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雁鹊楼的另外一间雅室里。
“不愧是京城第一花魁，这容貌，这身段，这气质！了得了得，哈哈哈！”曹国公曹卫坐在席间，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台上起舞的柳青青。
柳青青梳着时下最流行的发型，脸上化着海棠花钿妆，将白色的海棠花瓣贴在额心和两颊处，用金箔点缀，随着歌乐翩翩起舞，似水的身段，一双含情眸辗转人世间，像极了仙女下凡，洁不染尘。
曹卫看呆了，如痴如醉地望着台上。
“曹国公，今日请本王来怕不是只观赏舞蹈，这样简单吧？本王素来清心寡欲，不喜此等玩乐。”赵容桢命人将眼前的美酒佳肴尽数撤下。
“哦？淳王殿下此等不喜玩乐，那——官场之事呢？”曹卫的目光仍然落在舞台上，不曾看赵容桢一眼。
“当今父皇龙体安康，又有太子殿下辅政，国泰民安，我能做个闲散王爷，应当感恩戴德才是。——本王无意官场纷争。”赵容清拂袖的动作一顿，但很快又从容地对答曹卫的话。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曹卫终于将目光对上赵容桢的双眸，“望殿下思考你我的归途。”一个商贾出身的世家贵族，一个不起眼的皇子，两者本没有什么必然的交集，但这天底下，熙熙攘攘，皆为利往，有了共同利益，无论再怎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也能歃血为盟。
“曹公找错人了，您该找我大昭未来的储君，我母妃出身卑微，自知在这世间苟求富贵，安身立命，朝堂之上，我无心也无力。”说罢，便起身要离开宴席。
“淳王殿下！命是自己争来的！今，你不愿与我为盟，下次，人为刀俎，你为鱼肉！”曹公见赵容桢软硬不吃，心中怒火燃起，向赵容桢吼道。
“本王还是要奉劝曹公一句，小心隔墙有耳。”
“你！”看见赵容桢离开，曹卫啐了一口，对着台上的柳青青吼道，“滚！别惹得爷心烦！”
柳青青行了礼，便退了下去，与在台上时柔情的眼神不一样，此刻，她的眼中盛着凌厉之气，只见她嘴角勾了勾，冷笑了一声，便埋入莺莺燕燕之中。
赵容桢出了雁鹊楼，脸上阴云一片，一旁的随从见了，连忙说道：“殿下也别太把曹国公的话放在心上，您是大昭的皇子，跟他这种捡了随帝出征大便宜的可不一样，要不是他祖上积德，恰巧碰上时机，救皇帝于危难之中，他这等贱商之户，难登高堂。”
曹国公何等家境？虽家缠万贯，又有封号，但与高国公这种开国功臣世家不同，也与世代书香门第杨家不同，曹家在昭德帝受险于大昌府时，给予钱粮支助，曹家人世代从商，精于利益权衡和人情世故，在昭德帝面前讨足了好处，当群臣受封时，曹家获得国公封号，但不止百官认为这极为荒谬，就连曹家自己也自知当不起此等荣耀。
“放肆！国公也是你敢置喙的！”赵容桢叱了随从一句，那随从便惶恐地停住地停住了嘴。
他赵容桢何尝不知这其中的原因：曹家不能仅靠着当年对昭德帝的一点恩惠而存活，他们必须寻找到一条其他安身立命的道路，一条能够真正让曹家屹立朝中不倒的道路！
参与党争。可当朝已不似宣武帝时期九子夺嫡那般惨烈！昭德帝夺权后，第一时间便是立嫡长子赵容德为太子，东宫继承皇权，做天下共主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曹家自知自己入不了太子的眼，太子何许人也？母亲是大昭的国母，后有杨氏撑腰，从小得谢尚仁这等大儒士教授诗书和治国之道，心里盛放的都是些圣贤道义，为人谦逊仁爱，深得民心，他必然对曹家结党营私这样的行为而感到不耻。
可曹家又有什么办法呢？子孙皆是些上不了台面的纨绔，无法通过正当渠道入仕，可这样，就让曹卫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荣耀吗？不！他不会！
