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特别寒冷的冬天总算熬过去了，得益于早期柴火木炭准备充足，除了风寒也没有其他冻伤，虽然早春化雪也没有暖到哪里去。这帮小鬼大病一场虚的很，要吃的东西也要熬的精细肠胃才能好好吸收，每天早上把白米又碾又锤煮出来跟米羹一样，还被吐槽跟喂猪差不多，猪没有这么好待遇好吗！
更何况猪猪是不需要人喂饭的，它自己就能哼哼哧哧把碗舔干净，还能散发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哼哼两声。
忍了又忍，最后忍无可忍，一怒之下——交给松阳解决的他们的无事生非，小屁孩们自然是不敢再多说一句。
大病初愈自然也不再喝药，少了听他们鬼哭狼嚎的乐趣阳子多少有点遗憾，每次想事情郁闷的时候最高兴的就是看他们不得不喝药，哪怕是最嘴硬的银时在松阳核善的眼光跟高举的拳头下，也要捏着鼻子硬是灌下去，之后扭曲的脸庞可以让阳子高兴好几天，这就是他们喝药的时候自己必须到场的理由！这就是苦自己不如苦别人的快乐吗。
天气回暖村里的学生也要准备回来，私塾自然也要做好准备。
笔墨纸砚缺一不可，平时实践课采买的道具，在此之前这些都是晴子小姐跟松阳老师一起完成，年底的时候晴子小姐嫁人离开私塾，这些自然落到阳子手上，除了会写字其他一窍不通，只能找老师一一询问，乘着开市东奔西走，凑齐这些东西的同时镇上也认识了这位新来的人，不知不觉完成这些事情开学的日子也到了。
抱着用具来到教室补充，顺便打扫除尘，这里也有一两个月没人使用，收拾收拾一天也大致过去。
看着一排排小桌子一一排好，敞开的大门晚霞照的桌面锃锃亮，剑道室的竹刀整齐放在圆筒里，防护服盔甲上也一尘不染亮晶晶，成就感瞬间爆棚，这个时候有个小脑袋探头看过来，是身体好的差不多的小太郎，一边撸鼻涕一边说：“吃晚饭了哦阳子。”说完蹦蹦往回走，仅看到半空中的马尾在飞舞。
“这就过来！”阳子朝着他大声回答，左右检查看看还有没有没干完的，确认完毕后拍拍身上的灰尘到大厅去吃饭了。
今天是银时做饭，难免偏甜，做了厚蛋烧配裙带菜味增汤，咸甜口，再来点腌萝卜小菜。
“虽然说吧，银时，你吃的这么甜不怕牙坏吗。”阳子斜眼看这快跟自己一样高的半大小子，吃上甜的幸福感都快要从五官里面溢出来了，他唏哩呼噜吃完自己的那一份，盯着别人半截嘴馋，听见阳子的疑问他眼睛都不抬，嘴角往下一撇整个表情都屑了不少：“哈？白糖是我血管里面流淌的生命之源，这点糖分还不够我启动一天的能量，少把你的标准放我身上比较，没有甜食的人生是不完整，不爱甜食的你是不完整的。”
“甜食怪物大概就是形容你这样的生物吧，连主食都是甜口的。”晋助绞开一块厚蛋烧吹吹热气，再夹一块白米饭配上小菜来一大口，对血液里流淌着白砂糖这种说法不置与否，但也从侧面肯定糖分确实是他的生命之源。
“哈？这有什么问题吗！那你下次做的饭菜也有我一半好吃就好了，少在这里说我。”这个人手不停往嘴里放菜，嚼嚼嚼又来一口，米饭瞬间少一半，因为吃的太大口赶紧来口热汤顺一下喉咙免得被饭菜呛死。
“下次可以吃荞麦面吗，我好久没有吃到荞麦面了，甚是想念。”小太郎夹了一块萝卜清口，一时间没注意被偷了一块厚蛋烧，罪魁祸首当然是银发的某人，怒视过去没有任何反应，作案人嘴角甚至沾了点碎蛋，若无其事起身再去打一碗白米饭。
