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霖瑞演完的时候出了一身汗，他缓了口气，向台下的方向鞠了一躬，在掌声中慢慢下台，坐到同学身边。
“不错啊，发挥的不错。”旁边的同学拍着他的肩膀宽慰。
不行吧。”程霖瑞接过递来的水摇摇头，“这可不是上课演练…也不知道我们这点水平够不够祁制片看的。”
“怎么不够她看了，你可是我们中专业最好的！”同学说道，“而且她再怎么经验丰富也只是制片，哪里看得懂戏，肯定没有江老师专业。”
程霖瑞拧开瓶盖喝了口，不说话，安静地看下一位同学的表演。
不说话的不止他一人，实际上，坐在贺尽松身边的祁未也一直没说话。
她越不说话，贺尽松就越是心里发毛，考官提前考试，又迟迟不给考试结果，太煎熬了。他本以为程霖瑞表演后她会给出反应，结果还是没有反馈。
他忍不住向她看去，只能看到剧场昏暗灯光下她格外线条清晰的侧脸，坐得端正，目视前方，嘴角下垂，面无表情，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如果那个谁在，他肯定知道怎么对付这种不动如松的人，因为那人不动如山。
看不出来，贺尽松干脆不看了，他随手翻开膝盖上放的剧本，上面赫然两个大字——《东游》。
这是祁未新项目的剧本，当然，像以前的很多作品一样，她不仅是制片，还是编剧。
《东游》已经立项一年多了，也进行了一年多的准备工作，毫不夸张地说，是目前业内最万众瞩目的大项目，投资规模，拍摄量级，人员需求，团队配置，都是最夸张最顶尖的，光片方提前给的资料就让贺尽松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只敢信个30%，剩下的都当是画大饼了。
很特别的是，这是祁未自第一部网剧《生来》之后的第一部电视剧作品，更是她的第一部“大男主”作品，把国内最厉害的奇幻电影导演叶勐都薅下来拍电视剧，赚足了期待值，制作规模更是把圈内人都看傻了，几乎是所有演员或可以做演员的人都眼红想要蹭一下分一杯羹，大家都清楚地知道，祁未的项目，又是这样前所未有过的大规模的项目，哪怕只是过了两轮面试，都能给自己贴点金。
自立项选角启动以来，《东游》大大小小的角色都找到了合适的演员，除了——男主角。
听说，是试镜了近一千个人，都没有找到合适的。
《东游》的定位是热血战争史诗，它是一个奇幻权谋战争故事，带着神魔和宗教色彩，架空在中国大陆上的家国纷争。
主视角以高原上的统治帝国古拉切入，古拉在十年前是一个强国，人民骁勇善战，粮食自给自足，统治了半边大陆。
国内的宗教势力纷乱，各路宗教势力争夺着依附政治势力，一直以来佛教强势作为统治哲学笼罩着整个古拉，直到十五年前的帝王轻信了惊砂教的教主，拔为国教。
惊砂教以山神为信仰，擅长占卜和术法，最终哄得帝王重术轻武；另外，惊砂教偏激的教义也使国内民心混乱，丧失了佛教维持了百年的平和的自然。
最终，东边国家布置在古拉多年的惊砂教起了作用，教主和敌国里应外合，战火一触即发。
为解救国家于危难，年轻的皇子唐千重毅然弑父夺位，用政治手腕平定内乱，国王的兄弟战神嘉措收拢兵权，保卫边境。
然而，惊砂教荼毒已久，民怨已深，将士无力，边防薄弱，年轻的君主和铁血的将军再怎么挽救也无力回天，古拉丧失了高原之外的国土，又缩回了那个易守难攻的地界，与世隔绝。
而对于此刻的古拉来说，不丧国，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竭尽全力的统治者只能先维护国内稳定，无力再痛心已丧失的国土。
而□□最快捷有用的办法，就是重燃佛教，于是为了展示朝廷对佛教的重视，也为了重新整顿和掌控佛教内部的势力，避免再度像惊砂教那样权倾朝野，最受帝王信任的嘉措剃度出家。
故事的开始是在古拉分裂的十年后，古拉在明君的统治下逐渐恢复元气，然而东边的国家不想看到这个大国再度崛起，于是在边境，在古拉本来的国土上屡次骚扰。
不胜其扰的年轻帝王憋了十年，最终决定召回出尘的将军，杀敌千里。
慈悲了十年的将军再度举起刀枪，他没有留起长发，没有脱下僧袍，肉体凡胎，套上铠甲，请命东征。
高山上的帝王不屑以东方为敌，权当让皇叔云游四海，此行，为东游。