但由于朝中只有四位皇子，除去嫡子赵容德和赵容疏，二皇子赵容靖早已入寺不问朝堂，剩下便只有淑妃所出之子赵容桢，淑妃的出身是皇后宫中的一名宫女，身份卑微，选择他，一来容易拿捏，二来也是别无选择。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久久地荡在赵容桢耳边。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赵容桢登上了车辇，消失在一片夜色中。
赵容疏一早便穿好朝服与百官一齐候在殿外。
随着钟鼓敲响，群臣入殿，朝拜。
“瑞王，朕听闻昨日你回府路上遭遇不测？可有此事？”昭德帝昨日已召见高元奇，据高元奇所说，只是悍匪当道，并无大事，看高元奇的神色也是平平淡淡。
“回陛下，儿臣想着去金洪大道上的千叶坊买几颗千砚酥给府里几个丫鬟，不料昨日乘坐礼佛的车撵出行，许是车撵装饰华丽，遭人惦记，这才被悍匪盯上，幸好当日并无出什么事，也无人受伤。”赵容疏语调并无起伏，好似在陈述什么日常举止，跟高元奇的述告也并无出入。
昭德帝挥了挥手，已然默许此事翻篇。
“陛下，京城街道上公然有匪行刺皇子，瑞王殿下宅心仁厚，不欲与他们计较，但臣以为此事非同小可，与京城近来治安疏忽有着重大关系，还望陛下能严查。”
说话的是御史中丞东方既白，此人年过四十，却已满头鬓白。赵容疏闻此，接了东方既白的话：“陛下，儿臣已查出，当日行刺儿臣的，并非普通悍匪，而是阮州人，领头的却是乌莱国的人。”
赵容疏此话一出，群臣议论纷纷，有的大为吃惊，有的也在暗暗揣摩。
“阮州近来为水灾所害，大量的田地、房屋都被洪水冲毁，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正因为天灾如此，大批大批的流民也涌向京城，这让京城的治安压力倍增，但其中局势不稳却掺和着乌莱国的人，其中有通敌之嫌！”殿前司指挥使谢棠从群臣之中站了出来，手里拿着的笏板微微颤抖。
这朝堂之中，重臣都是自昭德帝夺嫡一路上提拔上来的臣子，经历过内忧外患的惨痛局势，如今稍有风吹草动都让他们惴惴不安。现在正值春汛，不少地方因汛期而遭遇灾害，只是程度不一样罢了。
阮州此次洪灾来得迅猛，几日前已派一队禁军前去赈灾，户部也拨出足够多的物资给阮州。
“户部不是已经拨粮给阮州了，为什么还闹得这样严重！”昭德帝语气之中有些恼怒，阮州的灾情他不是不知道，半月前他已经下发旨意给了尚书杨长终，户部也提交了奏折，但这流民都闹到了京城，让他不得不怀疑阮州的灾情到底是如何一个情况。
“粮已经拨过去了，回来的人也报灾情有明显的改善，这······陛下息怒！”户部侍郎符翼见昭德帝震怒，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说话也是哆哆嗦嗦的，险些吓破了胆。
“此事非同小可，牵扯赈灾国事，又联系内入外敌，请陛下明鉴！”东方既白跪下道。
“请陛下明鉴！”东方既白和谢棠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此二人跪请，其余人也不敢干站着。
“太子，你如何看？”昭德帝并未立刻回应群臣，反而转向询问太子赵容德。
“儿臣以为，此事关联甚大，还需先查个明白才好下推断，既不能让无辜百姓有这遇险之担忧，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惩治那些流民。儿臣愿意主查此事，为陛下分忧。”赵容德一身雍容贵气，像是沐浴在月光里柔和的星辰，但在此刻，他的眉头也紧锁，京城出现流民，这事他不是不知道，但直接犯事犯到皇子面前，这可不简单。
“太子既有这份心，不妨让你去做吧，瑞王此次参与其中，多少知晓这些消息，就让他跟你一道去查吧，户部再去查阮州赈灾情况，事无巨细地报告给我，莫要朕失望。”
