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是古典的吗?”江肆扣着下巴,想着要点播哪首。

    程星果拍拍胸脯,彰显实力说:“当然不是,我可是全能型选手,什么都可以,没听过的我现场听了弹都行。”

    如此信心满满,江肆自然是没跟她客气:“肖邦的《革命练习曲》,这个行吗?”

    “可以啊,这是在给我上强度吗?”程星果笑笑,觉得刚才说随便点播海口夸得有点大,她又不是林泽熙可没这么深的功底。

    江肆是真没给她留面子,这种时候不该说个《致爱丽丝》之类的嘛。

    “不行吗?那也可以换一个。”

    “怎么可能?就没有我不会弹的。”程星果大放厥词。

    “这么厉害,不愧是你。”

    江肆从前对古典音乐是没有兴趣的,不学西洋乐器的话也鲜有机会去接触。

    一开始去听只是为了和程星果能有多些话题,但听着听着慢慢也被吸引,能够体会为何古典音乐能够经久不衰了。

    肖邦的《练习曲Op.10 No.12》俗称《革命》,是肖邦于华沙革命失败后在极度愤慨的心情下创作的,曲子如同“革命”一词般充斥着波兰人民泣血的呐喊还有不屈的抗争。

    技术难度没什么好说的,业余想要完整弹下来不是件容易事也就谈不上情感的表达了。

    而她不一样,她虽然不能照着谱子弹出来,但情感表达请肖邦大师放心,妥妥的没问题。

    程星果在深吸一口时大致回忆了一下音符,只能记起个七七八八,不过只要弹过肖练就没有人不会《革命》,而且还能随时随地能化身肖·星果·邦现场作曲。

    随着激昂的琴声响起,一袭红衣的古典美人坐在钢琴前,白皙的手指在黑白的琴键上高速移动奏出了澎湃的乐章,《革命》被演绎出了武侠小说里绝世高手巅峰对决一触即发的味道。

    江肆完完全全被吸引住了,在一旁怔怔地看得移不开眼。

    一曲毕,磕磕绊绊弹下来的程星果转过身不太好意思地说:“果然不太行哈哈哈哈哈哈哈,瞎编了一大堆,你凑合着听听吧。”

    “真的太厉害了。”江肆情不自禁鼓起了掌,这哪里是凑合的程度,她和音乐相伴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闪闪发光的。

    这不是江肆第一次看她弹琴,之前的钢琴大赛,交响乐团的演出,还有晚会上的独奏......

    她就像是会魔法一般,音乐在她的指尖鲜活到仿佛能看见旋律的具象化。

    程星果觉得过了过了,笑着摇头否认说:“拒绝捧杀,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这年头随便抓十个人里能有六个人都会弹钢琴,她还是全凭感觉瞎弹,只能糊弄糊弄外行,可禁不住这般的夸赞。

    结果摇头的幅度太大,两串步摇好巧不巧卡在了头发里。

    “先别动。”

    江肆忽然唤了声。

    程星果愣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江肆让她别动也就乖乖没动了。

    “步摇卡在了头发里了,你先别动,我弄一下。”江肆伸出手小心翼翼帮她整理起了步摇。

    江肆长得高,程星果坐下后为了和他说话就只能奋力扬起脑袋。

    于是在江肆的视角下她就像只伸长了脖子等待喂食的小鸟,可爱极了。

    见江肆忽然翘起了嘴角,程星果歪起脑袋有些诧异地问:“怎么突然笑了?是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江肆矢口否认道。

    “真的?”程星果狐疑地再次发问,准备等下用钢琴当镜子看看。

    什么都没有哪能笑这么开心。

    “真的,骗你干什么。”江肆盈着笑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OK,弄好了。”

    “谢谢,这玩意儿是真不方便啊。”

    程星果想起经典古装剧里各个妃子娘娘头上的步摇,哪怕是做大幅度动作也都只是轻微摇晃,她随便一动都能跟甩帘似的。

    这要是穿越回去,可不得每天挨戒尺。

    “听你这么一弹,弄得我也想学钢琴了。”江肆把手放在琴键上,随意按下了几个键说。

    程星果化身钢琴培训机构的金牌销售,如同面对琴童家长般,开始用三寸不烂之舌忽悠了起来:“这有什么难的?这不比你每天整那堆图纸简单多了?练个一周弹个《梦中的婚礼》绰绰有余。”

    说完又正回身子,来了段理查德·克莱德曼征服所有商场与咖啡厅的《梦中的婚礼》。

    “再比如这个马克西姆的《克罗地亚狂想曲》,两周搞定!”

