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程原本就头顶着叶家继承人的威风，现在又接手了嘉庆，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余河的地头蛇翻了下去，宴会美其名曰是要探讨余河的发展，私心却都想来和叶程攀一攀交情。
一众人盼着叶程，等到那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却谁也不敢上前打招呼。
倒不是畏惧叶程，而是颇有些忌惮地盯着挽着叶程手臂的女人。
仍旧是红裙，长发被高高盘起，露出精致而美艳的面庞，身上首饰华丽绚烂，却被那张脸衬得毫无存在。一举一动，是说不出的光彩动人。她虚虚挽着叶程，眼睛眯着环视了一圈，嘴角的笑仍旧恣意张扬。
大概是天气凉了，她身上披了一件毛领坎肩，消减了她眼眉的凌厉，衬得人越发矜贵。
好像这里还是她的主场，众人仍旧是她的手下败将。
宴会厅里静了又静，只有岑嘉高跟鞋响起的声音，她清朗干净的声音，悠悠响了起来。
“怎么？不记得我了？”
大厅里的气氛这才活络了起来，林远堂愣了愣，才上前打着招呼：“小嘉，一个多月你也没有消息，可把叔叔担心坏了。”
岑嘉笑着：“托叶总的福，不至于流落街头。”
说到后面四个字，她语气重了重，带着些微不可查地嘲弄。
叶程也很风度翩翩，只淡笑着：“应该的。”
林远堂一时尴尬，谁不知道嘉庆是叶程搞垮的？这回头引火上身可得不偿失，无论是叶程还是岑嘉，可没有一个善茬。但岑嘉到底不是平常人，在余河也算是举目无亲，他再怎么说也是叔叔辈的，出了事还是得尽一下长辈的义务。
林远堂勉强笑着：“小叶啊，过来，叔叔单独和你说两句。”
叶程微微皱眉，但对上林远堂，也不好太过强硬，就略带警告地看了岑嘉一眼。
岑嘉快速抽回了手：“那叶总先去忙吧。”
那边林远堂还在等着，叶程只能转身先去应付，原以为林远堂会说些美丽洲的事情。他跟着林远堂拐过大厅，到了走廊底下，才问：“林总，您有什么吩咐？”
林远堂笑意浅淡：“哪里敢有什么吩咐，叶程，我知道你喜欢岑嘉那姑娘。小嘉是惹人疼，但性子倔得很。你嘛，我也是看着长大的，不逼得很也不会做这么绝。但听叔叔一句劝，你要是喜欢小嘉，就好好处，别互相伤着，让外人看笑话。”
叶程沉默一会儿，却见林远堂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声。
“她一个人撑了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她和你，和圈子里的孩子都不一样，我不要你理解她，但.....”
林远堂将话咽下去，没有再多说，将余地留给了叶程，才转身离开了。
十月底的夜风很凉，叶程独自一个人站了很久，到底是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根烟，在手里转了很久，他忍了没抽，又放了进去。
他倒是想要疼疼岑嘉，可岑嘉不稀罕。
岑嘉见叶程离开了有一会儿没回来，也就没有在原地等他，她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身往酒水台走去。
一路上，没有人上前敬酒，也没有人上来打招呼。几乎是给她让出来一条路，忌惮又犹豫地打量着她。岑嘉将这些视线照单全收，她坐在沙发一角，取了杯酒，抿了一口。
她坐了没多久，就听见背后传来几声琐碎的交谈。
“听说她现在和叶总搅和在一起了，哎，真的，叶总怎么这么想不开，非要和这种人在一起。”
“什么在一起呀，这两人的关系，到底是不是谈恋爱还不一定呢，说不准是叶总养的.....”