“是。”赵容德和赵容疏跪拜领旨，户部侍郎符翼也颤颤巍巍地道：“是······”，昭德帝望着还跪着的东方既白和谢棠，挥了挥手说，“朕深知两位大人忧国之心，这事交给太子去做，可放心。”
话已说到此，二人互相看了看，应声起了身。
散了朝之后，赵容疏松了一口气，现在事情发展的情况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也给他一些自己查探的空间，突然，身后有人喊住了他。
“六弟！”赵容疏闻声朝身后看了看，只见赵容德急匆匆地跑下台阶，小跑至他的面前，皱着眉，一脸担忧的模样，还用手搭住了他的左肩，问道：“遇刺一事，你没受伤吧？不好跟父皇说，也不能跟我这个做哥哥的说吗？”
赵容疏见他急匆匆地跑来，只为问自己有没有受伤，一时间忍俊不禁，憋着笑说：“哥，我真的没事。要是真受伤了，我还能好好地上朝吗？”
说着，还自个儿转了个圈，证明自己真的没有受伤。赵容德见赵容疏如此，也笑了笑：“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不过，哥，这次阮州流民一事可能没有我们想的那样简单，他们能和乌莱国的人混在一起，这事大抵是滩浑水。”赵容疏和赵容德并肩向宫门走去，赵容德听这话，眉头皱了皱。
“我知道······本宫知道。”赵容德正要跟赵容疏谈谈其中的奇怪之处和应对之策，便见御史中丞东方既白走来，向他们行礼。
赵容德见他来，连忙改了自称。
“太子万福，瑞王安康。”赵容德伸手托住东方既白的双臂，示意他不必多礼。
东方既白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赵容德先说道：“这天色也不早了，东宫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本宫回去处理。”
话都已至此，东方既白也被噎住了，于是咽下口中想说的话，又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东方既白走后，赵容德确定没有其他的官员凑上来，才拉着赵容疏继续向宫门走着。
“大哥身为太子也怕御史台的人？”赵容疏饶有趣味地观看了刚才的一幕。
赵容德捏了捏太阳穴，缓缓说道：“连父皇都怕御史台的人，这些人无孔不入，观君礼，查君行，还到处搜集情报，被他们沾上了都是麻烦。”
赵容疏笑了笑，打趣道：“苦了长兄了。”
“我今天可不是来跟你打诨的——切记，注意安全。”
眼看着宫门就要走到了，各个府邸的车马都停至宫门口。赵容德双手握着赵容疏的双臂，眼神严肃地看着赵容疏。
“我会的。”
这事还真不简单。赵容疏心想，但也没多问——也许这一切只是时机未到。
“殿下，我们不是只查雁鹊楼，为何扯到阮州和乌莱国去了。”赵容疏下了朝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发现祝千龄和高元奇坐在堂上正等他归来。
二人本都有自己的住处，祝千龄是青州祝府世子，只要祝慕云手握青州军权一日，宫里就不敢亏待了他。内务府将宫里的一座阁楼清理出来让祝千龄住，可祝千龄死活不肯，硬要住在他礼部侍郎的舅舅家中，说是方便到处玩耍，也方便时常与好友相聚，此事也得到了昭德帝的默许，无人敢置喙什么。
而高元奇住在高国公府中，可他自去年，就经常随父驻扎军营。这样看来二位皆是不着家的主。
“最近京城的治安问题令朝廷十分头疼，我何不借此机会将此事引出来，也免得我再去找别的托词了。”赵容疏坐下来，拿着茶杯抿了一口茶。
“那殿下对这两桩事情可有了对策？”祝千龄问道。
“雁鹊楼那边还是不要打草惊蛇，而流民一事，太子长兄为主，我为辅，倒不必太过忧心。 现在，我只怕二者如有关联，那才是真的棘手。”
“只是一个酒楼而已，殿下无需自己吓自己。”高元奇看出了赵容疏心中藏事，拿着茶壶为赵容疏新添了一杯茶水，水面浮起的氤氲气袅袅升起，晕开了赵容疏的面庞，连手里握茶杯的力道也不觉深了几分。