果不其然被松阳拿筷子头打了一下，自知没理只能摸摸脑袋瓜，看了一下把自己手边的萝卜推到小太郎碗边，也不看人什么反应自顾自吃饭，就是耳朵比刚才红了点，小太郎没有跟他说客气，直接上筷子夹住萝卜来了一口，晋助看不过眼也夹了一块蛋分给小伙伴，小太郎算是全面胜利。
松阳笑而不语，看着这几个人互动吃的有一下没一下，不时有细细笑声漏出来，这双温润的眼里填满他们。就着这和谐场面阳子吃的津津有味，嘴里嚼巴嚼巴咽下，捧起面前热乎的味增汤吞咽，咸鲜温热。
结束一天三餐，一天即将结束。
天气回暖，松阳久违允许他们烧火泡澡，把冬天生病身上累计的死皮灰泥搓掉，两个大人噗嗤噗嗤扛着木柴到浴室把水池烧热，小孩当然只管自己快乐，快速冲洗过后就蹦到水池里面当个跳水炸弹，这种严重浪费水的行为立刻让屋外的阳子侧目，松阳好脾气的劝道：“难得一次嘛，放纵一次也没什么，到时候我来打水就好了。”
“老师你就是太宠他们了！到时候就让他们打水，缸满了为止。”阳子说两句也就算了，也不算多大的事情，小孩子懂什么。
因为只有一个浴室，男性居多，阳子让松阳也进去洗，自己在这里烧火就行，等他们洗完再去也可以。
松阳没有多拒绝，很快师徒四人就迅速集合成了四个快乐的玩水人，通风的栏栅透着浓浓水汽，里面的欢声笑语如泡泡一个个来到阳子耳边，男人难得的开怀大笑、小孩惊喜的尖叫，无不让阳子不自觉笑弯的眼，感觉到苹果肌隆的太高赶紧控制自己的表情，长吁一口气双手把笑容按下，不至于让自己笑的夸张。
看火的过程有点无聊，捡起一条细长的干枝在地上比划，化雪的泥地变得粘稠湿润，尖锐的枝头轻易划开。一开始只不过写自己的名字，接着是父亲、母亲、加奈、美智子还有苗，最后把在私塾认识的都写了个遍，等写完发现，不知不觉自己认识了这么多人，围绕在自己生活，不可或缺的关系网。
阳子餍足，这一段段亲密关系缠绕这她，让空白人生有了痕迹，给了立足的理由跟厚度，就像织网的蜘蛛对坚韧的丝线赋予巨大安全感，而她甘之若饴，细细品味。
小孩子自是不知道节制，好不容易哄着结束穿好衣服出来，阳子在外面看火都要睡着过去了，昏昏欲睡又觉得错过这次泡澡太可惜，不惜用散雪洗脸冰的人精神一振，现在精神奕奕等待松阳过来接班。
泡澡在日本是一件隆重并放松的事情，走过来的松阳显而易见的松懈跟软乎，身上还能隐约冒出身体散发的腾腾热气，指尖都泡红浑身暖呼。
“辛苦你了阳子，你也赶紧过去吧，别着凉了。”他赶紧叫少女去泡，免得水凉了。
“好！这就去！”
兴奋的阳子顾不上寒冷，冲到房间找到换洗的衣服跟毛巾，立马冲到冒热气的浴室，木盆乘好清水先冲洗表面把明显的污渍搓干净，到肩膀长的头发也绑起来做了丸子头，大毛巾一围立刻坐到热汤里，侵泡在高温的热水里舒适的大叹。
“温度够了吗阳子——”
“够的够的，辛苦了——”
窗外是松阳的询问，阳子仰头回复。大概是又添了新柴水温升高水里也冒泡泡，她感觉现在就很不错了，寒冬里这么一泡人都放松软的像一滩年糕，本冰冷的手脚回暖泛红。
一个人霸占这么大的池子，那是怎么躺都行，最后头靠在边缘磕着，抬起双腿双手观察，看着这细白无痕的表面陷入回忆。
白骨生肉确实不假但也是泡在那口池子里时候，源源不断的能量能瞬间填补亏损凭空生肉，如果不是它从一开始就死在那里，但这份幸运自己还能用多久，是不是等自己重伤不下十次就跟细砂般吹散，或许都不没有十次，几次致命伤就可能不行，消失于时间里。
这双手不再是世家小姐的手，指甲修剪的方圆、骨节粗长厚茧颇多，如果搭配身高伪装成瘦弱一点男人也过得去，不看脸都没有破绽。