语调古怪，夹着讥讽。
岑嘉微微偏过头，将目光落在了后方。
没什么印象，但看打扮，估计是谁带来的女伴或者是哪家的名媛。她目光微暗，转身撑着沙发，扬起了笑：“是在说我么？”
灯光太暗，几个人原本就没看见她，乍然听见她的声音被吓了一跳。但为首的穿白裙子的稍显镇定一点，是跟着东远地产的副总来的女伴，一个最近还算火的小明星，胡莉。
胡莉笑着：“岑总呀，真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见你。”
岑嘉见过那么多妖魔鬼怪，实话实说，这些话语还伤不到她。
她微微歪头，笑容无虞：“能在这里看见你，当然也能在这里看见我。”
“......”
胡莉脸色也不太好看，她当然听出来岑嘉在回讽刚才她的话，刚要多说，却被身侧的同伴扯了扯：“算了吧，莉莉......”
幽暗的灯光下，岑嘉的耳环折射着璀璨的光，不免被刺痛了眼睛。她深吸一口气，从酒水台上取了一杯酒，才扬起了笑。
“是呀，能在这里看见岑总，真是有缘。”她将那杯酒递给了岑嘉：“真没想到，岑总现在不当老板，转行当了老板的女人。”
她发出了几声清脆的笑，很好听，可听在岑嘉的耳朵里，是那样刺耳。
她捏住杯柄，缓了一会儿，又觉着好笑。
“胡小姐，你不会觉着，我没有了嘉庆，就什么都没有了吧？”
岑嘉站了起来，她原本就高挑，又穿着高跟鞋，足足高了胡莉一个头。那披肩被她随意丢在沙发上，红裙如火，却衬得她越发盛气凌人。
胡莉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到底是有些畏惧她的气场。
她噙着笑，将那杯酒高高地举起，倒在了胡莉的头上。
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拍了拍她的脸颊，分明是笑着，语气却冷得令人发指。
“没有人告诉你，我脾气很不好吗？”
胡莉惊在原地，缓了好久，才尖叫出声：“你疯啦！”
同伴当即捂住她的嘴，给岑嘉赔笑：“对不起岑总，莉莉她喝多了，对不起哈——”
胡莉就要叫嚷，去被她两个同伴拽了下去。
岑嘉还能听见她们压低嗓子的劝慰：“你才疯了！胡莉！你没事去挑衅她干什么！”
一群人见怪不怪，倒有些佩服胡莉的勇气，至少到目前来看，还没有人敢上去触霉头。毕竟岑嘉能来这里，借得可是叶程的光。打狗还要看主人，更何况，抛却叶程不说，林远堂也不是个好对付的。
见胡莉被同伴带走，倒有几个人敢上去打招呼。毕竟难得虎落平阳，谁不想套套关系？
换在以前，这根本是不敢想的事情。
“岑总，好久不见啊。”
岑干坐着无聊，也乐得应付，只笑着：“确实很久。”
东远地产的副总正在推杯换盏，陡然听说了远处的闹剧，脸色也难看了下来。
他对身侧的人道了声失陪，有心想要去给岑嘉卖个好，可到了角落，却发现沙发那里根本挤不进去。岑嘉正坐在中间，笑得灿灿，手上夹着烟，对旁边的人道：“有火吗？”
一群人争先恐后地献殷勤，掏出火机就算了，竟还想亲自给她点火。
刘德眉头抽搐了一二，暗叹自己年纪大了，实在没脸去凑这个热闹。他讪讪摸了摸鼻子，刚想转身，却看见宴会厅旁边的小门拐进来一个修长人影。
叶程迈步进来，在大厅里环视一圈，没有找到岑嘉的身影，眉头不免就皱了起来。
东远地产的副总忙颠着肚子走了过来，笑着：“叶总，你在找岑总吗？”
叶程淡道：“嗯。”
刘德忙笑着，给他指了指。
叶程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脸色一下难看起来，他没理会旁边的刘德，压着心口的怒气，大跨步地往沙发旁边走过去。
岑嘉面上勾着笑，眉眼带着熟悉的逗弄，她刚想推开旁边递来的火机，却蓦地对上人群之外，叶程阴沉沉的眼眉。
她嘴角的笑一下深了几分，咬着那根烟，倚在身侧的男肩旁，借着他的火机，点燃了烟。
叶程攥紧拳头，死死地盯着她吐出烟雾。缭绕的烟雾朦胧了她的脸，只有那张红唇依旧鲜明热烈，带着张扬，带着不可一世的桀骜。她吹散了烟，挑衅地看着叶程，又将那根烟递给了身旁的人：“抽吗？”
旁边的人受宠若惊，还没来得及将烟放在嘴里，就被人从背后夺去。
他表情一变，回过头对上叶程的脸，陡然萎了下去，讨好地笑笑：“叶，叶总....”
