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前温馨提示:

    大量OOC,没有原著主线剧情,非原作向,背景为私设,请勿对标现实世界。

    存在大量令人不适的情节,青春疼痛文学,需要读者三观成熟且有一定接受能力。文中人物立场不能完全反映作者本人三观。人物观点及思想是多元化的,并不一定是正确的,请注意甄别。

    ??文中危险行为请勿模仿,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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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千寿:

    谢谢你发短信关心我和春千夜的问题。我们的感情依然很好,尽管他完全不肯相信,还歇斯底里地把我困在家里,没收一切证件。

    本来到这里为止,姑且在我的忍受范围内,他也不是第一天发疯了。但是,他自作主张搞掉了我在保险公司筛查体检报告的工作。这是无论作为人还是作为恋人都非常恶劣的行为。我绝无可能原谅。

    你不必为说漏嘴那件事感到抱歉,他积怨已久,只是借题发挥。

    不过,你不能就这么放下了哦。请帮助我离开。我和春千夜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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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春千夜:

    我睡不着,你也被我起床的动静吵醒了吧。活该。

    鉴于你说不想跟我吵,就用我们熟悉的方式,准确讲是我喜欢的方式交流——可以说是交流吗……我不太确定。看着你躺在我身边安然入睡的模样,突然觉得好奇怪。怎么回事,我们竟这样同床共枕了十九年,比我们刚认识的年纪还大五年。

    那个时候,中奖兑来的冰棍已经融化得失去四方棱角,我望见你坐在脱漆的长椅上,槐树影如秋千晃荡。对于秋千,我总是旁观者,不是轮不到我,就是年纪渐长羞于和小朋友们争取使用权。怎么会有人永远不合时宜,坐不到秋千呢?

    你一会儿藏进阴影,一会儿暴露在烈日下,浅色的发丝几乎晕染成近似银色的金,宛若湖面的粼粼波光。槐花扑簌簌坠落,断了头,任由人来人往,践踏为路面的青色染料。我觉得比雪天的街道要好,雪踩脏了是脏兮兮的泥巴。

    你看起来好寂寞,就像跌倒在蹦床中央试图爬向边沿的小孩子。

    我是个胆小鬼,然而当时有一个声音催促,如果不向你伸出手,我一定会后悔终身。你以前不是问过我为什么放弃学医吗?我不怕血腥,不怕繁重的课业,但临床见习问诊病人的第一天我便知道自己干不下去。能理解吗?别人倾诉苦难时虽然觉得痛心,却忍不住想要逃跑。我承载不了那样的重量。——我想表达的是,我分明是那种,感觉自己无法负担他人期待与感情的家伙,可是直到现在我都由衷觉得,春千夜,当时对你伸出手真是太好了。谢谢你接受我的冰淇淋。

    坐在你身边沉默地舔完冰棍属实尴尬。你说我送你回家吧,只到附近街道,不会到家门口,而且我后天就会离开这里,你不要害怕。

    其实我害怕的不是那个。你不能想象我有多害怕被你听出口音奇怪,仍旧鼓足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问你能不能明天这个时间在长椅那儿等我。

    连回应都没听见,吓得落荒而逃。幸好你愿意等我。

    塞给你的那封信,是我熬到凌晨三点十七分,修改四遍的产物,甚至没有一个错别字,是不是写得很好?不可以说不好。

    我想在你打开信封之前逃跑,但你抓住了我,当着我的面读完信。早知道待你等得不耐烦,一路跟踪你回家,偷偷把信塞进邮箱了。不过还好没这么做。你说,我马上要离开这里,安顿下来一定会联系你的。我叫三途春千夜。

    我真的非常庆幸能够认识你,春千夜。自始至终,从未改变。

    离开你不会使我幸福,甚至与之相反。可是我无法说服自己原谅你。从你动用权力损害我的主体性那一刻,我们的关系就破灭了,这和我爱你并不冲突。离开前,我有些事情想对你坦白。盒子里是过去的部分信件,请你阅读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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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拥有早樱般发色的长睫毛君:

