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放心,我一定严加看管角楼,但凡出现不听话的…”白荪坛拱手道。

    柳万年点点头。

    这些角楼里的人,有些可能是伺机接近,有些可能是冤枉。但无论如何,白荪坛都不会心软。

    他接过柳万年手里的鞭子,回过头,望向胆战心惊的人们。

    “要么孤注一掷,登上山崖,要么就在角楼的底层,每天吃馒头配腌菜吧。”白荪坛说,“不过,想要打败高一楼层的人,也不能光凭蛮力。”

    说完这句话,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角楼的第二层。

    每一层都有白荪坛休息的地方,但是自从来了角楼,他就很少睡觉了。躺在榻上,他总是想着另外三个人。

    “我要挑战第二层!闲杂人等都闪开!”底层忽然出现声音。

    白荪坛睁开眼睛:

    “又有人来送死了?”

    第一层有勇士挑战第二层的人,白荪坛必须坐镇监察。打斗过程酣畅淋漓,白荪坛坐在主席台上意兴阑珊,那位不知名的勇士忽然跳上主席台,如同腾云飞龙耍出激越的力量,朝白荪坛扑了过来!

    下一秒,钟诣忽然现身,替白荪坛挡下这一刀,然后将那偷袭白荪坛的人踢下主席台。

    “钟诣,你怎么来角楼了?”白荪坛吃了一惊。

    “要不是我及时出现,你可就小命不保了!”钟诣收剑,“柳万年要我来角楼悄悄看看刚抓来的这些庶民,资质怎么样。”

    白荪坛知道钟诣在撒谎。

    “谢谢你。”白荪坛道。

    “不必言谢,这些人进了角楼,不想着怎么登楼,要是逃出了角楼,可就辜负了柳万年的苦心。”钟诣手附在背后,走向偷袭者,“白荪坛,你做事果然还是不够雷厉风行,这怎么管的好这群庶民呢?这偷袭你的混蛋,就我替你料理,以儆效尤如何?”

    “那就多谢你了。”白荪坛扶额,装出害怕的模样,“这新送过来的人一个个血气方刚,真是棘手!”

    钟诣用冰凉的绳子捆住了偷袭者的脖颈,偷袭者的血摩挲着粗粝的绳子,绳子渐渐收紧了,偷袭者那一瞬间没了气息,眼神变得空洞涣散。

    “哪怕他跳上主席台,只要肯收手,我也会放他一马。”白荪坛故作慈悲,“可惜了这一腔热血,若是跟二层的奴隶好好拼杀一番啊,就能吃到小米粥和炸酱面了。”

    “白荪坛,怎么挑拨离间底层新人,还用得着我教你吗?”钟诣摊开手,“他们不想着为了活命闯上二楼,反倒对你怀恨在心,你可要好好反思呀!”

    白荪坛想,钟诣忽然出现在角楼,是不是也计划着趁自己不备,偷袭自己呢?

    钟诣看出角楼每层设计的机关十分牢固,想要硬闯十分艰难,立马告辞。不过多时,玛哈咖腊又来了。

    “玛哈咖腊,”白荪坛迎上来,“柳万年师父又有什么吩咐?”

    “唉,第五层的那小子,沉稳自若,我置身事外,也佩服他呢。”玛哈咖腊说,“待在第五层,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对了,白荪坛,你知道云升结海楼,一共有多少层吗?”

    “这,我也不知。你不如问问柳万年师父。”白荪坛赶紧转移话题,“那小子才十二岁,你想要怎么撩拨他啊?”

    “喂!你真当我喜欢卖弄风情了?”玛哈咖腊跺跺脚,“那少年意气昂扬,也从来不把美色放在心上。他只当我是他姐姐,毕竟我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在第三层饿的没饭吃,还是我施舍了他呢。”

    白荪坛心想,玛哈咖腊能拿的出食物供养那十二岁的少年,从第三层供养到第四层,一看就是平时没少储备粮食。不过自己对玛哈咖腊也有所隐瞒,也不能指责玛哈咖腊。

    是什么时候开始,四个一起在船上渡过大风大浪的少男少女,居然会因为一栋高楼而互相猜忌呢?

    在角楼里,随遇而安等着白荪坛每日发放口粮的人,很快就死掉了。而竭尽所能想要登上角楼顶端的人,也总是在十八层被修炼多年的魔王柳万年打败。

    柳万年,到底在等待什么样的人物出现?

    十八层,每一层的通道背后都埋藏着白荪坛设计的繁复机关,如同星罗棋布,看似不过是颇具美感的房屋设计,其实连涂墙的黄泥都抹了毒药,石板上精巧流畅的梅兰竹菊纹路,个个都暗藏玄机。

    在这样的地方待下去,有时候也会受不了。白苏负责给每一次打斗的胜利者置办美酒佳肴,她来送饭的时候,也总是给钟诣说好话:

    “钟诣最近跟我总是讲灰晖朝的故事。”

    “噢?”白荪坛端坐在角楼密道,望着角楼外的云雾缭绕的风景,“钟诣都跟你说了什么故事?”

