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跃龙门（三）
嘭！沈怀安一脚踹开屋门，把院里正在操练的人吓了一跳。
沈怀安行事低调，不愿与人发生龃龉。
衙门里的人见他虽有家世，却不争不抢，只一味躲懒，故而与他关系一向很好。
只是不知怎的，今日却有人跳了出来。
“啧，一个小小的总旗却这般气盛，想来是有舅舅撑腰，真以为镇抚司是他家！”
众人听闻这般扎心之语，视线瞬间集中到说话之人身上。
此人名唤周峰乙，百户，与锦衣卫指挥使手下的红人庞瑛关系匪浅。
沈怀安敛去面上的阴沉，唇角挂笑，饶有兴致地上下扫了对方一眼，开口道：“听说您最近要升至副千户了，若方才话被指挥使听见，不知结果会如何？”
“哼！”周峰乙嗤笑，眼神狠戾，“闹事的是你，不是我，指挥使大人心胸宽阔，怎会与我计较，倒是你，若被舅舅得知你行事如此莽撞，不知会不会打烂你的屁股！”
此话一出，跟在周锋乙身后的几人一同大笑。
沈怀安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只是眼神越来越冷。
正当周锋乙打算再出言时，沈怀安眯起双眼，疾步上前，犹如一阵寒风般刮至对方身前。
不待对方做出反应，沈怀安的左胳膊已经抵住了周锋乙的喉咙，右手则至于绣春刀刀柄之上，好似准备随时拔刀。
“沈怀安！你作甚？！”围在周锋乙身边的人喊道。
沈怀安带笑的脸逼近周锋乙，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周百户，记好，再有一回，抵住你脖子的定是刀刃。”
说完，他退后半步，还不忘用手掸去周锋乙肩头的灰尘。
周峰乙刚想发难，却听沈怀安道：“周百户，方才的话，您可要记牢，卑职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退。”
随后，他无视了众人投来的目光，向诏狱的方向走去。
*
镇抚司衙门的敛房，除了在靠近屋顶出有一圈琉璃做成的门窗，再无透进光亮的地方。加之隔壁便是冰室，让人自然觉得阴寒之极。
但常年待在此处的人，却是早已习惯。
只是今日的阴寒之意尤为厉害，叫人难受。
“臭小子！你那是什么眼神？！吃错药了？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别人作甚？”徐仁终是忍无可忍，怒斥浑身散着冷气儿的沈怀安。
“方才跟人打了一架，心情不好。”其实沈怀安压根就没看徐仁，他从进入敛房那刻起，满眼只有苏仵作的身影。
苏晓梦现下正背对他，认真查看前日送过来的尸首。
沈怀安越看，心中的火气也愈胜。
好啊！苏晓梦！人长大了，胆子也越发大了！
居然违背师命，跑来应天府！
“打架？发生何事？”徐仁诧异，沈怀安素来不是爱找事的性子，今日居然会与人动手。
徐仁的问话，让沈怀安的怒气散去少许，“无甚大事，被人气着了，没压住火气。”沈怀安收回视线，冷声冷语地回道。
徐仁更讶异了，好奇问道：“哎哟，能把你气到，这人得有多大的能耐，说来听听。”他向来爱扫听八卦，遇上这事，怎可放过沈怀安。
“想知道，您自己去打听。”沈怀安这会没心情逗长辈开心，转身准备离开，“我会先去查五石散的事，尸首就先麻烦您盯着，若有旁的发现尽快寻我。”
语罢，他带着浑身的寒气跨出了敛房的大门。
“哼！臭小子！”徐仁无奈叹道。
“徐先生，这具尸首的情状与初验一致。”苏晓梦转过身子，对徐仁说道。
自打沈怀安进来，虽然背对着那人，她却能感受到那人的视线，自己仿佛是被老虎盯上的猎物，无端端地让人背脊发冷。
“嗯，成，等验尸结束，你就回去吧。”徐仁乐呵呵地道。
“先生，方才，我光顾着查验尸首，没与沈大人打招呼，他不会不高兴吧？”苏晓梦试探着问。
“你也听见了，他是与人起了争执，那臭小子心大，不会计较这么多的。”
徐仁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却将沈怀安从头至尾骂了个遍。
好不容易逮着个不错的仵作，他可得好好护住了，可不兴那个臭小子把苏二给吓跑了。