祁未这次来松山大院选的，就是本剧的男主角嘉措。
当然，这个消息只有贺尽松和几个高层知道，他们把祁未准备好的剧本片段交给了所有学生，只告诉他们是课堂作业，今天下午三点汇报演出，但没想到祁未提前来了。
这场戏是祁未为了凸显嘉措这个角色身上最大的特质而提炼的情节。
这是嘉措时隔十年后带领军队打下第一场胜仗之后的表现，难度很大，不仅是厚重的故事背景、复杂的人物，更难的是，这段戏份没有多少台词，纯粹就是靠演员的形体和情绪表演。
台上的学生来了又走，饶是不怎么懂表演的贺尽松也看得出来，他们演的不怎么样。
好一点的浮于表面，差一点的连情绪都没找准，贺尽松只觉得丢脸，又绝非无可厚非，就像那个人看了剧本后跟他说的一样，这些孩子都还只是高中生，演技不成熟，人生没阅历，哪里演的了一个出尘又入世的皇族将军。
他默默叹了口气，又看祁未的样子，好像不是很意外也没有多惊喜，心里更加打鼓。
学生们陆陆续续表演完了，贺尽松示意赵泓愿可以收个场，正要和祁未聊两句，却看到又有一个学生站上了台。
“老师们！我也可以表演吗！”她站在舞台中央，腰挺得笔直，眼睛里闪着光芒，落落大方的样子。
贺尽松脸色微变。
那是个女生。
一部大男主的戏，一个女生要来演？
不是不可以，前人也不是没有过反串拿影帝的，但这个女生...倒不一定是冲着这个来的。
贺尽松记得，这个女生叫周枫裳，她小小年纪很有自己的一套，怎么说呢，实力不一定拔尖，但很会投其所好。
比如此刻，她不一定真是喜欢角色，或者追求表演，而是想用这个“女性之身挑战男性角色”的行为，在祁未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毕竟按照祁未的江湖地位，不说被她选中了，只要能让她记住，说不定将来什么时候就是一阵仕途上的顺风。
而祁未此人，除了《东游》之外，她之前的作品全部都是“大女主”的，因而周枫裳这一行为，可以说是迎在了她的心坎上。
侧目一看，果然祁未的神色变了变，饶有兴致地歪了歪头。
台前的老师们自然没有阻拦这位勇敢的女生，师生们自发鼓起了掌，欢迎她开始表演。
周枫裳随即正色，她清了清嗓子，缓缓跪在地上，开始自己的表演。
但没开始多久，贺尽松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她好像演得...和前面的人不是一回事儿啊？
如果说前面的同学演的好歹是一位将军得胜，她演的就有点像孩子死了妈，声嘶力竭，呕心沥血的。
果然，他敏锐地察觉到，祁未皱起了眉头。
之前谁演她都没反应，这下却皱起了眉头。
完了完了，他心里暗暗觉得好笑，大概是这小姑娘把她预期拉的太高，结果实力不到位，适得其反了。
“祁制片...不满意？”贺尽松开口问道。
“她文化课怎么样？”祁未却反问道，“应该不至于到读不懂剧本吧。”
“噗...”贺尽松差点笑出声，“好像还挺好的，怎么，这么不满意吗？”
“那就是根本没看几眼剧本，或者今天才临时起意。”祁未说道，“...太过了。”
“太过了。”
另一道有力的男声从舞台侧边响起，话音几乎是与祁未的同时落地，不仅祁未愣住了，连贺尽松都呆住了，又猛然反应过来这是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小子怎么回来了。”祁未听到他说道。
向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个挺拔的人影从侧台走了出来，出现在视线中。
几乎是在他出现的当下，或者是他的声音响起的瞬间，台下的众人就开始骚动，在看见他的时候，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江老师好！”“江老师好！”
跟刚才的“祁制片好”是一个模式，但“训练有素”多了，一听就知道平常没少这么喊。
来人是一位青年男子，鸭舌帽遮住脸上大部分光影，却显得他下半张脸的棱角更加利落，他看起来跟贺尽松差不多大，身高腿长，穿着同色系的T恤和运动裤也遮不住优越的比例，落肩的款式被他的身材撑的延展又笔挺，勾勒出宽阔的肩线。
祁未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江则峪。