    “他给我讲了廉颇和蔺相如的故事。”白苏说,“角楼里的人要是对你不客气,你也体谅体谅吧?”

    “从钟诣和玛哈咖腊‘邀请’他们来扶南国那一刻起,他们就称不上人了。”

    “我们呢?白荪坛,我们称得上人吗?”白苏问,“我们比角楼里的人幸福,可以看到角楼外的风景,穿的也不是粗衣布衫,而是扶南国贵族穿的衣服,我们算的上人吗?”

    人讲礼义廉耻,白荪坛不想和白苏纠缠这些问题:“白苏,你与其担心角楼里的人,不如祈祷出现一个可以让柳万年满意的人选。登上十八层,不仅武力高强,还得天资聪颖。”

    “你不挂心晖朝吗?”

    “白苏!这一刻,我不再是晖朝人,我只是在柳万年手底下讨生活的傀儡而已。”柳万年装出一蹶不振的模样,“我屡屡看着角楼那些贪恋扶南国宝贝的人自相残杀,早已不相信什么人性本善!每一次在角楼宣布判决,每一次被柳万年宣召,我都得打起精神强颜欢笑,我好累,你来看望我,就跟我说这些吗?”

    白苏拂袖而去。

    云生结海楼里无休止的生存游戏,让白苏如此厌恶。白苏和玛哈咖腊不一样,玛哈咖腊是回纥人,对于优胜劣汰见怪不怪,钟诣来自显赫的钟氏皇族,晖朝民不聊生的境况他最清楚,角楼里的厮杀又怎么会被钟诣放在眼里呢。

    至于自己…自己从苏浙来到京城,又从京城来到扶南国,所求的究竟是什么,可千万不能让旁人知道。那些从海岸漂泊到扶南国求秘药的人,有的华发渐生,有的壮志未酬,他们会不会就是未来的白荪坛?

    如果能在年少遇到白苏这样的人就好了。虽然白苏看不惯白荪坛为了柳万年赴汤蹈火,屡次唾弃白荪坛助纣为虐的行径,早已忘却昔日救命之恩,让白荪坛脸上黯淡无光,白荪坛还是托付玛哈咖腊多多照顾白苏。

    “柳万年收我们四个做徒弟,让我们不必在云升结海楼里厮杀,我反倒不舒服。这看似是恩赐,实际上桎梏。我看还不如进入角楼,和这些贪生怕死之人比比看呢!”玛哈咖腊偶尔也会失言。

    “你疯了吗?在角楼里苦苦挣扎,为了从未见过的扶南国宝藏牺牲?”白荪坛嘲讽,“柳万年要是听到你这么说,不怀疑你贪恋扶南国宝藏才怪!”

    “你们汉人不是有一句话,叫做‘伴君如伴虎’吗?”玛哈咖腊哼了一声,“若你们没有找到扶南国,返航回晖朝,此刻早已穿上华服,享受着山珍海味吧?可是没有找到扶南国,再好的美食到了嘴里,也是味同嚼蜡。”

    “就你?柳万年要不是看你比白苏活泼,会让你和钟诣一起去掳人吗?”白荪坛一边数落玛哈咖腊,一边暗自数着更漏声,“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要是钟诣和你一起被关进角楼,他肯定毫不犹豫,杀了你也要登楼。”

    “没事啊,我有任小兄弟呢。”玛哈咖腊喝醉了酒,哈哈大笑,“白荪坛,你说,长夜难眠,任小兄弟晚上睡不着,会不会想起我?”

    此时,那位姓任的十二岁少年,已经登上了第八层,但是他到底只有十二岁,孤苦无依,很快就因为伤口感染而病重,根本没有和第九层的奴隶挑战的机会。

    玛哈咖腊离开角楼时,脚步轻快,白荪坛不准备把十二岁少年的消息跟玛哈咖腊讲。

    柳万年不允许扶南国上的人过于亲密,玛哈咖腊作为柳万年的徒弟,也不应该打破规则,不是吗?

    在白荪坛一心一意在角楼观战的时候,白苏却和钟诣越走越近了。二人虽然碍于柳万年规定,不能有肌肤触碰,但是二人总是相约一起耕种,玛哈咖腊说,时常看着白苏在月明星稀的夜晚散步,身后跟着扛着锄头的钟诣,玛哈咖腊对钟诣有好感,看到这一幕心如死灰。

    白荪坛苦笑,如果可以,谁不想要像白苏那样,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每天只用种种蔬果、做做饭呢?

    钟诣曾经是太子,他自诩皇孙贵胄,可不甘于被柳万年摆布,白苏厌倦了做柳万年的刽子手,更何况云生结海楼的传说本来就饱受争议,白苏和钟诣玩到一块儿去也是可以理解的。

    “白荪坛,你怎么一点都不恐慌?”玛哈咖腊质问他,“要不是你在路边救了白苏,她早饿死了。她不关心你,却日日和钟诣待在一块儿,你不着急吗?”

    白荪坛猛地惊醒。

    是的,白苏看似和云生结海楼无关,可是送来的饭食是她准备,大家平日里用的毒药和解药也是来自白苏的手!饮食和医药让白苏负责,白苏的实权实际上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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