*
沈怀安离开敛房后，直接去了舅舅家。
这一路上，他越想越气，觉得苏晓梦敢这么跑到应天府，定是让师父给惯出来的。
差不多十年前，他就提醒过师父，这小姑娘是个有主意的，一定要看好了。
现在倒好，师父才刚驾鹤西游一年，她就跑到应天府了。
思及此，沈怀安顿觉恼怒之极，早知她会跑来，自己当年何必将她和师父留在济南府，直接带回应天不就好了。
何苦忍了九年没与他们二人联系！不就是为了躲开仇人，护住她的命！
现下可好，她居然跑到锦衣卫来了。
想也知道，这小丫头定是要寻找记录她家情形的案卷，好去寻仇！
平日也就罢了，可眼下正是镇抚司纷乱之时，内部各种势力正在冒头。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叫人不得安生。
待快到吴府之时，沈怀安的身后传来了马蹄声。
他转头看去，见朝他奔来的是陆子烨，遂顿住了脚步。
“沈总旗！”陆子烨拉紧缰绳，跃然而下，朝他拱手，继而靠近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沈怀安眉头渐紧，偏头看着他道：“消息属实？”
陆子烨点头。
“嗯，你先回去，晚些时候我自会去寻你。”沈怀安拍拍他的肩头说道。
*
待验尸结束后，苏晓梦收拾好，准备回家，却不想被徐仁的徒弟喊住了。
“苏二，走，为兄今儿带你下馆子。”曹华把胳膊往苏晓梦肩头一搭，笑着道：“师父他老人家说了，既然进了锦衣卫，你就是他半个徒弟，咱俩以后就是师兄弟，若是遇上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多谢曹兄。”苏晓梦虽不太习惯与人这般亲近，但她能感受到对方的真诚和善意，便没有推辞
曹华见他答应，极为开心，拉着他奔向酒楼。
包厢内，曹华正在给苏晓梦盛汤。
“喏，尝尝这个，鸭血粉丝汤，你们济南府肯定没有。”
说来也奇怪，曹华的父亲是当地颇有名气的大夫，可这人偏生与徐仁一眼，喜爱研究尸首，不顾其父阻挠，去刑部当了仵作。
最后他父亲见儿子这般执拗，便妥协寻到了徐仁，想着就算当仵作，也得找个有名望、有靠山的师父。
“多谢曹兄。”苏晓梦接过汤碗。
“以后叫师兄，曹兄那是外人叫的。”
提起师兄，苏晓梦拿着汤勺的手微顿，在她心里，这辈子，师兄有且只有一个。
那个在路边捡到她的少年，那个总是拿着糖葫芦哄她开心的少年，那个如夏日阳光般炙热的少年……
这辈子，她怕是再没机会见到宁师兄了吧……
“苏二不方便拜徐先生为师，故而……”顿了顿，她笑着道：“我还是喊你曹兄吧。”
“也成。”曹华不是斤斤计较的人，笑着应承了下来。
“你这才到镇抚司不久，若是有事不方便寻师父，就来找我，千万别客气。”
“多谢曹兄照拂，往后若有事，曹兄尽管吩咐。”
“好。”曹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苏晓梦素来不沾酒，便道：“小弟不会饮酒，以茶待之。”
几盏酒下肚，曹华说话更是放开了几分，苏晓梦趁机问道：“沈总旗脾气不好吗？”
“沈怀安？”
苏晓梦点头。
“他脾气挺好的，就是嘴巴有点欠，总爱躲懒，回回都给师父气得够呛，怎么想起来问他了？”曹华有些疑惑。
“哦，今日他来敛房时，说是和人打架了，像是生着气，所以……”苏晓梦夹了筷子松鼠鱼。
“嗨，这事啊，听人说好像是周百户嘴上没把门的，胡言乱语，把他给惹急了，平日里沈总旗没那么大气性。”
“周百户？”
曹华压低声音，“周锋乙，与指挥同知庞瑛交往甚密，近两年和沈总旗的舅舅不对付，所以啊……”说道此处，曹华冲苏晓梦使了眼色，那意思是不方便明说。
苏晓梦当下会意，不再多问，低头吃鱼。
周锋乙，她倒是见过，只觉那人的眼睛极为难看，目光中充满算计，让人不舒服。
不过，曹华提到的庞瑛，她只有耳闻，却未曾见过，毕竟对方的官职摆在那里，不是她轻易就能见到人。
入锦衣卫已有两个月之久，而她常待的地方只有敛房，尚没有机会去寻有关家族的案卷。
若时间再长一些，自己身份万一暴露，就前功尽弃了。
今日沈怀安自背后射来的视线就，让她产生了紧迫感。
不过……为什么沈怀安会盯上自己呢？
