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说话之人语气里尽是担忧之意

    “不若这样,青绿,你进来一下”

    “是”

    待青绿进到车厢内,就见自家小姐已经从荷包里拿出一把金豆子,递到自己面前

    “拿上这个......”

    “是,奴婢晓得了”

    青绿心中想着小姐的吩咐,将手里的金豆子放进自己的荷包内,朝着城门前的人流中走去

    ........

    “你再胡搅蛮缠,信不信给你抓起来,治你个扰乱治安的罪名”

    守门的卫士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情,光是堵住通道,就难免会被问责,想到这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我只是想要带着哥哥进城寻医,哪里胡搅蛮缠了”

    何鸣舟只是在原地辩解,却不再上前

    “对呀,你看他哥哥看上去都快不行了”

    “就是,抓人也要讲道理吧”

    “凭什么不让人进去”

    ........

    周遭进出城围观的百姓,听个一言半句的本只是凑热闹,当听到守门的卫士说要抓人开始,竟纷纷开始为为何鸣舟说起话来,大概更多的是感同身受吧

    卫士见状也不再客气,正准备招呼几个今日一起值守的兄弟,出声压制,就见一个碧绿色衣衫的女孩径直向他走来

    “官爷可否借一步说话”小声说着就往卫士手里塞了一钉颇有分量的银锭子

    卫士隐隐掂了掂手里的重量,点头示意:“这边”

    待离了众人有些距离,卫士才带着探究的口吻问道:“姑娘这是何意?”

    “时长进出着城门,不过是想着官爷们值守辛苦,给大家带些酒钱而已...”

    卫士听着这话,面上受着好意,心里却是不信的,当然也没有打断她的话

    “只是...我家小姐有事在身,须得出城,眼前这般已是耽搁许久,只望官爷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那乞丐,也省的这许多人一直围着,城门不通,再者,继续闹下去,对官爷也是有害而无益”

    青绿说完就背身从荷包里拿出一把金豆子塞到卫士手中,面上依旧若无其事的微笑着并朝卫士福了福身

    只看手中这把金豆子,虽不知对方是哪家的小姐,但必然是有所权势的,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姑娘客气了,请姑娘回去禀告小姐,稍候片刻,即可通行”

    “那就有劳官爷了”

    ......

    前方众人还在嚷嚷,卫士与其余值守的兄弟一一耳语过后,只见几人直接拔刀上前冲着众人大喊

    “散开!都散开,妨碍城门进出是要被治罪的,你们是想一起同他蹲大牢么”

    话毕就出来两名守卫将何鸣舟和东哥架起,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朝着城内走去

    众人不知的是,他们二人并不是被带去大牢,而是被丢在了内城的城墙脚下

    围观者见这阵势,到底是心有畏惧,一股脑的立即散了去,只有些嘴硬的,一边离去的同时还一边不停小声嘟囔着世风日下,仗势欺人云云

    ......

    “拿上这些,带你哥哥找大夫去吧”

    何鸣舟看着手里的金豆子,竟以为是在做梦,愣了许久才起身道谢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若有机会,小人和哥哥定当肝脑涂地报答小姐今日救命之恩”

    青绿看着何鸣舟这样,不由觉得挺有意思的

    “报恩可别报错了人,我可不是你们的恩人,是我家小姐仁善”

    说着就抬头笑望着马车所在的方向

    何鸣舟顺着青绿的眼神望过去,只见城门边停靠着一辆异常华丽的马车,车身很大,大约可以同时坐五六个人的样子,车厢前后两端缠挂着天水碧的绸缎,有风吹过的时候,犹如波浪般蜿蜒,车前还挂着一个...纯金打造的牌子!!!只是上面的字何鸣舟却不认得

    何鸣舟还在惊叹这是他在京城行乞为止,看到的最豪华的马车,就见马车上的人,透过车窗帷幔,略微掀起一角,面附薄纱,抬手示意让眼前的姑娘回去

    青绿见状,回头看了一眼何鸣舟后,就匆匆往马车方向跑去

    何鸣舟瞧着车内之人还未放下帷幔,立即跪下,朝马车的位置嗑了三个响头

    而此时,背靠着城墙的东哥似醒未醒,好像在极力的睁眼

    其实早在何鸣舟跟守门卫士起冲突的时候,东哥就已经醒了,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听得到周围的声音,但身体却动弹不得,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现下听到自己得救,很是想努力看看马车那边,看看救命恩人的模样

    但就是用尽了全力,也只看了个模糊的大概,隐隐只觉得马车上有一个“阮”字,在金灿灿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清晰

    何鸣舟回首,发现东哥似有动静,立即激动个跑到东哥身边

    “东哥,你再坚持一下,咱们遇到大善人了,咱们有救了!”