    对不起没能打听到你的名字,因为我是个非常胆小的人,也没有朋友,不知道可以问谁。我的名字是槐序,在中文里指夏天。姓氏我不想说。

    昨天请你吃的冰淇淋,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中奖。我一向运气很差,黑板上的题目不会做,希望老师别抽到我,往往事与愿违;唯一一次穿了有破洞的袜子,老师偏要上什么瑜伽课,让我们脱鞋;半夜饿疯了,爬起来翻箱倒柜,就找到一袋泡面,费力撕开发现没有调料包,最后洗了两片蔫儿巴生菜叶,蘸千岛酱吃了。

    抱歉说了太多废话。

    我想表达的是,能认识你真好啊!我在这里没有朋友,没有人会认真对我说话,也没有人会认真听。你愿意成为我的朋友吗?可以经常和我通信吗?我的电子邮箱地址是:***,手机号码是:***,如果你愿意给我写信,请寄往此地址:***。拜托了。

    From 春千夜 To 槐序

    我的字不好看,而且纸质信件太慢了,还是给你发电子邮件吧。我现在临时住在朋友介绍的住所,周边每天都有乱七八糟的人来往,好在我每晚回去时累得倒头就睡,根本没机会被吵醒。

    有件事姑且先说明一下。我没有钱,因故意伤害进过少年院,总之不是可以上天堂的家伙,不要对我抱有多余的期待。

    From 槐序 To 春千夜

    哇,三途君原来是会相信神明存在的类型吗?在少年院,学习进度有没有落下呢?有机会见面的话,我可以帮你补习喔-w-

    自从遇见三途君,感觉一切都在变好!昨天放学路上,有一个叫明司千寿的陌生的女孩向我搭话。你可能也注意到了,我不大喜欢开口说话,因为我之前在中国生活,日语口语不好,而且有点口音。但是千寿完全没有嘲笑我,仿佛听见小猫喵喵小狗汪汪一样自然——当然,很多小猫是哇哇叫,很多小狗是嗷嗷呜呜叫,人们也不会因此嘲笑他们,对吧?她会专注地看着我的眼睛,慢慢等我说完,让我重新感到说话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可惜我们住所距离很远,不然真想跟她多见见面。说起来,千寿的长相,尤其是眼睛和头发,跟三途君真像呀,难不成你们是亲戚吗?

    关于少年院,我并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只有两个问题想要问——春千夜君觉得他们是无辜的人吗?这是校园霸凌吗?

    From 春千夜 To 槐序

    不是。

    我是独生子,也没有表亲,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

    From 槐序 To 春千夜

    那就好。我非常狭隘,鞭子挨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痛。现在的我,唯一无法原谅的只有霸凌者。许多个夜晚,我在被窝里臆想他们的惨烈死状。

    春千夜君现在在做些什么呢?大城市和我们的小镇子一定非常不一样吧,春千夜君有在那里交到更多朋友吗?我会稍微觉得有些寂寞。

    From 春千夜 To 槐序

    打工而已。大家忙着赚钱过日子,没空理我这个外地乡下的小孩。朋友的熟人倒是会和我聊一两句,不过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你在学校里的事,需要我帮忙吗?反正最后无非就是那么回事,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不会更好。你到这个车站来,我们这周末见一面吧。

    致千寿:

    跟妈妈说起那件事的时候,她正在和洗衣机较劲儿。不管提醒多少次,她老公从来记不住要把兜里的东西掏干净在扔进洗衣机。这还算好的了,大多数时间哪里脱了丢哪里。听说守宫有时会吃掉蜕下来的皮,补充营养,假设衣服是他蜕下来的皮,是不是叫他吃下去比较好呢?做不到这样对待男人的妈妈,从洗衣机朝上大张的嘴巴里抬起头,眼睛是黑色的。有人告诉我,我的虹膜颜色看起来比一般人深,黑漆漆的,像闷声干坏事的小孩子的眼睛,感觉很恶心。这么一看,妈妈也是,有没有人跟她提起过呢?