“不愧是京城第一花魁，这容貌，这身段，这气质！了得了得，哈哈哈！”曹国公曹卫坐在席间，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台上起舞的柳青青。
柳青青梳着时下最流行的发型，脸上化着海棠花钿妆，将白色的海棠花瓣贴在额心和两颊处，用金箔点缀，随着歌乐翩翩起舞，似水的身段，一双含情眸辗转人世间，像极了仙女下凡，洁不染尘。
曹卫看呆了，如痴如醉地望着台上。
“曹国公，今日请本王来怕不是只观赏舞蹈，这样简单吧？本王素来清心寡欲，不喜此等玩乐。”赵容桢命人将眼前的美酒佳肴尽数撤下。
“哦？淳王殿下此等不喜玩乐，那——官场之事呢？”曹卫的目光仍然落在舞台上，不曾看赵容桢一眼。
“当今父皇龙体安康，又有太子殿下辅政，国泰民安，我能做个闲散王爷，应当感恩戴德才是。——本王无意官场纷争。”赵容清拂袖的动作一顿，但很快又从容地对答曹卫的话。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曹卫终于将目光对上赵容桢的双眸，“望殿下思考你我的归途。”一个商贾出身的世家贵族，一个不起眼的皇子，两者本没有什么必然的交集，但这天底下，熙熙攘攘，皆为利往，有了共同利益，无论再怎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也能歃血为盟。
“曹公找错人了，您该找我大昭未来的储君，我母妃出身卑微，自知在这世间苟求富贵，安身立命，朝堂之上，我无心也无力。”说罢，便起身要离开宴席。
“淳王殿下！命是自己争来的！今，你不愿与我为盟，下次，人为刀俎，你为鱼肉！”曹公见赵容桢软硬不吃，心中怒火燃起，向赵容桢吼道。
“本王还是要奉劝曹公一句，小心隔墙有耳。”
“你！”看见赵容桢离开，曹卫啐了一口，对着台上的柳青青吼道，“滚！别惹得爷心烦！”
柳青青行了礼，便退了下去，与在台上时柔情的眼神不一样，此刻，她的眼中盛着凌厉之气，只见她嘴角勾了勾，冷笑了一声，便埋入莺莺燕燕之中。
赵容桢出了雁鹊楼，脸上阴云一片，一旁的随从见了，连忙说道：“殿下也别太把曹国公的话放在心上，您是大昭的皇子，跟他这种捡了随帝出征大便宜的可不一样，要不是他祖上积德，恰巧碰上时机，救皇帝于危难之中，他这等贱商之户，难登高堂。”
曹国公何等家境？虽家缠万贯，又有封号，但与高国公这种开国功臣世家不同，也与世代书香门第杨家不同，曹家在昭德帝受险于大昌府时，给予钱粮支助，曹家人世代从商，精于利益权衡和人情世故，在昭德帝面前讨足了好处，当群臣受封时，曹家获得国公封号，但不止百官认为这极为荒谬，就连曹家自己也自知当不起此等荣耀。
“放肆！国公也是你敢置喙的！”赵容桢叱了随从一句，那随从便惶恐地停住地停住了嘴。
他赵容桢何尝不知这其中的原因：曹家不能仅靠着当年对昭德帝的一点恩惠而存活，他们必须寻找到一条其他安身立命的道路，一条能够真正让曹家屹立朝中不倒的道路！
参与党争。可当朝已不似宣武帝时期九子夺嫡那般惨烈！昭德帝夺权后，第一时间便是立嫡长子赵容德为太子，东宫继承皇权，做天下共主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曹家自知自己入不了太子的眼，太子何许人也？母亲是大昭的国母，后有杨氏撑腰，从小得谢尚仁这等大儒士教授诗书和治国之道，心里盛放的都是些圣贤道义，为人谦逊仁爱，深得民心，他必然对曹家结党营私这样的行为而感到不耻。
可曹家又有什么办法呢？子孙皆是些上不了台面的纨绔，无法通过正当渠道入仕，可这样，就让曹卫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荣耀吗？不！他不会！
