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雨寺

    “方丈池塘里的水溢进九龙殿了!”

    “方丈!阿木的窗户被吹飞了”

    “方丈!方丈…!”

    寺里面的和尚们忙得不可开交。

    写进雨撑着伞忙上忙下地检查寺庙的受损情况。

    他今天心里格外慌。

    —砰

    寺庙亮起的的灯接连熄灭。

    和尚们纷纷走出房间,站在各自寝殿的屋檐下议论纷纷。

    写进雨提着纸灯站在天子殿的房檐下。

    雨打池塘的声音让他烦躁。

    雷电轰鸣的声音让他烦躁。

    和尚们交头接耳的声音让他烦躁。

    方丈不在,大家有些乱了阵脚。

    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转过身,正对着天子殿里供奉着的弥勒佛像。

    他提着纸灯一步步靠近佛祖,点燃了佛像两旁的蜡烛。然后跪在弥勒佛前,深深磕了一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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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望趴在地上,仍有许多竹节斜插在她的身体里,一呼一吸间带动着五脏六腑剧烈疼痛。

    雨怎么停了。

    怎么没有听见风呼啸的声音。

    好安静。

    好安静。

    也望睁开眼睛,周围亮如白昼。

    好奇战胜了疼痛,她强忍着剧痛翻了个身。

    在她身体的上方,月色低头注视着她。

    她终于看清楚了这个巨大发光体。一个从未在自己的生命里出现过的BDO。

    安全感涌上心头,她缓缓闭上眼睛。

    月色伸出右手,掌心向下对着也望。也望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起,腰部最先离地,头部和四肢自然下垂,整个身体缓缓上升。

    周围的一圈光带自下而上随着也望上升的速度缓慢消失。

    也望、月色、光带…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空气里。

    大雨终于停了。

    骋风楼里的同学们炸开了锅。

    “我靠我就说有ufo吧”

    “你们说会不会刚才有陨石撞地球了”

    “我的老天爷到底是谁在相信科学,大家刚才都看见了吧”

    ……

    什么都没发生过,除了骋风楼前那一片一毛不拔的圆形空地。

    在今晚,没有人发现也望消失了。

    法雨寺

    红色袈裟在山下吐了一口血,向前扑倒在台阶上。

    “方丈!方丈你怎么了”

    轰——

    一道闪电劈向天子殿顶。

    轰——轰隆隆——

    接连几道闪电劈下,塔尖被削去了三分之二。

    佛像前点燃的两个蜡烛,此刻烛影晃动,将灭未灭。

    “写进雨!赶紧吹灭蜡烛!”

    “造孽!造孽啊!”

    写进雨被接连而来的闪电给吓住,一时呆滞在跪垫上。

    “天灾啊天灾啊”

    写进雨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将蜡烛倒扣在桌子上。

    烛光熄灭,闪电声落。

    黑衣服将方丈搀扶起来,看着方丈的白色胡须被血液浸红,他知道方丈下的咒被破开了。

    黑色搀扶着红色,踏上了上山的路,消失在夜色里。

    乌峰境

    也望侧躺在月色的手掌心里,月色带着她安全抵达乌峰境。

    它站在风崖上,朝着伍柳的方向摊开手掌。

    伍柳抬起右手,轻轻一挥,小也平稳躺在呼吸台上。

    呼吸台是一张专属于也望的石床。它高于乌峰境里的一切,低于伍柳。

    自从BDO这个概念被小也的世界所接受后,小女孩正式介入一系列离奇的漩涡,受过很多很多伤。而伍柳通过呼吸台,一次又一次将她的呼吸灯续燃,将她的生命从鬼门关拉回来。

    也望嘴唇泛白,被雨水打湿的头发胡乱贴在她的头皮上,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伍柳发出信号,水崖上的所有人种BDO下半身跪下,上半身贴在地面。斗篷将他们的身体完全覆盖。

    伍柳平静地注视着小也,呼吸台低速旋转起来,小也身体里那还剩三分之一的光信号慢慢回满。

    呼吸台停止转动。

    它的四周迅速生出一个方形空间,将其完全包裹起来,台底平稳降落在这新生出的空间的地面。

    从这个中型空间顶部的四条边角线射出白光,这些光在台面上汇聚,呼吸台的温度急速降低。

    光线射到台面上后,经台面反射又射向四壁。

    白光似寒刃,一刀一刀往小也的身上划。

    没过几分钟,也望体内残留的竹节便轻轻脱落,随后化为烟尘。

    伤口慢慢愈合,也望的脸色也慢慢红润起来。

    砰——

    新空间的四壁向四方倒去,消失在空气里。呼吸台托载着痊愈的小也往伍柳的方向靠近。

    法雨寺

    “写进雨!在雷雨天大殿内不能点蜡烛,到底要教你多少次!你全给忘光了是不是!你给我在这里好好跪着,等着方丈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写进雨跪在天子殿门槛前,正对着弥勒。

