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6 章
皇上正在批阅奏折，忽地听人来报，“陛下，是林国公府的世子和世子妃到到了，说想求见您。”
“世子妃？”皇上提笔的手微顿，“她来做什么？”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御书房内，宋清见到了皇帝，大周朝至高无上的掌权者。
以往面圣都在宫宴，这还是她第一次私下面见皇帝，因此十分谨慎，衣裳是靛蓝色的水纹云锦，特地吩咐人不要用香料熏。
林宣在御书房外等着。宋清独自进来，低头跪下，怀里抱着一件卷轴，“宋清，拜见陛下。”
最初，宋清还小时，皇上是怜惜她的。毕竟是秦家的血脉，自小又没了母亲。可当宋清总是畏畏缩缩，连捧着御赐果子都浑身发抖时，皇上便厌倦了。他喜欢能够经过提点能够自己长大的姑娘，而非处处需要人保护的小孩。
他厌恶弱者。
后来，当听说宋清离开安顺侯府，自立门户时，皇上才终于对她多了一丝怜悯和欣赏。因此，当秦老太爷当时进宫面圣，请求皇上赐予她那件东西时，皇上没多想便答应了。而那件东西，此刻正被宋清抱在怀里。那紫檀色云纹锦缎还是织造局进贡的，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抬起头来，看着朕的眼睛。”皇上沉声道。
“是。”宋清直起身子，抬眼看向皇帝。
他的脸上没有过多表情，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无端感到寒冷，“你是秦家的姑娘，朕不想与你迂回。朕问你，安顺侯府的事，恨朕么？说实话，否则，你今日所求，朕一个字也不会答应。”
宋清的目光沉静，没有半分回避，“不恨。既犯了大周律例，责罚便是理所应当。”
皇上道：“可宋长明到底是你的血缘至亲。”
宋清道：“所以宋清觉得惋惜。若是当初他和宋知文没有急功近利，便不会触犯大周律例。走错路的是他们，宋清，不怨别人。”
皇上道：“当真？”
宋清道：“宋清所言，句句属实。”
皇上盯着她看了许久，最终相信了她的话，抬手让她起身，问她所求。宋清低着头双手捧着那份卷轴，交给太监呈到了陛下案头。
“这是外祖父面圣时陛下的恩赐，宋清深为感激。如今，宋清想用它和陛下换另一道旨意。”
皇上慢慢拆开那紫檀色云纹锦缎，里面露出醒目的明黄色。普天文籍中，只有御用圣旨才有这样的颜色。圣旨徐徐打开，每一个字都是他当日所书，特册封宋清为清兰郡主。若帝王之争，林宣被卷入其中，这个郡主之位也能保宋清性命。
这样一道几乎相当于保命符的圣旨，有什么东西值得她交换。皇上看向宋清，“你要换什么？”
等宋清说完后，皇上渐渐眯起眼睛，面露几分不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宋清道：“知道。”
皇上敲了敲书案，“那你可知这件圣旨意味着什么吗？”
宋清道：“若身处祸端，可保全我一命。”
“那你还换？还是为了别人，不值当，宋清，你太愚蠢了。”皇上微微拔高了音量，提醒她道。
宋清再次跪下，恳切地看向皇上，“陛下，知越不是别人，他是我的弟弟。”
三日后，宋老夫人和宋知越及苏临英来国公府，同她辞行，说要回青州。
“我的老家在那里，亲人也都在那里，比上京好多了。上京，是一笔烂账了。”宋老夫人叹气道。安顺侯给了她一世尊荣，也给她留下抹不去的伤痛。
宋清沉默不语，以为宋老夫人一定要骂她在赵扬面前说了那些话，可没想到宋老夫人非但没提，倒是将宋知淑骂了一通，说她疯了才会杀自己的父亲和姐姐。
宋清这才知道，具体的情形，宋知越和苏临英没有告诉宋老夫人，他们所说是如外面的传闻一样。