    “还有这个《卡农》,原版是D调,给你换个C调还要不了两周呢。”

    “咱们再来个《加勒比海盗》,这个稍微难点,但也难不了多少。”

    “肖邦得《革命》两周可能不太行,但夜曲啥的随便弹。”

    程星果作为钢琴老师各方面都差点火候,水平不行,耐心也不行,但作为课程推销那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这振奋人心的话术,这慷慨激昂的琴声,试问哪个对钢琴有兴趣的人能不忍住报名后顺带买下一台琴行含泪赚你一半的钢琴。

    可惜江肆太清醒了,不假思索当即就指出了矛盾之处:“这要是两周内都能学会,我这种人才能被埋没到今天?”

    “这可说不准,你现在试试呗,先弹个简单的找找感觉。”实践才能出真知,程星果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空出来的位置笑眯眯说:“来来来,程老师教你。”

    江肆欣然听从指挥坐下,程星果见他袖子太长,还帮着往上卷了卷打了个结这才开始授课。

    “你看哈,这个位置就是中央C,也就是do......”

    程老师聚精会神授课时完全没有注意到侧门处有个身影已经站了很久了。

    其实程星果弹《革命》的时候林泽熙就已经在门口了,还未见其人只听到琴声的时候他就知道肯定是程星果。

    不高兴兔子的琴声太好分辨了,没有人能把《革命》弹成那个样子。

    瞎糊弄和动真格一半一半,完全是她的风格。

    当稍稍移动视线,见到坐在钢琴前的那个熟悉身影之时,林泽熙猛然愣住了。

    该如何去形容那一瞬的惊鸿呢。

    时间在此刻的流速变得缓慢,似乎都能听到“滴答滴答”的脚步,如激流般的琴声也归为静谧,而映入眼帘的颜色也只剩下一抹红和一抹黑。

    他只觉得心脏漏了一拍,随后“咚咚咚”急促而清晰地跳动了起来。

    带着深埋已久的悸动和欢喜,像是泉眼般向外喷涌而出。

    如果说之前还试图用各种理由去解释,但此时此刻的心跳声和快要抑制不住的感情要如何去说谎呢。

    林泽熙愣了很久,各种情绪翻涌乱得厉害,甚至都没有意识到琴声已经停住了。

    朦胧间回神,眼前的一幕就让胸口猛然刺痛了一下。

    她身边的男生应该就是江肆吧。

    两人竟然是如此亲密的关系吗?

    难道江肆是她的男朋友。

    不对,昨天赵同学说江肆喜欢她,被她否认了,那就应该不是。

    可与不是男朋友的异性能够如此亲近吗?

    还是说她对江肆有别样的感情?

    离得有些远,林泽熙并听不到两人在说些什么,但程星果的笑容实在眨眼得很,越看越想胸口就越烦躁不安,脸色也就越难看。

    这样子要是被程星果见到了又要被刨根问底解释不清楚了。

    “林老师,怎么在这站着不进去?”

    恰好赵晚音和几个乐团成员吃完了饭也回了大礼堂,隔老远就瞧见林泽熙在门口却迟迟没有进去,还紧蹙着眉头,看样子十分不快,便诧异地问。

    这会儿的林泽熙与平时见到的温润如玉不是一个人,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刚刚明明还好好的。

    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声拉回思绪,意识到失态的林泽熙换回了一直的温和表情,浅笑着摇头说:“没什么,进去吧。”

    赵晚音一群人跟随林泽熙进到大礼堂后发现了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江肆与程星果。

    瞬间似乎好像可能知道林泽熙刚刚脸色比烧焦的锅底还黑是因为什么了。

    程星果啊程星果,真有你的!