胸中有种不知名的情绪荡开，仿佛落在湖面的第一滴雨水激起的涟漪，他....竟然在这。
“噢...这位是江则峪。”贺尽松尽职地介绍道，“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的合伙人，他主管教育，我主管商业运营。”
嗯，她知道，这是江则峪。
祁未点了点头，贺尽松没有在她脸上看到任何讶异的表情，甚至...比刚刚多了好几分神采。
她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的人，而专注于学生的江则峪，根本没有发现台下坐了个不速之客。
台上的那人朝台下随意地挥了挥手，向周枫裳问道：“嘉措是僧还是战士？”
他语气平静，就这么淡淡地看着周枫裳，却有股不怒自威的架势，连台下的其他学生都紧张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就开始思考他的问题。
嘉措是僧，还是战士？
周枫裳没料到这位严格的老师会突然出现，她心虚地攥起了手指，回答道：“他...他重新出征的时候，就是战士！”
台下的祁未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的，嘉措要比这位姑娘想的复杂的多。
嘉措是杀伐果断的战神，他从不认为保家卫国是错，但他愿意为了平衡去“洗”他身上的孽。
嘉措是纯净慈悲的僧，他也深知不管什么理由的杀生都是罪，出家不是他唯一的选择，但他自愿这样做，虔诚地跪拜，只求一夜安睡。
十年之后，他自愿再度落俗。
“他是僧，也是战士，是凡人，也是神。”
祁未听到台上的江则峪说道。
是凡人，也是神。
是凡人，所以痛苦，是神，所以慈悲，所以了然。
舞台上光线充足，祁未今天也特地戴了隐形眼镜，她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的神色，还有从远处传来，极具穿透力的，清隽的嗓音，像真的击碎了那位将军沉睡的梦境，回到了她身边。
“不错啊，发挥的不错。”旁边的同学拍着他的肩膀宽慰。
不行吧。”程霖瑞接过递来的水摇摇头，“这可不是上课演练…也不知道我们这点水平够不够祁制片看的。”
“怎么不够她看了，你可是我们中专业最好的！”同学说道，“而且她再怎么经验丰富也只是制片，哪里看得懂戏，肯定没有江老师专业。”
程霖瑞拧开瓶盖喝了口，不说话，安静地看下一位同学的表演。
不说话的不止他一人，实际上，坐在贺尽松身边的祁未也一直没说话。
她越不说话，贺尽松就越是心里发毛，考官提前考试，又迟迟不给考试结果，太煎熬了。他本以为程霖瑞表演后她会给出反应，结果还是没有反馈。
他忍不住向她看去，只能看到剧场昏暗灯光下她格外线条清晰的侧脸，坐得端正，目视前方，嘴角下垂，面无表情，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如果那个谁在，他肯定知道怎么对付这种不动如松的人，因为那人不动如山。
看不出来，贺尽松干脆不看了，他随手翻开膝盖上放的剧本，上面赫然两个大字——《东游》。
这是祁未新项目的剧本，当然，像以前的很多作品一样，她不仅是制片，还是编剧。
《东游》已经立项一年多了，也进行了一年多的准备工作，毫不夸张地说，是目前业内最万众瞩目的大项目，投资规模，拍摄量级，人员需求，团队配置，都是最夸张最顶尖的，光片方提前给的资料就让贺尽松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只敢信个30%，剩下的都当是画大饼了。
很特别的是，这是祁未自第一部网剧《生来》之后的第一部电视剧作品，更是她的第一部“大男主”作品，把国内最厉害的奇幻电影导演叶勐都薅下来拍电视剧，赚足了期待值，制作规模更是把圈内人都看傻了，几乎是所有演员或可以做演员的人都眼红想要蹭一下分一杯羹，大家都清楚地知道，祁未的项目，又是这样前所未有过的大规模的项目，哪怕只是过了两轮面试，都能给自己贴点金。
自立项选角启动以来，《东游》大大小小的角色都找到了合适的演员，除了——男主角。
听说，是试镜了近一千个人，都没有找到合适的。
《东游》的定位是热血战争史诗，它是一个奇幻权谋战争故事，带着神魔和宗教色彩，架空在中国大陆上的家国纷争。
