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缨望着自己鼓鼓囊囊的介子囊,不由得感叹修仙之人的八卦心也如此之重。即使是给书施了咒,让内容不外泄,和不能带出宗门,卖也只是让李维帮自己去卖,并且分了他一分利,赚到的灵石也足够长仪门一年的开销了。

    想起长仪门,阮缨不由得叹一口气,虽在原身眼中,这长仪门十分厉害,可在修仙界中,说到底只是小门小派。

    原身在长仪门练了许久,也不过将将筑基,而这据说还是长仪门修炼最快的速度,而天玑宗,则是天外有人山外有山,不说那仙尊成令,短短三百年便化了神,就连书中普通路人甲,李维师兄,如今也是金丹了。

    而原身智商不够,手段不行,干了那么多坏事却直到最后才被女主杀死,阮缨思来想去,曾认为这是脸的原因。

    事实也确实是脸的原因,略略飞扬的眉,小巧而挺直的鼻,外加一双闪亮的杏眼。

    美是美,但绝对不是阮缨想象中那种,美到让人能放下智商,一下陷入爱河的美。

    她看上去,有些天真,换句话说...不大聪明。

    想起这样的脸阴狠着表情干坏事,确实很能让人放下戒心。

    阮缨不无遗憾地放下镜子,这脸适合用来扮猪吃老虎,可惜,她是只猪。

    古人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知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而阮缨今日照镜方知,她唯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努力提高实力。

    买天灵地宝增进修为自是必然,但每层境界跃升也需要际遇,若要在短短一年中实力大增,恐怕还是得练剑。

    万事万物皆可入道。符修执笔画符,炼的却是血,精血一染,同样的符,效果天差地别。器修炼魂,万物皆有灵,器修便要从看似死物的东西中炼出生魂来。阵修,练得是心,阵守八方,切忌好勇独斗,但合众人之力甚至能毁天灭地。

    而剑修,修得却是自己,同样的剑谱,甚至同样的剑,每个人的气势都不一样,有的人剑走空灵,有的人却气势万钧,连带着他用的剑,也沾染了他自身的气息。剑修与剑,相依相生,互为缘法,人剑合一,剑处所指,群山劈碎,星空破灭。

    阮缨一从墟鼎中拿出自己的本命宝剑,便明白为何原书中恶毒女配没怎么用过这剑。

    它锈迹斑斑,看上去已磨损多年,剑旁积了一层黑渍,似是凝留的血。

    阮缨看着它,啧啧赞叹,别人剑上抹毒,这剑直接自带破伤风,妙哉。

    阮缨拿起剑便练了起来,但不知道是刚刚附上原身还是其他原因,即使她脑中自然浮现出剑法,手也摆出了姿态,但这剑仍在隐隐地抗拒她。

    阮缨不知辛劳地练着,不知不觉中,夜已经漆黑,只有她这偏僻的屋子发出昏黄的光,她满头大汗,将将要歇一会,却见那旁边大树下站着一人。

    衣诀被风吹起,发丝在风中飘扬,莫名有股少年的意气风发。

    江绝惬意地看着她,嘴角微勾,“你倒是用功。”

    阮缨有种私下偷偷用功却被捉住的感觉,她连忙转移话题,“你在这里看了很久吗?”

    “不过两个时辰。”江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阮缨看着江绝有些犹豫,对方在这里等候这么久,是有什么要事吗?

    似乎是看出阮缨的担心,江绝一把将书抛至她面前,“这是你写的?”

    阮缨心一下子放了下来,这一晚上,来她这暗暗打探这本书的人也有好几个了。

    “是啊,你是来问那张插图的意思的吧,就是”,她用手比作剑,在袖子上割了一道,又伸出食指,将第二指节用力折弯,她的眼睛映出漫天星河,对他露出一个饱含深意的笑,“这个意思。”

    江绝嘴角越发翘起,眼睛透出慑人的光,“我不是来找你谈这个东西的。”

    “那你是?”

    “我来找你比剑。”

    阮缨想起自己从李维那里打探关于江绝的情况时得到的回答,不由得有些犹豫。

    “可你不是天生气海...”

    “天生气海被毁,无法拥有本命宝剑?”江绝看着她疑惑的神情,自嘲地笑笑,“对,所以怎么样,要比吗?”

    还是你觉得和我比剑会有辱你的剑术?