    她说,不是还没有怎么样吗?

    居然能容忍新年期间叫她滚出他家的男人睡在身边,想必我的超绝忍耐力也是遗传自妈妈。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妈妈讲过,我小时候想买什么不会直接说,而是死盯住货架上的商品不放。她曾经为我妥协了多少次?我不知道。这次,她说的是:难道把我的人生毁掉你就高兴了吗?为什么总是要让别人替你付出代价?为什么不能考虑考虑我的处境?

    然后她开始哭。不愧是妈妈,一下子就抓住女儿自私自利、不愿承担责任的本质。真是傻,怎么也不该期待,因为看见女儿挨打次数太多,以至于流不出眼泪的女人呀。

    我有手有脚,可以自己去做。

    From 春千夜 To 槐序

    像我昨天讲的那样,我讨厌软弱。如果你不能下定决心,我就代替你做。

    From 槐序 To 千寿

    这是我的新手机号。给你写的信一直被退回来,我很担心你。我已经不在家里住了,如果你愿意写信,请寄到这个地址。

    谢谢你之前不断提出想帮助我,千寿,但是他们并不是被揍一顿便会停止的类型,估计直到今天,他们依旧不认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是所谓霸凌。所以才会恨得要命,我甚至没有高高在上去原谅的机会。没有人会对我的痛苦负责。

    你不用再为这件事操心了。春千夜君已经帮我解决了哦。生平第一次,妈妈对晚归的我没有任何责备的言语,她默默地看着我收拾行李,最后说这是她近几年存下的钱,本来打算当学费。对沦落为帮凶的女儿,她还能说什么呢。

    From 槐序 To 千寿

    千寿,你在哪里?我很害怕。请给我写信。

    我梦见那个人要来索命,他凭什么,明明是他一直一直在迫害我吧?春千夜说,我们是在正当地惩罚他。可是,我真的有这样的权力吗?我牵连了无辜的人。之后那些人又会怎样呢?我和春千夜住在他的朋友介绍的出租屋,周围有好多从事特殊行业的女性。如果我走投无路了,我不要去卖。我要成为一个没有良心的骗子,一个可恨的小偷。与其伤害别人,还是伤害自己来得轻松,这种瞎话……千寿,是不是因为我的底线已经降低,所以才会宁可选择伤害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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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笨蛋:

    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拙劣的推卸罪责方式。这就是你想坦白的秘密吗?原来那时你借我的手机是为了伪造证据啊,想让我动手杀了他,完全可以直接说,没必要自己畏首畏尾地做完再搞这套嫁祸。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何况我压根不介意,你的理由不成立。我不会放你走的,变心也不是借口。是你自己答应的要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致春千夜:

    在霸凌者面前假哭,只会让他们发出指甲划黑板一样的笑声,所以我学会表现得像个木头,像条疯狗,噙着亮晶晶的口水不管不顾一通乱咬。不过大多数时候,假哭非常有用,尤其是在妈妈面前,她会觉得亏欠我,连我推搡弟弟这件事都不计较了。连爸爸也有因为我的眼泪而闭嘴的时候。然而,当我假装伤心地哭起来,你却拉住我的手说,你这家伙,其实并没有在难过吧。我第一次知道,不用真哭或者假哭也能获得别人的疼惜。谢谢你,春千夜。谢谢你允许我哭,谢谢你不需要我哭。

    听到我讲起自己过去的事,你竟然会转过头偷偷抹眼泪啊,本来我对那些过往都有点麻木了。你写的是“我们一起逃跑吧”,我却满脑子想着趁此机会嫁祸你。不过我还是学会为了你而流泪,就像你为了我那样。不是因为别人恨我,不是因为别人爱我,既非出于怜悯,更不是为了自己,仅仅因为看见你。无论是知晓你的幸福,抑或你的苦难,只是看着你,我就忍不住流下眼泪。