    昨天还说不能干缺德事把江肆拉下水,今个就来了个大的。

    这不是很熟练嘛,看把林老师都急成啥样了。

    如果林泽熙方才的不快的确是如她所想,那么可以百分百确定程星果不是单相思了。

    为了充分验证这个结论,赵晚音决定小小推波助澜一把。

    “哎哟喂,这是哪里来的才子与佳人?你俩这也太好看,太般配了吧。”赵晚音笑眯眯迎上去对着两人就是一通铺天盖地的夸赞,“你俩这是拍什么场景呢,大婚吗?”

    “......”

    “......”

    “......”

    程星果瞬间就从赵晚音做作的语气里听出了不详的味道。

    完蛋了,把还有赵晚音这个不确定因素忘记了。

    本来两人的绯闻就在外传着,又被赵晚音煽风点火,其余的人也都纷纷跟着起哄。

    赵晚音还对着她挤眉弄眼,还偷偷指了指林泽熙,示意她看看战果。

    程星果顺着看了眼林泽熙,冷漠地朝向这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底的烦躁都快溢出来了。

    这还是那个温文尔雅,温润如玉的林大钢琴家吗?

    怎么回事,谁又惹到他了?

    应该不是自己吧,自己从出门到现在连话都没跟他说,信息也没发过,这口锅突然扣上来没道理的。

    这么多人又不能直接过去问,搞得程星果心里也毛毛躁躁的。

    真是的,三岁小孩子吗?

    隔三差五不高兴,难不成还得哄着?

    凭什么?

    你林泽熙又不喜欢我。

    退一万步说昨天是她的问题吧,天地良心今天她可是老老实实什么幺蛾子都没整,可不能粘锅。

    程星果一边与起哄的人周旋一边时时刻刻用眼角的余光关注着林泽熙的表情变化想着是不是还是问问好。

    江肆虽然对两人的关系是否认态度,说只是好朋友,但脸上的笑容看上去倒是挺乐在其中的。

    场面混乱得厉害,每个人心中想的都不一样。

    赵晚音找了个机会把程星果拉到一旁,小声凑到她耳边说:“果果,我感觉差不多了,效果很好,而且林泽熙快碎了,你得赶紧去哄哄。”

    “什么意思?”程星果面露诧异之色,什么叫差不多了,怎么搞得好像和她有关一样。

    “什么什么意思?你没发现他看到你和江肆走得这么近醋罐子都打翻了吗?脸都黑成那样了,就差把‘程星果是我的’写脸上了。”

    “哈?????”

    尽管程星果并猜不到到底是何方神圣又惹到林大钢琴家了,但她很确定,一定不是她。

    林泽熙要是个这么直接的人,她这些年得有多愚蠢。

    程星果:“你在瞎说些什么???”

    赵晚音:“哈?这你看不出来吗?”

    程星果:“看出来什么?看上去确实心情不好,但肯定和我没关系啊。”

    赵晚音:“......你没有开玩笑吧。”

    程星果:“我开什么玩笑?我可什么都没做。”

    赵晚音:“你什么都没做??你再说一遍??”

    赵晚音被她理直气壮当“瞎子”的行为搞得哭笑不得:“你睁大眼睛看看我们林老师脸都黑成啥样了,还能有别的原因?”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肯定不可能是你说的原因。”

    两人就林泽熙是不是因为吃醋了而黑脸进行激烈辩论之时,戴青走到了林泽熙身边望着喧闹的人群感叹了声:“小孩子们是真青春啊。”

    不过林泽熙的注意力并不在这里,并没有听到戴青的这声。

    “我看那个江肆好像对果果有点意思。”戴青见他没有回应故意又说了句。

    “是吗?这个年纪恋爱也很正常吧。”回过神来的林泽熙以“哥哥”的立场,假装若无其事回应道。

    果然很明显能看出来那两人关系很不错,难道真的是两情相悦吗?