“那知越和姨娘……”避开宋老夫人，宋清仍旧不知该如何问下去。
宋知越低着头不说话，苏临英开口道：“此事是殿下所为，要恨也恨殿下，这些我们都明白。可我跟知越到底是普通人，没法真的……”
苏临英说不下去了。
“我都明白。”宋清拉着苏临英的手，“那就愿知越和姨娘，还有祖母，一路顺风，事事顺心。”
“多谢。我们也希望你一直好好的，”苏临英笑了笑，“这是真心话。”
宋清道：“我知道的。知越，过来，”宋清抬手唤他道。
宋知越在门口站了半晌，这才极慢地走来。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最终，他走到宋清身边，低下头闷闷地道：“姐姐，是我不好，那日，没有保护好你。”
“说什么呢，旁人的错，不要给自己身上揽。”宋清心里软软的，握住宋知越的胳膊，叮嘱道：“以后，你就是宋家的主人了，要照顾好自己的姨娘和祖母，知道么？”
“好。”宋知越说完，忽然抬起头，对宋清道：“姐姐，是阿娘。”
宋清诧异地看着苏临英。只见她微笑着点了点头，“从前叫姨娘是因为有侧夫人在，如今也就只剩下我们几个。叫姨娘生分，宋老夫人便做主，让知越改回叫阿娘了。”
“也好。”宋清说罢，找出一些银票和地契给他们，可二人说什么也不肯要。
“罢了。”宋清叹气，又从柜子里找出一件东西交给宋知越，“这个你一定要收下，这是为了你自己。”
这下，宋知越整个人完全惊呆了。因为那是一个卷轴模样的东西，而那金黄色的纸，让宋知越意识到，这恐怕是来自皇家的东西。
苏临英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拉着宋知越跪下，“是圣旨！”
宋知越心中大惊，跪在地上，慢慢打开来。等看清上面的字后，整个人泪流满面。
陛下竟然念及安顺侯府多年来的劳苦功高，特命祸不及子女，大周朝上下不得因侯府一事刻意为难他们。更重要的是，还命军中，若宋知越堪为军士，可收归其用。
这也就意味着，他可以走回自己的路，那也是他一直想走的路。
“陛下怎么会答应？”苏临英愣住了，喃喃地道：“是世子妃去求陛下了吗？”她知道，林国公府不会去帮安顺侯府的孩子，能做这件事的，只有宋清。
宋清道：“是。陛下一向厚待我，我去陛下面前求了一遭，承诺知越永远不会因侯府一事心存怨恨，永远会忠于大周，陛下便同意了。我也相信知越的确如此，对吧？”
“当然，当然。能重新为朝廷所用，这可是天大的恩赐啊。”苏临英拉着满脸震惊的宋知越，给宋清磕了几个响头，“快谢谢姐姐，谢谢陛下……”
马车上，宋知越问苏临英，“阿娘真的相信清姐只是求了，陛下就下了这道圣旨？”
苏临英抚摸着宋知越的脑袋，“当然不信，可她既然不愿告诉我们，便是不想让我们担着这份心。有些东西，我们知道了，放在心里就好。以后若有机会，好好报答她，知道么？”
宋知越点了点头，“我明白的。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林宣将几人送出城后，回到宋清身边，问她，“你的郡主之位没了，不后悔？”
“有什么后悔的？”宋清道：“我有了钱，也有了你们，难道还贪图一个郡主之位？”
林宣颇为惋惜，“可你若成了郡主，若哪天我涉了罪，有郡主之位保你，即便龙椅上的人不是陛下和太子，也没人能动你。这其中的道理，我不信你不明白。”
宋清毫不在意，“若真有那一天，再议。”
“宋清。”
“别叫我，我头疼。”她皱起眉头，按了按额角，却在看到街角的糕点铺时眼里一亮，高兴地跑了进去。
在铺子里头，她认真地挑选着，眼里却暗淡下来。她什么都知道，她十分惜命，可她只能选择放弃这道相当于免死金牌的圣旨，换来宋知越的机会。没什么舍不舍得，她只是没有别的办法。