    随后便在附近找个了人,付给他一颗金豆子,让他快点去车马行找辆车过来,也好快点带着东哥去看大夫

    事后何鸣舟想起这事也觉得自己心大,好在那人是个心眼老实的,不然金豆子指定就打水漂了

    .........

    “东哥,你醒了?”何鸣舟看着病床上慢慢睁开眼的东哥,不禁激动起来

    “别晃我,头还晕着呢”

    东哥无奈,这小家伙说到底也十五六了,怎么做事还没轻没重

    “嗯....啊....不好意思东哥,我不是故意的,你先躺好”何鸣舟有点不知所措

    东哥看他这模样,心底升起一丝欣慰

    “我没事”

    “对了,东哥,咱们遇到大善人了,连你看大夫的钱都是她给的”

    “我知道”

    “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你不是......”何鸣舟有些惊讶

    见他不解,不停挠头的模样,东哥只得把他意识清醒但身体无法动弹的事解释给何鸣舟

    “哦,原来是这样”何鸣舟若有所思

    随后从缝在衣衫的内兜里掏出一颗金豆子,递给东哥

    “老规矩,你保管”

    东哥接过金豆子,放在手心,不停的抚摸,就像对待自己的爱人一样温柔

    “东哥,咱虽然没见过钱,但你也不用这样吧”何鸣舟恶寒

    听这话,东哥也被何鸣舟这莫名其妙的想法逗笑了

    笑问道:“只剩这一颗了?”

    “顾马车用了一颗,看病抓药用了一颗,眼下只剩这一颗了”何鸣舟老实交代

    “不过只这一颗,也够我们好久不用出去乞讨了,还能让小家伙们吃顿好的”何鸣舟补充道

    东哥看着何鸣舟开心的模样,沉默了良久才说:“......鸣舟,这颗不能动,不过我也会尽力去弥补这颗金豆对你们的价值”

    “为什么?”

    何鸣舟实是不解,自己这群人这些年辛辛苦苦占地盘乞讨不就是为了钱么,如今钱摆在面前,为什么不用

    “它对我意义非凡,鸣舟,我.....”

    “别说了,东哥,这些年你一直都很照顾我们,就像亲弟弟妹妹那样,说到底又不欠我们什么....既然它对你意义非凡,那就不用,留着吧”

    说完何鸣舟朝东哥咧嘴笑了笑,他说的都是真心话,虽然不理解,但他愿意尊重东哥的想法

    本来就是别人施舍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当别人没施舍过好了,不对不对,恩情还是要记着的

    何鸣舟这样想着还不忘肯定的给自己点点头

    东哥:“那就多谢你了”

    话毕两个人相视一笑,不再多言

    ........

    在医庐修养了几天后,东哥和何鸣舟感觉自己好的差不多了,何鸣舟多是皮外伤,东哥则是除了皮外伤,脑袋上还被敲了一棍子,失血过多,后来才晕过去的

    现下,医药费已用尽,两人只能回到之前的据点,虽然有些破败,但勉强也是能够遮风避雨的

    而且他俩已是好几天没有回去,也怕底下的小家伙们担心,这样想着,两人脚下的步伐也尽可能的快了起来

    “是东哥他们回来了”门口的小乞丐看见何鸣舟和东哥的身影,立马嚷着向屋内跑去

    只一会儿,两人面前就围满了高高低低的小家伙们

    “东哥,舟哥,你们没事吧”

    “你们怎么好几天没回来了”

    “是啊是啊,我们都快担心死了”

    “还以为你们不想要我们了呢”

    “呜呜呜~~啊啊~~”

    说着说着,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年纪较小一些的开始哭了起来,一个比一个声音大

    “好了好了,我们这不是回来了么,怎么会不要你们”

    东哥边安抚众人,边伸手摸摸哭的最凶的一个小乞丐的头

    何鸣舟见状,也有样学样,终于费了好一会功夫后,众人才止住,就又开始咯咯咯被何鸣舟逗得笑起来

    .........

