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毓笙早前并不姓萧。

    天微十三年她的父兄相继殉国,母亲韦氏又身染重病。

    那个时候的大霖朝战事焦灼,虽然北边有宁远王坐镇,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满朝文官都是纸上谈兵的好手,可这并不是天微帝想要的。

    他像所有具备雄心壮志的皇帝一样,对南方频发的战事有着他独有的想法。

    所以柳家站出来了。

    -

    严格来说,萧毓笙的父兄就是为了守护大霖朝的河山死的。

    他们的尸骨被人送进皇都的时候,萧毓笙还只是个躺在襁褓中的婴儿。

    韦氏抱着这个婴儿,一步一步走到大殿上,接受天微帝对柳氏一门的犒赏。

    彼时,满朝文武都能听到萧毓笙的哭声。

    耳聪目明的天微帝自然也能听到。

    韦氏虽然体弱,但她眉宇之间的傲气,还是让天微帝多看了两眼。

    当时独孤皇后也在场。

    可能是刚产子的独孤皇后,与同样生下女儿的韦氏,两人莫名相似的境况,触动了天微帝那颗孤傲已久的心脏。

    那一天,功勋卓著的柳家父子不仅得了追封王侯的赏赐,不满一岁的萧毓笙,也摇身一变成了天微帝的三公主。

    -

    今日被萧毓笙兀自唤住,谢青莲的内心也是惶恐居多。

    “谢大人可是有要事在身?”萧毓笙满是笑意的脸上闪过一丝娇羞。

    她穿一件鹅黄色的金丝襦裙,头上簪着番邦进贡的宝石,整个人看起来流光溢彩的,和宁曦君主粗犷随意的打扮迥然不同。

    “并无要事,不知公主有何吩咐?”谢青莲回话时的表情有些冷漠。

    他不喜欢与人交际,特别是那些眼睛长在天上的皇室子弟。虽然萧毓笙不是这样的人,甚至她还很有礼貌。

    但他还是选择与她保持距离。

    毕竟早在一年前,他被天微帝选做太子少傅不久,柳娴贵妃便托人问了他的生辰八字去。

    柳娴贵妃便是萧毓笙的养母。

    为着这件事,他还被父亲罚抄了几十遍家规。

    想到父亲对他疾言厉色告诫的话语,他就更想离萧毓笙远远的了。

    ‘以色事主,门楣之耻’的罪责他可担待不起。

    -

    心思深沉的萧毓笙显然也已经察觉到了。

    谢青莲次次见她便如临大敌,好像她会吃人!

    但她又实在长了一张很难让人置之不理的脸。

    萧毓笙微微一笑,全然未将谢青莲的拒绝放在眼里:“那谢大人是何时回的皇都?”她的意图很明显了,她在过问他的生活。

    谢青莲拱手回道:“就在昨日。”严格来说是在昨日下午,但他不想说得那么仔细。

    他的表情冷淡到有些刻意,俨然一副‘要留清白在人间’的架势让人见了便头疼。

    可是萧毓笙却觉得可爱。

    “前些日子我将谢大人作的几副花鸟图拓了花样,今日海兰贵妃设宴,不巧被各宫娘娘们瞧见了。她们看着这些花样,嘴上都说喜欢得不得了。”不等萧毓笙发话,一旁候着的嬷嬷也立刻将手上的锦盒呈了上去。

    嬷嬷打开锦盒,锦盒里面放着一只做工精巧的香囊。

    香囊上绣着荷花,荷花上有鱼儿在吹泡泡。

    “这只香囊便是我照着其中一副花样绣的,不知谢大人可否喜欢?”她问的是香囊,看的却是人。

    谢青莲记着谢逐曾经教育他的那些话,正想推辞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面露难色,喃喃地道:“三公主……”

    -

    萧祺便是这个时候来的。

    他来的瞬间便将香囊抢了过去,道:“三皇姐好巧的手艺!”

    他一边说一边上手,又道:“如此好看的东西,不知道有没有皇弟我的份?”

    “这上面绣的可是大鲤鱼?”他还在问。

    鲤鱼当然是鲤鱼,却不知他是真傻,还是故意装傻:“这荷花看着逼真,鲤鱼看着也逼真,当真好像我前些日子捉过河鲜的水泊,不知三皇姐可曾吃过河鲜?河鲜的味道倒是很好的,就是吃起来会脏手……”

    谢青莲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鱼戏莲叶北,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萧祺仅会的几句诗,这里竟全都用上了。

    “三皇姐送这种东西给谢少傅,莫非三皇姐心里,其实也对谢少傅喜欢得不得了?”他继续打趣。

    谢青莲的气又提了上来。

    “殿下莫要开这种玩笑!此物绣工精湛之极,三公主的本意,也只是想让臣开开眼界罢了。”他急忙撇清。

    “既然如此,那皇弟我也不要了。”萧祺有些犹豫地说,接着他又将香囊重新放了回去:“等我下次我画个猛虎下山,也烦请三皇姐为我拓个式样,我好拿去让宫人替我缝制衣裳,如此可好?”

