“小俞就是在这里捡到的。”像是想到什么，她又补充道，“我是说家里的柯基。”
“我知道。”
夏烨烨指了指广场中心的喷泉，说：“大概就是喷泉的位置，以前有棵树还记得吗？”
白鸣笙当然记得，树下有个小卖部。每次陪她练完舞，都会在小卖部买点零食吃。后来白鸣笙才知道为什么夏烨烨要在树下吃完才能回家。
慕容雨严格管控夏烨烨的零食。
有次夏烨烨闹着要吃辣条，吃完回家一说话就被慕容雨发现，挨了一顿训。后来夏烨烨就学聪明了，不忘让白鸣笙帮她买一瓶水。
吃完零食后，站在树下咕噜咕噜喝完一瓶水，才会回家。
“那天我初中毕业，下了场暴雨，小柯基就在树下，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我走一步它就走一步。不知怎么回事，我就想到很久很久以前，好像也看到过这样的眼神。”说这话时，夏烨烨用力捏了捏白鸣笙的手，“怪可怜的，后来就一直养在我家了。”
就像当年的你一样。
“等我一下。”
白鸣笙朝玩仙女棒的小孩走去，他的影子因为烟火明灭而若隐若现，不知他对小孩们说了什么，几人把剩下的仙女棒都送给他。
他一手拿着一捧仙女棒，一手拿着小孩们刚给他点燃的一支，从绚烂焰火中慢步走来，喧嚣的广场仿若电影默片，那个身着灰色大衣的男人从默片中走来。
夏烨烨听见自己胸腔中不可忽视的跃动声，那些被隔绝在默片中的烟火声全在她心中炸开。
听到白山说着那些过去真相的时候，她觉得白鸣笙很可怜。
从书房里出来，看到他的背影时，她觉得白鸣笙需要被爱。
而此刻，她想，她有很多的爱，都可以给他。
“白鸣笙……”
嘶啸声划破冬夜，点燃了星空，夏烨烨后半句话被烟火淹没。
白鸣笙凑到夏烨烨耳边，问：“你说什么？”
夏烨烨双手挥着仙女棒，散落的烟火余晖落进她明亮的眼眸中，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我说，白鸣笙，我会好好爱你的。”
白鸣笙睡的客房，一大早就被慕容雨催促夏彦的声音吵醒。
慕容雨临走前把家里的钥匙给了白鸣笙，又嘱咐白鸣笙在C市好好玩，末了还吐槽了几句夏烨烨都不来送送，随后才乐呵呵地去了机场。
自从和白山聊过后，白鸣笙也不再对白山过度设防，此刻他在客厅重新看起了白山之前给的计划书。他在电脑上批注了密密麻麻的建议。
夏烨烨起床时，白鸣笙刚好把邮件发回给白山。
“我妈已经走了？”夏烨烨问道。
白鸣笙去卫生间给她挤了牙膏，递过去，说：“嗯，早上七点走的。”
夏烨烨看向客厅的挂钟，下午一点。
她有些不好意思，说：“最近实在太累了，一回家就松懈了。”然后一边刷牙一边看眼厨房问，“你吃午饭了吗？”
白鸣笙其实吃了点东西，但他有些委屈巴巴地摇头道：“没有。怕用厨房吵到你。”
夏烨烨顿时更加羞愧，刷好牙换好衣服，推着白鸣笙就出了门，说着要带他去吃最好吃的火锅。
夏烨烨带着白鸣笙坐公交，在公交站台有两位初中生认出来夏烨烨，想要合照。白鸣笙主动表示帮忙拍，对方却说，其实是想要白鸣笙和夏烨烨的合照。
“本来想要悄悄拍你们的，后来想到夏烨烨微博上说过不喜欢被偷拍，所以就想试试直接找你们。”其中一个女生试探性地说道。
夏烨烨悄悄扯了扯白鸣笙的衣角，示意他站过去。
夏烨烨围着深棕色的围巾，和白鸣笙的棕色风衣是一个色系，两人乖巧地站在公交站台前，等着两位小女孩为他们拍照。
两位女生离开前，白鸣笙突然喊住对方，一分钟后，他的相册里多了一张照片。
“你不会去要人家小女孩微信了吧？”夏烨烨边刷公交卡边问。
白鸣笙跟在后面，扬起嘴角，说：“比微信更重要的东西。”
夏烨烨自然不信，但嘴里却蹦出来一个略带酸涩的“哦”。
年末的公交车座位很宽裕，夏烨烨径直坐到最后排的靠窗位置，白鸣笙紧跟着过去，刚要坐下，夏烨烨把包放在座位旁，不许白鸣笙坐隔壁位置。
白鸣笙本想拿开，夏烨烨按住包，别扭地说了句：“它买票了。”