    不安的感觉太强烈,他点蜡烛只是为了印证心中的猜测,果不其然,雷电击中了殿顶。

    他的心里很慌,可他并不是在担忧做错事会收到处罚。

    “方丈…方丈”

    “光网!方丈这是怎么搞的?”

    “写进雨赶紧进殿去上一把香,磕几个头,方丈出事了!”

    ……

    方丈室里灯光摇曳,光网忙前忙后照顾着方丈。

    夜深了,法雨寺安静下来。

    方丈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写进雨一边帮着方丈擦拭身体,一边构想自己该怎么开口。

    “光网法师,你们刚才去哪里了”

    “方丈吐的血液可不是普通的血吧,我猜方丈刚才是下禁咒了”

    写进雨第二句话话音刚落,光网突然转过身来冰冷地看了他一眼。

    就一眼。

    “写进雨。不该干的不该问的你全部都要试一遍,非要把自己的路走死吗”

    话音落,他帮方丈掖好被角后走向写进雨,右手搭在他的左肩上,将他的身体扭转来对向门。

    “你最好在天亮之前把天子殿恢复原样,不然我也不敢保证明天会发生什么。”

    写进雨被光网一把推出方丈室,紧接着光网走出来关上了门。

    写进雨站在一月份的风里打了一哆嗦。

    先前下的雨在此刻已成了地面凝结的冰。

    光网是个话极少的人,他刚才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被写进雨听进了耳朵里。起到了十足的震慑作用。

    可是凌晨两点,写进雨找遍全寺庙也没有找到足够高的梯子。

    他暗自笃定方丈今晚下了禁咒,可是会是对谁下的呢,想着这个问题,他一夜未眠。

    清晨五点,三声钟声响起,他立刻翻身下了床。

    此时处于晨与昏的交界时段,天空一片蓝调。

    院子里的小草们托举着昨晚天赐的雨水。和尚们开始了晨诵。

    写进雨裹了件黑色长款羽绒服,再戴上衣服上的帽子后整个人被包裹起来。他两手交叠抱在胸前,朝着台阶往上走。

    路过天子殿时,他站在院子里,听着里面传来阵阵《心经》的诵读声,又继续朝着上面的台阶爬。

    不对,他又走回天子殿,靠近了往里面看,和尚们排列有序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声诵读着经书,他的目光飞快掠过整个大厅,掠过了光网,可是没有看见方丈。

    目光寻找方丈的这个过程,要不是已经满额头的汗水,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紧张。

    写进雨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楼梯,朝着转轮藏殿快步靠近。转轮藏殿在整个法雨寺的最北部,爬到转轮殿时,写进雨早就气喘吁吁,羽绒服里面的短袖也早就被汗水打湿。

    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推开门径直走向上次翻阅书籍的位置,借助边上的楼梯顺利取下了那本书。

    《普陀山四百年风雨》。

    (清朝康熙二十八年间,三十六岁的康熙皇帝开始了第二次南巡,这也是皇帝第一次抵达杭州,皇帝喜湖,巡杭期间夜夜游西湖。

    承蒙皇帝的喜爱,为西湖锦上添花,一时兴起了西湖热。

    明益禅师游历至西湖当天,风和日丽下西湖上满是轻舟,禅师顺着西湖边慢慢赏景,可是天公不作美,一瞬之间黑云密布,雷电交加。

    疾风过境,一时无数轻舟侧翻,湖面上哭喊声声声入耳,明益禅师见不得这大型天灾,思考良久后就地打坐,朝着湖面便开始念逆行咒,乌云退散,阳光洒到湖面上,佛祖行善,坠入湖中的人们全部自己漂浮起来,借助风吹顺利上岸,无一人伤亡。

    可是明益禅师返回法雨寺时,法雨寺几乎不复存在,寺庙被闪电劈成一片废墟,树木着火顺带着点燃庙宇里的一砖一瓦,禅师低头,惊觉自己脚下踩着的是法雨寺的牌匾,法雨寺伤亡惨重。

    同年,在性统法师的主持下法雨寺重建。)

