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防晒帽的位置,把墙角边立着的袋子拿上,木屐哒哒哒的响一路,阳子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表情平淡放松往前走。只不过耳朵接收到男人倒下来的闷哼声,割开的动脉噗嗤小小一声溅到地面细微的哗啦声,本来就微弱的呼吸逐渐消停,也可能跟走的越来越远有关吧,最后一点关联消失殆尽。

    眼睛往下一撇,看向跟卷纸混在一起的简陋破损的账本封面,它像山一样重,也如羽毛般轻浮。不厚的纸张夺走了至少三人的性命,因它而导致的血与泪数也数不尽,背后的沉重足以让一个普通人惊慌失措惶惶不可终日;但也是那么的轻松,把它往水里一扔火中一烤,这件事又会恢复到一开始那样,什么都没有改变,也轻飘飘的把战场上无辜殒命的士兵一笔带过,死的毫无意义像个小丑。

    可能是有人认出她来,阳子带着微笑跟有点眼熟过来打招呼的人随口聊两句,说了一下天气太热早点回家糊弄过去,哼着小调踩着木屐很快就消失在分叉路口。

    岛国有丰富的台风经验,家家都打好木条封窗封门,养了家禽家畜的人家更是把生财的家当赶到自己家里,也安全很多,阳子也不例外,准备好所有防风救灾的安全措施,还格外准备了其他的。

    夜深人静的半夜,没有白天热还是闷热无风的空气,阳子额头上的汗都能流成小河滴到地面上,她拿着铁锹在外下挖土,从里面挖出当初埋在里面的东西。

    没多久就全部弄出来,单脚一攀抓着东西跳到地面上,一个牢牢钉死的木箱被阳子放在地面上,早就准备好的羊角锤将钉子轻松撬出来,木板一开就能看到里面的放了把保养的非常好的刀,刀鞘润泽刀镡崭新带着细碎的光,阳子握着刀把轻轻拉开,哪怕月光微弱都能反射出里面的精光,刀身散发寒气,锃亮的刀面倒映阳子稀松平常的表情。

    检查完之后把刀取出来,其他东西原路返回,大坑重新被填埋,就等一场大雨覆盖所有痕迹。

    这把刀是收拾残骸找到的,仅剩一把放的深完好无损,其他都烧的像块废铁,也被她当废铁卖掉了很多,唯一一把在保养过后藏在地底下纪念自己青葱的那几年,从没想过有拿出来的一天,只不过短短一年就重见天日,情况大变。

    拍了一下膝盖上的泥巴,还没完全站直就听见突然出现的风声刷刷从耳边穿过,如同高速的物体快速穿梭在树杈间,撩起片片枝叶齐刷刷一个方向飞去。无风无雨的低压天气,这等怪异景象心知必然有妖,立即抓住刀翻身滚到最近的门跑到室内,迅速背过身靠在后墙边透过一点点缝隙观察外面的动向。

    她的耳廓跟着声响抖动,忽左忽右来回串动,必然不是动物,晚上猛禽也不会来到人群里捕食,速度之快在她的心中只有在天人那会才有这么高速的移动,平时的村里根本不存在这号人物,什么人会有这么快的速度……

    眼睛捕捉到左右横跳点点黑影,放大收缩死死跟踪那丁点变化,随着踩在瓦片的细微踩踏声啪的一下,阳子猛的神经反射把刀抽出,刀尖朝上猛力一捅,无风无影的暗室内刹那间闪过撞击的火花,是同时击打手里剑与武士刀摩擦对砍,点点星光短暂照亮了头顶上跳下来的半张人脸。

    此刻所有的动作在阳子眼里开始变慢,她的天花开了个大洞,并随着掉下来的人动作剧烈破开的程度越大,瓦砾四散掉落在每个角落,她不仅要闪过快速砍向她的手里剑,还要躲避变成暗器砸向她的瓦砾砖块,一时间分身乏术忙得不得了。

    偷袭的人整张脸被包的只能看见一双眼睛,那双木讷的眼珠子死死的盯着阳子,把阳子看的头皮发麻,像个装了发条的木偶只知道攻击,没一下都奇重无比,若不是她力气比普通力士都大,才能抗下这密集的攻击招数,此人手上的苦无也出奇的坚硬锋利,多次挥砍都打不掉让他脱手,也能竭尽全力抵挡住阳子全力出去的每一下。

