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听到了众人的话语,纤细的手指掐诀,努力忽略旁人的目光,将注意力都放在指尖和周围流动的海水中,感受着水流动的澎湃之力,似是可以冲碎世上所有邪祟。

    心觉道长将时雨这些天的进步看在眼里,之前的她,静不下心来读书学习,即便是最简单的术法也施用不出来,和现在专注的她判若两人。

    “苦海难渡”极其消耗意识力,李霁掐诀的左手忍不住颤抖,感觉这些流动的不似海水,倒像是她周身的气血,在一点点流逝。

    众人都发觉到了不对劲,那水流中的星辰变多,仿佛坠入了千万星光,在水流中闪闪的发出光芒。

    程明一脸疑惑,“这些都是什么?”

    谢宗瑾看过关于术法的书籍比较多,耐心地给大家讲解,“苦海难渡是由哪位前辈创造的,你们知晓吗?”

    程明猛地一凿他的肩膀,“快说!”

    “是沈星辰前辈,最初只是有一个想法,引山川湖海,护己护他。当时情况很紧急,同队的有两名伤患,师门的人大概需要两个时辰才能赶到,沈前辈首次使用苦海难渡。但情况中途有变,师门的人未能及时赶到,沈前辈已是强弩之弓,苦苦坚持,最后的半个时辰,周身气血化作漫天星辰。最后师门的人赶到,沈前辈却……”一向嬉皮笑脸的谢宗瑾此刻神情却很悲恸和惋惜。

    众人一愣,原来如此,怪不得忘川难渡,那一场劫难过后,幸存下来的人心里得多难受。

    “起初苦海难渡没有成型的咒语,是后来人补上的,只因故人难忘,忘川难渡。”

    程明一听,猛地要从人群里冲出去,“不行!师姐!”

    谢宗瑾立刻拉住了他,“你闹什么?有山主在,你师姐能有什么事?”

    李霁自己没察觉到异常,许文昌走上前,心觉道长一直在关注李霁的一举一动,他也想看看这丫头最近到底长进了多少。

    满天星辰落入大海,如此美景,见过的人想必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心觉道长察觉到李霁的力不从心,开口道:“好了。”

    李霁听到后,像是泄了气的气球,卸下术法后,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地面摔去。她自己也没意料到,全身的气血充在双手上,双腿几乎失去直觉。在她往地面倒下的一瞬间,许文昌快步上前将其稳稳扶住。

    归云长老在名册上落下一笔,“时雨,丙等。”

    程明惊掉了下巴,“不是,这怎么说也得是个乙等吧?”

    面对质疑,归云长老不急不忙地解释:“苦海难渡,防御系难度中等,完成度尚可,但术法持久度需提高。”满打满算,李霁施用“苦海难渡”的时间才半个时辰,和考核要求的一个时辰差了一半。术法不是花里胡哨的东西,考核尤其看中弟子的真实能力以及术法使用的真正威力。

    术法考核丁等算是淘汰,一轮考核下来,最综通过的只有九人,去参加最后的心法考核。李霁在心里长叹一口气,术法上她还能借助运气蒙混过关,但心法是断无一个月能学成的。因此李霁直接放弃了心法考核,因而也失去了进苦泅历练的机会。

    历练当日,许文昌和文熙跟随过关的四名学员进入苦泅,其中包括谢宗瑾和苏昭雪。六人成行,进入苦泅之地,头顶的阳光被周围的山峰遮了个严严实实,黑木林,鬼过泅,成片漆黑的槐树林中,连脚下的路都布满潮湿的苔藓。

    谢宗瑾道:“幸亏这两日未下雨,否则这路可怎么走?”说着,脚下的靴子踩到了一处低矮的水洼,沾了一脚的臭泥巴,嫌弃地在一棵老槐树的树干上狂蹭脚底的泥,因此落在的队伍的最后边。

    许文昌见他没有跟上来,转身看过去,只见树冠深处,被稀稀拉拉的枝叶遮挡了大半,但那团黑雾却格外显眼,正“虎视眈眈”、“垂涎三尺”地看向谢宗瑾,而谢宗瑾却毫无防备地努力蹭掉鞋底的泥巴,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异常。

    那团黑雾缓缓从树冠上垂下,逐渐靠近谢宗瑾。许文昌道:“宗瑾!”