    这正是写进雨在上次阅读到的地方,他的心脏狂跳,举着书的手不住的颤抖,他一页一页往后翻,生怕错过任何一段有关禁咒的记载,终于他又翻到了新的。

    (雍正九年间,雍正帝一病不起,天下医术行遍后仍不见起色,这个时候有大臣推荐了白云观的道士贾士芳。

    在道士的帮助下,皇帝的病日益好转。

    可道士不解人间意,他念咒时,往往会按着惯例说天地听我号令之类的话,在雍正听来很不得劲,既然这个那个都听贾士芳的,那他这个天子又算什么呢。这一来二去的,雍正疑心病一上来,病情就又反复了。两个月后,贾士芳就被安上了“蛊毒魇魅”的罪名锒铛入狱,既是大逆的妖道,可不就得火速斩头。

    在狱中,好巧不巧看守贾士芳的侍卫是他昔日故交,他托侍卫将自己的诀别信交到了法雨寺性泽方丈的手里。贾士芳与性泽的交情要往前追溯三十年。在信中贾士芳细诉自己多年来的不易,疑惑自己为什么冒犯了皇帝,最后交代后事,与故人诀别。性泽读完信后,立马下山,紧赶慢赶终于在行刑前一个时辰赶到了刑场外围。

    性泽在这一路考虑清楚了所有事情,下定决心念起了逆行咒。刽子手手起刀落之时,晴空万里炸响一串惊雷,刽子手不知怎的手软无力刀刃掉落在地,接着烈日当空,却依然下起了暴雨。刽子手再次举起行刑刀时,雷电锁定刀锋,刽子手当场暴毙。

    天有异象,皇帝立刻让人松绑贾士芳,就此性泽刀下救下了贾士芳。性泽与贾士芳彻夜长谈,在第二天启程赶回法雨寺,却在途经扬州时与寺内前来寻他的和尚相遇,在小和尚的嘴里得知九龙殿被闪电击垮,当时在殿中晚诵的和尚全部遇难。

    同年,法雨寺展开前所未有的大型扩建。)

    “逆行咒,原来真的是逆行咒。”

    接着,写进雨翻完了整本书也再没找到逆行咒这三个字。

    《天华法雨》

    《印光法师手记》

    ……

    写进雨飞速翻阅着这一层的所有书籍,

    终于,在翻阅到《法雨蝉寺经书集》时,他再次注意到了藏在字里行间的逆行咒三个字。

    (明万历八年法雨寺兴建,信光主持作为第一代主持,带领全寺上下日益壮大,香火兴旺。在寺庙的发展趋于正轨后,信光主持退居法雨寺后的山林,在依山傍水处苦读经书,明朝天启四年,信光主持撰写出逆行咒。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信光对着飞瀑默念逆行咒,一时间风起云涌,乌云压顶,在乌云的映衬下飞瀑似黑蟒,一道闪电直击主持所居的小木屋,当即引发山火,那瀑布水竟丝毫作用不起,反而助添火势,奇怪的是在山火烧至法雨寺门槛时,自己熄灭了。整个普陀山的方丈闻讯赶来,彻夜商讨,将逆行咒封印起来。)

    ……

    (逆行咒是逆天下既定轨迹而行之咒,此咒晴空唤闪电,雷雨换骄阳,天干引山洪,更甚,挽他人命运于将陨,扶大厦之将倾。自封印后,相继在康熙二十八年和雍正九年被两任主持念出,两次都引得法雨寺伤亡惨重。)

    写进雨看着书籍上的文字久久不能回神,他更疯狂地想要知道关于逆行咒的一切,他胡乱抽出书架上的书,又向身后抛弃,不过十来分钟,转轮藏阁已是一片狼藉。

    (闪电群聚于法雨寺顶时,所有佛像前一律不得点亮烛台,烛火为佛像点亮夜路,被吵醒的佛祖会降怒于法雨蝉寺,导致雷电锁定庙宇,天灾扰人。)

    写进雨醍醐灌顶,从小听到大雷雨天不能点蜡烛,直到今天终于有了答案。

    疑惑的是在此之前的一个雷雨夜,全寺上下都外出了,写进雨一个人留在山中,那时候他还小,十一岁的写进雨感到害怕,他跪在弥勒佛前,点燃了两个蜡烛,火光驱散了他心中的恐惧,这两个蜡烛一直燃烧着,直到雨止闪电停。

    可那天夜里什么也没有发生。

    所以从那天之后他表面上遵守着雷雨天不能点蜡烛的规矩,可是心里面从未把这个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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