这双并不羸弱的手沾满同胞的天人的各种各样的液体或脏器，它断过折过甚至离开过，终究又回来了，手握各式各样不同制式的兵器攻击必须要攻击的人，为了最简单的活着，她做了自己能做的不能做的所有事情，最后落了个惨不忍睹。
她抬起细白的小腿，温热的水顺着浑圆结实的肌肉流下，这双腿也跟着她干了不少事情：横砸踩碾腿绞，小腿肌肉发力下越发流畅坚硬，成为她必不可少的收割器，四肢都成了致命好用的工具。
阳子泡在水里难免幻视到还在那缸池子里一滩烂肉生不如死的自己。
因为被看重反而待在安全区的幸运，也挺卑鄙的。阳子看着天花板脑袋发空眼神涣散，大概是太舒服了，蒸汽下降黏在露出来的肌肤，咕噜的水池高温湿热让人昏昏欲睡，一个没留意自己的头发都散下来掉到水里，眼睛逐渐闭上，像个安静的尸体平躺渐渐下沉，有那么一瞬间心脏要跟着主人停止在此刻。
阳子怎么样了——
水温够吗——
怎么不说话了，阳子——
一声声从空气传导到水底里，像水花音量渐渐消散，仅剩音波荡漾在水中，只有浅浅的一点流到阳子耳边，但她听不清又舍不得睁开眼睛。
“阳子！！！”
是谁，是谁在大喊。
“阳子——快回答我！！！”
松阳！
平躺在最下面的人猛地张开眼睛，破开真空从水里直直坐起，水花爆开咳嗽声剧烈，那一瞬间产生的动静惊到外面看火的人，连忙敲击最近的木墙询问：“还好吧阳子，是不是掉水里了，没事吧身体。”
“咳咳、呕——没、没事，我不小心睡着了、呛水了——呕——”从池子里爬出来蹲在地上艰难呼吸，捂着喉咙把进的水全呕出来，挤出心神回应外面松阳的着急，又是止不住喉咙瘙痒弯腰咳到差点窒息，边呕边锤胸口，心肺膨胀收缩努力给身体泵氧。
“真的没事吗——一个人行不行啊。”碍于男女有别没有探头往通风窗看情况，端着手焦急走来走去，整个人急的不行，泥地都要被人走的板结。
“没事的，我现在缓过来了，没事的松阳老师。”将流出来的血丝冲开，把脸上的狼狈收拾一下，红着眼角缓和呼吸整个人平静下来，才跟外面担心她的人回消息。
知道她只是一时间呛水，也放下心没再走动，知道不再泡了之后就让她赶紧收拾一下自己别着凉了，也把多余的木柴搬走免得被火星子粘上燃烧，松阳知道她不会让人看见狼狈的一面，转身走了，避开两人见面。
穿上衣服给池子加盖免得灰尘进入，头发已经全湿了也没办法了，坐在板凳上用毛巾搓干，手的机械动作发出的白噪音，还有刚刚泡澡身上的舒适，头逐渐一点一点，在即将整个人摔下去的时候，额头被扶住阻止了下坠的速度，被人体接触的温热让阳子惊醒，她抬头看。
少年背对着月光，银发边缘散发盈盈月色，狭长的眼睛下垂，被光透底的水红印着面前人的倒影，逐渐抽条的身体眼见肩膀变宽，牢牢笼罩住身下人，银时身上穿着宽松的浴衣，衣领松垮隐约能看见逐渐练起来的胸肌。
见脑袋没有再往下掉，就收回手掌端在袖口里，由上往下看正在发愣的人，眉毛不耐的微皱往上仰，甚至看她发尾还在滴水更是扶额，感觉平时听精神的一个人现在怎么傻傻的，难道水里有傻子军团菌吗。
“喂，怎么一头水坐在这里，不怕着凉吗，我都睡了一觉了你怎么还没弄好。”
挠挠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手挠挠肚皮，见她还不讲话人呆呆的，立刻伸手给阳子额头来了个弹指，毫不留情的力度立刻把人弹红，剧痛下人都清醒了，她还能记得捂住自己的嘴巴免得尖叫吵醒别人，闷在掌心呜呜。
银时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并把掏出来的鼻屎弹出去，看她瞪着双眼盯着他，眼角的泪痣都愤怒的颤抖，唇线都抿起来没有哼出半句，整个人都支棱起来了。