    可能她昨天的否认只是碍于场面的谎言?

    戴青故意追问了句:“那你这个当哥哥的没什么想法?”

    “她自己的事情自己把握就好,我没有立场发表什么想法。”

    不高兴兔子长大了,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只会粘着自己的小姑娘了。

    到这个年纪,有了喜欢的人,谈场恋爱再正常不过。

    作为“哥哥”应该祝福才对,但此时此刻的他胸口却堵得厉害,强烈的不安感侵袭过来。

    他不想让不高兴兔子恋爱,如果要谈的话,那就......

    理智不断提醒着他这个想法有多可怕,有多不合时宜,但感情却丝毫不听使唤,见缝插针侵占了每一个理智的缝隙嘶吼着,呐喊着。

    “很多时候把自己的身份转变一下,换个角度去看会清晰明了很多。”戴青感受到了他平静的表情下如同天崩地裂的动摇,给了个小小的建议:“而且也不用想那么复杂,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小年轻之间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他们自己,戴青并没有挑明的打算,但给一点小小的提示还是可以的。

    要不然就林泽熙的性格估计死活都想不通。

    什么兄妹,什么看着长大,哪有这么复杂,喜欢就是喜欢,遵循自己的内心就行。

    两人一同走过的时光,一起经历过的点滴从来不是枷锁,而是独一无二的回忆。

    林泽熙听出了戴青的话里有话,有些惊讶于是怎么暴露的,他自己意识到都是最近的事情,这怎么就轻而易举被知晓了。

    他已经表现得如此明显了嘛。

    不过这绝不是能够拿到台面上去说的事情,林泽熙便并没有准备回应。

    “不过吧,机会呢永远是留给主动的人的。还有啊,很多事情也不要总是一个人纠结,多朝周围看看,他人的态度也很重要。”

    虽然说着要交给他们自己,不要插手,但戴青也确实憋得慌,有向林泽熙全盘托出的强烈冲动。

    还纠结什么!

    还犹豫不决什么!

    还拘泥于什么兄妹!

    喜欢就去追啊!

    你的果果超级喜欢你啊!

    就在林泽熙思考着戴青话中深意的时候,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正是把他的心神搅了个天翻地覆的人。

    【林大钢琴家,你怎么又不开心了?还说我是不高兴兔子,我看你才是!】

    程星果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败给了喜欢,决定问问情况。

    能怎么办呢?

    她要是能做到对林泽熙的情绪变化置若罔闻,哪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林泽熙暂时压下翻涌的情绪,打字否认说:【怎么了?我没有不开心】

    果然已经被察觉了,实在太不应该了,得先稳住心神才行。

    没有不开心?

    脸黑得都能抹下一层灰了,还狡辩。

    程星果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后,奋力敲下一行字:【你当我傻子是不?退一万步说我就算是傻子我也不是瞎子啊】

    林泽熙:【真的没有】

    程星果:【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骗得了我?】

    林泽熙:【我没有骗你,真的是你想多了】

    程星果:【我想多了?林泽熙你觉得我多管闲事是吧】

    林泽熙:【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我真的没有哪里不开心】

    觉得打字根本说不清楚的程星果决定当面问个清楚。

    咬牙切齿敲下【后台左手边第二个休息室,你过来一下】后便跟众人说要去趟洗手间。

    从林泽熙身旁路过时,给了他个凶神恶煞的眼神,气恼得厉害。

    气自己怎么就不争气被他牵着鼻子走,也气这个林泽熙不给人省心。

    此时此刻的林泽熙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程星果,生怕若是一个不小心被发现了心思是不是就要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了。

    ------

    林泽熙也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大礼堂,刚进到第二个休息室内,程星果就把门反锁了,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要行凶了。

