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岑嘉醒来的时候,叶程已经去公司了。

    两人成天吵架,稍有不顺心就大打出手,昨晚上的争吵对她和叶程而言就是斗嘴,根本不算什么事。她躺在床上缓了好久,才起身,收拾行李往机场去。

    叶程确实没有限制她的身份信息,至少现在还没有。

    顺利登机之后,岑嘉想了想,点删除的时候犹豫了一会儿,又选择了拉黑。她本来想发个消息给叶程,但害怕叶程买下一班机票追过来,就忍住了。

    统共十三个小时的航程,她还可以睡很长时间。岑嘉戴上眼罩,准备再睡会。

    叶程中午收到了阿姨的消息,说的是岑小姐不在家,午饭还用做吗?

    他本来没当回事,想着岑嘉能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到了晚上他回去,发现屋子里面还是没有人。他给岑嘉发了条消息,显示他又进入了黑名单。

    屋子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他顿在空旷的房间里,眼中忽而是一种浩渺的迷茫。他缓了好久好久,熟悉的孤独感陡然裹挟住了心口,答案几乎就写在眼前,可是他不相信。

    书房里,岑嘉的一切物品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她什么都没有留下,又一次抛弃了他。

    这次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

    她走得那么决绝。

    空旷的书房里,叶程盯着电脑上的监控,看着岑嘉拎着行李箱走出了大门,连头也没有回。监控录像上的女人,戴着墨镜,涂着红唇,仍旧美得惊心动魄。

    他盯着不知道看了多久,嘴角才缓缓勾起来一抹笑。屏幕的微光映在他的脸上,照得那抹笑,扭曲又诡异。隔了很长时间,叶程忽而抬手,将书桌上的一切推翻在地。

    稀里哗啦的声音又陡然一寂,他唇齿间露出几声凉凉的笑,像是呢喃,又像是耳语。

    他轻声道:“岑嘉.....你真该死。”

    .....

    岑嘉落地之后,没收到什么来自叶程的骚扰,反倒是不安起来了。

    她压下心头的微妙,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失落。明明是她选择离开叶程,到现在失落的人也是她。

    立在陌生的国度,盯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有些退惧的。

    定好的管家接过她的行礼,见她还在愣着,就问道:“怎么了?”

    岑嘉回过神来,直到坐上了车,才发觉,自己真的离开了叶程的世界。

    所有的一切,熟悉的讨厌的恐怖的畏惧的期待的东西,全都从她的世界消失。而她悲催地发现,所有构成叶程的一切,恰巧也成了她世界里的一抹色彩。

    窗外的风景划过岑嘉的眼眸,她看见了,却什么都没有记住。

    车子停在了一处辽阔的农场里面,岑嘉不太喜欢热闹,但又不喜欢太过安静。她到了的时候,农场主用着一口不太地道的英语接待了她。

    岑嘉笑着回握了手,就拖着行李去了自己的房间。

    农场里的生活很充实,岑嘉跟着去帮忙,农场主的儿子比她小几岁,蓝眼睛红头发,在太阳底下好看的跟油画似的。

    要是换做平常,岑嘉肯定上去调侃两句,但她干坐着,怎么都提不起劲,只能百无聊赖躺在风车底下,拨弄着草环。

    身后传来了一道年轻的声音,是让岑嘉回头。

    岑嘉回过头,就看见奥德利举起相机,对着她拍了一张。岑嘉面露惊讶,又调整坐姿,对着镜头摆了个姿势。

    奥德利愣了一瞬,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邀请岑嘉去吃的午餐。

    岑嘉本来也无所事事,就跟着一起去了。

    路上,奥德利腼腆问她,可不可以交换个联系方式,他把照片传过来。

    岑嘉欣然同意,本来也没指望奥德利能拍出什么好看的照片,没想到发来的图片倒让她眼睛一亮。她登上自己的博客,编辑了一会儿,才发了一组文案。

    她平时不怎么发朋友圈,主要是圈子里都是熟人,还是要维持一下自己的形象。大多数都会发在博客上,也积累了不少粉丝,但岑嘉一直没认真看过。

    吃完饭后,管家已经帮岑嘉把行李搬到车子上了。她在农场里住了将近一个星期,不想再待下去,免得和这些人产生感情,到时候反而不好割舍了。

    奥德利一家人在门口目送她,她听见奥德利问她,还会不会再回来了。

    岑嘉没给出答案,也许会,也许不会,她不知道。

    下一站,岑嘉决定在一个小镇落脚,飞机离开了这座城市,又有八个小时左右的航程。她上飞机的时候还是傍晚,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清晨。

    已经是十一月份,飘雪钻进了大衣袖口,冻得她一个寒颤。她望着远处的钟楼,正好是清晨五点钟。钟声在广场上响起,随着冷风一同落在她的耳畔。

    岑嘉静静地望了很久,脑袋里却想到了一件很远的往事。

    那时候她刚和叶程在一起没多久,聊到了这个国度的首都,大街小巷都充满着咖啡的余醇,到了冬天,大雪会覆盖街道和尖顶建筑,红色的巴士穿过街道,遥遥地向她走来。

    他说什么来着?