“别光顾着吃鱼，还有汤包呢，冷了就不好了。”见他只吃鱼，曹华招呼道。
*
吴府书房。
“舅舅，圣上真的要动指挥使？”沈怀安轻轻晃着茶盏，语气戏谑。
“你都查到了，何必再问。”吴跃眯着狐狸眼轻笑，他这个外甥面上看着懒散，实际却是个聪明的，关于这点，他从未怀疑过。
“我看您是故意让子烨查到的吧？您早就知道他是我的人。”沈怀安将茶盏置于小几之上，与舅舅对视。
皇上想要动指挥使这事，岂是一般人能探查得到的，定是这人故意找机会透给陆子烨的。
“指挥使太莽撞了，圣上起了疑心。”吴跃云淡风轻地说道，“这人一旦起了疑心，便会怀疑周遭的一切，连与指挥使不对付的国公府也不例外。”
沈怀安没有反驳，这么大的事，吴跃不会诓他，而他后面的话也是事实，伴君如伴虎，不过如此。
“子烨确实是我身边最可靠之人，但若接下此事，定要四处奔走，他年龄太小，涉世未深，我不打算让他涉险。”
在听到陆子烨递来的消息，沈怀安心中便有了计较，这十几年来，锦衣卫处理过的案件遍布大江南北，若要动指挥使，只能从对方经手的案子查漏洞，这样以来，势必要出京。
“你可有提议？”吴跃知道外甥心中已有决断，问道。
“您看我如何？”
话音方落，吴跃眼角的笑意顿时消散，定定看着他，手指微动，轻轻敲击桌面。
过了半晌，他轻声一笑，说道：“你都不晓得要做什么，便想去，当真是不怕死……”
“不管何事，只要能打消圣上的疑虑，国公府唯一的外孙出面，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沈怀安嘲讽一笑，接着道：
“大舅和二舅在战场，几位兄长也跟着去了；小姨在宫中；你领着锦衣卫指挥佥事的职司，整个国公府只有我娘这一支是最不起眼的，加之我向来不愿掺和这等事，又刚刚与指挥使的人起了冲突，若我再犯些错，被逐出京，岂不是最合适？”
吴跃的手指停下敲击的动作，面上重新带笑：“我家小祖宗长大了，可喜可贺啊！”
然而，吴跃的笑意在刹那间收起，他眯眼看着沈怀安，像是要看透外甥的心：“可是，宁之，你是只为了家里吗？我怎么觉着，你是想要带苏晓梦离京呢？”
沈怀安行事低调，不愿与人发生龃龉。
衙门里的人见他虽有家世，却不争不抢，只一味躲懒，故而与他关系一向很好。
只是不知怎的，今日却有人跳了出来。
“啧，一个小小的总旗却这般气盛，想来是有舅舅撑腰，真以为镇抚司是他家！”
众人听闻这般扎心之语，视线瞬间集中到说话之人身上。
此人名唤周峰乙，百户，与锦衣卫指挥使手下的红人庞瑛关系匪浅。
沈怀安敛去面上的阴沉，唇角挂笑，饶有兴致地上下扫了对方一眼，开口道：“听说您最近要升至副千户了，若方才话被指挥使听见，不知结果会如何？”
“哼！”周峰乙嗤笑，眼神狠戾，“闹事的是你，不是我，指挥使大人心胸宽阔，怎会与我计较，倒是你，若被舅舅得知你行事如此莽撞，不知会不会打烂你的屁股！”
此话一出，跟在周锋乙身后的几人一同大笑。
沈怀安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只是眼神越来越冷。
正当周锋乙打算再出言时，沈怀安眯起双眼，疾步上前，犹如一阵寒风般刮至对方身前。
不待对方做出反应，沈怀安的左胳膊已经抵住了周锋乙的喉咙，右手则至于绣春刀刀柄之上，好似准备随时拔刀。
“沈怀安！你作甚？！”围在周锋乙身边的人喊道。
沈怀安带笑的脸逼近周锋乙，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周百户，记好，再有一回，抵住你脖子的定是刀刃。”
说完，他退后半步，还不忘用手掸去周锋乙肩头的灰尘。
周峰乙刚想发难，却听沈怀安道：“周百户，方才的话，您可要记牢，卑职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退。”
随后，他无视了众人投来的目光，向诏狱的方向走去。
*
镇抚司衙门的敛房，除了在靠近屋顶出有一圈琉璃做成的门窗，再无透进光亮的地方。加之隔壁便是冰室，让人自然觉得阴寒之极。
但常年待在此处的人，却是早已习惯。
只是今日的阴寒之意尤为厉害，叫人难受。