夏烨烨力气自然是没白鸣笙大，白鸣笙抱着粉色小包，说：“它缺个保镖。”
温和的日光透过葱郁的香樟树掉进后排的车窗里，夏烨烨别过头看树叶，醋意散了一半。
白鸣笙接了个电话，杜晨宇的急电。
对方没想过白鸣笙会在公交车上，电话一通就开始聊工作。
眼看着上车的人越来越多，听见白鸣笙在公交车上谈着合并、投资、项目这些字眼，都不禁侧目，脸上的意思很明显：这男的还真能装X。
白鸣笙只好放低声音。
“白总，您不方便说话吗？”杜晨宇几乎把音量调到最大，白鸣笙的声音还是不太清晰。
“咳……没事，你继续。”
夏烨烨见此情形，瞄了眼白鸣笙偷笑，却被白鸣笙轻轻扣住手，暗示她不要再笑话自己。
一通电话讲到终点站才结束。
终点站是C市一中。
两人走在香樟树下，夏烨烨踩着光影缝隙，跳格子般背着走，问：“白鸣笙，你知道刚才公交车上大家怎么看你的吗？”
“优秀的商务人士。”
夏烨烨踩到一个漏光的地砖上，笑起来，说：“错，装X的油腻男。”
说完就往前跑起来，白鸣笙也跟着她向前小跑，斑驳的树荫光点就这么跟着他们身后一闪一跳。
白鸣笙在一家火锅店门前追上夏烨烨。
夏烨烨正一脸愁闷看着门店上贴的放假公告。
从上个月开始全店休假了。
“在G市待太久，我都忘了咱们市里的店都是随心所欲派。”夏烨烨有些失落。
白鸣笙牵过她的手，说：“没事，旁边还开着呢。”
旁边是一家小吃店，最受一中学生欢迎。
两人走进店里时，老板正在收拾摆在街道上的桌子，背对着客人说：“不好意思啊，今天要收摊了。”
“老板，能再等半小时吗？”白鸣笙问道。
老板看见白鸣笙后，正在叠红色塑料凳的手停了一秒，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诶！你不是……”
白鸣笙对着老板比了个保密的手势，老板看了看他身后的人，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说：“行吧！那就再开半小时。”
夏烨烨笑起来，说：“谢谢老板。”
点好餐，夏烨烨慢悠悠地问道：“刚才老板想和你说什么？”
白鸣笙替她掰开一次性筷子，不露破绽地回道：“什么时候？”
“就刚才他的反应，好像认识你一样。”
白鸣笙把吸管插到玻璃瓶的饮料中，递给夏烨烨，说：“没注意，可能是看到我们的热搜了吧。”
夏烨烨若有所思地说：“哦，也有可能。”
快要吃完时，夏烨烨突然有些胃疼，白鸣笙查了地图，附近有家药店，他打了商家电话还在营业，便让夏烨烨在这里休息，自己去买药。
等他赶回来时，大衣已经拿在手上，额间浸着细密的汗。
见夏烨烨状态还好，他才放缓脚步找老板接了一杯温水，递给夏烨烨。
夏烨烨给他擦了擦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
“先吃药再说。”
夏烨烨更加愧疚了，低着头说：“我不疼。”
“不疼了？”
“哎呀，那是我支开你的借口，哪知道害你跑这么远。”
夏烨烨坦白。
白鸣笙余光看见老板正在看他们，顿时明白夏烨烨的意思。
“你都知道了？”
夏烨烨点点头。
“也没想刻意瞒你。”白鸣笙替夏烨烨拿掉刚飘落到她肩头的一片叶子，“我去叔叔以前工作的地方后，不仅知道他去了市局，还听说你在一中读书，就想来看看。”
“那么多年都长大了，你怎么认得出来？”夏烨烨问道。
白鸣笙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但就想来看看。”
“没记错的话，你是七年前回国的？那时候我才高一吧？”
白鸣笙点头。
“你知不知道我们高一不在这个校区？”夏烨烨略带遗憾地问。
“问了这个老板才知道的。”白鸣笙苦笑一下，继续说，“那天他见我在那棵树下站了很久，就主动问我是不是在等人。”
夏烨烨顺着白鸣笙指的方向看去，是一颗大香樟树。
以前大家集体活动约地点都约在那。
