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万籁俱寂的山林。

    一只手从河里伸出。

    它,死死地拽住岸边地水草。

    水草被抓得掀起土和根,有人从漆黑的河里爬上来,就像阴沟里的老鼠,生命力顽强,怎么杀也杀不死,杀不完。

    他掀开破烂的衣服,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皮肤,因为大出血以及侵泡在水里,他的体表温度下降着。

    头上昏暗的月光让他能看见自己的皮肤,左胸口有个小洞,离心脏仅一厘米之差。这对陈岸几人来说是不幸的。

    刺偏了呢。

    宋秋亭的露出病态的笑容。

    我说过,我会回来的。

    武尸的身体经过改造,但这样的创伤足以让宋秋亭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于是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出森林,来到人的居住地。

    他需要找到下一个合适的身份。

    城镇有段距离,当宋秋亭眼前出现人造灯光,他已经摇摇欲坠。他捂着胸口,走近灯光,一点点深入属于人类的建筑物里。

    宋秋亭搜寻着目标,一只乌鸦飞过,它张开黑色的翅膀———白色的灯忽闪,抬头,他被灯晃了下眼睛。少年的神色一瞬间变得阴鸷起来,这个看起来很脆弱到需要帮助的少年,在刹那间成了野兽。

    “哑——”

    乌鸦鸣叫几声飞走,寂静的夜,宋秋亭最后找到自己的目标———

    【美好福利院】。

    他走进昏暗的巷子,在绕了好几圈后以一个小孩的模样走向福利院。他摇摇欲坠着,身体越来越冷了啊。

    宋秋亭倒在高高的铁门外,操控着为数不多的战力,将胸口的洞覆盖成疑似家暴的青青紫紫。

    地上的小孩笑着闭上眼睛。

    那么,晚安。

    第二天,清晨。

    福利院的食堂阿姨发现了昏倒在门口的小孩。后来,宋秋亭成为孤儿,如愿的住进福利院。

    院长怜爱的摸着他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向阳。”

    =

    以大人的灵魂和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孩相处,为避免更多,以及不可预知的麻烦———

    宋秋亭直接不说话。谁问他都不回答。

    一两次过后,美好福利院的人都认为“向阳是个内向的孩子。”

    在福利院待了几天,宋秋亭觉得无聊便趁着护理员开小差,避开监控,跳出扎满玻璃的围墙。

    没有规矩,没有叽叽喳喳的声音,周围的空气都是清新的。宋秋亭悠哉地走在街上,棕他弹走棕色瞳孔前的浮沉,真是无聊啊。

    突然,两个熟悉的人闯入眼底。

    丁小雨,顾林溪。

    人群之后,一个小男孩低头微笑。他的神色是与年纪背道而驰的玩味和算计。

    一个男人戴着耳机,他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于是宋秋亭低头,狠狠地撞上去。

    “没长眼是不是!!”

    余光中,是朝这边张望的顾林溪和丁小雨。

    我倒要看看,这次,“你们”会不会救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嘴角弯起一抹弧度,宋秋亭被人拎起。

    他抬头与男人对视上。瞳孔刹时闪过一道紫色,宋秋亭借着男人的眼睛为镜,对自己下达催眠术。

    【从前现在开始,忘记宋秋亭】

    【你只是福利院的向阳】

    【你是向阳。】

    ……

    从那天起,向阳心里有了一个秘密。

    他发现自己记不得过去。他只记得在福利院的人和事,再往前便什么都没有———

    茫茫的一片空白。

    没有过去,就像一个外来者。

    无论是裂缝的草,还是搬食物的蚂蚁,又或者是筒子楼的枫树,天上的云,于向阳,每一种都是新奇而瑰丽的颜色。

    于是,六岁的小孩用自己的眼睛安静地注视.

    阳光中的浮沉,撞向玻璃的金鱼,被抢去的娃娃、衣服、撕烂的绘本,这个世界危险而灿烂。

    可这个世界却又很美好。

    好像能飞起来的草蛐蛐,毛茸茸的娃娃,以及…..