    “怎么了,果果,我真的没有不开心。”林泽熙在进门前就已最大限度调整好了状态,恢复了以往的沉静淡然。

    事到如今还在狡辩让程星果实在气不过,到底是什么事情不能和她说的。

    如果是她的原因,她就道歉。如果不是,她就去把罪魁祸首暴揍一顿。

    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要遮遮掩掩啊。

    但无论她怎么问,林泽熙的回答永远只是:“果果,你不用担心,我真的没有不开心。”

    事到如今,程星果的耐心逐渐见底了,冷声下了最后通牒:“林泽熙,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得到同样的回答后程星果在出离的无奈自嘲里苦笑出了声。

    果然林泽熙什么都不肯跟她说呢。

    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多管闲事,真没意思。

    “行吧,是我多管闲事,打扰你了。”程星果丢下一句话后径直开门走了出去。

    凭什么她就要被林泽熙的一举一动牵着鼻子走?

    凭什么她就要无时无刻不注意着林泽熙的情绪?

    凭什么她就要猜来猜去,期盼着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林泽熙是不是也喜欢自己。

    她是欠林泽熙的吗?

    尽管知道这一切都和林泽熙没有任何关系,实际上她喜欢的人真的很好,好到连放弃喜欢本身都会成为一种遗憾。

    但她已经快要受不了暗恋的折磨了。

    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能不能给她个痛快算了。

    想着想着一阵酸楚猝不及防涌了上来,程星果的鼻尖酸酸的,忽然很想掉眼泪。

    但是她有什么理由和立场掉眼泪呢。

    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戴青,戴青见她的情绪很不对劲,像是要哭出声的样子,连忙上去询问道:“果果,怎么回事?”

    程星果摇摇头,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没......没什么。”

    这个样子不用想肯定是和林泽熙有关,戴青便直接问:“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不是不是,青青你误会了。下午的拍摄差不多要开始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怕再说下去情绪就会决堤,程星果没有作解释就快步走开了。

    戴青回头瞧见从休息室里走出来,脸色也同样不好看的林泽熙后无奈叹了口气。‘

    “怎么?吵架了?”戴青走上前去问了声。

    “没有。”

    林泽熙觉得不是吵架,是他单方面把程星果惹生气了,等下得找个机会好好道个歉。

    把各中缘由猜了个七七八八的戴青拍了拍他的胳膊后语重心长说了句:“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小姑娘可比你勇敢多了。”

    “嗯?”

    林泽熙一愣,并想不出所谓的“勇敢”指的是什么。

    但自己无疑是个胆小鬼,竟是连直面自己感情的勇气都没有了。

    ------

    下午的煎熬开始后程星果也精力再去想某位世界级钢琴家了,把剩下半条命也折腾没后总算是迎来了导演的一声“收工”。

    收拾的时候她已经累到胳膊都抬不起来了,成片要是没有冲击今年戛纳电影节,她不能提名最佳女主角的品质她就要联合江肆一起闹了。

    晚上的密室逃脱她不是很想去了,但汉服社的人硬说要表达感谢之情,实在推脱不掉。

    这能是感谢吗?

    是演技捉急NG了好多次的惩罚吧。

    一群人收拾完往校门外走准备先去吃饭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交响乐团也结束了今天的排练。

    被围在中间的林泽熙颀长挺拔的身影在夏日傍晚的夕阳里显得格外耀眼。

    汉服社这边好几个人冲过去要了签名,程星果就在一旁看热闹没有靠近。

    不愧是林大钢琴家,走到哪里都是绝对的焦点。

    “你和林泽熙是认识吗?”方才江肆就想问了,但一直没找到机会。

    “这个嘛......怎么算认识呢?”

    本来程星果想说“不认识”的,但这无法解释为什么她和戴青熟络,便打起了哈哈试图蒙混过关。

    江肆从她的闪烁其词里明白了应该是有所顾忌,“是不方便说吗?没事,不好意思,不该问的。”

    “哎,算了,你又不是交响乐团的,说了也应该没事,不过你别跟其余人就是。”程星果想了想,江肆口风紧也不可能把事情传出去,况且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扭扭捏捏不说反而会引起误会。

    “好的,我保证不会说出去,我你还不相信吗?”