“我给老板说接妹妹回家，他告诉我高一不在这个校区，我才知道自己走错了。他说学生太多了，所以高一和初中部都在另一个校区，很多新生家长都会弄错。”
“然后你就走了？”
白鸣笙点点头，说：“那时候我觉得是上天在暗示我不要打扰你们的生活。”
“果然是个胆小鬼啊。”夏烨烨笑道，“还好，我比较大胆，在男卫生间勾住你了。”
斜阳把夏烨烨的发丝染成金黄的光，她双手撑着脸，盯着白鸣笙。
整个世界都在她眼中摇曳发光。
两人向老板告别后，夏烨烨才反应过来，说：“不对呀，那么多年过去了，老板怎么还记得住你。”
白鸣笙笑起来，说：“大概是因为我长得比较出众。”
“不要脸！”夏烨烨轻轻拍了拍白鸣笙的手臂。
白鸣笙没有告诉她，第二年他也来了。
海月游戏初创期，他来C市招揽人才，那人也是从一中毕业的，晚饭后白鸣笙提到自己有个朋友还在一中读书，两人便来一中散步。
那时候，这家店的老板认出了他，还问他是不是来接妹妹下晚自习。
那时候他怎么答的？
“路过而已。”
自从火灾事件后，骤然失去的痛感历历在目，所以他不敢轻易与人建立长久而稳定的羁绊，因为他知道失去有折磨人。
他很珍惜那个暑假的时光，夏家在他最低谷的时候给了他最大限度的包容和温暖。
但时隔多年，他没有立场，也没有勇气去找夏家。
因为他也只是短暂地路过了夏家的生活而已。
至少当时的他，是这么想的。
但幸好，命运让他重新握住了这份温暖，他再次被垂怜了。
“夏烨烨。”
夏烨烨转身看向白鸣笙，心情不错地问道：“怎么了？”
白鸣笙摇摇头，眉眼化开，牵起她的手，走在夕阳的辉光下。
夏烨烨，谢谢你在那个暴雨夜向我伸手。
寒假的头一天，她要回学校交论文，一路上戴着帽子和口罩，偶尔有几个熟悉的人认出来想要拍照，夏烨烨都礼貌地配合。
傍晚寝室约着吃火锅，陆之亦也在。
考虑到夏烨烨现在小有名气，陆之亦定了包间。
夏烨烨现在被李莲勒令禁食辛辣食物，只能吃着鸳鸯锅，看着牛油锅。
一旁的叶小枫说道：“你现在真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看似开玩笑，却被夏烨烨听出点讥讽的味道，宋璐心大地回道：“我要是有烨烨这么好的皮囊和演技，就是锅里碗里的都要。”
“咳……咳……”陆之亦被辣椒呛到，咳个不停。
叶小枫殷勤地递给他一杯茶，陆之亦挥了挥手没接。她的手就那么半悬在空中，有些尴尬。王梦瑶不合时宜地夺过那杯水，嘶哈嘶哈地说：“今天这锅真辣。”
叶小枫缩回手，埋头吃菜，眼神时不时朝陆之亦瞄几眼。
夏烨烨注意到刚才的那一幕，她回想这几年，好像每次有陆之亦在场的聚会，叶小枫都会特意打扮下，整个人的状态也不像在寝室里那么自在。
夏烨烨这才明白其中端倪，她还沉浸在自己发现一个大秘密的喜悦中，宋璐突然问起来：“话说……那张照片谁拍的啊？看起来是你被闵琪推倒旧伤复发的那段时间的？”
夏烨烨也想过这个问题，按理说知道她在那家医院的除了室友、番茄、陆之亦以外，就是杜晨宇和白鸣笙了。
没记错的话，那天已经很晚了。她并不认为这些人会拍这张照片还发到网上。
夏烨烨摇了摇头，陆之亦却开口了：“我大概知道。”
宋璐和王梦瑶来了兴趣，问：“谁啊谁啊？说来听听？”
没人注意到一旁的叶小枫全身僵住，她埋着头不敢看陆之亦。
陆之亦吊足了大家的胃口，盯着对面的叶小枫，又半开玩笑地说：“我骗你们的。”
宋璐没了兴趣，说：“我还以为你去调了监控呢。”
夏烨烨猛地拍桌，把大家吓了一跳，激动地说道：“我怎么没想到呢！看监控不就可以了吗？”
陆之亦平静地回她：“大部分监控保存不了那么长时间。”
夏烨烨顿时泄了气，没辙了。
“好啦好啦，虽说偷拍不道德，但那张照片拍得真不错！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什么剧照呢。”王梦瑶安慰道。
“确实！比得上我们小枫的摄影水平了。”宋璐顺着王梦瑶的话说着。