但由于朝中只有四位皇子，除去嫡子赵容德和赵容疏，二皇子赵容靖早已入寺不问朝堂，剩下便只有淑妃所出之子赵容桢，淑妃的出身是皇后宫中的一名宫女，身份卑微，选择他，一来容易拿捏，二来也是别无选择。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久久地荡在赵容桢耳边。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赵容桢登上了车辇，消失在一片夜色中。
赵容疏一早便穿好朝服与百官一齐候在殿外。
随着钟鼓敲响，群臣入殿，朝拜。
“瑞王，朕听闻昨日你回府路上遭遇不测？可有此事？”昭德帝昨日已召见高元奇，据高元奇所说，只是悍匪当道，并无大事，看高元奇的神色也是平平淡淡。
“回陛下，儿臣想着去金洪大道上的千叶坊买几颗千砚酥给府里几个丫鬟，不料昨日乘坐礼佛的车撵出行，许是车撵装饰华丽，遭人惦记，这才被悍匪盯上，幸好当日并无出什么事，也无人受伤。”赵容疏语调并无起伏，好似在陈述什么日常举止，跟高元奇的述告也并无出入。
昭德帝挥了挥手，已然默许此事翻篇。
“陛下，京城街道上公然有匪行刺皇子，瑞王殿下宅心仁厚，不欲与他们计较，但臣以为此事非同小可，与京城近来治安疏忽有着重大关系，还望陛下能严查。”
说话的是御史中丞东方既白，此人年过四十，却已满头鬓白。赵容疏闻此，接了东方既白的话：“陛下，儿臣已查出，当日行刺儿臣的，并非普通悍匪，而是阮州人，领头的却是乌莱国的人。”
赵容疏此话一出，群臣议论纷纷，有的大为吃惊，有的也在暗暗揣摩。
“阮州近来为水灾所害，大量的田地、房屋都被洪水冲毁，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正因为天灾如此，大批大批的流民也涌向京城，这让京城的治安压力倍增，但其中局势不稳却掺和着乌莱国的人，其中有通敌之嫌！”殿前司指挥使谢棠从群臣之中站了出来，手里拿着的笏板微微颤抖。
这朝堂之中，重臣都是自昭德帝夺嫡一路上提拔上来的臣子，经历过内忧外患的惨痛局势，如今稍有风吹草动都让他们惴惴不安。现在正值春汛，不少地方因汛期而遭遇灾害，只是程度不一样罢了。
阮州此次洪灾来得迅猛，几日前已派一队禁军前去赈灾，户部也拨出足够多的物资给阮州。
“户部不是已经拨粮给阮州了，为什么还闹得这样严重！”昭德帝语气之中有些恼怒，阮州的灾情他不是不知道，半月前他已经下发旨意给了尚书杨长终，户部也提交了奏折，但这流民都闹到了京城，让他不得不怀疑阮州的灾情到底是如何一个情况。
“粮已经拨过去了，回来的人也报灾情有明显的改善，这······陛下息怒！”户部侍郎符翼见昭德帝震怒，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说话也是哆哆嗦嗦的，险些吓破了胆。
“此事非同小可，牵扯赈灾国事，又联系内入外敌，请陛下明鉴！”东方既白跪下道。
“请陛下明鉴！”东方既白和谢棠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此二人跪请，其余人也不敢干站着。
“太子，你如何看？”昭德帝并未立刻回应群臣，反而转向询问太子赵容德。
“儿臣以为，此事关联甚大，还需先查个明白才好下推断，既不能让无辜百姓有这遇险之担忧，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惩治那些流民。儿臣愿意主查此事，为陛下分忧。”赵容德一身雍容贵气，像是沐浴在月光里柔和的星辰，但在此刻，他的眉头也紧锁，京城出现流民，这事他不是不知道，但直接犯事犯到皇子面前，这可不简单。
“太子既有这份心，不妨让你去做吧，瑞王此次参与其中，多少知晓这些消息，就让他跟你一道去查吧，户部再去查阮州赈灾情况，事无巨细地报告给我，莫要朕失望。”
“是。”赵容德和赵容疏跪拜领旨，户部侍郎符翼也颤颤巍巍地道：“是······”，昭德帝望着还跪着的东方既白和谢棠，挥了挥手说，“朕深知两位大人忧国之心，这事交给太子去做，可放心。”