叶程用指尖摁灭了烟头，很疼，却没有他心口疼。
他盯着岑嘉，沉声问：“玩够了？你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你卖弄风情的会所？”
一字一句刺着岑嘉的心，岑嘉满不在乎地笑了，大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孤勇。
“怎么？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叶总难道不清楚？”
她窝在沙发里，反骨长成了刺，尖锐地对着每一个人。
人群一下子散开，却又各自在角落打探着这里的动静。叶程绕过沙发，攥着她的手，贴得近了，能闻到她身上陌生男人的香水味。那气味像是汽油，浇得他肝火旺盛，他压着怒，强笑了两声：“清楚？我觉着你还不够清楚。”
岑嘉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从沙发上拽了起来。
众目睽睽，叶程丝毫没有顾及她的意思，几乎是将她拖着，往外面走去。冷风一下子钻入岑嘉的裙子，她想甩开叶程的手，可叶程手劲更大，疼得她手腕都要碎了。
他脚步很快，拽着她往前走，打开车门将她一股脑塞了进去，岑嘉诧道：“你犯什么疯病？我又哪里得罪你了？是你说咱们就当情人的？怎么？当情人你还要专一啊？”
“......”
叶程气急反笑，他从后视镜里盯着岑嘉的眼眉，竟然想不出反驳她的话。
他一踩油门，车子扬长而去，岑嘉一个没坐稳，差点从后座仰到前排。她到底有点怂，更害怕这么快的车速，脸色惨白下来：“慢一点。”
叶程怒气上了头，有心想要讥讽她，瞥见她的脸色，到底是压下火，放缓了速度。
车子沉闷地往滨湖公馆去，岑嘉晚上没怎么吃饭，被刚才那速度吓到，整个人瘫在后面，恹恹地靠在窗口。
她余光看了一眼叶程，生怕再触怒他，也没敢说话。
一直到了滨湖公馆，叶程停好了车，将她从车子里捞出来，才讽刺道：“怎么？现在装可怜给谁看呢？”
岑嘉受不了太快的车速，心里有了恐惧，下车的时候也摇摇晃晃，借着叶程的力气，才勉强站稳。她压下脑袋里的眩晕，靠在叶程的肩膀，自以为语调很强硬：“反正不是给你看。”
那声音很弱，软软地，让叶程一下就没了脾气。
他搂住岑嘉的腰，将她带到怀里，给她挡些冷风。
“晕车了？”
岑嘉推开他：“别人的酒喝得太多，醉了。”
“......”
