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夏日,天气逐渐炎热。

    宽阔平坦的公路上,车子疾驰而过,带起看不见的烟尘。

    秦承坐在车里,神色紧绷,眼神幽深不见底。

    他的思绪随着车窗外倒退的景物,渐渐飘远。飘回18岁那年夏天,他也如现在这般坐在狭小闷热的车里,赶去医院见父母的最后一面。

    等到了医院,却只能在冰冷幽暗的太平间里,看到因车祸被撞得面目全非的双亲。

    从那以后,他最厌恶的季节便是夏天,最不愿踏足的地方就是医院。

    “你是患者的家属?”

    医生的话打断的思绪,秦承垂眸看向他,“我是她的助理。”想了想,又补充:“也是朋友。”

    “家属怎么没来?”医生皱眉。

    秦承摇头,结合先前舒月溪几次出现的症状,心里下意识觉得不妙:“她这是什么问题?心脏病?”

    出乎他的意料,医生摇头:“不是这方面的问题,她有多年重度抑郁症与焦虑症病史,这次是惊恐发作引起的昏厥,根据诊疗记录得知,她最近有复发迹象,希望你们能引起重视。”

    秦承面色微变,心头盘踞已久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

    他突然很想抽支烟。

    碍于现在是在医院,他忍下心里腾升起的烦躁情绪,找到舒月溪所在的病房。

    病房里目前只有舒月溪一个病人。看着躺在病床上,孱弱纤细的身影,秦承目光沉沉,眼底藏着他自己也未曾发现的陌生情绪。

    似乎是受到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刺激,舒月溪秀眉微蹙,悠悠转醒。

    “唔,我怎么在这儿?”

    她感到脑袋发胀,四肢发软,环视一周后,惊讶发现自己竟然在医院里。

    “你晕倒了。”秦承拉过病床前的椅子坐下。

    舒月溪“啊”地一声,终于想起来下楼取快递时,因亲眼目睹路人违章横穿马路,被一辆失控的小车撞飞,因此诱发惊恐,当场昏厥。

    一想到这儿,熟悉的闷痛感自心口处传来,呼吸也变得急促,她伸手捂住胸口,脸色难看。

    又是这样。

    每当她情绪起伏激烈,受到严重刺激时,都会诱发惊恐或躯体化症状发作,久久无法平静。当初从国内知名top企业辞职,除了被姚文富设计陷害,另一个原因就是病情复发,无法正常工作,这才不得已辞职。

    在养病期间,她尽可能地减少与他人接触,保持心境平和,这才慢慢控制住病情。

    许是最近工作压力大,睡眠时间太少,加之前阵子姚文富来纠缠,让病情反复。

    觉察到她神色异样,秦承神色微动,起身帮忙摇高床铺,想让她躺得更加舒服一些。

    舒月溪努力调整呼吸,露出苍白又虚弱的笑:“我没事,可能是低血糖犯了,回去多休息就好。”

    “嗯。”秦承垂下眼帘。

    她既不想让人知道,自己也不必多问。

    两人只是萍水相逢的雇佣关系,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要分道扬镳,知道得越多,也只是徒增烦恼,保持距离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他如是想着,心里头的那股烦躁却怎么也无法压下来,想要抽烟的欲望愈发强烈。

    “我出去一下。”秦承转身欲走,刚迈开腿,就见舒月溪挣扎着要下床,嘴里念着:“还有好多稿子没画,我跟你一起回去。”

    秦承的眉头顿时能夹死一只苍蝇,拦在她面前,“好好躺着休息,下午再回去。”

    “可是......”

    “你是笨蛋吗?”秦承打断她未说完的话,眼神里燃烧着名为愤怒的小火苗。

    “什么?”舒月溪怔愣在原地。

    “明明身体都不舒服了,为什么要勉强自己?你是明天就要被赶出去睡大街?还是有□□追着你要债?就不能乖乖躺着多休息一会儿?你是打算把辛苦赚到的钱都贡献给医院吗?我却不知道,原来你是做慈善的。”

    秦承打破平日里奉行的“关我屁事”行为准则,少有地发了火。

    “...啊?”

