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脱,阿鼻地狱守门犬,亦名鬼狗,地狱犬神。它庞大的身躯隐于一片阴影,黑暗之中唯有它的眼睛里常年燃烧着炽热的火焰,映射出摄人的血红色光芒。

    这双眼睛不仅仅是视觉的噩梦,更是一种直击灵魂的诡异感觉。当你注视它的眼眸时,仿佛被无尽的深渊吞噬,灵魂被撕裂的感觉无处抵挡。在这血红色的光芒中,似乎还能听到地狱的呢喃声,使人不自觉浑身战栗。

    度脱遍体覆盖地狱之火凝结而成的盔甲,它行走的每一步都伴随着地狱深渊的回响,吹奏着十八层恶鬼的集结号。它的爪牙如同利刃般尖锐,透着寒光,一旦被其抓中,鲜血将如喷泉般喷涌而出,成为阎罗的祭品。它轻轻的呼吸也似嘶哑的低吼,承载着地狱中无尽的苦痛和绝望。这是一种让人灵魂震颤的声音,即便远远地听见,人们也能感受到莫大的恐惧。

    它威严而沉默地伫立着,斯年便开口叫它:“布鲁斯。”

    “我是度脱。”

    斯年垂头一笑,摊开了双手,“好,度脱。”

    度脱朝他的双手喷出一股幽蓝色的火焰,剧烈高温使斯年感到面皮脱落的痛苦,他瞳孔放大,看见自己的手腕间多了一条被烈火烧得通红的锁链,霎时间,他的皮肉就干裂挥发,只剩下一截白白的腕骨。

    开始受刑了吗?

    度脱能读到他的心声,乜了他一眼回答:“还没有。”

    他说他可以替所有人承受刑罚。度脱押着他走向第一层地狱,好心提醒:“在这里等同于永生。”

    这里没有时间,打入十八层地狱的罪人要永永远远呆在这里受苦,直到忘记一切。

    你不是不怕死吗?

    你不是不怕地狱吗?

    你不是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疼痛吗?

    你不是跪在阎王脚下,大言不惭地说愿意替所有被你牵连着无法往生的人受刑吗?

    好,那你就试试吧。

    第一重,于光就居服刑一万年。六岁那年,他曾将滚油浇进老鼠肚子里,他得在这好好偿还。

    众鬼按住他的四肢,掰开他的嘴,将大锅中烧熟的火油慢慢倒进他的喉咙里。火油顺着他的咽喉一路往下流,将他的内脏烫得溃烂焦熟。那一口锅重达千斤,以吨计数的滚油鲜红刺眼,众鬼一刻不停地将油倾倒进他的嘴里,听着火烧得滋滋作响,闻着鲜美的炸烤肉香,看着他薄薄的肚皮被撑得透明。

    再倒……再倒……

    斯年的肚皮终于炸开,里面的骨头早已断裂,五脏六腑,血块大肠,哗啦啦流了一地,饿鬼们尖叫着捡起它们的食物,贪婪地望着他几乎被掏空的身躯。

    他死了。但他还活着。他说不出话,也无法视物,可他的痛觉依旧清晰,他动了动手指,锁链紧紧将他桎梏住,不允许他逃脱。

    一天,两天……除了被锁链扣住的手腕,他的骨头一点点接上,血肉也慢慢生了回来。他看见众鬼眼珠子亢奋得都快要掉出眼眶,一把细长锋利的剪刀在他面前等候了许久。

    拔舌。剪刀生生插进他的口中,夹着他的舌头往外拉扯。

    好柔韧的舌头啊,长长的舌根在他咽喉之下,拉……拉……舌头被扯出他的嘴巴,连带着他的其它神经一并伸出了出去。斯年的眼球凸出眼眶,黑色瞳仁不知道转去了哪个方向,只露出了被血丝覆盖的眼白。