主视角以高原上的统治帝国古拉切入，古拉在十年前是一个强国，人民骁勇善战，粮食自给自足，统治了半边大陆。
国内的宗教势力纷乱，各路宗教势力争夺着依附政治势力，一直以来佛教强势作为统治哲学笼罩着整个古拉，直到十五年前的帝王轻信了惊砂教的教主，拔为国教。
惊砂教以山神为信仰，擅长占卜和术法，最终哄得帝王重术轻武；另外，惊砂教偏激的教义也使国内民心混乱，丧失了佛教维持了百年的平和的自然。
最终，东边国家布置在古拉多年的惊砂教起了作用，教主和敌国里应外合，战火一触即发。
为解救国家于危难，年轻的皇子唐千重毅然弑父夺位，用政治手腕平定内乱，国王的兄弟战神嘉措收拢兵权，保卫边境。
然而，惊砂教荼毒已久，民怨已深，将士无力，边防薄弱，年轻的君主和铁血的将军再怎么挽救也无力回天，古拉丧失了高原之外的国土，又缩回了那个易守难攻的地界，与世隔绝。
而对于此刻的古拉来说，不丧国，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竭尽全力的统治者只能先维护国内稳定，无力再痛心已丧失的国土。
而□□最快捷有用的办法，就是重燃佛教，于是为了展示朝廷对佛教的重视，也为了重新整顿和掌控佛教内部的势力，避免再度像惊砂教那样权倾朝野，最受帝王信任的嘉措剃度出家。
故事的开始是在古拉分裂的十年后，古拉在明君的统治下逐渐恢复元气，然而东边的国家不想看到这个大国再度崛起，于是在边境，在古拉本来的国土上屡次骚扰。
不胜其扰的年轻帝王憋了十年，最终决定召回出尘的将军，杀敌千里。
慈悲了十年的将军再度举起刀枪，他没有留起长发，没有脱下僧袍，肉体凡胎，套上铠甲，请命东征。
高山上的帝王不屑以东方为敌，权当让皇叔云游四海，此行，为东游。
祁未这次来松山大院选的，就是本剧的男主角嘉措。
当然，这个消息只有贺尽松和几个高层知道，他们把祁未准备好的剧本片段交给了所有学生，只告诉他们是课堂作业，今天下午三点汇报演出，但没想到祁未提前来了。
这场戏是祁未为了凸显嘉措这个角色身上最大的特质而提炼的情节。
这是嘉措时隔十年后带领军队打下第一场胜仗之后的表现，难度很大，不仅是厚重的故事背景、复杂的人物，更难的是，这段戏份没有多少台词，纯粹就是靠演员的形体和情绪表演。
台上的学生来了又走，饶是不怎么懂表演的贺尽松也看得出来，他们演的不怎么样。
好一点的浮于表面，差一点的连情绪都没找准，贺尽松只觉得丢脸，又绝非无可厚非，就像那个人看了剧本后跟他说的一样，这些孩子都还只是高中生，演技不成熟，人生没阅历，哪里演的了一个出尘又入世的皇族将军。
他默默叹了口气，又看祁未的样子，好像不是很意外也没有多惊喜，心里更加打鼓。
学生们陆陆续续表演完了，贺尽松示意赵泓愿可以收个场，正要和祁未聊两句，却看到又有一个学生站上了台。
“老师们！我也可以表演吗！”她站在舞台中央，腰挺得笔直，眼睛里闪着光芒，落落大方的样子。
贺尽松脸色微变。
那是个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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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可以，前人也不是没有过反串拿影帝的，但这个女生...倒不一定是冲着这个来的。
贺尽松记得，这个女生叫周枫裳，她小小年纪很有自己的一套，怎么说呢，实力不一定拔尖，但很会投其所好。
比如此刻，她不一定真是喜欢角色，或者追求表演，而是想用这个“女性之身挑战男性角色”的行为，在祁未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毕竟按照祁未的江湖地位，不说被她选中了，只要能让她记住，说不定将来什么时候就是一阵仕途上的顺风。
而祁未此人，除了《东游》之外，她之前的作品全部都是“大女主”的，因而周枫裳这一行为，可以说是迎在了她的心坎上。
侧目一看，果然祁未的神色变了变，饶有兴致地歪了歪头。
台前的老师们自然没有阻拦这位勇敢的女生，师生们自发鼓起了掌，欢迎她开始表演。
周枫裳随即正色，她清了清嗓子，缓缓跪在地上，开始自己的表演。