    相信你不会感觉不到,和你在外漂泊的头几年,我总是在背地里筹划如何拿到更多的钱以便早日远走高飞。当时我想,你把钱交给我说“太好了,我们能比预计早些搬出这里”的傻气模样很可悲。即使我这样斤斤计较、不伦不类地爱着你,你也没有吝惜自己的爱,为什么能够做到呢?我捧起你的爱意,由衷觉得那是从檐下巢穴意外掉落的雏燕,小小的,毛绒绒一团,体温稍高,些微颤动,犹如人类遗失的心脏。

    可以的话,我也不想离开。在狭小的出租屋紧紧依靠着入眠时,我们还什么都不是。我们没有相爱,甚至根本不了解彼此。但是我们紧紧抓住了对方,仿佛地球上最后两个孩子躲在衣柜里逃避追杀,汗珠爬过脊背,分不清是不是蜘蛛。

    我许诺的是没有对我视而不见的春千夜,如今否认我作为一个人而存在的不正是你自己吗?

    春千夜,我们都是大人了,即便不再紧紧抓住彼此的手,也能很好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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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伞,不要忘记拿。我听到春千夜说这句话,才欢欢喜喜打开玄关处的柜子取伞。他想数落点什么,见我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嘴边只剩“下次没有我提醒,活该挨淋。”我将沉重的折叠伞装进手提包,说,不会的,我是为了听春千夜的叮嘱才假装忘记。

    他说,你最好是假装。

    我说,又在把关切的话说得像威胁了,春千夜。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他无计可施,说在学校受欺负了,一定要告诉我啊。

    都过去那么些年了,还担忧我是无力反抗的小孩子呢。我点点头,扭动门把手,再次望向他,发现春千夜的表情介于为我高兴和放心不下之间。不管走得多么远,我总知道有人这般在意我的心跳与呼吸。

    于是我跑过去,亲吻他的上眼睑,嘴唇触碰到微微颤抖的睫毛,像一只被人类用双手合掌捕获的蝴蝶。

    十三年前我告诉他,请你必须每天想我。

    十三年后的今天,他质问我,现在觉得沉重了吗?

    不是的。我说,为什么这么认为?

    抚摸着他的脸颊,手指穿过他散在枕头上不与月色相融的浅色发丝。我们的母亲在孕育我们的同时,构筑我们的身体。她是怀揣怎样的感情为春千夜编织这样的头发?他说,我不能理解。你还躺在我的身边,却筹谋着独自离开。

    先离开的人,并不是我。他听不懂,我只好说,那春千夜愿意跟我一起回以前的地方看看吗?

    以前的地方,肯定不是指龙宫寺坚曾为我们提供的出租屋,那里早已拆迁改造,变成东万的据点之一。春千夜显然清楚,沉默着盯了我好一会儿,问,你不恨他们了吗?我说你将我的仇恨视作你的仇恨,我怎么会背叛我们过去的痛苦。他说那可不一定,你背叛的地方又不止这一个。你是等待三分钟就会自顾自走掉的人。

    啊,春千夜在闹脾气。

    雨下得勤了,雷声忽远忽近。人类对于它的惊惧是天然存在吗?隆隆的异响仿佛闷在心脏里炸开。我感到心脏要破掉了,捂住胸口,生命之泵咚咚咚地撞。

    他说,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不懂你,我也确实不了解你。你总是憋在心里,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说,我也不了解全部的春千夜。我不想有人完全了解我,那很恐怖,因为我是一个不好的人。他说,我觉得好就行了。

    新干线换乘地方线,印象里我还是第一次坐上倒退的路线。乡下没来得及遭遇开发,仅有的两辆内燃机车和我们逃跑那天一样优哉游哉。快一点,或者慢一点,没有任何区别,我说不清自己是否想早些见到那个地方。我们会遇见谁呢?不过,真的是第一次以这样的顺序去往妈妈所在的房子吗。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尚在中国,被爸爸和他的新家庭当作透明人的时候,我一直非常渴望见到据说生活在对岸的妈妈,一块五毛地攒钱,希求能够买下一张从这里直达妈妈身边的机票。