    黑雾和谢宗瑾齐刷刷地看向许文昌,谢宗瑾以为许文昌是在催他,急急忙忙地将靴子放下,快步跑了过去。黑雾则正对上许文昌的目光,吓得一动,呲溜一下消失在槐树林中,不见了踪迹。

    四名弟子中,只有苏昭雪一名女弟子,被很好地保护在一行人的最中心,朝着苦泅的最深处走去。许文昌道:“天黑前需要穿过槐树林。”

    林子很大,为了赶路,一行人不敢停歇片刻。这林子中诸多魔物,但有洛诚泽和钟盛华两位师尊在,四名弟子没什么可担忧的。这一路前行,黑色的靴子踩在湿软的苔藓泥地上,留下一串不甚明显的脚印。

    太阳东升日落,谢宗瑾迈着酸软的双腿,苦不堪言,“这哪是历练呐,还没遇到邪祟,人先累瘫了。”

    万初空笑笑,安慰道:“出了槐树林,咱们就能休息了。”

    谢宗瑾又是哎呦一声,“这太阳都快下山了,什么时候才能出这破林子啊——”声音越说越高,最后宣泄着喊出声,惊起林中停歇的乌鸦。

    众人看着飞起的一群黑压压的乌鸦,苏昭雪喃喃道:“这么多乌鸦?”

    谢宗瑾玩性上头,又嗷呜叫了一声,被文熙一拳头砸在脑袋瓜子上,“有病治病,叫唤什么?”

    谢宗瑾认怂地不敢再吱声,一行人又走了两盏茶的功夫,伴着黄昏最后一抹夕阳,走出了密密麻麻的槐树林,脚底的泥土越来越松软,万初空一个踉跄,一条腿直接陷入泥中,整只靴子都陷了进去,泥土没过了小腿。

    谢宗瑾忍不住幸灾乐祸,哈哈笑出声,“初空,你这是不想走了?”

    泥土牢牢地吸着万初空的一只脚,根本拔不出来,尴尬地笑了笑:“宗瑾,培材,搭把手。”

    谢宗瑾和宋培材一起上前,一人握住万初空的一只胳膊,合力将人从泥坑里拔了出来。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吸引了许文昌、文熙和苏昭雪三人的注意。三人闻声看出,只见一团黑影从林中窜出,消失在不远处的灌木丛中,灌木的软木枝随之一左一右地晃悠了一下。

    苏昭雪微微蹙眉,就在这时,谢宗瑾脚底一滑,跌坐在地,顺手还将万初空重新压了回去,比之前陷得更深了。

    万初空长叹一口气,拿谢宗瑾没甚么办法,宋培材也跟着长叹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就在这时,万初空猛地抓住了谢宗瑾的胳膊,脸色煞白。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谢宗瑾问道:“怎么了?”

    万初空声音有些发颤,“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脚。”

    谢宗瑾快速从泥地上坐了起来,啊了一声,“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看我还不……”说着,手一掐诀,万初空立刻按住了他的手腕,“我的脚还在下面呢!”

    谢宗瑾扒拉开他的手,敷衍道:“知道知道,要是你脚出了事,把我的赔给你总行了吧?”

    万初空一脸嫌弃,“你有脚臭。”

    谢宗瑾诶了一声,“到底救不救?”

    脚踝处的异物感十分明显,万初空一腿的鸡皮疙瘩,最后道:“我自己来。”说完,右手掐诀,“土龙翻千野。”泥土翻滚,一股巨大的反冲力直接将他整个人崩了起来。

    飞溅的泥土喷了谢宗瑾一脸,“嚯,你这是对自己多大的仇啊!”说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有一些不甚抹到了嘴角,谢宗瑾吃了一嘴的泥土,忍不住朝地上呸呸了好几下。

    一行人找了一处敞亮的地方,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文熙带着苏昭雪休息在最中间,许文昌、谢宗瑾、万初空和宋培材则分坐在四周。谢宗瑾从许文昌手中接过一沓子符咒,起身要贴在周围,用来夜间报警提示用。苏昭雪见状也跟着起身,“我与你一起去。”

    在这苦泅荒野,断不可一个人单独行动。

    文熙看着苏昭雪什么事都想往前冲,抬头毫不客气道:“坐下,有你什么事?”

    苏昭雪听话地重新坐下,谢宗瑾挠了挠头,“害,多大点儿事啊,我自己去也行。”

    万初空诶了一声,起身跟上了他。两人在周围贴上了符咒,一来一回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回来时发现,只有许文昌一人醒着,其余三人都已经睡熟了。

    谢宗瑾上前踢了一脚宋培材的大腿,“不讲义气的宋老二,下次下山不带你玩了!”

    听着谢宗瑾的豪言壮志,万初空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道:“快睡吧,明早还要赶路。”

    谢宗瑾双臂张开,在地上瘫成一个“大”字,长叹一口气,一转头瞧见许文昌依旧坐着,半蹲着溜过去,低声道:“师伯你为啥不睡?”

    许文昌担心李霁那边的情况,“还睡不着,你快去休息。”

    谢宗瑾打了一个哈欠,悄悄地退了回去,被旁边飞过来的一个包裹一下子打中了脑袋,当场晕了过去。文熙恼火道:“可算清净了。”说完,看向许文昌。两人对了一下眼神,文熙强忍着没翻个白眼,这家伙还真当师尊当上瘾了?

    文熙看了一眼睡熟的苏昭雪,挨着她继续睡觉。

    夜幕降临百鸟归巢,苦泅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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