    话已至此,萧毓笙也只得默默点头。

    临走时,她到底是没能忍住,回过头来又看了那人一眼。

    但他仍旧板着脸,并未给她任何回应。

    -

    “我还以为你是那个土丫头的男人。”萧祺口不择言惯了。

    反正此处只有他们两人,他自然是想说什么说什么。

    而他说的土丫头,自然便是宁曦了。

    “靖王殿下!”谢青莲话一出,就连萧祺也被吓了一跳。

    他很严肃地说:“我与宁曦郡主清清白白,还请靖王殿下莫要再开这种玩笑。”

    清清白白谈不上,装装样子他倒是擅长。

    萧祺自然不信他的鬼话。

    萧祺怪笑一声,冷冷地说:“不用在本王面前演这种把戏。”

    “你与宁曦郡主是何关系本王并不介意。不过有件事你可能需要提前了解一下。”萧祺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警告:“他日你父亲告老还乡,难道谢大人也要跟着一起吗?”

    谢青莲的眉头微微皱着,小声地道:“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萧祺笑道:“谢大人容貌倾城,才学丰盈,有女子为你争风吃醋实属正常。可是不管是我三皇姐,还是宁曦那个土丫头,你与她们中任何一人在一起,对你的前途来说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萧祺又道:“你若真想继承谢丞相的门楣,在朝堂上大展拳脚,或许此时也该先为自己打算,早早为自己寻一门好的亲事。”

    谢青莲皱了皱眉,问:“这些可是王爷自己的意思?”

    他抬起头,盯着萧祺的脸若有所思,又说:“还是海兰贵妃的意思?”

    萧祺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肯定,仿佛在说他和海兰贵妃都是同样的意思。

    于是谢青莲也懂了。

    海兰贵妃和靖王的意思都是:要么做他们的人,要么滚。

    -

    “朝臣的婚姻大事,竟让王爷如此上心,看来我大霖朝的福气,还远远不止现在这幅光景呢。”宁曦便是这个时候从海云殿的正门走出来的。

    为了进宫赴宴,今日她被星儿云儿按在梳妆镜前,整整折腾了一个下午。

    “土……”看到宁曦的打扮后,萧祺那句滑到嘴边的土丫头,随即又落了回去。

    “你是何时来的?为何偷听本王讲话?”他故作淡定地说。

    宁曦却不理他,而是看着旁边的人,笑着道:“就算娶了公主郡主什么的,仅凭谢大人之才,陛下也是不会不重用谢大人的”。

    她在一群女人中间逛得头晕。

    好不容易溜出来,却不想被她撞见萧祺故意挖她的墙角。

    敢和她抢人,萧祺也配?

    -

    夜色深沉,柿子树沙沙作响,一只小狸猫窜进来,蹲在墙角喵喵叫着。

    这里本来就很安静,现在就连家丁也被支走。

    木桶里坐着的是只穿着里衬的谢青莲。

    这几天,他每日都会将强身健体的草药倒进浴桶,再跳进去。

    练成金刚不坏之身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是变得健康。

    起码是那种,能单手抱起一个女人的健康。

    谢青莲老老实实坐在弥漫着浓重药汁的浴桶里,动了动手,手很痛,动了动脚,脚也很痛。但是他都一一忍了。

    因为痛才有效果。

    泡了药草后又泡冷泉,冷泉也痛,但是为了能单手抱起一个女人,他全都忍了。

    起因是那天,他和宁曦从皇宫出来的时候,一帮不知道冲着谁来的刺客,突然带着刀剑杀了出来。

    为了救他,宁曦受伤了。

    宁曦流了很多的血,甚至萧祺让他抱着宁曦逃跑的时候,他连双手抱起她的力气都没有。

    然后他就听见宁曦朝那帮杀手喊:“靖王今日要是死了,你们都得乖乖给他陪葬。”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不怕萧祺的身份暴露,萧祺的身份刚刚暴露,那帮杀手便突然逃走了。

    他也不知宁曦是如何做到的。

    反正从那日起,他便足足泡了许多天的药草和冷泉。

    -

    胳膊被砍伤的宁曦郡主已经在家躺了两天。

    如果不是天微帝碍于面子,迟迟不肯下旨捉拿凶手,她早就拆了纱布溜出府去找谢青莲玩了。

    这日阳光正好,窗边的梅花突然开了几朵。

    她一手拿着账簿,一手拿着宋文宴的绝笔信,眼睛里都是血丝。

    账簿上的名册全是花城的疫病患者,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各个名字都带一个花字。

    她将宋文宴的绝笔信读了又读,然后她就悟出了一个道理:宋文宴是被这场疫病害死的。

    这场起于花城的疫病害死了宋文宴。

    仅仅因为宋文宴想救人,他想救那些被花城赶出去的病人。

章节目录

穿成郡主娘娘后她暴追白月光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鸡毛乱飞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鸡毛乱飞并收藏穿成郡主娘娘后她暴追白月光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