突然被Cue的叶小枫有些木讷地笑笑算是回应，在对上陆之亦眼神时又刻意别开脸。
叶小枫有些不自在地转移话题，问：“那个……陆之亦是不是过完年就出国了？”
被叶小枫这么一说，夏烨烨想起他们约好的毕业旅行，问：“对哦！那还赶得上毕业旅行吗？”
陆之亦看向夏烨烨，语气有些遗憾地说：“可能赶不上了。导师让我提前过去。”
叶小枫闻此脱口而出道：“那……那不如过完年就去吧。烨烨以后通告肯定很多，大家也要忙着找工作，如果这次不去就更难聚会了。”
宋璐和王梦瑶有些犹豫，她们家都很传统，几乎每年春节都在家走亲访友。
夏烨烨想起宋璐之前说过叶小枫想邀请喜欢的人去毕业旅行，眼下的情况她看懂了叶小枫的心思，便说道：“小枫说得没错，下次一起旅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要不你们俩和家里聊聊？”
“好吧，舍命陪君子了。”宋璐说道。
叶小枫见两人松了口，便问陆之亦：“你呢？方便吗？”
陆之亦没回她，反而问夏烨烨：“你过年不陪叔叔阿姨吗？”
“我妈约了姑妈一家去东北看雪，除夕夜之后就走，我很空。”
夏烨烨早上给慕容雨说要带白鸣笙去家里过年的时候，慕容雨说了他们的计划。还惋惜地说只能除夕夜陪陪小白了。
陆之亦这才回道：“嗯，那就过年去吧。”
一顿火锅吃了两个小时，夏烨烨和大家分开后绕到另一条街的入口处才上车。
白鸣笙有些不满，说：“什么时候把我从地下放出来。”
夏烨烨撒娇地扣住白鸣笙放在中控上的手，轻轻晃了晃，说：“低调低调。”
说罢又转移话题，问道：“你和陆之霖聊得怎么样？”
“我没想到他早就知道了。”白鸣笙停顿了一下，拿出手机递给夏烨烨。
一小时前。榆林大厦顶楼。
“白鸣笙，你这地点选得没诚意啊。”陆之霖笑道，“本来还想好好宰你一顿，结果在你家餐厅。网友说得真没错，你这人就是个精明的商人。”
陆之霖拿掉墨镜，身子往前凑了凑，饶有兴致地说了句：“夏烨烨遇上你，真惨。还是我弟更适合她。”
白鸣笙嘭地关上包厢门，坐在陆之霖对面，说：“聊正事。”
“真无趣。”陆之霖说完立马收了笑意，单刀直入说，“你当年看见的，是我妈。”
白鸣笙没想到陆之霖早就知道真相。
“看你的样子，是已经知道了？”陆之霖问道。
白鸣笙翘着二郎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所以，你有什么计划？公开你的母亲是纵火犯？”
“如果你母亲没有破坏我的家庭，一切就不会变成这样。”一向温和的陆之霖，眼里满是阴鸷的神色。
“陆之霖，我母亲至始至终都是受害者，你父亲为了套取商业机密故意接近她，利用她，而你的母亲，是杀人犯！”白鸣笙几乎是压抑着怒气说出杀人犯三个字，衬衫下的脖颈青筋暴起，他继续说道，“我能坐在这里见你，已经是对你的仁慈了。”
其实白鸣笙在来这里之前，并没想要为难陆之霖。算起来，他们没有区别，都是被上一辈感情捉弄的可怜虫。
只是陆之霖率先以受害者自居令他极度厌恶。
陆之霖先让步，端起酒杯说道：“我找你不是想争个输赢，我母亲已经去世了。但陆新，一切因他而起。”
“你有证据吗？”白鸣笙还不打算告诉陆之霖自己手上的牌。
“我弟告诉过你的那个人，找到了。”
白鸣笙眼神掠过一丝惊喜，“在哪？”
“白鸣笙，我以为你知道这是一次合作。我已经展现了我的诚意。你呢？”陆之霖冷静地问道。
“你不会想要我手上的东西公之于众的。那是你母亲的罪证。”白鸣笙顿了顿，“正如你所说，她已经去世了，追诉时效也快到了。最重要的是……我也不想有人再去打扰我母亲的安宁。”
和白山一样，白鸣笙并不想毁了自己母亲的名声。他来赴这个约，是想看看陆之霖的底牌，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陆新落网。
“你手上有他洗/钱的证据吧？”陆之霖问道。