但没开始多久，贺尽松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她好像演得...和前面的人不是一回事儿啊？
如果说前面的同学演的好歹是一位将军得胜，她演的就有点像孩子死了妈，声嘶力竭，呕心沥血的。
果然，他敏锐地察觉到，祁未皱起了眉头。
之前谁演她都没反应，这下却皱起了眉头。
完了完了，他心里暗暗觉得好笑，大概是这小姑娘把她预期拉的太高，结果实力不到位，适得其反了。
“祁制片...不满意？”贺尽松开口问道。
“她文化课怎么样？”祁未却反问道，“应该不至于到读不懂剧本吧。”
“噗...”贺尽松差点笑出声，“好像还挺好的，怎么，这么不满意吗？”
“那就是根本没看几眼剧本，或者今天才临时起意。”祁未说道，“...太过了。”
“太过了。”
另一道有力的男声从舞台侧边响起，话音几乎是与祁未的同时落地，不仅祁未愣住了，连贺尽松都呆住了，又猛然反应过来这是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小子怎么回来了。”祁未听到他说道。
向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个挺拔的人影从侧台走了出来，出现在视线中。
几乎是在他出现的当下，或者是他的声音响起的瞬间，台下的众人就开始骚动，在看见他的时候，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江老师好！”“江老师好！”
跟刚才的“祁制片好”是一个模式，但“训练有素”多了，一听就知道平常没少这么喊。
来人是一位青年男子，鸭舌帽遮住脸上大部分光影，却显得他下半张脸的棱角更加利落，他看起来跟贺尽松差不多大，身高腿长，穿着同色系的T恤和运动裤也遮不住优越的比例，落肩的款式被他的身材撑的延展又笔挺，勾勒出宽阔的肩线。
祁未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江则峪。
胸中有种不知名的情绪荡开，仿佛落在湖面的第一滴雨水激起的涟漪，他....竟然在这。
“噢...这位是江则峪。”贺尽松尽职地介绍道，“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的合伙人，他主管教育，我主管商业运营。”
嗯，她知道，这是江则峪。
祁未点了点头，贺尽松没有在她脸上看到任何讶异的表情，甚至...比刚刚多了好几分神采。
她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的人，而专注于学生的江则峪，根本没有发现台下坐了个不速之客。
台上的那人朝台下随意地挥了挥手，向周枫裳问道：“嘉措是僧还是战士？”
他语气平静，就这么淡淡地看着周枫裳，却有股不怒自威的架势，连台下的其他学生都紧张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就开始思考他的问题。
嘉措是僧，还是战士？
周枫裳没料到这位严格的老师会突然出现，她心虚地攥起了手指，回答道：“他...他重新出征的时候，就是战士！”
台下的祁未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的，嘉措要比这位姑娘想的复杂的多。
嘉措是杀伐果断的战神，他从不认为保家卫国是错，但他愿意为了平衡去“洗”他身上的孽。
嘉措是纯净慈悲的僧，他也深知不管什么理由的杀生都是罪，出家不是他唯一的选择，但他自愿这样做，虔诚地跪拜，只求一夜安睡。
十年之后，他自愿再度落俗。
“他是僧，也是战士，是凡人，也是神。”
祁未听到台上的江则峪说道。
是凡人，也是神。
是凡人，所以痛苦，是神，所以慈悲，所以了然。
舞台上光线充足，祁未今天也特地戴了隐形眼镜，她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的神色，还有从远处传来，极具穿透力的，清隽的嗓音，像真的击碎了那位将军沉睡的梦境，回到了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