    “这倒是哈哈哈哈哈哈。”程星果笑笑,江肆这方便她还是信得过的,就言简意赅实话实说了:“也没什么,我是认识林泽熙,我爸是他的老师。”

    “你爸?”

    程星果对她爸的认知度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和林泽熙享誉世界不同,不是古典音乐圈内的话没道理知道,也就不打算报出大名了,免得迎来不解的眼神徒增尴尬。

    “我爸是个钢琴教育家,也是林泽熙的启蒙老师。”

    “原来如此,那应该认识很久了吧。”江肆点点头,很快理解了情况。

    “嗯,差不多吧,挺久了。”

    这不是认识久的问题,她可是看着林泽熙长大的。

    尽管程星果从来没提过,但江肆还是多多少少猜到了她家里应该和音乐有些关系:“怪不得你弹钢琴这么厉害,原来是音乐世家。”

    “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世家,如果是世家,那我应该就是世家之耻了。”程星果可担不起这个名号,自嘲说。

    “哪有,你这就是太谦虚了。”

    程星果耸耸肩,介绍了一下她与林泽熙的地位之差:“我这可不是谦虚,我爸也是这么想的。林泽熙是他的集大成之作,是事业的巅峰,而我是他的滑铁卢,是不愿提起的失败之作。比起我我爸应该更喜欢他,族谱迟早有一天要把他加上去。”

    如果只听这话,会觉得程星果应该对林泽熙意见不小,但江肆注意到她望向林泽熙的眼眸里却是没有半点不满的,反而亮得出奇。

    说不上来原因,江肆隐隐约约觉得两人之间似乎有些故事。

    ------

    林泽熙给大家一一签了名后说了会儿话,不过注意力却是一直落在了程星果和她身旁的江肆身上。

    见到两人有说有笑窃窃私语时,强烈的不快与烦躁再次涌了上来,眉心又是一皱。

    下午林泽熙是想给程星果先在微信上道个歉等晚上她回来了再好好说的,但几次拿起手机点开对话框后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万千思绪乱成了麻找不到出口到底要如何去面对她呢。

    一整个下午林泽熙都在回忆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才导致了如今这个结果。

    难道真是自己心理变态吗?

    那是突然变成变态的,还是其实一直是变态只是没有察觉到呢?

    程星果小时候他可以用人格和对音乐的忠诚保证绝对是没有奇怪的想法的。

    那也就是这两年才变成变态的吗?

    程星果进入高中后就出落得亭亭玉立,印象里确实有为她的转变惊讶过一阵,但那时候应该也没有奇怪的想法吧......

    那是最近变成变态的吗?

    可人怎么可能突然就成变态呢。

    现在的情况对于林泽熙来说十分不利,程星果正在生他的气,他如果要解释就只能承认自己是“变态”,这肯定不行,但一直生气不去哄也不行。

    到底怎么办才好呢。

    程星果当然不知道他内心排山倒海的动摇,只觉得得先和他保持一段距离冷静冷静,等降降温后才做打算。

    今个发了通脾气确实不应该,但本来也是林泽熙有错在先。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要道歉也是林泽熙道歉。

    “哇,林泽熙真人真的好帅啊,而且好温柔。”

    “很难想象这种级别的颜值竟然是个钢琴家。”

    “完了完了,我有种想学钢琴的冲动。”

    程星果听着要完签名汉服社的小姑娘们对林泽熙的夸赞,朝林泽熙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和他对上了视线,不过马上就移开了。

    现在还处于冷静期,可不能又因为看了一眼就乱了心神。

    ------

    再吃食堂实在说不过去了,于是林泽熙今天晚上专门包场了一家自助火锅店请乐团成员们吃饭。

    期间他就跟刚到访地球的外星人一样被彻头彻尾打听了个透彻。

    光是“有没有女朋友”,“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就回答了不下于五遍,大家对他的个人生活展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虽说他比这群学生们大了些,但大得也不算多,又是随和温润的性格,没多久大家也都把他当成朋友看待,肆无忌惮问了起来。