    上一回没抢到东西吃的小鬼急忙将他的舌头塞进嘴里,嚼烂,软趴趴的肉被嚼成一滩泥,好美味。

    倒油。滋滋响,炸熟的肉好嫩好香,这次众鬼等不及了,率先撕破他的肚腹,趁着内脏还在他的身体里就将其掏出享用。

    骨肉再重生,再拔舌,再浇油……他要在这里熬一万年。

    这是第一层地狱,这是他受刑的第一个一万年。

    这些轮回中,斯年用一双手杀害了无数人。他割开了卡车轮胎,酿造了一场迫害十多个家庭破碎的车祸;他用一把菜刀把斯钰一家剁成了肉泥;他割过池观秀的喉咙,掐死过原惊蛰的朋友;他毒杀过十一个人,捅死过二十三个人,砸碎过六个人的头颅,捏死过九只猫。

    所以第二层地狱要剪去他的十指,刑期是一万年的两番。剪去十指后,要将他打入铁树地狱桑居都。

    桑居都由一棵巨大的铁树组成,每一片树叶上都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上面写着人们过往的罪孽与恶行。

    斯年腕间的锁链仍旧滚烫,在他的白骨上不住灼烧。他被推进铁森罗地狱中,闻到了硫磺与血腥交杂的浓烈气味。他看见铁树高不可见顶,每棵树上都挂满了枯枝和荆棘,锋利又刺人。

    是罪人,堕大地狱,千劫万劫,永受众苦,动经千百岁中,无解脱日。度脱站在高高的石桥之上,望着斯年被铁钩穿刺倒吊起来,他的身上缠绕着数不清的铁链,每一根铁链的末端都带着尖锐的钉子,深深钉入他的骨髓中。一阵阴风过,铁树上的链条轻轻晃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

    在这片地狱中,罪人们会被进一步摧残。铁钩会陷进他们的身体,抓住他们的皮肉、骨骼和内脏,不断扯动和拔出,鲜血四溅,阵阵哀嚎声不绝于耳。有的罪人被吊在铁链上经由头顶上巨大的火球曝晒,有的罪人被束缚在地面被滚动的树叶切割,漫天的皮肤碎片和肉块飞舞。

    这只是第三层。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已双目浑浊,不再记得任何往事,他们哀嚎、求饶,只知道自己犯过不被宽恕的滔天罪行。

    没有谁例外。度脱目光锁定着斯年,看得清他被铁刺穿破流血的双眼和扭曲变形的面容。它想,现在呢?他现在还能自以为是地说他愿意替所有人受刑吗?

    无知又卑贱的罪人。不亲自到地狱走一遭,谁都以为自己无所畏惧、无所不能。

    可是有些话说出口就不能再回头。在地狱里,没有谁有说谎和反悔的机会。度脱是维度之外的生物,他看着斯年,罕有地感到有些唏嘘。这个为了得到爱的人,执念之深足以打乱时空秩序,拖着一整个世界跟着他陷入轮回,到最后堕入十八层地狱,他兼受杀生、窃盗、邪淫、恶口、毁谤、悭吝、悖逆,多人之刑。

    孽此也苦此,竟然还是没得到一份爱。他的父母早就往生了,哪里还记得自己曾在这世界留下过这么一个孩子。除此之外,只有池观秀一个人记得他,向度脱问过一句:他还在受刑吗?

    那时斯年才刚入拔舌地狱,离地狱一万年,人间百亿年的刑期还有很远。只有池观秀一个人,站在石桥上看了一阵,最终别过头走开了。

    第四重孽镜、第五重蒸笼、第六重铜柱,一重比一重漫长,一重比一重痛苦绝望,斯年的肉身在地狱里一次次被捏碎,一次次被重塑,纵使他早就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忘了自己曾经深埋于心的执念,忘了自己苦苦追寻的人和事,忘了一切的一切。

    他必要在地狱里受完所有刑罚。刀山、冰山、油锅、牛坑、石压、舂舀、血池、枉死、磔刑、火山、石磨、刀锯,一重都不能落下。

    杀生者短命报,窃盗者苦楚报。邪淫者雀鸽报,恶口者斗诤报。悭吝者违愿报,饮食无度者饥渴报。恣情者丧命报,悖逆者天地灾杀报。轻法慢教者永处恶道报,破用常住者轮回地狱报。

    如是等阎浮提众生,身口意业,恶习结果,百千报应,今粗略说。是诸众生,先受如是等报,后堕地狱,动经劫数,无有出期。

    这就是他的果。

    他受刑受到什么都忘了,万年之后,重重地狱之下,记录着时空的秩序者要让他把一切都想起来。

    秩序者被人们称作神,那就是神要他历经万苦后回过头,一帧一帧地回看自己留在人间的轨迹。他走过的路、杀过的人、犯过的错、被遗漏的答案和真相,神要他大彻大悟,明明白白,痛改前非。