“世子妃？”皇上提笔的手微顿，“她来做什么？”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御书房内，宋清见到了皇帝，大周朝至高无上的掌权者。
以往面圣都在宫宴，这还是她第一次私下面见皇帝，因此十分谨慎，衣裳是靛蓝色的水纹云锦，特地吩咐人不要用香料熏。
林宣在御书房外等着。宋清独自进来，低头跪下，怀里抱着一件卷轴，“宋清，拜见陛下。”
最初，宋清还小时，皇上是怜惜她的。毕竟是秦家的血脉，自小又没了母亲。可当宋清总是畏畏缩缩，连捧着御赐果子都浑身发抖时，皇上便厌倦了。他喜欢能够经过提点能够自己长大的姑娘，而非处处需要人保护的小孩。
他厌恶弱者。
后来，当听说宋清离开安顺侯府，自立门户时，皇上才终于对她多了一丝怜悯和欣赏。因此，当秦老太爷当时进宫面圣，请求皇上赐予她那件东西时，皇上没多想便答应了。而那件东西，此刻正被宋清抱在怀里。那紫檀色云纹锦缎还是织造局进贡的，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抬起头来，看着朕的眼睛。”皇上沉声道。
“是。”宋清直起身子，抬眼看向皇帝。
他的脸上没有过多表情，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无端感到寒冷，“你是秦家的姑娘，朕不想与你迂回。朕问你，安顺侯府的事，恨朕么？说实话，否则，你今日所求，朕一个字也不会答应。”
宋清的目光沉静，没有半分回避，“不恨。既犯了大周律例，责罚便是理所应当。”
皇上道：“可宋长明到底是你的血缘至亲。”
宋清道：“所以宋清觉得惋惜。若是当初他和宋知文没有急功近利，便不会触犯大周律例。走错路的是他们，宋清，不怨别人。”
皇上道：“当真？”
宋清道：“宋清所言，句句属实。”
皇上盯着她看了许久，最终相信了她的话，抬手让她起身，问她所求。宋清低着头双手捧着那份卷轴，交给太监呈到了陛下案头。
“这是外祖父面圣时陛下的恩赐，宋清深为感激。如今，宋清想用它和陛下换另一道旨意。”
皇上慢慢拆开那紫檀色云纹锦缎，里面露出醒目的明黄色。普天文籍中，只有御用圣旨才有这样的颜色。圣旨徐徐打开，每一个字都是他当日所书，特册封宋清为清兰郡主。若帝王之争，林宣被卷入其中，这个郡主之位也能保宋清性命。
这样一道几乎相当于保命符的圣旨，有什么东西值得她交换。皇上看向宋清，“你要换什么？”
等宋清说完后，皇上渐渐眯起眼睛，面露几分不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宋清道：“知道。”
皇上敲了敲书案，“那你可知这件圣旨意味着什么吗？”
宋清道：“若身处祸端，可保全我一命。”
“那你还换？还是为了别人，不值当，宋清，你太愚蠢了。”皇上微微拔高了音量，提醒她道。
宋清再次跪下，恳切地看向皇上，“陛下，知越不是别人，他是我的弟弟。”
三日后，宋老夫人和宋知越及苏临英来国公府，同她辞行，说要回青州。
“我的老家在那里，亲人也都在那里，比上京好多了。上京，是一笔烂账了。”宋老夫人叹气道。安顺侯给了她一世尊荣，也给她留下抹不去的伤痛。
宋清沉默不语，以为宋老夫人一定要骂她在赵扬面前说了那些话，可没想到宋老夫人非但没提，倒是将宋知淑骂了一通，说她疯了才会杀自己的父亲和姐姐。
宋清这才知道，具体的情形，宋知越和苏临英没有告诉宋老夫人，他们所说是如外面的传闻一样。
“那知越和姨娘……”避开宋老夫人，宋清仍旧不知该如何问下去。
