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个名字时,楼晚镜心中更多的是无奈。

    楼心月,原主的嫡亲妹妹,从原主的记忆来看姐妹两人关系原先十分亲密,直到兄长楼逸铭行弱冠之礼那日,姐妹二人同时看上了前来祝贺的当朝太子元岑,亲厚的关系开始变得微妙起来,加之元岑在二人之间徘徊不定,无疑让两人更加貌合神离。

    或是为权,或是为情,总之,姐妹俩为了这个将来统管整个大梁的男人,明争暗斗多年,哪怕楼晚镜穿越过来后直接断绝和元岑的来往,整日闭门不出,也依旧被楼心月视为头号敌人。前段日子,宫里传出消息,说是皇帝有意立楼家女子为太子妃,至于立谁却并未言明,这才有了这场截杀。

    “她又何必如此?”楼晚镜轻声叹息,大梁太子妃之位虽然有无上荣光,但对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可没什么吸引力。

    妙舞却低声问她:“您都是秘密寻医,二小姐怎么会知道您的行踪?”

    楼晚镜摇头不语,但她心里知道,楼家人至今连她双眼失明都不知道,能泄漏她行踪的只有“天在水”里的人。

    “大小姐,猜到真相也改变不了什么,安心上路吧,杀!”

    天威星一声令下,众刺客气势汹汹地冲楼晚镜杀来,后者抽出绑在小腿的短刀迎战,黑金锻造的刀身在日光下显得古朴又沉重。

    当!

    刀剑相撞,铿锵作响,迸发出刺目的火花,楼晚镜用了八成力道,加上黑金本身惊人的重量,天威星的长剑差点被撞脱手,剑身颤抖不止。

    “上!”其他人一起冲了上去,轻歌妙舞也拔出佩剑支援楼晚镜,一时间狭小的山道上刀光剑影不断,金属颤音不绝如缕。

    三十六天罡星到底不是浪得虚名,何况又是以多欺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轻歌妙舞双双负伤败下阵来,战场之上,只剩楼晚镜凭借一把短刀迎战七名天字号杀手。

    楼晚镜的刀法不似江湖上出现过的功夫,刁钻阴狠,老练果断,没有多余的花里胡哨的招数,出手只为取人性命,以一敌七竟然还能斩下三颗头颅,同这样的战果相比,她身上那点伤简直可以算是不值一提。

    “这才是主人的实力吗?”妙舞吃惊地瞪大眼珠子,她只知道楼晚镜很强,却没想到能这么强。

    场上的天威星同样震惊得心里发毛,接手任务前他只当目标是个有些三脚猫功夫在身上的大家闺秀,现在看来他真是轻视得有些过分了。

    “受死……呃!”楼晚镜再要攻击的关键时刻,双眼猝然爆发出一阵剧痛,不住恶心晕眩,身形不禁一晃,本能地捂住眼睛。

    机会!

    天威星眼睛一亮,不再犹豫直接举剑刺过去。

    轻歌惊慌大喊:“主人,小心!”

    与此同时,一股温热的液体溅到楼晚镜脸上,浓郁的血腥扑面而来。

    “姐姐!”妙舞失声大叫。

    这一变故来得太快,楼晚镜的手还捂在眼睛上没有来得及放下来,僵直了好一会儿,她才喃喃唤了一声:“轻歌……”

    无人回应。

    “我杀了你们!”妙舞近乎疯狂地提剑再次发起攻击。

    轻歌之死令她心神大乱,下手毫无章法,一套不要命的攻击看似气势汹汹,实则漏洞百出,一个错身就被两把利剑一前一后穿膛而过。

    *

    地牢紧闭的天窗缝里漏下一缕阳光,照亮了空气里漂浮的尘埃,而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楼晚镜正安安静静地盘坐在干草上,沾满泥垢的指尖缓缓摩擦手腕上沉重的铁链,眼睛上还绑着一条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纱布。

    距离九道山遇袭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楼家大小姐礼佛中途马匹受惊,不幸坠崖身亡”这种消息早已传遍了江陵城大街小巷,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又一谈资。

    然而,谁也想不到,此时此刻,风暴中心的人没有乖乖躺在棺材里,而是被人囚禁在阴暗的地牢。

    且说当日,轻歌妙舞战死后,楼晚镜心知不敌四人,便硬生生拖着天威星跳下万丈崖,两人在崖壁凸出的巨石上狠狠撞了一下,这才脱手。

    整个下落过程极快,风声呼呼,楼晚镜什么也看不见,本能地伸手胡乱去抓,想抓住点什么东西缓缓,但什么也抓不住。

    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串念头:下面有水吗?我又要死了吗?