    四岁,他的父母被斯钰父母谋划杀害。六岁,他遇见原惊蛰。九岁,他认识了曹子辰。此后,他每一天都活在痛苦之中,直至二十一岁那年,原惊蛰杀了他。

    他死的时候怨念太深,总觉得自己的一生不该如此,再加上手里有一块辅助他改变时间的表,轮回就这样开启了。

    每一段记忆,每一个画面,都还原在斯年眼前,他一眼不眨,看着自己如何从一个活在暗处苟且偷生的可怜虫,一点一点把自己掩饰伪装成了原归程的仿制品。他没有自我,没有希望,没有被爱。

    他看着自己如何变态地跟踪原惊蛰,看着自己如何随意地杀害池观秀,看着自己如何在一次次轮回中发疯发癫,让所有人都对自己痛恨嫌恶,被所有人诅咒不得好死。

    他看着少女时期的池观秀为了原归程和同桌交换笔友,看着她落笔时脸上的薄红,拆信时嘴角的笑。看见她对未来满怀希望时,却因为他被卡车碾成了一滩肉饼。

    第五次轮回他卡准了时机要让原归程死在千斤吊下,是她先一步走进陷进中,做了原归程的替死鬼。他总以为那一次她是枉死,可事实是她什么都清楚,她在保护原归程。

    七十七年,她喝醉酒时,说我盼望你能永远幸福,哪怕与我无关也不要紧。她说的是原归程。

    阳台边,她说她喜欢的人有干净的眉眼和漂亮的嘴唇。她说如果她也去了地府就会和判官求情,盼望她爱的人有良缘,不再被辜负。她说的是原归程。

    八十六年她说自己做了噩梦,梦见有人死得面目全非。她说的是第六次轮回中被斯年砸烂头颅的原归程。

    八十六年他问,你爱池观秀,那你爱我吗?她问他是不是要很认真才行。要是很认真才行,她就亲了下他的眼角,说我不骗你。

    她说的是我不骗你,而不是我当然爱你。

    原来如此。斯年垂头看着腕上的链条,才发觉自己竟然如此愚蠢。要到这时候,才明白池观秀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原归程。

    她飞蛾扑火般一次次靠近他,不是因为爱他,而是为了打破轮回。她只是太温柔了,所以在了解了他的过去以后,总是对他说不属于你的错,你不要去背。

    每个人都有罪要赎,每个人犯了罪都要接受惩罚。她要斯年接受他的命运,又愿意为了斯年杀掉迫害他的人。她没有很浓烈的爱,也从不会为了什么去恨,但她如此爱憎分明。

    你要重回十八层地狱,从第一层开始受刑了。度脱站在斯年面前说道:在此之前,你能回一趟人间。你可以选任何一个你想体验的人,可以选回到你生前的任何一天。

    斯年跪在地上,整张脸埋进白骨中,他回答:“我想回到第九次二八年四月四日。”也就是池观秀计时的七十八年四月四日。

    他总是在想,如果那一天他没有杀掉池观秀,他们是不是就能好好地在一起,过完一生。

    “你以为你还能回到本不应该存在的时空中去?”度脱捏紧了他的喉咙,眼中的鬼火烧烂了他的面皮,它低吼:“你生前,就是指你被原惊蛰砍成碎块以前,听明白了吗?”

    斯年用森森白骨捂紧了脸,他点头,说要回到一八年九月十七。

    那是属于玛格丽特和艾里欧的一年。九月十七,是池观秀的生日。

    度脱问他想要做谁。

    他回答:“我自己。”

    那个阴暗骇人,死老鼠一样的自己。他捂着眼睛,脑海里回放着池观秀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要好好地做自己啊。他记住了。

    九月十七是初秋。路两边的桂花皎洁,暄气初消,暮色云烟如水墨在天边晕染开。

    这条街上车水马龙,小吃摊已收拾好货架正待迎接放学的孩子们,校门口的家长翘首等候下课铃声打响。

    斯年穿着他常穿的那件深灰色连帽衣,领口遮着他瘦削的脸,额前的碎发挡了他的眉睫。他左手提着刚买的蛋糕,右手握着一个小小的礼物盒。不远处的小朋友一边流口水一边盯着蛋糕看,他把蛋糕往身后藏了藏。