    若不是阳子眼尖看到他的手腕在抖,她有以为这人的力气没有极限,现在明显的肌肉酸痛,感觉再搞一会就能生擒问话了。

    阳子乘机又往弱点挥了几下,盯着手脚关节还有后脑勺,企图打晕或者失去抵抗力,这样好问话,只不过动机太明显被看穿每次都被正面抗住,她仔细一看这个脚法,腿脚轻盈身形稍微蜷缩确保内脏被四肢遮挡,像个忍者,只不过这个打法不像忍者这么惜命,像全力以赴要她的命不得逞不罢手。

    她也没的罪过忍者啊,这么偏的乡下还有忍者这合理吗。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不请自来的人不自报家名也太没有礼貌了吧,速速报上名来,我打狗也看主人的,你不说主人的名字我怎么手下留情。”阳子躲到橱柜后面挑衅,双方都僵持不下,她想活捉此人,这个人想要她死在这里,双方都挺尴尬。

    听着躲里面阳子的喊话,外面站着戒备的人还是不吱声,只不过杀气更浓郁了,惹得里面的阳子紧握刀柄随时警惕他的下一刀。

    强忍心痛一拳打穿橱柜门从里面拿出调味料,疯狂撒向对方眼睛,走起了流氓路线。对面的人挨了第一下一不小心吸入粉末,辛香气导致人疯狂咳嗽眼睛通红,时不时咳一下吸个鼻子,但该说不说忍者真的很能忍,在咳了第一下之后就转换思路藏了起来,无数苦无带着细绳从各种角落向人的位置投掷过去,想要围困住阳子把她包成一个跑不出去的茧子。

    阳子一只手握着刀一只手握着刀鞘组成双刀流,她是多种兵器都抓过的熟手,哪怕在松阳这几年也没有忘记身体记忆,眼睛往移动的方向快速跟踪,时不时打下偷袭过来的苦无,这个蜘蛛网在层层加码越来越密,茧快要组成。

    这是一场比耐心比体力的生死决赛,刀割开一层很快就补充上去,产生一种源源不断的错觉。阳子心知他很快就要收网了,一个人能带的东西已经是极限了,刀鞘不断击退更加密集的投过来的苦无,被逼的走到正中心的那一刻心理的警告声尖叫长鸣当当作响。

    阳子看着满地扎满带着绳索的苦无,她闪过一个念头若隐若现又抓不住,只能跟着直觉往边缘快速挪动,似乎是感知到计划被察觉,人也不再忍耐以身作诱主动现身与阳子正面攻击,种种动作逻辑都想要把人留在蜘蛛网中心,不惜被阳子砍掉一只手,闷声不吭也要勾着人往里跑。

    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

    阳子不再留手,瞄准着他的喉咙准备一刀两断,大概是低估了这个忍者的躲避能力,被他神经反射的避开,仅仅是被割开了喉咙。他一时间肾上腺素没感觉得到疼痛,只是捂着喉咙发出艰难的嗬气声,被阳子抓到仅剩的上臂一脚踹他过去,身躯不自觉摔倒在这个杀阵中心。

    大抵是时间到了机关启动,绳索缠上他的那一刻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布置的机关将自己切割成一块块碎肉,脏器碎骨天女散花般掉落在房间的每个角落,好好的一个人被全部撕开,内部泵出来的血浆溅满整个墙面,成了血腥的烟花,最后的话也说不出来。

    唯一的观众阳子早早从窗口跳出去,多年未见的场景再现还是不由的干呕一把,第一反应感叹忍者不愧是忍者,真能忍啊,第二反应是卧槽我的房子成这副样子了,人都死了估计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我要找谁赔偿啊。思索良久还是无奈认遭,从后背裤腰带掏出那本残破账本,这块腐肉把苍蝇给吸引出来了,今晚这样的事情以后多的是呢,一想到自己要去江户将这个交上去就感觉希望渺茫。

    天真的人才觉得交给德川定定会有用吧,交给他政敌都比这个实际。

    天真的人啊……阳子想到那双闪闪发光的狗狗眼,她真的第一次见这么闪耀这么真挚的眼神了,不知道他弟弟有没有遗传到。

    阳子站在外面胡思乱想,再次感觉到里面有点问题,有机械的转动声,它在嘀嘀嘀的响,是什么……赶紧跑——命要紧!