“怎么傻傻坐在这里，不怕感冒吗，赶紧弄干头发去睡觉吧。”
完全无视阳子左右闪避的动作，每一颗揉搓成球的鼻屎都能精准弹射到她的头发上，源源不断制造出来的鼻屎球简直就是洁癖地雷，哪怕阳子洁癖女孩子爱整洁的天性她都要疯。
“……你怎么能有这么多鼻屎，太不可思议了，你是人类排泄物究极进化形态吗。”
“你懂什么，这都是排毒的结果，说明阿银不仅身体健康还长命百岁。”
人说完就转身去旁边的厕所方便，起夜放水的人结束之后反而精神不少，在阳子旁边看她擦头发，见她半天搓不干有点忍无可忍，抢过手上的毛巾打量，上手湿润的触感立马发出嫌弃的啧舌。
“你是笨蛋吗，这毛巾都是湿的，你用了不就更湿了，这怎么擦的干啊，平时你也这样吗，不回头痛吗你。”一连串疑问砸的她一下子回答不上来，但因为有道理也不好一下子反驳，只能挑自己能说的：“一开始是干的，擦到后面就湿了啊！不会头痛的我平时就这么擦，今晚泡澡的时候不小心呛水了搞得整个人都湿了，我好不容易才搓的半干，大晚上又没太阳又是冬天，干的慢点也很正常啊。”
双方选手辩论一时间也制不住谁，最后在银时强硬的态度下阳子老实坐在凳子上让站在身后的少年帮忙擦头发。
掌心透着温热，从头顶到发尾没有错过一点，相隔毛巾慢慢把湿发烘干。用肥皂洗发已经算是比较奢侈的事情，阳子平时都是肥皂兑水化成肥皂水洗头，这样不仅不干巴还略带香气，刚刚全身湿透了之后干脆也把长发洗了，长时间没洗头这么来一下真是神清气爽。
大概是两个人没讲话阳子多少有点尴尬，感觉空气开始凝结，于是找了个话题开始聊天。
“今天感觉身体怎么样，还咳嗽吗。”
“还行吧，那个大夫的药还挺有用的，连续喝了两天喉咙都不痒了，下次要跟那个家伙说谢谢。”
“哇，居然这么起效，我那个时候逼不得已只有他可以选了，赌一把带他回来。”
聊着聊着感觉要吵起来了。
“什么嘛居然是随机挑的大夫，这么儿戏，有没有把我们的生命放在眼里啊笨蛋。”
“什么嘛！要不是你闹别扭至于被松阳打的狗血淋头，搞得风寒发烧让松阳通宵照顾你们，不光是你，还连累了其他两个人，那天你好不容易退烧，我可是天蒙蒙亮就出门给你找大夫拉回来看病的！那天超级冷啊，别不知好歹你个大傻瓜。”
“嘁——发烧又不是我想的，我也知道松阳辛苦了嘛，我这几天不是挺老实的吗，头发好了哦，赶紧刷牙去睡觉了，坐在这里不冷吗。”
“还行，泡完澡手脚都是暖的，啊——真的全部都干透了谢谢你了银时，麻烦你大晚上帮我擦头发，嘿嘿。”
从头顶摸到发尾每一根发丝都是干燥柔软，它们温顺的铺在肩膀上，透着散落的蒙蒙月光反射丝丝光芒。阳子开心的掉头抬眼看向站在身后的人，光顾着开心也没注意到他眼里的思绪，扯着他的衣角让他也蹲下来，伸手不知死活的抚摸那一头倔强的卷发。
细软的银发穿插在指缝间，犹如一道道银河闪闪发光。
“说真的，每次看见你一头比雪还要亮眼的银发，我真的好好奇你是不是天人，没见过人类有银发，老爷爷除外。”
某人在玩过卷毛之后开口气人，闪耀着天真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好奇心看向面前这个少年，银时听到这个人的问话额角都爬满青筋，拳头蠢蠢欲动，最后还是忍不住了给她来了一拳。
“啊！好痛！”
“闭嘴，笨蛋。”
给完人一拳头顺势抓着手拉着起来，一起走回房间，一路上小声的吵吵闹闹，哪怕是口气再嫌弃，眼角都是弯的，身体毫无防备的敞开真心，看着面前这个比他高一点的少女。
月光足以看清，那含笑的眼眸。