    是夜

    风吹过房顶,透进来的风也比往日温和了几分

    东哥躺在靠门的位置,整个屋子除了墙壁,没有一丝多余的物件

    他和这些乞丐们在地上铺些从各处捡来的破旧衣衫,能穿的就穿在身上,不能穿的便将就缝在一起,再捡些干枯树叶和穰草垫在地下,这就是众人的床铺

    屋内的环境还是和以前一样,但东哥这次回来再看时,心底莫名生出一丝凄凉和羞愤

    想起着自己昏迷时看到的模模糊糊的马车轮廓,还有那车上之人绰绰约约的身影,情绪更甚

    东哥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只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还是决定起身,走到门外的台阶下坐着发呆

    ........

    “东哥,你是伤口疼么?看你坐这里半天了”何鸣舟蹑手蹑脚的走到东哥身边坐下问道

    “没有,你怎么还没睡?”

    “我看你出了门半天没回来,我担心你”

    “我没事”

    “那你是.....”

    回答何鸣舟的只有飞鸟振翅的声音以及错落有致的虫鸣声

    沉默了良久的东哥突然开口“......鸣舟,我不想乞讨了”

    “......”

    “我想去找个活计,好好生活...可是...”

    何鸣舟知道东哥后面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他非常想跳起来指责东哥,质问他做人为什么不能有始有终,当初是他把自己这群人一个一个捡回来,如今是准备抛下他们么

    可是何鸣舟却无法真正的说出口,东哥不欠他们什么,反而对自己这群人如父如兄,百般照顾

    对东哥而言,其实是他们拖累了他,现在东哥想有更好的生活,自己怎么能拦着

    “...你放心去吧东哥,这群小家伙们有我呢”何鸣舟咧着嘴笑说着

    东哥深深看了一眼何鸣舟,说:“鸣舟,谢谢你,不过你放心,我出去找到活干,也不会不管你们的,我只是....突然间有了自己想为之努力的事情”

    “那是什么事?需要很多钱么?”何鸣舟感觉自己可能误会了东哥继而问道

    东哥只是摇了摇头:“你以后会明白的”

    何鸣舟不明白,怎么都不明白,但这次夜间谈话过去的三个月后,何鸣舟明白了

    是那个救了东哥和自己的救命恩人

    ~~~~~~~~~~

    东哥在找到活计的第二个月,打听到了那个救命恩人的消息

    那是京城首富阮老爷的嫡次女,阮老爷早年是跟原配夫人一起白手起家,打拼多年才挣有如今这份家业,两人夫妻恩爱,育有两女一男

    阮夫人为着丈夫操持家业,多年操劳下来,终是积劳成疾,次女阮暮紫除了每日侍疾外,每月初八必去城外云台寺给母亲祈福祛灾,月月如此,京城百姓得知谁人不赞一句阮家女孝心至纯

    也正是如此,东哥得知消息后,每月初八必在云台寺外等候,只为远远看上阮小姐一眼

    东哥深知自己与阮小姐的差距,每月做工更是勤奋努力,妄想能将这差距拉进一些,哪怕只有无足轻重的一点点

    .......何鸣舟再见到东哥的时候,已经是东哥出去干活的三个月后

    “东哥,你怎么来了”何鸣舟咧着嘴,眼睛笑成了月牙

    “来看看你们”

    “快进来坐,坐....”

    何鸣舟看着空无一物的房间,实在是不知道手应该指着什么东西让东哥坐下

    “还是坐台阶吧,我喜欢这里”

    说罢便直接坐在了台阶上,何鸣舟见状,也跟着坐在了东哥旁边

    “大家都还好么?”东哥问

    “一切都好,小豆子机灵,依旧每次乞的最多,小石头就不行,涩涩的总是怕开口,还有.....”

    “我准备离开京城了,准备南下”

    还未待何鸣舟话说完,东哥就打断了他,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只布袋,推到何鸣舟面前

    “这里面是我做工的工钱”

    何鸣舟望着鼓鼓囊囊的布袋,满脸震惊,正欲开口说些什么

    东哥继续说道:“你放心,我给自己留了些,足够自己到南方了”

    “为什么突然要走?”

    东哥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说

    “之前你只是说不想再乞讨,我当然支持你,如今你又要远离京城,远离我们,到人生地不熟的南方,你也不能交代一句么”何鸣舟说着就有些气愤

    “那里是我的本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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