    阳子撒丫子抱着东西就跑了,一时没察觉有个身影窜入她的家,把她耳朵里滴滴响的东西找到,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剪断电线,这个东西解除警报,宣布安全。

    好像安全了,不响了,瞬间跑到院子外面的人往里面看,察觉到有人从里面走出来,伸长脑袋往里面看。发现是一个几根管加一堆电线做的个东西被一个女人捧了出来,上面沾满了刚刚那个人的血肉,滴滴作响的应该是他的计时器,见危险解除阳子长叹一口晦气。

    只见一个身穿藤甲一身短打、扮相跟刚刚的忍者几份相似的人走出来,是个跟阳子年龄段相似的女人,黑发黑眼留着平刘海后面扎着一小撮短发,人群中特别不起眼的长相,正是这么不起眼过目既忘的样子,才让阳子心增戒备,大拇指悄悄顶开刀镡,准备一有不对开斩。

    “你就是接过武内熊志最后遗志的人吗,很普通嘛,你刚刚杀那个忍者我全程都看到了,除了你敢杀人之外看不出来哪里特别的,要不是我过来把炸弹搞定了,你再厉害也只能跟这具尸体作伴,我劝你乘早把东西交出来,由我完成任务免得你死在半路上没人给你收尸,看你救了熊志我难得好声好气跟你讲。”

    话挺难听还倨傲,听上去是武内熊志的什么旧友。

    阳子没有放松警惕,在陌生女人靠近的时候不断往后退拉开距离,边挪边呛回她:“看见了还不出来帮处理,战友也不是你这么当的吧,十几个人围攻他怎么没见到你出来帮忙呢,该不会也跟现在一样袖手旁观准备捡漏功劳独吞吧,他那么好的人有你这样的朋友也是他人生不可磨灭的悲哀。”

    大概是某个字眼触怒了她,肉眼可见的脸色差了起来,眉头紧皱怒视站在她面前的阳子,拳头攥紧嘴巴张合几下最后还是压着嗓子说出来:“你懂什么,我们之间的生死是这样的外人可以指指点点、拿来教训我的,我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既然你这么在乎,可惜是我救了他而不是你,少在这里说这种马后炮的屁话,你就应该一路护送他直到安全的地方,而不是放任他被这群武士追杀被我看见,有意思吗,迁怒别人让自己好过,你真的心里觉得舒服吗,人死了就是死了,你做再多都还是死了——”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阳子越说火气越大,嘴巴吐出的刀子一把又一把狠狠扎进面前这个人的心脏里,从紧抿颤抖的一条唇线来看,每句话都像毒药狠狠腐蚀撕裂她这个人,暴晒在这月光下越看越难看。

    “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们都被他骗走了,三个身负重任被打散派出去找能帮助我们的大人,先走的两个都死在半路,盯梢的伺候离得远侥幸活下来,眼睁睁看着他们身上的证据被抢走还不敢出手救人,只能流空血泪挖坑就地掩埋,带着他们的遗物回来跟我们报告,我们所做的一切还没开始就几乎全败。”

    近乎惨烈的事实把阳子哽住了,痛苦的放下刀挠头,无奈闭嘴看她近乎发泄般把所有事情全部讲出来,带着哽咽把肚子里所有的酸水呕出来。

    这都是什么事啊……

    “武内他最后出发,拿了一本假的一本真的,分散敌人的注意力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发现了,我们牺牲了人员让他逃跑,没想到还是被找到了,等我找到他的时候……哈,就剩那张脸对着我,血都流干了笑的还很开心,我把他周围躺着的人全杀了一个都没放过,为他血祭哈哈哈哈。”

    她的精神状态有点癫狂,嘴角上扬说出后面发生的事情,那帮晕掉的武士全部被杀是阳子没想到的,阳子给整的无法思考,看向面前边笑边哭的女忍者,为她惹来的麻烦而感到头痛,深感这里不是安全之地了,立马转身回到血腥的屋子里,把自己的东西收收准备跑路。

    “你要去干嘛!逃跑吗!”