    还没等她想出答案,后腰突然撞上一根突出来的树枝,整个人差点拦腰折断,树枝遭此重击,咔嚓一声凄惨断裂,楼晚镜也因此打了个转,脑袋撞上凸起的崖壁,耳朵嗡地一声失去了知觉。

    等楼晚镜再次醒来时,人已经被锁在了这间地牢里,半个月过去,坠崖时剐蹭的伤口大部分都已经愈合,但是头上的磕伤还会隐隐作痛。

    最为糟糕的是,这一磕,导致她完全失去了醒来之前的记忆。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失明又失忆,被人关在陌生的地方,还与周遭事物格格不入,说不慌张是假的。

    不过当初讨生活的经历,已经让楼晚镜养成了心里越是慌张面上越是冷静的习惯,加上她少言寡语,以至于直到现在,关押和看守的人都还不知道这事。

    饶是如此,楼晚镜也是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才接受当下状况,并开始琢磨着如何逃出这个鬼地方。

    经过十来天的观察,楼晚镜发现这里虽说是地牢,但也并非完全与世隔绝,清晨傍晚时能听见小贩的叫卖声,午间偶尔能听见孩童嬉闹声,白日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夜晚更甚。

    而这偌大的地牢里也仅关她一人,门口轮值的两人许是看她是个瞎子,身上又带伤,所以看守并不严苛,正好方便她出逃。

    楼晚镜正在构思逃跑计划,忽然听到一阵略显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听到开锁的声音。她侧耳仔细听了一下,来人有四个,三个脚步轻飘,另一个步伐沉稳,是练家子,还是个陌生人。

    练家子快走了几步打开楼晚镜这间牢门,对那三人说道:“二小姐,大小姐就在这里。”

    楼晚镜呆了一下,这声音听起来像那两名看守者之一,可脚步声却有天壤之别。脚步声里隐藏着个人重量、力量、速度等短时间内难以改变的信息,一个人的外貌声音可以被人模仿,但力量和速度却无法被复制,只要听觉足够敏锐,听音辨人并非难事。

    意识到这人是假冒的,楼晚镜瞬间警觉起来,却听到疾风骤起,紧接着一记响亮的耳光

    响彻地牢。

    楼晚镜:“……?”

    一个头顶双髻的少女捏着嗓子斥骂练家子:“什么大小姐,你不知道大小姐已经入殓准备安葬了吗?身为楼家的人,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你怎么办事的?!”

    练家子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了,怔愣半晌才回过神,眼中闪过一道凛冽的杀意,好在地牢昏暗,少女并没有看见。

    练家子摆出一副卑微的模样,连连赔罪:“是是是,是小人说错了话,还请二……不,请长小姐恕罪。”

    长小姐这个称呼极大地取悦了楼心月,她笑了笑,嗔怪少女道:“好了,冯骥是个老实人,素琴你别总欺负他。”

    楼心月惯是会做好人。

    旁边素琴乖巧应下:“是,小姐。”

    楼心月满意地点头,转脸看向角落里的楼晚镜,这半个月,她一直被关在地牢,早已浑身污浊形容狼狈,与以前那高不可攀的样子相比,可谓是云泥之别。

    一想到堂堂相府长女沦落为自己的阶下囚,生死皆掌握在自己手里,楼心月就感觉通体舒畅,笑容也不禁多了几分真心实意,她春风满面地走进地牢,嘴上甜甜的喊道:“姐姐,妹妹又来看你了。”

    一听到这声音,楼晚镜就头疼,自从她醒来后,楼心月隔三差五就要过来耀武扬威一番,翻来覆去地说那些她毫无印象的事,即便她一声不吭,楼心月也能小嘴叭叭地说上一整天,十分聒噪。

    这不,楼心月那边又开始了:“姐姐,你别不高兴嘛,每次来看你,妹妹这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而且呀,我今天可是带了好消息过来的。”

    楼晚镜依旧静默不语。

    不过楼心月也不在意她的反应,继续说道:“父亲已经应允,明日你入葬的第一抔封土,破例让妹妹给你盖,你可高兴?”

    楼晚镜高不高兴不知道,但楼心月很开心,语气里都是掩饰不住的欣喜:“楼家大小姐即将成为一抔黄土,多么令人期待啊。”

    “不过姐姐放心,”楼心月俯下身凑近她,压低声音说:“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死掉的,对了,姐姐还不知道吧,妹妹特意寻了一个体型和你相似的女子,给了她夫君五十两银子,才让她成为姐姐的替葬品呢!砸烂她那张脸的时候,妹妹还挺惋惜的,多水灵的姑娘,只因身形与姐姐相似,就要承受这无妄之灾,唉!”

    楼心月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又说:“不过,能以相府长女的规格下葬,她也算不枉此生了。”

    “哦是吗,那她还真是得多谢你了。”楼晚镜事不关己地勾唇轻笑,然而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早已青筋暴起。

    楼心月笑得更开心了,歪头道:“谢我做甚?该是谢姐姐才对,若不是姐姐自不量力,妄想跟妹妹争这太子妃之位,她也没这等福气啊,姐姐说是与不是?”

    楼晚镜掂量了一下手上的铁链,认真地思考起用这玩意儿勒死面前这个女人需要多长时间,但那练家子的身手怎样?外面还有多少人?她一概不知,贸然出手并不是明智之举。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楼晚镜如此宽慰自己,强压下心中杀人的欲望,语气平静地回她:“你倒是会找人背锅,不过,你是当不了太子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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