    “姐姐带你回家。”

    “你叫向阳对吗?真是个温暖的名字。”

    手心传来温热,向阳一一望着牵自己的蔡一零还有身后的顾林溪和丁小雨。心里忽然冒出两个字———

    幸福。

    很奇怪,福利院的老师并没有教过,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它和它是“幸福”呢?向阳踩着影子想,没关系,反正自己也很奇怪。

    大家给向阳买了很多新玩具,但向阳还是很喜欢那只草蛐蛐。虽然它已经很旧很旧了…..

    他捧着草蛐蛐敲开顾林溪的房门。

    “喜欢它。”

    “姐姐,送给你。”

    向阳想,因为很喜欢,所以才要送给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他想要溪溪姐姐开心,小雨哥哥和蔡蔡哥哥也要开心。向阳想有家人———

    他爱这个世界。

    …….

    河边的小男孩睁开眼睛。神色冰冷而平静,宋秋亭以一个“观影者”观看了向阳的故事以及情感。

    说是故事不够严谨,得说“一生”。

    愚蠢而短暂的一生。

    向阳诞生于宋秋亭的影子,但这朵花最后开出了自己的暖色。是火红的枫树、是鹅黄的波斯菊,是橘红的金鱼。

    他是他,却又不完全是他。

    而宋秋亭,也会不承认自己是“向阳”,甚至是关联他也不想认。

    于宋秋亭来说,向阳所展示和暴露的“柔软”,是很可笑的。如果他承认是他,那么向阳的这份“柔软”,便是宋秋亭致命的弱点——

    是捅穿心脏的刀。

    “白痴。”

    月光之下,河面上的小孩人形混沌。紫灰的稀泥涌动着,躯干伸长,背部区域长出头和脖子,河边的小孩长成大人模样。

    宋秋亭弹去手指的水,夜色朦胧,河安静地流淌着月色。他看着河面倒映的人脸,因为水的流动,只有脸上的疤块较为显眼。

    宋秋亭抚摸着左眼角的疤,狭长的眼眸,含着冰冷的光。

    “这张脸,真实久违了。”

    紫光闪动,他消失在原地。

    …….

    旭日自东边升起,顾林溪是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溪溪!溪溪!”她睡意朦胧打开门,“向阳在你这吗!?”

    “没有啊。”

    “院子的铁门是敞开的,向阳他不见了!”

    顾林溪顿时惊醒。

    家里第一个发现向阳失踪的是顾爸,他早起浇花,忽然看见院子的门敞开着,狐疑的关上,站在洗手间窗户旁,朝里喊了句,让洗漱的顾妈去楼上看看,看看向阳在不在家?

    推开门,新买的娃娃还在床边,却不见向阳。顾妈将床底,柜子,以及能藏人的地方全看了,依旧没人。

    直到顾林溪也说没有,夫妻二人瞬间意识到事情不妙。

    “我问问蔡蔡和小雨…..”

    顾林溪翻开通讯录按下拨号键。

    当接通第二个电话,电话仍在通话中,女孩却扭头,脸色苍白言简意赅:“报警。”

    …….

    那天,顾爸顾妈没有去上班。顾林溪、丁小雨、蔡一零也没有去上学。顾爸顾妈顾林溪来到警局。“我要报案,我小孩失踪,他不见了。”

    而丁小雨和蔡一零这边,陈岸在电脑上敲着什么。他原本该在裁决所处理事的,却中途收到丁小雨的消息,得知向阳失踪了。

    于是陈岸冒着危险来了。

    一个回车,下一秒,电脑上显示着无数个灰色小窗口的监控。“是他吗?”

    丁小雨一眼便看出监控里在走的小孩是向阳。“是。”

    蔡一零惊疑出声:“向阳….怎么往朗河的方向走了。”

    与此同时南区公安局。

    刘队:“你们来看,是不是他?”监控画面里,向阳走出顾家,能看到铁门敞开着。

    顾爸沉声:“是他。”监控里的小孩再往前走,拐角便利店的摄像头便拍不到了。男人对同事使眼神,电脑上的监控窗口又是一大换。

    他们从不同的监控里发现向阳。

    直到最后,一个五金店的监控里,顾林溪看着向阳往前走,然后又消失了。

    顾妈:“前面什么地方?”