话已说到此，二人互相看了看，应声起了身。
散了朝之后，赵容疏松了一口气，现在事情发展的情况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也给他一些自己查探的空间，突然，身后有人喊住了他。
“六弟！”赵容疏闻声朝身后看了看，只见赵容德急匆匆地跑下台阶，小跑至他的面前，皱着眉，一脸担忧的模样，还用手搭住了他的左肩，问道：“遇刺一事，你没受伤吧？不好跟父皇说，也不能跟我这个做哥哥的说吗？”
赵容疏见他急匆匆地跑来，只为问自己有没有受伤，一时间忍俊不禁，憋着笑说：“哥，我真的没事。要是真受伤了，我还能好好地上朝吗？”
说着，还自个儿转了个圈，证明自己真的没有受伤。赵容德见赵容疏如此，也笑了笑：“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不过，哥，这次阮州流民一事可能没有我们想的那样简单，他们能和乌莱国的人混在一起，这事大抵是滩浑水。”赵容疏和赵容德并肩向宫门走去，赵容德听这话，眉头皱了皱。
“我知道······本宫知道。”赵容德正要跟赵容疏谈谈其中的奇怪之处和应对之策，便见御史中丞东方既白走来，向他们行礼。
赵容德见他来，连忙改了自称。
“太子万福，瑞王安康。”赵容德伸手托住东方既白的双臂，示意他不必多礼。
东方既白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赵容德先说道：“这天色也不早了，东宫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本宫回去处理。”
话都已至此，东方既白也被噎住了，于是咽下口中想说的话，又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东方既白走后，赵容德确定没有其他的官员凑上来，才拉着赵容疏继续向宫门走着。
“大哥身为太子也怕御史台的人？”赵容疏饶有趣味地观看了刚才的一幕。
赵容德捏了捏太阳穴，缓缓说道：“连父皇都怕御史台的人，这些人无孔不入，观君礼，查君行，还到处搜集情报，被他们沾上了都是麻烦。”
赵容疏笑了笑，打趣道：“苦了长兄了。”
“我今天可不是来跟你打诨的——切记，注意安全。”
眼看着宫门就要走到了，各个府邸的车马都停至宫门口。赵容德双手握着赵容疏的双臂，眼神严肃地看着赵容疏。
“我会的。”
这事还真不简单。赵容疏心想，但也没多问——也许这一切只是时机未到。
“殿下，我们不是只查雁鹊楼，为何扯到阮州和乌莱国去了。”赵容疏下了朝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发现祝千龄和高元奇坐在堂上正等他归来。
二人本都有自己的住处，祝千龄是青州祝府世子，只要祝慕云手握青州军权一日，宫里就不敢亏待了他。内务府将宫里的一座阁楼清理出来让祝千龄住，可祝千龄死活不肯，硬要住在他礼部侍郎的舅舅家中，说是方便到处玩耍，也方便时常与好友相聚，此事也得到了昭德帝的默许，无人敢置喙什么。
而高元奇住在高国公府中，可他自去年，就经常随父驻扎军营。这样看来二位皆是不着家的主。
“最近京城的治安问题令朝廷十分头疼，我何不借此机会将此事引出来，也免得我再去找别的托词了。”赵容疏坐下来，拿着茶杯抿了一口茶。
“那殿下对这两桩事情可有了对策？”祝千龄问道。
“雁鹊楼那边还是不要打草惊蛇，而流民一事，太子长兄为主，我为辅，倒不必太过忧心。 现在，我只怕二者如有关联，那才是真的棘手。”
“只是一个酒楼而已，殿下无需自己吓自己。”高元奇看出了赵容疏心中藏事，拿着茶壶为赵容疏新添了一杯茶水，水面浮起的氤氲气袅袅升起，晕开了赵容疏的面庞，连手里握茶杯的力道也不觉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