这段时间他让杜晨宇查了大量陆氏的资料，财报，税务，境外投资情况等。
的确有一些疑似洗/钱的嫌疑，但只有这些还不足以打倒陆新。
“你比我更了解你父亲，这些证据毫无价值。”
“加上这些呢？”陆之霖扔出一沓资料。
白鸣笙看了眼资料封面，某医院的用药记录，病患名字是陆之霖的母亲。
“什么意思？”
“火灾之后，我妈精神一直不好，常常说胡话。我也是那时才隐约猜测她可能与火灾有关。后来，我爸找了个借口把她送去医院，不久后就去世了。我妈虽然精神状况不佳，但不至于那么快就一病不起。”说到此处陆之霖声音有些沙哑。
“所以你怀疑是陆新对药动了手脚？”
陆之霖点了点头，说：“事实证明，他让医生换了药，长期服用身体会垮掉。”
包厢里只剩下沉默。
夏烨烨看着手机上的照片，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陆之霖说的人证。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夏烨烨问道。
“我想先找夏叔叔聊聊，他是当年的主办警察，这些新的证据交给他后再做决定。”白鸣笙平静答道。
“嗯。”
C市的冬天比G市冷，下了半个月的连绵小雨让空气变得阴冷。
夏烨烨带白鸣笙回C市这天意外出了太阳。
慕容雨早早就在厨房准备年夜饭，夏彦早上收到白鸣笙发的资料，在书房看了一早上。导致夏烨烨在门外按了几分钟门铃都没人听见。
等慕容雨来开门时，夏烨烨已经有些耍脾气了。
“你这孩子，怎么还耍上脾气了。”慕容雨一边训着夏烨烨，一边给白鸣笙拿拖鞋，“小白，别客气，就当自己家。”
“阿姨，打扰了。”
两人刚换好拖鞋，一只柯基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小俞，有没有想姐姐啊？”夏烨烨蹲下双手捧住柯基的头，蹭了蹭。
柯基开心地转了两圈后，对着白鸣笙嗅了嗅，像是发现了危险人物般狂吠不止。
白鸣笙皱眉“啧”了一声，柯基反而叫得更欢了。
“小俞，不可以对客人这样。”夏烨烨一手抱起它，一手牵着白鸣笙往屋里走。
慕容雨看在眼里，嘴角咧开花，说：“平时没见你这么黏人。”
白鸣笙对慕容雨说：“是我黏她。”
夏烨烨转身瞪了他一眼，低声道：“肉不肉麻？”
柯基附和般跟着叫了两声，夏烨烨下巴放到柯基头上，说道：“小俞，你也这么觉得对吧？”
慕容雨看不下去，往厨房走去，刚走出几步像是想到什么，回头对白鸣笙说：“对了，你夏叔叔在书房，说是让你到了就进去。”
夏烨烨自然知道是什么事，虽然已经知道真相，夏烨烨不免有些担忧，万一没能把陆新的罪行公之于众，说不定还会被他反咬一口。
白鸣笙心情比她轻松些，重重握了夏烨烨的手，像是安抚，随后说：“放心。”
两人在里面聊了一下午，直到慕容雨去喊他们吃年夜饭才出来。
夏烨烨望向书房门口的白鸣笙，见他神色平静才放下心来，她担心的不仅是陆新这件事，还有夏彦是否会为难白鸣笙。
毕竟……他们的感情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夏烨烨低声问白鸣笙：“和我爸聊得怎么样？”
“很顺利。”说到此处，他思考了下又继续，“不过重启案件这事夏叔叔会交给其他人来做。我们现在的关系……他需要避嫌。”
夏烨烨点点头，以前有远房亲戚来找夏彦帮忙，他都会婉拒，然后在合规范围内找其他人来接手。
这么些年，他一直没变过。
饭桌上，夏彦没向之前那样对夏烨烨要进娱乐圈一事表示抗拒，反而主动问她以后的安排：“节目录完了？”
“录完了。”夏烨烨乖巧地答着。
夏彦夹了一筷子土豆丝，突然评价道：“认尸那段有点问题。”
夏烨烨有些诧异，第二期是昨晚刚播的，夏彦工作这么忙竟然已经看过了。她问道：“什么问题？”