    “朗河。”

    男人神色凝重,怕是不好了。

    ……

    朗河。

    河岸有水常年潮湿,这里的土会比寻常的土要湿润。刘队在河岸处发现向阳的鞋印,他模仿着向阳的轨迹,一路向前。

    最后,男人在流淌的河前停下。他看见明显属于成人的鞋印覆在向阳鞋印上。

    向阳为什么要出门?为什么又偏偏到了这里?现场忽然多出的一个脚印又是谁的?

    对讲机响了,“刘队,朗河对面没有发现脚印。”他低头回应,“知道了。”

    顾林溪:“怎么样了?”

    刘队回头看向神色焦急,等待着答案的一家三口,卡在嘴里的话不知怎么说出口。以他从业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

    向阳或许已经遇难。

    即便是抛尸,流动的朗河也留不住什么。

    而顾妈似乎明白什么,她颤抖着身体,摇摇欲坠。最后发出一声呜咽。

    “为什么啊…..向阳他还什么小……”

    “他才六岁。”

    “明明申请已经通过了,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

    丁小雨家,陈岸缓缓盖上笔记本。沉重的气氛充斥整个房间,三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叮咚——”

    丁小雨摁下接听,那头说了什么,十七岁的少年沉默的像具雕塑。

    “嗯,知道了。”他挂断电话

    “向阳走了。”

    蔡一零猛地抬头,双眼通红。“抱歉。”他急匆匆地走出房间,几乎落荒而逃。

    屋里只剩下陈岸和丁小雨。

    “回去吧陈岸,你待在这很危险。”

    “丁小雨,我知道你们很难受……但是你们必须立刻恢复原状,尤其是你。”

    陈岸抱着电脑站在门口,身后传来丁小雨的声音。“我会的。”

    他看不见他的神情。

    =

    第二天,顾林溪三人来到学校。

    见三人进门坐下,汪大东眼睛一亮,起身上前一把搂住丁小雨,“小雨,作为我们班的数学老师,居然一下请两天假。”

    “小雨你请假去哪玩了?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王亚瑟合上书上前,和小雨微笑打招呼。

    “是啊,我和自大狂都很好奇呢。”

    丁小雨淡淡一笑:“没什么。”

    蔡一零低头不语。

    汪大东:“诶,你们三是不是又去福利院找那个小孩了啊?”

    低头翻书顾林溪顿时泪流满面。她低头跑出教室,中途还因为动作急,撞歪蔡一零的桌子。“对不起。”

    下一刻,蔡一零丁小雨追出教室。“砰”一张椅子倒在地上。终极一班的同学都吓了一跳。

    “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啊?”

    手被甩开的汪大东也一脸懵,蔡一零就算了,怎么连小雨也是,他不是最冷静的吗?

    “搞什么啊…..”扭头,“自恋狂,你知道小雨他们怎么了吗?”王亚瑟神色凝重的摇头。

    ……

    ……

    秋天的最后一个月。

    11月初,陈岸带着一份手稿来到芭乐。他从口袋取出一张折叠的纸,纸上是资料表格。

    他将纸推到中央。

    丁小雨看了眼,这份档案的格式与循环外的不太吻合。“这份资料……”

    十八岁的陈岸拥有未来的记忆,知道丁小雨的意思,“我背下来重新打印的。”

    “表格有些粗糙,你们将就着看。”

    丁小雨想,直接把档案原件从裁决所带出来确实过于冒险。这是最安全的办法。

    “辛苦你了。”

    无的资料摊在桌上,没有照片、但学校名字家庭住址,以及评价,经历都详细写有。

    原名那行,印着三个字。

    顾林溪鬼神使差念了出来。

    “宋秋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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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下着茫茫的雨,丁小雨来到台大。

    他撑着伞在一处公布栏停下,丁小雨在【优秀学生代表】里见到熟悉的三个字——

    宋秋亭。

    名字向上。

    红底照片里,一个眼睛细长的男生温暖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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