    一个闪现被挡在门口,刚刚还在哭闹的人眼睫毛上的泪水都还没干,就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看向阳子,手还企图抢夺那本快要散掉的账本,被阳子眼疾手快的躲开,一手掌拍向她的脑门,来个大脑袋清醒术,额头鼓起一个大包疼得大喊。

    “笨蛋给我闪开,杀了那么多有狗牌的人给我惹来这么大麻烦,除了跑路我还有别的方法吗,要不是看你救了我一命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刚刚见死不救,废话少说给我让开,别妨碍我办事。”

    大概是被这一掌镇住了,不再被挡住赶紧闪进里面,面不改色踩在稍微干净一点的地板,小金库跟衣服带上,拿了个竹筒当水壶,拉开抽屉把银时他们的信件也拿出来带上,平时攒的药粉捆好放好,刚吸了血的刀刃安然放在腰间,完全是一副出远门的样子,还是不打算在短期内回来的那种。

    看她动作的女忍者有了点想法,也加深的疑惑,直到阳子开始对房子扔木柴她睁大了眼睛,点火的那一刻就傻眼了。

    这……这么狠。

    “你你你你怎么就点火了啊……话说这房子是你的吗你就这么糟蹋了!!!”

    “这院子我买的,怎么搞随我开心,少说废话现在先跟我走,快点!”阳子拍掉衣服上的灰尘,跟女忍者说完就转身开始跑了,头也不回看都不看自己正在燃烧的房子。

    这套房子在后面她嫌麻烦就买下来了,只要地契在回来还能重建,烧了避开麻烦也是发挥了其中的作用,只不过刚买没多久就遇到这等破事也是糟心。

    “啊?……哦,等等你要去哪里啊!!!你要先跟我走啊凭什么我跟着你啊!!!站住啊——”“闭嘴,想活命先跟着我。”

    浓郁的黑天亮起了闪电,没有雨的天空开始刮起风,两个人在树林里穿梭一路上耳边都是枝叶沙沙响,甚至被吹掉的树叶打到脸上,闷热的温度得到短暂的缓解,只不过她们的情况愈加冰冷。

    两个人脚力惊人,一整个夜晚马不停蹄很快就到不知名的山上,女忍者跟着阳子在一个角落停下来,在一个明显刨过的泥地站住了,见人蹲下来十指干脆利落的插进去刨土,惊了一下又赶紧蹲过去帮忙,挖的过程中不忘问问题。

    “话说你叫什么名字,刚刚一直都喊你女人女人的,没名没姓下次叫你不方便。”女忍者斜眼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认真工作的侧面,见她眼珠子转到她的方向,赶忙低头一副认真工作的模样。

    “早乙女阳子,无业游民,就这样。”眼珠子转回来,感知到指尖触碰到了坚硬的箱子,赶紧把东西挖出来。

    “哦哦……虽然有姓但是名字好普通……在下叫坂本市子,怎么样,美女都爱用的名字——哇这个是什么,你怎么把账本藏在这里,那你身上这本是假的吗,你什么时候调换的。”

    暴力拆开这个木盒把里面那本拿出来,跟自己身上的调换,扔完就敷衍的掩盖了一番,拍拍手上的泥土,拽着人起来没有阻止她大呼小叫,让她说完之后才竖起手指嘘声让她小声点,以防隔墙有耳被人听见。

    她不屑的瘪嘴,心想着自己才是忍者耳力这么厉害都没有听到,阳子就能听到有人来吗,更何况这里深山老林傻子才来这里,心想哪怕这么厉害的人自己也能打得过,谁怕谁,她可是坂本市子。

    “现在我手上的这本才是‘真’的,在我身上比在你身上更安全,带我去你那边,我好完成武内熊志的愿望。”

    “真的假的……”

    意味不明的说出了这句话,市子狐疑的盯着阳子左看右看,在看到她把那本账本重新塞回怀里连忙半路拦截自己抢到手,说什么也不肯还给阳子,阳子也随她去,看她珍贵有慎重的把账本放在自己衣服的里面,抬眼轻轻扫了一眼市子的背后。

    已经起风的山里,风卷了起来往更深处呼啸,形成的风洞就像鬼魅般穿梭在空气里,现在都风力足以将一个不大的孩子吹的挪动,两人的衣角随着风向大幅度摆动。

    “走吧,在天亮之前赶紧到,不然又是雨又是风,万一被砸到就不好了,赶紧跟我的同僚汇合吧。”

    阳子微微偏头,身后的远处的树林里人头攒动,一双双眼睛如蝙蝠般张开,视两人如猎物,只待时机成熟将她们吞噬入腹。阳子转回头表情平常,跟调侃几句开始恼怒的市子聊天,在她疑惑的转头那一刻伸手硬是让她别动,两个人看上感情良好般揽着肩膀一起走出了这里。

    这一刻,不知谁是猎物谁是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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