    岑嘉盯着远处空旷的街道,想了很长时间才记起来。

    哦,对了,他说的是,以后一起来这里留学,他们可以成立一家属于自己的工作室,就起名叫做YDP。

    梦想工程。

    岑嘉轻飘飘地应了一句,却是从来没有想到这句话的重量。

    雪飘落在他的掌心,岑嘉觉着没那么冷了,才迈步往前走。兜里忽而传来了一声震动,她几乎是带着某种期待打开了手机,见是奥德利,又哂然一笑。

    叶程不会找她了,如果他还有点自尊的话。

    奥德利先问候了她的安危,岑嘉简要回了回,见奥德利吞吞吐吐,又问了一句。

    “怎么了?”

    奥德利回道:今天农场里突然来了一群陌生人,他们在到询问你的下落。但是我和爸爸他们没有说,希望你能注意安全。

    他附带了一张图片。

    男人立在嘈乱的人群外,只有一个背影,岑嘉却一眼就认了出来。她手指颤了颤,放大又缩小,心里面却漏了半拍——

    “叶程......”

    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那些隐晦的期望落实,岑嘉却只有恐惧。

    叶程不来找她,固然有些失望,但也只是针对她的个人魅力。可叶程要是真的来了——她根本不敢想象,叶程到底能做出什么疯事来。

    她攥紧手机,缓了心情,才给奥德利回了消息。

    “别惹他就行了,至于我,你不用担心。”

    奥德利望着捏着他手机的男人,刚想夺回来,却又被身后的人摁住了肩膀。他不敢再动,只能忌惮地望着他。

    叶程手指拨弄了两下,才淡漠抬眸,望向徐宇。

    “找到下落了吗?”

    徐宇忙应道:“YDP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在机场查到了岑总的信息。”

    叶程将手机塞到外套里,他没再看农场里的人一眼,转身往外走去。徐宇才真正松了一口气,示意身后的人赶紧把人放了,才跟着叶程往回走。

    又是一场漫天的大雪,盖住了辽远的农场。

    岑嘉刚回到住处,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陡然站了起来。

    叶程绝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他既然能找到农场,肯定不可能只是简单的询问。农场里很多工人都看见过她,难免就会知道她和奥德利亲密一点,那叶程......

    她思绪一顿,又打开和奥德利的聊天界面,心里陡然一凉。

    奥德利:你现在到了吗?那边冷不冷?

    从航程时间推算出大概的位置,又从环境确定了几个城市。

    奥德利:记得吃早饭,那边有什么好吃的吗?我还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真羡慕你可以走这么远。

    岑嘉觉着他烦,就随便应付了一句。

    但....奥德利根本不可能问出和她这么亲密的话!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叶程拿了他的手机。

    岑嘉心头直冒冷汗,像是为了确定,她点了视频电话,拨打了回去。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微亮的天色中,只能看见叶程的侧脸。他取下嘴边叼着的烟头,吐了一口烟,才对岑嘉勾出来一个略显苍白的笑。

    像是索命的鬼。

    岑嘉吓得手机差点没拿稳,她稳住心神,才讥笑道:“你倒是能闻着味找过来。叶程,这么多年,你还是死性不改啊。”

    叶程声音很哑,也很淡。

    “死性不改的,又何止我一个。岑嘉,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他觉着很可笑。

    明明知道岑嘉是什么样的人,可他却以为岑嘉能安分守己一点。可是没有——他说走就走,转身跑到了大洋彼岸,在农场里和另外一个外国男人调情。

    这一个星期,他根本没睡过一个好觉,全世界天翻地覆地找她的消息。结果转头就收到了她博客的推送,根本没有一点为情所困的样子。

    他想,他还是想要得太多,对岑嘉太仁慈了。

    他就该打断岑嘉的腿,将她绑在屋子里,让她永远成为依靠着他才能活下去的金丝雀。管她什么自尊,要她什么情愿——岑嘉根本就没有心。

    电话里一阵沉默,岑嘉先挂断了电话。

    她不敢看叶程的眼睛,只瞥了一眼,幽深如潭冷淡如冰。

    挂了电话之后,岑嘉缓了口气,拎着行李就闯出了门外。大雪扑面而来,岑嘉一刻都不敢多留。她既然没有和叶程说离别,就做好了永远不再相逢的准备。

    一旦相逢,用脑子想都知道,叶程不会放过她的。

    绝对不会。

    就算叶程能够找到她,那也不能是现在。

    她没有走机场,租了一辆车,开上了公路。

    ......

    一群人原本在机场找到了岑嘉的入境信息,刚排查到她的住址,赶去的时候已经没了消息。人走楼空,连半点痕迹都没有。

    叶程没有再去扑空,他坐上了飞机,回了国。

    理所应当,岑嘉狡猾得像只兔子,能抓到她就奇怪了。

    只要她想藏,没人能找到她的下落。

    可如果是守株待兔呢?

    飞机掠过云层,叶程偏过头,看向徐宇。

    “岑青山联系到了吗?”

    徐宇道:“已经让人将他请回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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