叶程眉眼抽搐了两下，刚才升起的心疼，骤然又压了下去。他将岑嘉打横抱起，推开了门，将她甩在床上，欺身下去。
岑嘉面上愕然，诧异地望着他，缓了好久，直到那双大手解开她的裙子，岑嘉才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
她条件反射要逃，却被叶程双手掐着腰拽了回来。她身子一下子软了，知道逃不掉，就倒在他身下。望着他的眼睛，她神情一怔，又带着一点寡淡的，微弱的怜悯。
岑嘉探手，借着酒劲和那些眩晕，勾住了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叶程僵了一瞬，疯狂地回应了那个吻。他忽略岑嘉眼中的悲悯，孤注一掷地压了下去。
在余河深秋的晚风里，凉意带着早开的桂花香，钻到了岑嘉的鼻尖。昏黄的台灯在眼中迷离起来，叶程的脸却那样清晰，他鼻尖溢出了薄汗，眉眼英挺又认真，痴迷又疯狂。他沉沦，她奉陪，不死不休地纠缠着，翻滚着。
迷蒙间，叶程贴在她的耳畔，近乎虔诚地呢喃着一声质问。
裹缠着痛苦的一声。
“岑嘉，你是有苦衷的对不对。”
“离开我，你是有苦衷的.....对不对。”
岑嘉躺在床上，浸着汗的碎发黏在眉眼，她眼里掺着细碎的光，似笑非笑地望着叶程癫狂的眉眼，觉着他可怜又可笑。
她爱怜地拂开叶程额间的碎发，笑得一如既往，薄情又缱绻。
“有一小半吧。”
不想和叶程继续纠缠，害怕自己深陷其中，和他一样痛苦。也不想让叶程为了她留在国内，做他自己不喜欢的生意。
但也只是一小半。
她看见了叶程眼里燃起的光，又放下了手。
“但你太高看我了，人活一世，我只想要自己舒坦。那另一大半的原因，确确实实是不够喜欢。叶程，我没有那么多的苦衷，只是你没有那么重要而已。”
叶程的心已经碎了再碎，到这里，听见这样伤人的话，反倒笑了。他探身，咬住了岑嘉的唇，发了狠，带着恨，咬出了血，自欺欺人。
“也许有一天，你会离不开我。”
岑嘉笑了，软在他的怀里。
她语气如烟，缥缈又空茫，明明是在说她，却又像是在谈别人。
“我不会离不开任何人，你姑且做做梦，我给你这个机会。”
叶程攥紧他的手，将她搂到怀里，肌肤相亲，一片旖旎。这些温情中，夹杂着至死不休的冷厉。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永远不会，岑嘉，你想都别想。”
岑嘉想，但愿如此。
一众人盼着叶程，等到那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却谁也不敢上前打招呼。
倒不是畏惧叶程，而是颇有些忌惮地盯着挽着叶程手臂的女人。
仍旧是红裙，长发被高高盘起，露出精致而美艳的面庞，身上首饰华丽绚烂，却被那张脸衬得毫无存在。一举一动，是说不出的光彩动人。她虚虚挽着叶程，眼睛眯着环视了一圈，嘴角的笑仍旧恣意张扬。
大概是天气凉了，她身上披了一件毛领坎肩，消减了她眼眉的凌厉，衬得人越发矜贵。
好像这里还是她的主场，众人仍旧是她的手下败将。
宴会厅里静了又静，只有岑嘉高跟鞋响起的声音，她清朗干净的声音，悠悠响了起来。
“怎么？不记得我了？”
大厅里的气氛这才活络了起来，林远堂愣了愣，才上前打着招呼：“小嘉，一个多月你也没有消息，可把叔叔担心坏了。”
岑嘉笑着：“托叶总的福，不至于流落街头。”
说到后面四个字，她语气重了重，带着些微不可查地嘲弄。
叶程也很风度翩翩，只淡笑着：“应该的。”
林远堂一时尴尬，谁不知道嘉庆是叶程搞垮的？这回头引火上身可得不偿失，无论是叶程还是岑嘉，可没有一个善茬。但岑嘉到底不是平常人，在余河也算是举目无亲，他再怎么说也是叔叔辈的，出了事还是得尽一下长辈的义务。
林远堂勉强笑着：“小叶啊，过来，叔叔单独和你说两句。”
叶程微微皱眉，但对上林远堂，也不好太过强硬，就略带警告地看了岑嘉一眼。
岑嘉快速抽回了手：“那叶总先去忙吧。”
那边林远堂还在等着，叶程只能转身先去应付，原以为林远堂会说些美丽洲的事情。他跟着林远堂拐过大厅，到了走廊底下，才问：“林总，您有什么吩咐？”
林远堂笑意浅淡：“哪里敢有什么吩咐，叶程，我知道你喜欢岑嘉那姑娘。小嘉是惹人疼，但性子倔得很。你嘛，我也是看着长大的，不逼得很也不会做这么绝。但听叔叔一句劝，你要是喜欢小嘉，就好好处，别互相伤着，让外人看笑话。”
叶程沉默一会儿，却见林远堂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声。
“她一个人撑了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她和你，和圈子里的孩子都不一样，我不要你理解她，但.....”