宋知越低着头不说话，苏临英开口道：“此事是殿下所为，要恨也恨殿下，这些我们都明白。可我跟知越到底是普通人，没法真的……”
苏临英说不下去了。
“我都明白。”宋清拉着苏临英的手，“那就愿知越和姨娘，还有祖母，一路顺风，事事顺心。”
“多谢。我们也希望你一直好好的，”苏临英笑了笑，“这是真心话。”
宋清道：“我知道的。知越，过来，”宋清抬手唤他道。
宋知越在门口站了半晌，这才极慢地走来。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最终，他走到宋清身边，低下头闷闷地道：“姐姐，是我不好，那日，没有保护好你。”
“说什么呢，旁人的错，不要给自己身上揽。”宋清心里软软的，握住宋知越的胳膊，叮嘱道：“以后，你就是宋家的主人了，要照顾好自己的姨娘和祖母，知道么？”
“好。”宋知越说完，忽然抬起头，对宋清道：“姐姐，是阿娘。”
宋清诧异地看着苏临英。只见她微笑着点了点头，“从前叫姨娘是因为有侧夫人在，如今也就只剩下我们几个。叫姨娘生分，宋老夫人便做主，让知越改回叫阿娘了。”
“也好。”宋清说罢，找出一些银票和地契给他们，可二人说什么也不肯要。
“罢了。”宋清叹气，又从柜子里找出一件东西交给宋知越，“这个你一定要收下，这是为了你自己。”
这下，宋知越整个人完全惊呆了。因为那是一个卷轴模样的东西，而那金黄色的纸，让宋知越意识到，这恐怕是来自皇家的东西。
苏临英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拉着宋知越跪下，“是圣旨！”
宋知越心中大惊，跪在地上，慢慢打开来。等看清上面的字后，整个人泪流满面。
陛下竟然念及安顺侯府多年来的劳苦功高，特命祸不及子女，大周朝上下不得因侯府一事刻意为难他们。更重要的是，还命军中，若宋知越堪为军士，可收归其用。
这也就意味着，他可以走回自己的路，那也是他一直想走的路。
“陛下怎么会答应？”苏临英愣住了，喃喃地道：“是世子妃去求陛下了吗？”她知道，林国公府不会去帮安顺侯府的孩子，能做这件事的，只有宋清。
宋清道：“是。陛下一向厚待我，我去陛下面前求了一遭，承诺知越永远不会因侯府一事心存怨恨，永远会忠于大周，陛下便同意了。我也相信知越的确如此，对吧？”
“当然，当然。能重新为朝廷所用，这可是天大的恩赐啊。”苏临英拉着满脸震惊的宋知越，给宋清磕了几个响头，“快谢谢姐姐，谢谢陛下……”
马车上，宋知越问苏临英，“阿娘真的相信清姐只是求了，陛下就下了这道圣旨？”
苏临英抚摸着宋知越的脑袋，“当然不信，可她既然不愿告诉我们，便是不想让我们担着这份心。有些东西，我们知道了，放在心里就好。以后若有机会，好好报答她，知道么？”
宋知越点了点头，“我明白的。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林宣将几人送出城后，回到宋清身边，问她，“你的郡主之位没了，不后悔？”
“有什么后悔的？”宋清道：“我有了钱，也有了你们，难道还贪图一个郡主之位？”
林宣颇为惋惜，“可你若成了郡主，若哪天我涉了罪，有郡主之位保你，即便龙椅上的人不是陛下和太子，也没人能动你。这其中的道理，我不信你不明白。”
宋清毫不在意，“若真有那一天，再议。”
“宋清。”
“别叫我，我头疼。”她皱起眉头，按了按额角，却在看到街角的糕点铺时眼里一亮，高兴地跑了进去。
在铺子里头，她认真地挑选着，眼里却暗淡下来。她什么都知道，她十分惜命，可她只能选择放弃这道相当于免死金牌的圣旨，换来宋知越的机会。没什么舍不舍得，她只是没有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