“臭小子！你那是什么眼神？！吃错药了？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别人作甚？”徐仁终是忍无可忍，怒斥浑身散着冷气儿的沈怀安。
“方才跟人打了一架，心情不好。”其实沈怀安压根就没看徐仁，他从进入敛房那刻起，满眼只有苏仵作的身影。
苏晓梦现下正背对他，认真查看前日送过来的尸首。
沈怀安越看，心中的火气也愈胜。
好啊！苏晓梦！人长大了，胆子也越发大了！
居然违背师命，跑来应天府！
“打架？发生何事？”徐仁诧异，沈怀安素来不是爱找事的性子，今日居然会与人动手。
徐仁的问话，让沈怀安的怒气散去少许，“无甚大事，被人气着了，没压住火气。”沈怀安收回视线，冷声冷语地回道。
徐仁更讶异了，好奇问道：“哎哟，能把你气到，这人得有多大的能耐，说来听听。”他向来爱扫听八卦，遇上这事，怎可放过沈怀安。
“想知道，您自己去打听。”沈怀安这会没心情逗长辈开心，转身准备离开，“我会先去查五石散的事，尸首就先麻烦您盯着，若有旁的发现尽快寻我。”
语罢，他带着浑身的寒气跨出了敛房的大门。
“哼！臭小子！”徐仁无奈叹道。
“徐先生，这具尸首的情状与初验一致。”苏晓梦转过身子，对徐仁说道。
自打沈怀安进来，虽然背对着那人，她却能感受到那人的视线，自己仿佛是被老虎盯上的猎物，无端端地让人背脊发冷。
“嗯，成，等验尸结束，你就回去吧。”徐仁乐呵呵地道。
“先生，方才，我光顾着查验尸首，没与沈大人打招呼，他不会不高兴吧？”苏晓梦试探着问。
“你也听见了，他是与人起了争执，那臭小子心大，不会计较这么多的。”
徐仁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却将沈怀安从头至尾骂了个遍。
好不容易逮着个不错的仵作，他可得好好护住了，可不兴那个臭小子把苏二给吓跑了。
*
沈怀安离开敛房后，直接去了舅舅家。
这一路上，他越想越气，觉得苏晓梦敢这么跑到应天府，定是让师父给惯出来的。
差不多十年前，他就提醒过师父，这小姑娘是个有主意的，一定要看好了。
现在倒好，师父才刚驾鹤西游一年，她就跑到应天府了。
思及此，沈怀安顿觉恼怒之极，早知她会跑来，自己当年何必将她和师父留在济南府，直接带回应天不就好了。
何苦忍了九年没与他们二人联系！不就是为了躲开仇人，护住她的命！
现下可好，她居然跑到锦衣卫来了。
想也知道，这小丫头定是要寻找记录她家情形的案卷，好去寻仇！
平日也就罢了，可眼下正是镇抚司纷乱之时，内部各种势力正在冒头。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叫人不得安生。
待快到吴府之时，沈怀安的身后传来了马蹄声。
他转头看去，见朝他奔来的是陆子烨，遂顿住了脚步。
“沈总旗！”陆子烨拉紧缰绳，跃然而下，朝他拱手，继而靠近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沈怀安眉头渐紧，偏头看着他道：“消息属实？”
陆子烨点头。
“嗯，你先回去，晚些时候我自会去寻你。”沈怀安拍拍他的肩头说道。
*
待验尸结束后，苏晓梦收拾好，准备回家，却不想被徐仁的徒弟喊住了。
“苏二，走，为兄今儿带你下馆子。”曹华把胳膊往苏晓梦肩头一搭，笑着道：“师父他老人家说了，既然进了锦衣卫，你就是他半个徒弟，咱俩以后就是师兄弟，若是遇上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多谢曹兄。”苏晓梦虽不太习惯与人这般亲近，但她能感受到对方的真诚和善意，便没有推辞
曹华见他答应，极为开心，拉着他奔向酒楼。
包厢内，曹华正在给苏晓梦盛汤。
“喏，尝尝这个，鸭血粉丝汤，你们济南府肯定没有。”
说来也奇怪，曹华的父亲是当地颇有名气的大夫，可这人偏生与徐仁一眼，喜爱研究尸首，不顾其父阻挠，去刑部当了仵作。
最后他父亲见儿子这般执拗，便妥协寻到了徐仁，想着就算当仵作，也得找个有名望、有靠山的师父。
“多谢曹兄。”苏晓梦接过汤碗。
“以后叫师兄，曹兄那是外人叫的。”