“一般来说，现场还会有警察陪同，你演得那段重心不稳的时候，除了扶墙外，应该会有警察来扶你，这时候你也得有个反应。你演得就像房间里只有你一个人，不真实。”
夏彦看得仔细，对这种事也有发言权，夏烨烨认真地把夏彦说的话记到备忘录里。
倒是一旁的慕容雨笑道：“你爸昨天专门提前回来，守在电视机前看节目。昨天还夸你来着。”说着看向夏彦，有些自豪地说：“都说了你女儿就是吃这碗饭的。”
夏彦没回，埋头吃了口饭。
“哦对了，那个闵琪，我总感觉她在节目里有点针对我们家烨烨。”慕容雨这话是对白鸣笙说的，“我们烨烨没受欺负吧？”
白鸣笙刚要开口，夏烨烨就抢话道：“我能受什么欺负，没看我在节目里把她怼得哑口无言吗？”
说罢她又转向白鸣笙，笑盈盈地说：“当然，还是要感谢咱们白总向节目组施压，要不是他，说不定这些画面都被一剪光，你们就看不到了。”
“哎哟，这样啊，早就听说这些节目都会乱剪辑，真是谢谢小白。”慕容雨得到满意的答复后，提议道，“时间还早，等会儿出去走走吧。听说咱们以前住的那个街区改造成文化创意园了。”
“好，很久没去了。”白鸣笙回道。
和慕容雨说的一样，这一片已经改建成创意园，与他七年前回国时看到的已经不同。
夏烨烨和白鸣笙走在前面，慕容雨和夏彦走在后面。
创意园里有个小广场，今年获批可以放烟火，也因此聚集了许多人，一行人决定去广场看看。
白鸣笙将夏烨烨的手握住，放在自己的大衣兜里，里面有个小小的热水袋。
夏烨烨有些小惊喜地看着他，暖黄色的路灯下，白鸣笙的轮廓分明，看不出十四年前稚嫩的模样。
“你后来找过我们吗？”夏烨烨一直想问，直到走到这里才问出口。
“回国后第一时间来了这里，那时已经拆迁了。我还去了夏叔叔当时工作的地点，他们说夏叔叔调去市局了。”白鸣笙偏头看了看她，“听到你们过得不错，我觉得不应该再打扰你们生活。而且，我怕你们不记得我了，那样我好像就真的孤身一人了。所以……还不如让那个美好的夏天一直留在那里。”
“白鸣笙！”夏烨烨突然止住脚步，喊了他的名字。
白鸣笙以为夏烨烨生气了，刚想解释，夏烨烨又用轻快的语气说道：“你真是个胆小鬼。”
一行人走到广场，人声嘈杂，小朋友在一旁放仙女棒，夏烨烨突然说道：“小俞就是在这里捡到的。”像是想到什么，她又补充道，“我是说家里的柯基。”
“我知道。”
夏烨烨指了指广场中心的喷泉，说：“大概就是喷泉的位置，以前有棵树还记得吗？”
白鸣笙当然记得，树下有个小卖部。每次陪她练完舞，都会在小卖部买点零食吃。后来白鸣笙才知道为什么夏烨烨要在树下吃完才能回家。
慕容雨严格管控夏烨烨的零食。
有次夏烨烨闹着要吃辣条，吃完回家一说话就被慕容雨发现，挨了一顿训。后来夏烨烨就学聪明了，不忘让白鸣笙帮她买一瓶水。
吃完零食后，站在树下咕噜咕噜喝完一瓶水，才会回家。
“那天我初中毕业，下了场暴雨，小柯基就在树下，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我走一步它就走一步。不知怎么回事，我就想到很久很久以前，好像也看到过这样的眼神。”说这话时，夏烨烨用力捏了捏白鸣笙的手，“怪可怜的，后来就一直养在我家了。”
就像当年的你一样。
“等我一下。”
白鸣笙朝玩仙女棒的小孩走去，他的影子因为烟火明灭而若隐若现，不知他对小孩们说了什么，几人把剩下的仙女棒都送给他。
他一手拿着一捧仙女棒，一手拿着小孩们刚给他点燃的一支，从绚烂焰火中慢步走来，喧嚣的广场仿若电影默片，那个身着灰色大衣的男人从默片中走来。
夏烨烨听见自己胸腔中不可忽视的跃动声，那些被隔绝在默片中的烟火声全在她心中炸开。
听到白山说着那些过去真相的时候，她觉得白鸣笙很可怜。
从书房里出来，看到他的背影时，她觉得白鸣笙需要被爱。
而此刻，她想，她有很多的爱，都可以给他。
“白鸣笙……”
嘶啸声划破冬夜，点燃了星空，夏烨烨后半句话被烟火淹没。
白鸣笙凑到夏烨烨耳边，问：“你说什么？”