    这是给秀秀准备的。

    他也没有想别的,只是想来这里给她说一声生日快乐,说一句,谢谢你。他没有太久时间,可能等不及她把蛋糕吃完就得走。如果能多待一阵,他一定会去见见原归程。

    他想告诉原归程,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傻瓜很喜欢你,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多了解了解她,多跟她说说话。

    学生们陆陆续续从校门口走出来,扑进爸爸妈妈的怀里,撒着娇抱怨今天的功课特别多。有些孩子结伴回家,就在小吃摊边一人买一个甜筒,牵着手,迎着夕阳慢慢远去。

    这一年秀秀还不满十八岁。她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知心朋友,放学以后总是一个人。偶尔在街对面的学校门口看到原归程,她就会傻乎乎地高兴半天。她领补助上学念书,一个人住在便宜出租的学生宿舍里,一个人做饭,一个人洗衣服,一个人照顾自己。

    自然不会有人记得今天是她的生日。从来没有人记得她的生日。

    斯年握紧礼物盒,目不转睛地盯着从校门口走出来的学生们,害怕一不留神就会错过那个瘦瘦弱弱的小女孩。他不能错过,他只有这一次机会,只有这么一点时间。

    一阵秋风吹过,校门口逐渐归于冷清,接到孩子的家长也都纷纷散去,斯年等了又等,始终没能等到他想等的人。

    不会的。他想,不会记错的。他从轮回里看见,秀秀就是在这所学校里读书,就是这一年她和原归程每周都互换书信,九月十七日就是她的生日。他不会记错的。

    他提着蛋糕走近学校门口,眯起眼看见一个还算眼熟的小姑娘背着书包朝这边跑来,他仔细回忆了一番,觉得她大约是和秀秀互换笔友的同桌。小姑娘跑到他身前时,他拦住她问:“你认不认识池观秀?”

    小姑娘瞪圆了眼睛往后退,校门口的保安神色严肃了几分。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问问你,你的同桌是不是叫池观秀?她人在哪里?”

    “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小姑娘害怕极了,眼睛环顾四周寻找熟人,她挣扎开斯年的手,大声叫道:“你松开我!我不认识你!”

    “池观秀,你怎么会不认识池观秀?”斯年不相信,他不肯松手,慌忙解释:“你的同桌,是不是一个女生,瘦瘦的?你们是不是最近在办一个交笔友写信的活动?她和你互换了笔友……”

    “我的同桌叫莫云馨,不叫池观秀!我们班根本就没有叫池观秀的人。我也没有和我同桌互换笔友,你是怪叔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时保安终于坐不住冲了出来,他手持安全棍直指斯年,呵斥道:“把孩子松开!你是哪来的精神病?!再乱来别怪我不客气啊!”

    斯年怀疑自己认错了人。可是那些画面他一遍遍重新看了那么多次,怎么会认错?

    “……你的笔友叫什么?”斯年死死盯着小女孩的眼睛问。

    小女孩不敢回答。她闭着嘴巴摇头,意思是不愿意告诉他。

    “你告诉我,我就放你走。”

    “真的?”

    斯年看着她稚嫩的脸,心中突然生出一股铺天盖地的恐惧来,他吞了口唾沫,很轻很小心地问:“你的笔友叫原归程,对不对?”

    对。小女孩犹豫了一瞬,最终点点头,她说:“我们这个星期才交换第一次书信。”

    那就没错了。

    可既然没错,她怎么会不认识池观秀?斯年松开小女孩,转而朝保安求助:“我要怎么才能进学校?我来接的人到现在都没看见影子,我太着急了……今天是她的生日……看,我手上的蛋糕就是给她的……您帮帮忙……”

    “你找谁?”保安狐疑,他皱眉将人阻挡在校门外,“你说名字,我查一查。”

    但凡是学校里的学生,校门口的安保系统都有录入。

    “池观秀,池塘的池,观赏的观,秀丽的秀。按理说她和刚才的小女孩是同班同学……”

    保安在电脑里搜索了三遍,无果,“你确定名字没有错?”