提起师兄，苏晓梦拿着汤勺的手微顿，在她心里，这辈子，师兄有且只有一个。
那个在路边捡到她的少年，那个总是拿着糖葫芦哄她开心的少年，那个如夏日阳光般炙热的少年……
这辈子，她怕是再没机会见到宁师兄了吧……
“苏二不方便拜徐先生为师，故而……”顿了顿，她笑着道：“我还是喊你曹兄吧。”
“也成。”曹华不是斤斤计较的人，笑着应承了下来。
“你这才到镇抚司不久，若是有事不方便寻师父，就来找我，千万别客气。”
“多谢曹兄照拂，往后若有事，曹兄尽管吩咐。”
“好。”曹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苏晓梦素来不沾酒，便道：“小弟不会饮酒，以茶待之。”
几盏酒下肚，曹华说话更是放开了几分，苏晓梦趁机问道：“沈总旗脾气不好吗？”
“沈怀安？”
苏晓梦点头。
“他脾气挺好的，就是嘴巴有点欠，总爱躲懒，回回都给师父气得够呛，怎么想起来问他了？”曹华有些疑惑。
“哦，今日他来敛房时，说是和人打架了，像是生着气，所以……”苏晓梦夹了筷子松鼠鱼。
“嗨，这事啊，听人说好像是周百户嘴上没把门的，胡言乱语，把他给惹急了，平日里沈总旗没那么大气性。”
“周百户？”
曹华压低声音，“周锋乙，与指挥同知庞瑛交往甚密，近两年和沈总旗的舅舅不对付，所以啊……”说道此处，曹华冲苏晓梦使了眼色，那意思是不方便明说。
苏晓梦当下会意，不再多问，低头吃鱼。
周锋乙，她倒是见过，只觉那人的眼睛极为难看，目光中充满算计，让人不舒服。
不过，曹华提到的庞瑛，她只有耳闻，却未曾见过，毕竟对方的官职摆在那里，不是她轻易就能见到人。
入锦衣卫已有两个月之久，而她常待的地方只有敛房，尚没有机会去寻有关家族的案卷。
若时间再长一些，自己身份万一暴露，就前功尽弃了。
今日沈怀安自背后射来的视线就，让她产生了紧迫感。
不过……为什么沈怀安会盯上自己呢？
“别光顾着吃鱼，还有汤包呢，冷了就不好了。”见他只吃鱼，曹华招呼道。
*
吴府书房。
“舅舅，圣上真的要动指挥使？”沈怀安轻轻晃着茶盏，语气戏谑。
“你都查到了，何必再问。”吴跃眯着狐狸眼轻笑，他这个外甥面上看着懒散，实际却是个聪明的，关于这点，他从未怀疑过。
“我看您是故意让子烨查到的吧？您早就知道他是我的人。”沈怀安将茶盏置于小几之上，与舅舅对视。
皇上想要动指挥使这事，岂是一般人能探查得到的，定是这人故意找机会透给陆子烨的。
“指挥使太莽撞了，圣上起了疑心。”吴跃云淡风轻地说道，“这人一旦起了疑心，便会怀疑周遭的一切，连与指挥使不对付的国公府也不例外。”
沈怀安没有反驳，这么大的事，吴跃不会诓他，而他后面的话也是事实，伴君如伴虎，不过如此。
“子烨确实是我身边最可靠之人，但若接下此事，定要四处奔走，他年龄太小，涉世未深，我不打算让他涉险。”
在听到陆子烨递来的消息，沈怀安心中便有了计较，这十几年来，锦衣卫处理过的案件遍布大江南北，若要动指挥使，只能从对方经手的案子查漏洞，这样以来，势必要出京。
“你可有提议？”吴跃知道外甥心中已有决断，问道。
“您看我如何？”
话音方落，吴跃眼角的笑意顿时消散，定定看着他，手指微动，轻轻敲击桌面。
过了半晌，他轻声一笑，说道：“你都不晓得要做什么，便想去，当真是不怕死……”
“不管何事，只要能打消圣上的疑虑，国公府唯一的外孙出面，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沈怀安嘲讽一笑，接着道：
“大舅和二舅在战场，几位兄长也跟着去了；小姨在宫中；你领着锦衣卫指挥佥事的职司，整个国公府只有我娘这一支是最不起眼的，加之我向来不愿掺和这等事，又刚刚与指挥使的人起了冲突，若我再犯些错，被逐出京，岂不是最合适？”
吴跃的手指停下敲击的动作，面上重新带笑：“我家小祖宗长大了，可喜可贺啊！”
然而，吴跃的笑意在刹那间收起，他眯眼看着沈怀安，像是要看透外甥的心：“可是，宁之，你是只为了家里吗？我怎么觉着，你是想要带苏晓梦离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