夏烨烨双手挥着仙女棒，散落的烟火余晖落进她明亮的眼眸中，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我说，白鸣笙，我会好好爱你的。”
白鸣笙睡的客房，一大早就被慕容雨催促夏彦的声音吵醒。
慕容雨临走前把家里的钥匙给了白鸣笙，又嘱咐白鸣笙在C市好好玩，末了还吐槽了几句夏烨烨都不来送送，随后才乐呵呵地去了机场。
自从和白山聊过后，白鸣笙也不再对白山过度设防，此刻他在客厅重新看起了白山之前给的计划书。他在电脑上批注了密密麻麻的建议。
夏烨烨起床时，白鸣笙刚好把邮件发回给白山。
“我妈已经走了？”夏烨烨问道。
白鸣笙去卫生间给她挤了牙膏，递过去，说：“嗯，早上七点走的。”
夏烨烨看向客厅的挂钟，下午一点。
她有些不好意思，说：“最近实在太累了，一回家就松懈了。”然后一边刷牙一边看眼厨房问，“你吃午饭了吗？”
白鸣笙其实吃了点东西，但他有些委屈巴巴地摇头道：“没有。怕用厨房吵到你。”
夏烨烨顿时更加羞愧，刷好牙换好衣服，推着白鸣笙就出了门，说着要带他去吃最好吃的火锅。
夏烨烨带着白鸣笙坐公交，在公交站台有两位初中生认出来夏烨烨，想要合照。白鸣笙主动表示帮忙拍，对方却说，其实是想要白鸣笙和夏烨烨的合照。
“本来想要悄悄拍你们的，后来想到夏烨烨微博上说过不喜欢被偷拍，所以就想试试直接找你们。”其中一个女生试探性地说道。
夏烨烨悄悄扯了扯白鸣笙的衣角，示意他站过去。
夏烨烨围着深棕色的围巾，和白鸣笙的棕色风衣是一个色系，两人乖巧地站在公交站台前，等着两位小女孩为他们拍照。
两位女生离开前，白鸣笙突然喊住对方，一分钟后，他的相册里多了一张照片。
“你不会去要人家小女孩微信了吧？”夏烨烨边刷公交卡边问。
白鸣笙跟在后面，扬起嘴角，说：“比微信更重要的东西。”
夏烨烨自然不信，但嘴里却蹦出来一个略带酸涩的“哦”。
年末的公交车座位很宽裕，夏烨烨径直坐到最后排的靠窗位置，白鸣笙紧跟着过去，刚要坐下，夏烨烨把包放在座位旁，不许白鸣笙坐隔壁位置。
白鸣笙本想拿开，夏烨烨按住包，别扭地说了句：“它买票了。”
夏烨烨力气自然是没白鸣笙大，白鸣笙抱着粉色小包，说：“它缺个保镖。”
温和的日光透过葱郁的香樟树掉进后排的车窗里，夏烨烨别过头看树叶，醋意散了一半。
白鸣笙接了个电话，杜晨宇的急电。
对方没想过白鸣笙会在公交车上，电话一通就开始聊工作。
眼看着上车的人越来越多，听见白鸣笙在公交车上谈着合并、投资、项目这些字眼，都不禁侧目，脸上的意思很明显：这男的还真能装X。
白鸣笙只好放低声音。
“白总，您不方便说话吗？”杜晨宇几乎把音量调到最大，白鸣笙的声音还是不太清晰。
“咳……没事，你继续。”
夏烨烨见此情形，瞄了眼白鸣笙偷笑，却被白鸣笙轻轻扣住手，暗示她不要再笑话自己。
一通电话讲到终点站才结束。
终点站是C市一中。
两人走在香樟树下，夏烨烨踩着光影缝隙，跳格子般背着走，问：“白鸣笙，你知道刚才公交车上大家怎么看你的吗？”
“优秀的商务人士。”
夏烨烨踩到一个漏光的地砖上，笑起来，说：“错，装X的油腻男。”
说完就往前跑起来，白鸣笙也跟着她向前小跑，斑驳的树荫光点就这么跟着他们身后一闪一跳。
白鸣笙在一家火锅店门前追上夏烨烨。
夏烨烨正一脸愁闷看着门店上贴的放假公告。
从上个月开始全店休假了。
“在G市待太久，我都忘了咱们市里的店都是随心所欲派。”夏烨烨有些失落。
白鸣笙牵过她的手，说：“没事，旁边还开着呢。”
旁边是一家小吃店，最受一中学生欢迎。
两人走进店里时，老板正在收拾摆在街道上的桌子，背对着客人说：“不好意思啊，今天要收摊了。”
“老板，能再等半小时吗？”白鸣笙问道。
老板看见白鸣笙后，正在叠红色塑料凳的手停了一秒，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诶！你不是……”