更何况猪猪是不需要人喂饭的，它自己就能哼哼哧哧把碗舔干净，还能散发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哼哼两声。
忍了又忍，最后忍无可忍，一怒之下——交给松阳解决的他们的无事生非，小屁孩们自然是不敢再多说一句。
大病初愈自然也不再喝药，少了听他们鬼哭狼嚎的乐趣阳子多少有点遗憾，每次想事情郁闷的时候最高兴的就是看他们不得不喝药，哪怕是最嘴硬的银时在松阳核善的眼光跟高举的拳头下，也要捏着鼻子硬是灌下去，之后扭曲的脸庞可以让阳子高兴好几天，这就是他们喝药的时候自己必须到场的理由！这就是苦自己不如苦别人的快乐吗。
天气回暖村里的学生也要准备回来，私塾自然也要做好准备。
笔墨纸砚缺一不可，平时实践课采买的道具，在此之前这些都是晴子小姐跟松阳老师一起完成，年底的时候晴子小姐嫁人离开私塾，这些自然落到阳子手上，除了会写字其他一窍不通，只能找老师一一询问，乘着开市东奔西走，凑齐这些东西的同时镇上也认识了这位新来的人，不知不觉完成这些事情开学的日子也到了。
抱着用具来到教室补充，顺便打扫除尘，这里也有一两个月没人使用，收拾收拾一天也大致过去。
看着一排排小桌子一一排好，敞开的大门晚霞照的桌面锃锃亮，剑道室的竹刀整齐放在圆筒里，防护服盔甲上也一尘不染亮晶晶，成就感瞬间爆棚，这个时候有个小脑袋探头看过来，是身体好的差不多的小太郎，一边撸鼻涕一边说：“吃晚饭了哦阳子。”说完蹦蹦往回走，仅看到半空中的马尾在飞舞。
“这就过来！”阳子朝着他大声回答，左右检查看看还有没有没干完的，确认完毕后拍拍身上的灰尘到大厅去吃饭了。
今天是银时做饭，难免偏甜，做了厚蛋烧配裙带菜味增汤，咸甜口，再来点腌萝卜小菜。
“虽然说吧，银时，你吃的这么甜不怕牙坏吗。”阳子斜眼看这快跟自己一样高的半大小子，吃上甜的幸福感都快要从五官里面溢出来了，他唏哩呼噜吃完自己的那一份，盯着别人半截嘴馋，听见阳子的疑问他眼睛都不抬，嘴角往下一撇整个表情都屑了不少：“哈？白糖是我血管里面流淌的生命之源，这点糖分还不够我启动一天的能量，少把你的标准放我身上比较，没有甜食的人生是不完整，不爱甜食的你是不完整的。”
“甜食怪物大概就是形容你这样的生物吧，连主食都是甜口的。”晋助绞开一块厚蛋烧吹吹热气，再夹一块白米饭配上小菜来一大口，对血液里流淌着白砂糖这种说法不置与否，但也从侧面肯定糖分确实是他的生命之源。
“哈？这有什么问题吗！那你下次做的饭菜也有我一半好吃就好了，少在这里说我。”这个人手不停往嘴里放菜，嚼嚼嚼又来一口，米饭瞬间少一半，因为吃的太大口赶紧来口热汤顺一下喉咙免得被饭菜呛死。
“下次可以吃荞麦面吗，我好久没有吃到荞麦面了，甚是想念。”小太郎夹了一块萝卜清口，一时间没注意被偷了一块厚蛋烧，罪魁祸首当然是银发的某人，怒视过去没有任何反应，作案人嘴角甚至沾了点碎蛋，若无其事起身再去打一碗白米饭。
果不其然被松阳拿筷子头打了一下，自知没理只能摸摸脑袋瓜，看了一下把自己手边的萝卜推到小太郎碗边，也不看人什么反应自顾自吃饭，就是耳朵比刚才红了点，小太郎没有跟他说客气，直接上筷子夹住萝卜来了一口，晋助看不过眼也夹了一块蛋分给小伙伴，小太郎算是全面胜利。
松阳笑而不语，看着这几个人互动吃的有一下没一下，不时有细细笑声漏出来，这双温润的眼里填满他们。就着这和谐场面阳子吃的津津有味，嘴里嚼巴嚼巴咽下，捧起面前热乎的味增汤吞咽，咸鲜温热。
结束一天三餐，一天即将结束。