    写下的第一封纸质信,正是寄给妈妈的。不是随便贴一张邮票就能作数,那样笼统的地址也没有人能懂,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些,踮起脚,将黄色牛皮纸信封包裹的话语塞进镇上几乎没人会用的深绿邮筒中。

    究竟是哪个原因导致我既没收到回信也没收到退信?已经不再重要了。

    春千夜坐回我的身边,说这里的风景有什么可看的。

    我说,那天,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列车,来了又走了,你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对面的背景里,好像铁轨捎来的信。他说,什么叫毫无征兆,我和你约好了的。我说,我们约好什么了?他急了,说,要来见你啊,我们一起逃跑!我说,骗你的呀,我记得,不会忘记。

    没有设置具体目的地,我们牵着手漫步在不属于我们任何人的故乡。它只是短暂停留的岛屿。建筑布局略有变化,没人会因此发出感慨。我假装捉到一只不知名小虫,扣在手心,要在春千夜面前放出来。他已经不会被这种恶作剧捉弄到,把我的手压下来,牵起右边那只。我说,小时候妈妈带我去小公园玩,我在一路的灌木叶子上捡了好多五颜六色的瓢虫,捂在掌心。他说,它们死了吗?我高举双手说,忘记了!但是我的手上晕满甲壳的颜色。他说,瓢虫也会掉色吗?我说,我不知道,妈妈说她从来没有带我去过那个公园,兴许是我把臆想当作现实了吧。他说,不如我们就去那里看看。我说,这像在刻舟求剑,而且是在梦里刻的。他说,是你妈妈记错了,你的记忆是真实的。我问为什么,他说因为你不会忘记。

    一路问着找到记忆中的小公园,没有看到七彩缤纷的瓢虫,入眼是油漆斑驳的娱乐器械。春千夜拉拽铁链,确认秋千是否结实,问我要不要坐。我坐上去试了一下,显然这是给小孩子玩的,成年人会被折叠起来。

    我们走了很久很久。

    是不是一旦踏上这片土地,我就会无止歇地走下去?从家绕路走到学校,再从学校绕路走回家。

    春千夜家的房子在他哥哥败光积蓄之后变卖,我和千寿的断联也是因为她不得不因为哥哥的恶习跑出去躲债。可是她没有哪怕一回责怪过明司武臣,默默背负起赚钱养家的重担。我指向住着陌生一家的旧宅,问,春千夜以前的房间是哪个?他说谁知道。

    来都来了,干脆去了我们初识的槐树。木质长椅朽得断掉一根木条,犹如不被珍惜的阴沉老照片,感觉快要闹鬼了。我摸摸手提包里的折叠伞,说你看,我没有忘带。好重,你拿着。春千夜接过包说,谁叫你买这么重的伞。我回答,可是很漂亮。他问我要不要去见妈妈。我想了想,说算了。

    妈妈没有变成与我毫无干系的人,所以我会永远记得对她的爱,对她的恨意。

    返程是在第二天清晨,铁轨被雨水冲刷得油亮亮。我穿上外套,没一会儿觉得很热,脱下搭在左臂。和千寿约定好的地点在下一站。千寿安排的人用工作上的事绊住春千夜,他在另一节车厢打电话,我听不见他的声音,凭着想象描绘他总是不满手下人的效率、恨不得事事亲躬的模样。

    不知他哪里来的别扭劲儿,加入东万的相当长时间内不愿意坦白他在做什么。其实我从来没想过在这方面谴责他,早说过我不是好人。可是他慌张遮掩的样子真可爱,像打碎盘子后企图装作无事发生的小狗。他支支吾吾,左一句很快转型,右一句也不算违法乱纪。我上前一步,用力抱紧他。后背微微汗湿,樱色长发残留洗发露甜腻的茉莉香精气味。春千夜过了好一会儿才反抱住我,而且笨笨的,竟然什么话也不说。没办法。我说,春千夜,你要和我结婚吗?他未经大脑思考,脱口而出,啊?我松开他,望着他的眼睛,使劲点点头。