白鸣笙对着老板比了个保密的手势，老板看了看他身后的人，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说：“行吧！那就再开半小时。”
夏烨烨笑起来，说：“谢谢老板。”
点好餐，夏烨烨慢悠悠地问道：“刚才老板想和你说什么？”
白鸣笙替她掰开一次性筷子，不露破绽地回道：“什么时候？”
“就刚才他的反应，好像认识你一样。”
白鸣笙把吸管插到玻璃瓶的饮料中，递给夏烨烨，说：“没注意，可能是看到我们的热搜了吧。”
夏烨烨若有所思地说：“哦，也有可能。”
快要吃完时，夏烨烨突然有些胃疼，白鸣笙查了地图，附近有家药店，他打了商家电话还在营业，便让夏烨烨在这里休息，自己去买药。
等他赶回来时，大衣已经拿在手上，额间浸着细密的汗。
见夏烨烨状态还好，他才放缓脚步找老板接了一杯温水，递给夏烨烨。
夏烨烨给他擦了擦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
“先吃药再说。”
夏烨烨更加愧疚了，低着头说：“我不疼。”
“不疼了？”
“哎呀，那是我支开你的借口，哪知道害你跑这么远。”
夏烨烨坦白。
白鸣笙余光看见老板正在看他们，顿时明白夏烨烨的意思。
“你都知道了？”
夏烨烨点点头。
“也没想刻意瞒你。”白鸣笙替夏烨烨拿掉刚飘落到她肩头的一片叶子，“我去叔叔以前工作的地方后，不仅知道他去了市局，还听说你在一中读书，就想来看看。”
“那么多年都长大了，你怎么认得出来？”夏烨烨问道。
白鸣笙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但就想来看看。”
“没记错的话，你是七年前回国的？那时候我才高一吧？”
白鸣笙点头。
“你知不知道我们高一不在这个校区？”夏烨烨略带遗憾地问。
“问了这个老板才知道的。”白鸣笙苦笑一下，继续说，“那天他见我在那棵树下站了很久，就主动问我是不是在等人。”
夏烨烨顺着白鸣笙指的方向看去，是一颗大香樟树。
以前大家集体活动约地点都约在那。
“我给老板说接妹妹回家，他告诉我高一不在这个校区，我才知道自己走错了。他说学生太多了，所以高一和初中部都在另一个校区，很多新生家长都会弄错。”
“然后你就走了？”
白鸣笙点点头，说：“那时候我觉得是上天在暗示我不要打扰你们的生活。”
“果然是个胆小鬼啊。”夏烨烨笑道，“还好，我比较大胆，在男卫生间勾住你了。”
斜阳把夏烨烨的发丝染成金黄的光，她双手撑着脸，盯着白鸣笙。
整个世界都在她眼中摇曳发光。
两人向老板告别后，夏烨烨才反应过来，说：“不对呀，那么多年过去了，老板怎么还记得住你。”
白鸣笙笑起来，说：“大概是因为我长得比较出众。”
“不要脸！”夏烨烨轻轻拍了拍白鸣笙的手臂。
白鸣笙没有告诉她，第二年他也来了。
海月游戏初创期，他来C市招揽人才，那人也是从一中毕业的，晚饭后白鸣笙提到自己有个朋友还在一中读书，两人便来一中散步。
那时候，这家店的老板认出了他，还问他是不是来接妹妹下晚自习。
那时候他怎么答的？
“路过而已。”
自从火灾事件后，骤然失去的痛感历历在目，所以他不敢轻易与人建立长久而稳定的羁绊，因为他知道失去有折磨人。
他很珍惜那个暑假的时光，夏家在他最低谷的时候给了他最大限度的包容和温暖。
但时隔多年，他没有立场，也没有勇气去找夏家。
因为他也只是短暂地路过了夏家的生活而已。
至少当时的他，是这么想的。
但幸好，命运让他重新握住了这份温暖，他再次被垂怜了。
“夏烨烨。”
夏烨烨转身看向白鸣笙，心情不错地问道：“怎么了？”
白鸣笙摇摇头，眉眼化开，牵起她的手，走在夕阳的辉光下。
夏烨烨，谢谢你在那个暴雨夜向我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