    “不会有错的。”

    “那你应该是找错学校了。”保安盖棺定论,“我们学校没有一个学生叫这个名字。”

    怎么会?!斯年回过头看向对面的学校,他大步赶过去问那边的保安,“请问你们学校有没有一个叫池观秀的女孩?池塘的池……”

    “我怎么知道?”保安觉得他有病,“学校里老师学生那么多,我还能全记住不成?”

    “麻烦您帮我查一查……”

    “查不了。”保安挥了挥手驱赶他,“谁知道你是谁,你要干什么。我不信哪个家长会连自己孩子在哪个学校都不知道。”

    秀秀。斯年举目四望,发现一名老师正背着包从刚才的学校里走出来,他又跑回去,追着老师问:“您好,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您认不认识一个叫池观秀的学生,池塘的池,观赏的观,秀丽的秀……”

    “不认识。”老师摆摆手,推开他连忙小跑开。

    “您好打扰了……”他回头又抓住了另一个老师,“您认不认识一个叫池观秀的学生……”

    “不认识不认识……”

    “您好……请问您认不认识池观秀……”

    “我不认识……”

    “您好请问您……”

    “不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不认识。

    他的耳边有无数道声音来回穿梭:池观秀是谁?……

    这里没有一个人认识池观秀。

    这里没有一个人叫做池观秀。

    斯年站在原地,满眼迷茫。天色将暗了,一阵晚风将开过的桂花吹落,白色花瓣纷纷扬扬飘得到处都是,桂花香依旧沁人心脾。

    他把蛋糕抱进怀里,独自在路沿石边坐下来,双手冷得像一块冰。

    秀秀会在哪里呢?斯年往手心哈了一口气,试图把双手捂暖和。他想,是她去别的地方了?还是度脱没有把他送到正确的位置来?

    他该怎么才能找到她?她今年是不是又要一个人过生日了。

    谁能告诉他池观秀在哪里。斯年抬起头,一朵桂花轻轻落在他的眼皮上,他想伸手把它取下来。

    他把手盖在眼睛上,一不小心,就摸到了自己的泪水。下一秒,眼泪就开了阀门一样止不住地往下流。

    秀秀呢?他捂着眼睛抽噎,秀秀在哪里呢?

    他想起了池观秀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她说:地狱里刀山火海,热锅油炸,但是不到地狱就感受不到。地狱里真正令人闻风丧胆的是,你再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不论是什么。

    他再也得不到他想要的,不论是什么。

    ……

    没过多久,这个世界就停滞不动了。度脱撕开时空走出来接他回去继续受刑,发现他又是满脸的血泪。

    度脱问他:“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机会,你怎么不开心?”

    斯年用鲜血染红的双眼看着它,质问:“你知道她不在这里,是不是?”

    “你说池观秀?”度脱冷酷答道:“她死了。”

    “她怎么会死??她犯了什么错?!”斯年扑过去捏住了它的下巴,不忌犯神的罪名,“何况她还养了你那么久……”

    “她养的是布鲁斯,而我是度脱。”鬼狗略一偏头,轻蔑之意无须点明,“这与她犯不犯错无关。在最原始的世界里,她本来就早死在六岁那年。是你强行扭转了时空,才让她延续了这么多年生命。我们要修正时空秩序,让这个世界按照原本的轨迹继续进行,她怎么可能还会活着?”

    轮回开启时,斯年想要回到初遇原惊蛰那一天。他不知道那一天池观秀正好遇见了原归程。

    她本来是要饿死的,是因为时光重启,她才有机会成功让自己活下去。

    看,世事无常,人间事总会阴差阳错。

    斯年被带回地狱中,热油和铁钩在等候他再度坠落,又是一万年的刑期。度脱在他受刑前给了他最后一击。

    “原本就不会有一个叫做池观秀的人出现在你的世界里,她跟你的所有往事,所有记忆,都会随着时光修正而被消除。”

    “你也不必觉得至少你能替她承受极刑。”

    “她说她不用。”

    他们原本就不该相遇,原本就不该相识,原本就不该在一起。是他曾经错过的也好,是他曾经拥有过的也罢,一切皆如梦幻泡影。

    一切都是梦幻泡影。

    受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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