天气回暖，松阳久违允许他们烧火泡澡，把冬天生病身上累计的死皮灰泥搓掉，两个大人噗嗤噗嗤扛着木柴到浴室把水池烧热，小孩当然只管自己快乐，快速冲洗过后就蹦到水池里面当个跳水炸弹，这种严重浪费水的行为立刻让屋外的阳子侧目，松阳好脾气的劝道：“难得一次嘛，放纵一次也没什么，到时候我来打水就好了。”
“老师你就是太宠他们了！到时候就让他们打水，缸满了为止。”阳子说两句也就算了，也不算多大的事情，小孩子懂什么。
因为只有一个浴室，男性居多，阳子让松阳也进去洗，自己在这里烧火就行，等他们洗完再去也可以。
松阳没有多拒绝，很快师徒四人就迅速集合成了四个快乐的玩水人，通风的栏栅透着浓浓水汽，里面的欢声笑语如泡泡一个个来到阳子耳边，男人难得的开怀大笑、小孩惊喜的尖叫，无不让阳子不自觉笑弯的眼，感觉到苹果肌隆的太高赶紧控制自己的表情，长吁一口气双手把笑容按下，不至于让自己笑的夸张。
看火的过程有点无聊，捡起一条细长的干枝在地上比划，化雪的泥地变得粘稠湿润，尖锐的枝头轻易划开。一开始只不过写自己的名字，接着是父亲、母亲、加奈、美智子还有苗，最后把在私塾认识的都写了个遍，等写完发现，不知不觉自己认识了这么多人，围绕在自己生活，不可或缺的关系网。
阳子餍足，这一段段亲密关系缠绕这她，让空白人生有了痕迹，给了立足的理由跟厚度，就像织网的蜘蛛对坚韧的丝线赋予巨大安全感，而她甘之若饴，细细品味。
小孩子自是不知道节制，好不容易哄着结束穿好衣服出来，阳子在外面看火都要睡着过去了，昏昏欲睡又觉得错过这次泡澡太可惜，不惜用散雪洗脸冰的人精神一振，现在精神奕奕等待松阳过来接班。
泡澡在日本是一件隆重并放松的事情，走过来的松阳显而易见的松懈跟软乎，身上还能隐约冒出身体散发的腾腾热气，指尖都泡红浑身暖呼。
“辛苦你了阳子，你也赶紧过去吧，别着凉了。”他赶紧叫少女去泡，免得水凉了。
“好！这就去！”
兴奋的阳子顾不上寒冷，冲到房间找到换洗的衣服跟毛巾，立马冲到冒热气的浴室，木盆乘好清水先冲洗表面把明显的污渍搓干净，到肩膀长的头发也绑起来做了丸子头，大毛巾一围立刻坐到热汤里，侵泡在高温的热水里舒适的大叹。
“温度够了吗阳子——”
“够的够的，辛苦了——”
窗外是松阳的询问，阳子仰头回复。大概是又添了新柴水温升高水里也冒泡泡，她感觉现在就很不错了，寒冬里这么一泡人都放松软的像一滩年糕，本冰冷的手脚回暖泛红。
一个人霸占这么大的池子，那是怎么躺都行，最后头靠在边缘磕着，抬起双腿双手观察，看着这细白无痕的表面陷入回忆。
白骨生肉确实不假但也是泡在那口池子里时候，源源不断的能量能瞬间填补亏损凭空生肉，如果不是它从一开始就死在那里，但这份幸运自己还能用多久，是不是等自己重伤不下十次就跟细砂般吹散，或许都不没有十次，几次致命伤就可能不行，消失于时间里。
这双手不再是世家小姐的手，指甲修剪的方圆、骨节粗长厚茧颇多，如果搭配身高伪装成瘦弱一点男人也过得去，不看脸都没有破绽。
这双并不羸弱的手沾满同胞的天人的各种各样的液体或脏器，它断过折过甚至离开过，终究又回来了，手握各式各样不同制式的兵器攻击必须要攻击的人，为了最简单的活着，她做了自己能做的不能做的所有事情，最后落了个惨不忍睹。
她抬起细白的小腿，温热的水顺着浑圆结实的肌肉流下，这双腿也跟着她干了不少事情：横砸踩碾腿绞，小腿肌肉发力下越发流畅坚硬，成为她必不可少的收割器，四肢都成了致命好用的工具。
阳子泡在水里难免幻视到还在那缸池子里一滩烂肉生不如死的自己。