林远堂将话咽下去，没有再多说，将余地留给了叶程，才转身离开了。
十月底的夜风很凉，叶程独自一个人站了很久，到底是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根烟，在手里转了很久，他忍了没抽，又放了进去。
他倒是想要疼疼岑嘉，可岑嘉不稀罕。
岑嘉见叶程离开了有一会儿没回来，也就没有在原地等他，她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身往酒水台走去。
一路上，没有人上前敬酒，也没有人上来打招呼。几乎是给她让出来一条路，忌惮又犹豫地打量着她。岑嘉将这些视线照单全收，她坐在沙发一角，取了杯酒，抿了一口。
她坐了没多久，就听见背后传来几声琐碎的交谈。
“听说她现在和叶总搅和在一起了，哎，真的，叶总怎么这么想不开，非要和这种人在一起。”
“什么在一起呀，这两人的关系，到底是不是谈恋爱还不一定呢，说不准是叶总养的.....”
语调古怪，夹着讥讽。
岑嘉微微偏过头，将目光落在了后方。
没什么印象，但看打扮，估计是谁带来的女伴或者是哪家的名媛。她目光微暗，转身撑着沙发，扬起了笑：“是在说我么？”
灯光太暗，几个人原本就没看见她，乍然听见她的声音被吓了一跳。但为首的穿白裙子的稍显镇定一点，是跟着东远地产的副总来的女伴，一个最近还算火的小明星，胡莉。
胡莉笑着：“岑总呀，真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见你。”
岑嘉见过那么多妖魔鬼怪，实话实说，这些话语还伤不到她。
她微微歪头，笑容无虞：“能在这里看见你，当然也能在这里看见我。”
“......”
胡莉脸色也不太好看，她当然听出来岑嘉在回讽刚才她的话，刚要多说，却被身侧的同伴扯了扯：“算了吧，莉莉......”
幽暗的灯光下，岑嘉的耳环折射着璀璨的光，不免被刺痛了眼睛。她深吸一口气，从酒水台上取了一杯酒，才扬起了笑。
“是呀，能在这里看见岑总，真是有缘。”她将那杯酒递给了岑嘉：“真没想到，岑总现在不当老板，转行当了老板的女人。”
她发出了几声清脆的笑，很好听，可听在岑嘉的耳朵里，是那样刺耳。
她捏住杯柄，缓了一会儿，又觉着好笑。
“胡小姐，你不会觉着，我没有了嘉庆，就什么都没有了吧？”
岑嘉站了起来，她原本就高挑，又穿着高跟鞋，足足高了胡莉一个头。那披肩被她随意丢在沙发上，红裙如火，却衬得她越发盛气凌人。
胡莉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到底是有些畏惧她的气场。
她噙着笑，将那杯酒高高地举起，倒在了胡莉的头上。
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拍了拍她的脸颊，分明是笑着，语气却冷得令人发指。
“没有人告诉你，我脾气很不好吗？”
胡莉惊在原地，缓了好久，才尖叫出声：“你疯啦！”
同伴当即捂住她的嘴，给岑嘉赔笑：“对不起岑总，莉莉她喝多了，对不起哈——”
胡莉就要叫嚷，去被她两个同伴拽了下去。
岑嘉还能听见她们压低嗓子的劝慰：“你才疯了！胡莉！你没事去挑衅她干什么！”