    江绝将这句话咽下,只看着眼前之人,他紧蹙着眉头,逐渐握紧了双拳,手掌心中是一朵黑焰火莲,只待飞出,便可将眼前之人烧得魂飞魄散。

    “太好了!”阮缨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

    终于有个陪练了,这个陪练看起来水准还和她水准一样烂,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江绝扬了扬眉,微微有些惊异,他轻轻捏碎了那朵黑焰火莲的火焰,而远处,阮缨将她的本命宝剑收入墟鼎,她捡起一根树枝,对他晃了晃,大声叫道:“你没有剑,这样更公平。”

    江绝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漫不经心道:“来吧。”

    阮缨一个闪身就到了江绝面前,她留了三分力气,然后微微向前一刺,旋即,她就觉得自己被一阵巨力给掀飞,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江绝已瞬间到了她面前,树枝轻轻一划,而阮缨连忙用自己的树枝一挡,她的树枝便一把碎裂,非但如此,她还被击退一丈远,衰落在地,衣裳被划出一大道裂缝来。

    “在搞什么?”阮缨拍拍身上的土,慢慢爬了起来。

    “你第一剑对我留了手,我第一剑也对你留了手。”

    “你居然还留了手?”阮缨摇摇头,“不是,我是想说,只是练剑,不用这样认真吧!”

    话音未落,江绝手中的树枝便又一划,一股气流瞬间打在她的身上,那口翻涌的血顿时吐在地上。

    本命宝剑从阮缨的墟鼎中飞出,她刚想站起,转瞬间又是一刀剑气打向她,她用剑一挡,又喷出一口鲜血来,手中完全脱力,剑掉在一旁。

    阮缨跌在地上,动弹不得。

    “江绝,你有病吧!”阮缨本想怒吼,可话到嘴边才发现发出来的声音虚弱无力。

    而江绝不发一言,他阴恻恻地向她走来,如同鬼魅一般,他低下身子,半跪在阮缨身前,遮住了她大半的光,手中仍拿着那柄树枝。

    “我们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恨吧...难道是有什么误会?我给你道歉好吗?”阮缨大口喘着气,血不断从她的嘴中渗出,她勉力支撑起上半个身子,讨好般地看着江绝。

    皎洁的明月,闪烁的星光,万家的灯火,都不及少女此刻的眼神明亮,她带着湿漉漉的眼神,满怀求生的期冀,巴望着他。

    而江绝却如同看蝼蚁一般看着她,他嘴角依然漾着笑,却无端让人想起荒原里的凛冽寒风,在他手中,那柄树枝化作了一把利剑,悬在她的身子上,闪着银光。

    “我可不是好惹的...我从孤儿院里...脱颖而出靠的...可不是嘴甜啊,我心可硬了,我如果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阮缨气喘吁吁,字句越发断断续续。

    江绝一言不发,他居高临下,低垂着眼眸,他犹疑地盯着那把剑,手在空中挪转,好似正在思索从哪里下手比较好一般。

    “你真的...要杀我?好。”口中的鲜血从阮缨嘴里涌出,肺腑破碎,灵气四溢,她对着冷峭的剑身笑了笑,剑身立马回馈给了她一张苍白的脸和绝望的神情。

    若非要死,那便不必自取其辱。

    阮缨慢慢握住了那柄犹疑不定的剑,血从手掌中流出,她却浑然不知,她慢慢将那柄树枝移在自己的心口之处,嘴角翘起,挑衅一般地向江绝靠近,她用尽力气,缓缓直起身来,那利剑便慢慢刺进,初时是皮,接着是肉,最后是心。

    因为太恨,所以不觉得疼。

    江绝看着眼前之人,阮缨的意识逐渐涣散,眼神疲惫又倦怠,可她仇恨的眼睛完全直视着他,看也不看那剑,即使剑尖一寸一寸地没入她的身体,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衫。

    她执着地看着他,仿佛要牢牢记住他的脸,再把他撕碎,生吞下去,江绝和她离得如此之近,以至于他清清楚楚从她的眼眸中倒映的全是自己的身影:陌生的脸,陌生的神情,一双冷峻的眼睛。

    江绝微微愣了愣神。直到那剑把就猛地被抵在了江绝的心口上,江绝竟然觉得有些疼痛。

    剑已完全没入阮缨体内,她轻轻抱住了江绝,在他的旁边耳边低语,“我帮你。”

    他们离得如此之近,以至于江绝能感受到在阮缨身上,这血如何奔流而出,又是如何渗透到自己的肌肤中,感受到她的心脏如何狂跳不止,到现在静止安宁,感受到滚烫的血逐渐变得冰凉彻骨。

    江绝任由风呼啸,蝉长鸣,阮缨的血变凉,他只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位置,那里空空荡荡的,他是如此专注,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远处,阮缨的本命宝剑轻轻嗡鸣。

    旋即,千年来,他脸上头一回露出讶然之色,一道咒术闪过,一柄剑刺入他的心脏,如同千年前那般。

    他低下了头,刺入他的那把剑,即使锈迹斑斑,他也看到了那熟悉的两个字:卫心。

    江绝身上的血和阮缨的血互相交融,二人身上爆发出一团亮光,那剑被这道亮光反射了出去,而江绝终于失去了力气,他垂下了身子,刚好抵在昏迷的阮缨身上,二人席地相抵,若不是那血浸湿了周围草木,倒像是一对爱侣正在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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