    以为他是在嫌自己生病耽了误正事,舒月溪瞬间月血色尽褪,讷讷道歉:“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共事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表现得和善好相处,却不知道原来发起火来是这样让人难以招架。

    她咽了咽口水,突然感到莫名难受,低垂着头,头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挪回病床上躺下,拉过薄被盖在身上,轻声说:“那...我下午再回去。”

    秦承:......

    看着犹如犯错后的小猫般可怜兮兮看着自己的人,他掐了掐眉信:“抱歉,天气太热火气大,所以控制不住脾气,我去给你打饭。”

    舒月溪看了看窗外阴凉的天气,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他的说辞。

    病房里气氛怪异,

    一顿饭吃得食不下咽,舒月溪小口小口诶吃着饭,

    等吃过午饭后,秦承蓦地出声:“我决定搬到你隔壁屋住。”

    “噗——”正在喝汤的舒月溪被呛到。

    见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秦承递纸巾。

    “这、这样不合适吧?”舒月溪满脸通红看他。

    “有什么不合适?”秦承不明所以。

    “就...我们也不是...那种关系,你搬进来,可、可能不、不方便。”她说完,尴尬得脑袋都要冒烟了。

    知道她误会了,秦承心下好笑,戏谑地问:“怎么?怕我把持不住?"

    舒月溪窘得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简直想用薄被盖住自己整张脸。

    怕她恼羞成怒,他解释:“你误会了,我是说想把你隔壁那套房子租下来。”

    “这样啊,是我误会了。”舒月溪松了口气,为了缓解尴尬,她没话找话问:“怎么突然想到要租隔壁?”

    “通勤时间太长,想换个环境好点的房子住。”秦承随口道。

    自己这么做,都是为了舒月溪能长长久久地雇用自己,所以才搬过来监督她。他在心里这样想。

    “可是这里的房租有点贵。”舒月溪提醒。

    “…我有钱。”第一次见面就预支了一个月工资的秦承如是说,见她面露纠结,挑眉问:“你不欢迎?”

    “没有。”舒月溪急忙否认,话音刚落,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月溪你没事吧?”接到电话通知的蓝珊娜挤开秦承,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舒月溪后,这才松了口气。

    “都说了不要来,你工作那么忙。”舒月溪无奈,瞥见好友身后跟着一名身穿白色连身裙的年轻女子,面色微顿,点头打招呼。

    “月溪真是好久不见,你旁边这位是?”颜琳雅刚一进门,视线就牢牢黏在秦承身上。

    “助理。”舒月溪言简意赅。

    在不相熟的人面前,她一向寡言少语。

    “很高兴见到你,我叫颜琳雅,是月溪和珊娜的朋友,也是一名漫画家。”颜琳雅主动打招呼,态度热情。

    见她主动伸手,秦承受基于礼貌也伸手,却只是虚虚一握:“你好,我叫秦承。”

    嗓音低沉沙哑,像是优雅的大提琴,令颜琳雅差点软了腿。

    她张嘴还想问什么,却听蓝珊娜问:“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没什么。”

    “我想在你们隔壁租房住。”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蓝珊娜狐疑看他们二人,直觉有事。

    听秦承说完租房理由,她素手一挥,“租什么租,浪费钱,月溪现在住的那套房子还有空余的房间,你直接搬进来住吧!”

    “不行!”舒月溪简直要被她的豪放吓得心脏骤停,出声阻止。

    秦承也被这个提议惊到,正想拒绝,又听蓝珊娜对自己说:“这件事我说了算,今天你就可以搬进来住,不收房租,爱住多久就住多久,不过我有个要求。”

    秦承挑眉,“说说看。”

    “帮我照顾月溪,这家伙一工作起来没日没夜的,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睡觉,瘦得跟幽灵似的,我真怕哪天她猝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你是不知道,之前有一次她在浴室洗澡,衣服刚脱到一半,居然饿得晕倒了,要不是...呜呜呜。”

    “你别说了。”生怕她爆出自己更多糗事,舒月溪赶忙捂住好友的嘴,臊得面红耳赤。

    眼角余光瞥见秦承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她简直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看着三人旁若无人地聊着天,一旁的颜琳雅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在看到舒月溪和秦承二人暧昧涌动,心里很是嫉妒。

    这么优质的男人,凭什么被样样都不如自己的舒月溪遇到?

    她咬了咬唇,低下头假装看手机,借此掩饰脸上的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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