一群人见怪不怪，倒有些佩服胡莉的勇气，至少到目前来看，还没有人敢上去触霉头。毕竟岑嘉能来这里，借得可是叶程的光。打狗还要看主人，更何况，抛却叶程不说，林远堂也不是个好对付的。
见胡莉被同伴带走，倒有几个人敢上去打招呼。毕竟难得虎落平阳，谁不想套套关系？
换在以前，这根本是不敢想的事情。
“岑总，好久不见啊。”
岑干坐着无聊，也乐得应付，只笑着：“确实很久。”
东远地产的副总正在推杯换盏，陡然听说了远处的闹剧，脸色也难看了下来。
他对身侧的人道了声失陪，有心想要去给岑嘉卖个好，可到了角落，却发现沙发那里根本挤不进去。岑嘉正坐在中间，笑得灿灿，手上夹着烟，对旁边的人道：“有火吗？”
一群人争先恐后地献殷勤，掏出火机就算了，竟还想亲自给她点火。
刘德眉头抽搐了一二，暗叹自己年纪大了，实在没脸去凑这个热闹。他讪讪摸了摸鼻子，刚想转身，却看见宴会厅旁边的小门拐进来一个修长人影。
叶程迈步进来，在大厅里环视一圈，没有找到岑嘉的身影，眉头不免就皱了起来。
东远地产的副总忙颠着肚子走了过来，笑着：“叶总，你在找岑总吗？”
叶程淡道：“嗯。”
刘德忙笑着，给他指了指。
叶程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脸色一下难看起来，他没理会旁边的刘德，压着心口的怒气，大跨步地往沙发旁边走过去。
岑嘉面上勾着笑，眉眼带着熟悉的逗弄，她刚想推开旁边递来的火机，却蓦地对上人群之外，叶程阴沉沉的眼眉。
她嘴角的笑一下深了几分，咬着那根烟，倚在身侧的男肩旁，借着他的火机，点燃了烟。
叶程攥紧拳头，死死地盯着她吐出烟雾。缭绕的烟雾朦胧了她的脸，只有那张红唇依旧鲜明热烈，带着张扬，带着不可一世的桀骜。她吹散了烟，挑衅地看着叶程，又将那根烟递给了身旁的人：“抽吗？”
旁边的人受宠若惊，还没来得及将烟放在嘴里，就被人从背后夺去。
他表情一变，回过头对上叶程的脸，陡然萎了下去，讨好地笑笑：“叶，叶总....”
叶程用指尖摁灭了烟头，很疼，却没有他心口疼。
他盯着岑嘉，沉声问：“玩够了？你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你卖弄风情的会所？”
一字一句刺着岑嘉的心，岑嘉满不在乎地笑了，大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孤勇。
“怎么？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叶总难道不清楚？”
她窝在沙发里，反骨长成了刺，尖锐地对着每一个人。
人群一下子散开，却又各自在角落打探着这里的动静。叶程绕过沙发，攥着她的手，贴得近了，能闻到她身上陌生男人的香水味。那气味像是汽油，浇得他肝火旺盛，他压着怒，强笑了两声：“清楚？我觉着你还不够清楚。”
岑嘉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从沙发上拽了起来。
众目睽睽，叶程丝毫没有顾及她的意思，几乎是将她拖着，往外面走去。冷风一下子钻入岑嘉的裙子，她想甩开叶程的手，可叶程手劲更大，疼得她手腕都要碎了。
他脚步很快，拽着她往前走，打开车门将她一股脑塞了进去，岑嘉诧道：“你犯什么疯病？我又哪里得罪你了？是你说咱们就当情人的？怎么？当情人你还要专一啊？”
“......”