    赵晚音是处处为好姐妹着想,不动声色想尽办法给林泽熙透露着程星果在学校的事情。

    广播电视台的事,晚会主持人的事,钢琴比赛的事,各种活动的事......事无巨细,恨不得把记忆全掏出来给他看。

    林泽熙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实际上听得津津有味,好几次都在内心发出了“不愧是不高兴兔子”的感叹。

    稍微长大些后程星果就不太喜欢和他分享日常了,明明从前连昨天吃了什么口味的雪糕都得打个越洋电话过来,后来是连问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态度懒得说了。

    为这事他还小小失落过一阵,但也没有办法,小姑娘总要长大的。

    现在听着不高兴兔子的各种“光荣事迹”,只觉得新鲜有趣极了。

    小姑娘真的太招人喜欢了。

    而且听说学校里确实有不少人喜欢她,打听联系方式的,处心积虑制造机会的,主动出击的也不在少数。

    不过她从来都只会礼貌拒绝,说现在要以学业为重,不想考虑这些,从未给予回应。

    倒是很像她的风格。

    不过若是如此,江肆的存在就显得扎眼了。

    但即便心底跟有个鸡毛掸子在来回骚动似的,搅得人不得安宁,林泽熙也绝对不可能开口去问。

    对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有了别样的感情不说,还各种打听她的情况也太丧心病狂了。

    赵晚音作为军师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直接告诉林泽熙真相肯定不行,在百分百确定林泽熙的心意前这个行为太危险了。

    但旁敲侧击透露一些重要信息还是在可操作的范围内的,于是她找了个机会偷偷摸摸跟林泽熙说:“林老师,悄悄透露给你,程星果其实有喜欢的人。”

    “嗯?”

    林泽熙当然不知道赵晚音是知晓一切的局内人,早就把弯弯拐拐弄了个清楚,很诧异她为什么要突然跟自己说这个。

    赵晚音故意装作神秘兮兮,又补充说:“她喜欢了这个人好多年呢。”

    “是嘛。”林泽熙不知道要作何回答,有了前车之鉴也注意着并没有透露出太多情绪。

    果然不高兴兔子有喜欢的人呢。

    但喜欢了很多年的话会是谁呢?

    从这个描述来看应该不是江肆,或许还可能是他认识的人。

    “没听她提起过呢。”林泽熙假意漫不经心,随口提了句。

    赵晚音摆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说:“啊,是吗?你是她哥,关系又这么好,我还以为她跟你提过呢。”

    林泽熙摇头:“她是不会把她的事情跟我说的。”

    “这样啊,我也只知道个大概,问多了她也不肯说。据说那人比她大点,对她特别特别好,从来不会生她的气,会给她准备一箩筐的生日礼物,记得她的喜好,而且一直没表白的原因是觉得那人不喜欢她。”

    话说到这个地步,差不多等于报林泽熙身份证号了,赵晚音花了不少意志力才控制住想要令真相大白的冲动,但考虑到那仅存的百分之零点零零零一的风险还是决定算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要是再反应不过来真的就没救,活该林泽熙没有老婆了。

    比她大?

    对她特别特别好?

    从来不会生她的气?

    会给她准备一箩筐的生日礼物?

    记得她的喜好?

    林泽熙把这些描述一一对号入座后,还真想到了一人符合。

    但他被老天爷眷顾的次数已经太多太多了,要有多幸运才能再被眷顾一次呢。

    “不能不当妹妹吗?”

    几年前在费城程星果曾用他并不理解的语气与神情说出来的话猝不及防在耳畔回响了起来。

    “我们是什么关系。”

    “能不能不要把我当妹妹。”

    ......

    当年的他不知道如果不当妹妹那要当什么。

    而如今的他,却也如此迫切期盼着。

    许许多多的疑问在此时被串联成了一条线,指向了一个林泽熙觉得不真实的答案。

    会是这样吗?

    如果是,他又要如何去面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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