因为被看重反而待在安全区的幸运，也挺卑鄙的。阳子看着天花板脑袋发空眼神涣散，大概是太舒服了，蒸汽下降黏在露出来的肌肤，咕噜的水池高温湿热让人昏昏欲睡，一个没留意自己的头发都散下来掉到水里，眼睛逐渐闭上，像个安静的尸体平躺渐渐下沉，有那么一瞬间心脏要跟着主人停止在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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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声从空气传导到水底里，像水花音量渐渐消散，仅剩音波荡漾在水中，只有浅浅的一点流到阳子耳边，但她听不清又舍不得睁开眼睛。
“阳子！！！”
是谁，是谁在大喊。
“阳子——快回答我！！！”
松阳！
平躺在最下面的人猛地张开眼睛，破开真空从水里直直坐起，水花爆开咳嗽声剧烈，那一瞬间产生的动静惊到外面看火的人，连忙敲击最近的木墙询问：“还好吧阳子，是不是掉水里了，没事吧身体。”
“咳咳、呕——没、没事，我不小心睡着了、呛水了——呕——”从池子里爬出来蹲在地上艰难呼吸，捂着喉咙把进的水全呕出来，挤出心神回应外面松阳的着急，又是止不住喉咙瘙痒弯腰咳到差点窒息，边呕边锤胸口，心肺膨胀收缩努力给身体泵氧。
“真的没事吗——一个人行不行啊。”碍于男女有别没有探头往通风窗看情况，端着手焦急走来走去，整个人急的不行，泥地都要被人走的板结。
“没事的，我现在缓过来了，没事的松阳老师。”将流出来的血丝冲开，把脸上的狼狈收拾一下，红着眼角缓和呼吸整个人平静下来，才跟外面担心她的人回消息。
知道她只是一时间呛水，也放下心没再走动，知道不再泡了之后就让她赶紧收拾一下自己别着凉了，也把多余的木柴搬走免得被火星子粘上燃烧，松阳知道她不会让人看见狼狈的一面，转身走了，避开两人见面。
穿上衣服给池子加盖免得灰尘进入，头发已经全湿了也没办法了，坐在板凳上用毛巾搓干，手的机械动作发出的白噪音，还有刚刚泡澡身上的舒适，头逐渐一点一点，在即将整个人摔下去的时候，额头被扶住阻止了下坠的速度，被人体接触的温热让阳子惊醒，她抬头看。
少年背对着月光，银发边缘散发盈盈月色，狭长的眼睛下垂，被光透底的水红印着面前人的倒影，逐渐抽条的身体眼见肩膀变宽，牢牢笼罩住身下人，银时身上穿着宽松的浴衣，衣领松垮隐约能看见逐渐练起来的胸肌。
见脑袋没有再往下掉，就收回手掌端在袖口里，由上往下看正在发愣的人，眉毛不耐的微皱往上仰，甚至看她发尾还在滴水更是扶额，感觉平时听精神的一个人现在怎么傻傻的，难道水里有傻子军团菌吗。
“喂，怎么一头水坐在这里，不怕着凉吗，我都睡了一觉了你怎么还没弄好。”
挠挠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手挠挠肚皮，见她还不讲话人呆呆的，立刻伸手给阳子额头来了个弹指，毫不留情的力度立刻把人弹红，剧痛下人都清醒了，她还能记得捂住自己的嘴巴免得尖叫吵醒别人，闷在掌心呜呜。
银时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并把掏出来的鼻屎弹出去，看她瞪着双眼盯着他，眼角的泪痣都愤怒的颤抖，唇线都抿起来没有哼出半句，整个人都支棱起来了。
“怎么傻傻坐在这里，不怕感冒吗，赶紧弄干头发去睡觉吧。”