叶程气急反笑，他从后视镜里盯着岑嘉的眼眉，竟然想不出反驳她的话。
他一踩油门，车子扬长而去，岑嘉一个没坐稳，差点从后座仰到前排。她到底有点怂，更害怕这么快的车速，脸色惨白下来：“慢一点。”
叶程怒气上了头，有心想要讥讽她，瞥见她的脸色，到底是压下火，放缓了速度。
车子沉闷地往滨湖公馆去，岑嘉晚上没怎么吃饭，被刚才那速度吓到，整个人瘫在后面，恹恹地靠在窗口。
她余光看了一眼叶程，生怕再触怒他，也没敢说话。
一直到了滨湖公馆，叶程停好了车，将她从车子里捞出来，才讽刺道：“怎么？现在装可怜给谁看呢？”
岑嘉受不了太快的车速，心里有了恐惧，下车的时候也摇摇晃晃，借着叶程的力气，才勉强站稳。她压下脑袋里的眩晕，靠在叶程的肩膀，自以为语调很强硬：“反正不是给你看。”
那声音很弱，软软地，让叶程一下就没了脾气。
他搂住岑嘉的腰，将她带到怀里，给她挡些冷风。
“晕车了？”
岑嘉推开他：“别人的酒喝得太多，醉了。”
“......”
叶程眉眼抽搐了两下，刚才升起的心疼，骤然又压了下去。他将岑嘉打横抱起，推开了门，将她甩在床上，欺身下去。
岑嘉面上愕然，诧异地望着他，缓了好久，直到那双大手解开她的裙子，岑嘉才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
她条件反射要逃，却被叶程双手掐着腰拽了回来。她身子一下子软了，知道逃不掉，就倒在他身下。望着他的眼睛，她神情一怔，又带着一点寡淡的，微弱的怜悯。
岑嘉探手，借着酒劲和那些眩晕，勾住了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叶程僵了一瞬，疯狂地回应了那个吻。他忽略岑嘉眼中的悲悯，孤注一掷地压了下去。
在余河深秋的晚风里，凉意带着早开的桂花香，钻到了岑嘉的鼻尖。昏黄的台灯在眼中迷离起来，叶程的脸却那样清晰，他鼻尖溢出了薄汗，眉眼英挺又认真，痴迷又疯狂。他沉沦，她奉陪，不死不休地纠缠着，翻滚着。
迷蒙间，叶程贴在她的耳畔，近乎虔诚地呢喃着一声质问。
裹缠着痛苦的一声。
“岑嘉，你是有苦衷的对不对。”
“离开我，你是有苦衷的.....对不对。”
岑嘉躺在床上，浸着汗的碎发黏在眉眼，她眼里掺着细碎的光，似笑非笑地望着叶程癫狂的眉眼，觉着他可怜又可笑。
她爱怜地拂开叶程额间的碎发，笑得一如既往，薄情又缱绻。
“有一小半吧。”
不想和叶程继续纠缠，害怕自己深陷其中，和他一样痛苦。也不想让叶程为了她留在国内，做他自己不喜欢的生意。
但也只是一小半。
她看见了叶程眼里燃起的光，又放下了手。
“但你太高看我了，人活一世，我只想要自己舒坦。那另一大半的原因，确确实实是不够喜欢。叶程，我没有那么多的苦衷，只是你没有那么重要而已。”
叶程的心已经碎了再碎，到这里，听见这样伤人的话，反倒笑了。他探身，咬住了岑嘉的唇，发了狠，带着恨，咬出了血，自欺欺人。
“也许有一天，你会离不开我。”
岑嘉笑了，软在他的怀里。
她语气如烟，缥缈又空茫，明明是在说她，却又像是在谈别人。
“我不会离不开任何人，你姑且做做梦，我给你这个机会。”
叶程攥紧他的手，将她搂到怀里，肌肤相亲，一片旖旎。这些温情中，夹杂着至死不休的冷厉。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永远不会，岑嘉，你想都别想。”
岑嘉想，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