    要一辈子在一起。

    按理说,那时我们都不是相信浪漫爱情故事的年纪了,不该许下如此孩子气的诺言,但我是真心以为未来的十年,二十年,五十年,还是一样地过。

    直到现在,这个可爱可恨的家伙也没有为擅自剥夺我的工作而流露一丝歉意。明明我从医学生涯落荒而逃之后消沉了好一段时间,是他鼓励我慢慢重新找到方向。即使我没有做出一番事业,是社会运作中不起眼的一个零件,他依然会为我感到骄傲。

    这样的春千夜,问他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得到的总是“我没有错”。我想面红耳赤地和他争吵,局面弄得不好看也没关系,怎样都比他的“你别说了,我不想听”能接受。他是第一个听见我呼喊的人类,却又在那一瞬间残忍地收回了。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是这种人吧,是我在他身上投射了太多美好的幻想,如同曾经寄给妈妈的,最终杳无音讯的信。

    我不会追问那封信去哪儿了。

    春千夜误以为这趟旅程是和好的讯息,对我的看管松懈了许多。藉此机会,千寿决定帮我先逃到国外避一避。她说不确定要到什么时候,毕竟春千哥的性格你也了解,他不是肯轻易背弃誓言的人。

    我应当跟随千寿,悄无声息地离去。但是我放弃了,对春千夜说,我会在这里下车。

    他挂断电话,沉默片刻,说,不行,这里不是终点。

    我说,我不在终点站下车。

    他说,那一起走吧。

    我说,我就要走了。

    他说,我不同意。

    然后像个终于没办法的小孩子似的哭了。不是愤怒,也不是失望后的冷漠。我没见过春千夜这副样子,因为他从来不是完全无助的孩子。

    我说,不要哭了,春千夜君,谢谢你。

    他说,我没学过。

    > > >

    ……结果还真的忘记带伞了。但是这次不再有人用那种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的语气说,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已经不是槐花淅淅沥沥的时节,至少,甜品屋的这颗巨槐没有随雨砸一地的米粒花朵。方才抱着侥幸心,希望这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得到的回应则是越加密匝匝的雨声,仿佛逐渐靠近的雪花屏。我在勉强能遮住陶瓷台阶的屋檐下,望着暴雨清空的街道愣神。

    店员小姐似乎在收银台后对我说了一句什么,雨幕太重,我听不真切,下意识摇了摇头。不会是想帮我找把伞吧?我后知后觉。

    ——你怎么又不记得带伞?

    声音很轻,像是穿过雨的间隙传入耳中。

    我不愿侧头去看他,回答说那个伞有点沉,带着多不方便呀。我有钱到足以随时面不改色新买一把透明伞,下雨的事,等下雨再考虑也没关系。

    所以是在欣赏风景吗?他掩不住言语间的笑意。我在纸袋里东翻西找,摸出一枚做成凯蒂猫形状的棉花糖,递给他,问你要不要吃。他反问我,这也是中奖得来的?我说花钱买的,真金白银。

    春千夜的指尖擦过我的掌心,痒痒的,像被猫的耳尖蹭了。我慢慢缩回手,抱住胸前的纸袋。没有撕开包装的声音,大概是收起来了吧。

    我们相遇的时候,槐树不是这个样子,天气不是这个样子,他和我不是这个样子,因此没什么需要怀念的要素。犹如做了一个漫长的美梦,不记得内容,只残留一种温存的感觉。

    雨线渐稀,潮闷的气息提示着夏天。

    他没等到完全放晴便离去,我不可避免地看清了春千夜今天的模样。为什么会觉得昨天刚见过面呢?曾经如此熟悉的身影,再也不能高高兴兴地扑个满怀,他突然真的成了与我泾渭分明的人,就像看久了愈发难以辨认的字。

    我咬下另一枚凯蒂猫的蝴蝶结,尝到蓝莓果酱的甜腻滋味。

    停了。

    风铃声响起。店员小姐尽职尽责地重复循环了千万次的欢迎光临。

    不知与谁擦肩而过,我步入阳光映照下闪闪发亮的街道。

    恋如雨止。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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