完全无视阳子左右闪避的动作，每一颗揉搓成球的鼻屎都能精准弹射到她的头发上，源源不断制造出来的鼻屎球简直就是洁癖地雷，哪怕阳子洁癖女孩子爱整洁的天性她都要疯。
“……你怎么能有这么多鼻屎，太不可思议了，你是人类排泄物究极进化形态吗。”
“你懂什么，这都是排毒的结果，说明阿银不仅身体健康还长命百岁。”
人说完就转身去旁边的厕所方便，起夜放水的人结束之后反而精神不少，在阳子旁边看她擦头发，见她半天搓不干有点忍无可忍，抢过手上的毛巾打量，上手湿润的触感立马发出嫌弃的啧舌。
“你是笨蛋吗，这毛巾都是湿的，你用了不就更湿了，这怎么擦的干啊，平时你也这样吗，不回头痛吗你。”一连串疑问砸的她一下子回答不上来，但因为有道理也不好一下子反驳，只能挑自己能说的：“一开始是干的，擦到后面就湿了啊！不会头痛的我平时就这么擦，今晚泡澡的时候不小心呛水了搞得整个人都湿了，我好不容易才搓的半干，大晚上又没太阳又是冬天，干的慢点也很正常啊。”
双方选手辩论一时间也制不住谁，最后在银时强硬的态度下阳子老实坐在凳子上让站在身后的少年帮忙擦头发。
掌心透着温热，从头顶到发尾没有错过一点，相隔毛巾慢慢把湿发烘干。用肥皂洗发已经算是比较奢侈的事情，阳子平时都是肥皂兑水化成肥皂水洗头，这样不仅不干巴还略带香气，刚刚全身湿透了之后干脆也把长发洗了，长时间没洗头这么来一下真是神清气爽。
大概是两个人没讲话阳子多少有点尴尬，感觉空气开始凝结，于是找了个话题开始聊天。
“今天感觉身体怎么样，还咳嗽吗。”
“还行吧，那个大夫的药还挺有用的，连续喝了两天喉咙都不痒了，下次要跟那个家伙说谢谢。”
“哇，居然这么起效，我那个时候逼不得已只有他可以选了，赌一把带他回来。”
聊着聊着感觉要吵起来了。
“什么嘛居然是随机挑的大夫，这么儿戏，有没有把我们的生命放在眼里啊笨蛋。”
“什么嘛！要不是你闹别扭至于被松阳打的狗血淋头，搞得风寒发烧让松阳通宵照顾你们，不光是你，还连累了其他两个人，那天你好不容易退烧，我可是天蒙蒙亮就出门给你找大夫拉回来看病的！那天超级冷啊，别不知好歹你个大傻瓜。”
“嘁——发烧又不是我想的，我也知道松阳辛苦了嘛，我这几天不是挺老实的吗，头发好了哦，赶紧刷牙去睡觉了，坐在这里不冷吗。”
“还行，泡完澡手脚都是暖的，啊——真的全部都干透了谢谢你了银时，麻烦你大晚上帮我擦头发，嘿嘿。”
从头顶摸到发尾每一根发丝都是干燥柔软，它们温顺的铺在肩膀上，透着散落的蒙蒙月光反射丝丝光芒。阳子开心的掉头抬眼看向站在身后的人，光顾着开心也没注意到他眼里的思绪，扯着他的衣角让他也蹲下来，伸手不知死活的抚摸那一头倔强的卷发。
细软的银发穿插在指缝间，犹如一道道银河闪闪发光。
“说真的，每次看见你一头比雪还要亮眼的银发，我真的好好奇你是不是天人，没见过人类有银发，老爷爷除外。”
某人在玩过卷毛之后开口气人，闪耀着天真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好奇心看向面前这个少年，银时听到这个人的问话额角都爬满青筋，拳头蠢蠢欲动，最后还是忍不住了给她来了一拳。
“啊！好痛！”
“闭嘴，笨蛋。”
给完人一拳头顺势抓着手拉着起来，一起走回房间，一路上小声的吵吵闹闹，哪怕是口气再嫌弃，眼角都是弯的，身体毫无防备的敞开真心，看着面前这个比他高一点的少女。
月光足以看清，那含笑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