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舆从大理寺狱中一路疯跑，眼看着要跑出那扇大门了。
我要重获自由了！从此天高任鸟飞！林子舆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两只眼睛发着精光。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砰！”林子舆撞到一堵肉墙，砸得他满眼金光。
等林子舆摸黑看清楚眼前的人，吓得几乎失语：“袁······袁大人！”
林子舆连忙跪了下来，浑身发抖。
袁敬安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子舆，幽幽地开口道：“大理寺关不住你，那你就跟我走一趟吧？”
突然，整个大理寺亮起了烛光，杨幼宁带着一众守卫走过来，看见袁敬安穿着夜行衣，也是大吃一惊，不过很快，他便正色对林子舆道：
“林子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越狱！来人，给我拿下！”
林子舆面露诧异之色，就这样被重新拖回了狱中。
杨幼宁自打上次与袁敬安共处一堂，到现在还有点怵他，但碍于礼数，他走过去，客气道：“袁大人，大半夜的，您怎么来了？”
袁敬安瞥了一眼杨幼宁，直接从他身旁走过，往林子舆离开的方向地走去。
杨幼宁：？？？
见袁敬安对他爱答不理，杨幼宁有些生气，心想，今日再不说清，这大理寺少卿当得未免也太憋屈了！
于是杨幼宁挺直了身板，略微提高了一些音量，喝道：“袁大人身为刑部侍郎，却屡屡插手我大理寺的事情，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杨芹兰放在眼里！”
说完这通话，杨幼宁就有些后悔，袁敬安停下了脚步，转头向杨幼宁走来。
“你······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大理寺！”杨幼宁往后退了半步，见袁敬安扬起手来，下意识抬臂去挡。
不料，袁敬安扶了扶杨幼宁的帽子，说道：“芹兰，你的帽子歪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往狱中走去。
杨幼宁：······
罢了罢了，不跟他这种疯狗争高下！
守卫把林子舆又重新丢进了原来的牢房，林子舆死死地抓住铁栏，疯狂地喊着：“放我出去！我无罪！放我出去！”
“门外那名挑着担子的小贩是来接应你的吧？”袁敬安后脚便赶到。
林子舆见此人屡次坏自己的事，咬着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袁敬安不缓不急地说道：“此人日日夜里都在大理寺的门口蹲守，掐着日子来接你走吧？弄得这么明显，生怕没人注意到他。”
林子舆冷笑了一声，朝着袁敬安大吼道：“都是你！都因为你！不然我早走了！”
“戴罪之身，何以光明磊落立于天地？你出去？你出去也是以天地为牢笼！”袁敬安蹲下身，对上了林子舆充满怨恨的眼神，“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那名额根本不是被人调换了，是你拿着一袋银子将它给卖了！一边收钱收的盆满钵满，一边又苦叹自己遭遇不公，你的脸皮倒是比我想的还厚啊！”
林子舆被袁敬安一语道破，魔怔似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杨幼宁也赶到牢房处，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时也尴尬地杵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呵······对啊，我卖了！我全卖了！”
林子舆坐在地上痴傻地笑着，袁敬安十分厌恶他这副模样。
两天前，科举舞弊案在大理寺开审。
那天，袁敬安也去了。
杨幼宁高坐堂上，主审李阁海。
李阁海没有纠缠，将自己调换名额、明码标价将名额卖给曹卫等罪供认不讳。
杨幼宁到此就没继续往后审了，他收到了皇帝的密诏，科举舞弊一案，所有罪责一并扣在李阁海的身上，至于那个可怜的落榜书生，昭德帝的意思是：话本一事在民间闹得沸沸扬扬，此人再不适合入仕。
杨幼宁心里也有许多谜团，但皇帝在上，他也只能先按照昭德帝的意思来办。
他正准备结束审问，给李阁海定罪时。袁敬安竟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义正词严地说道：“既然是李大人私自调换了名额，那么现在水落石出，那么也该将原先属于林子舆的名额还给他罢！”
李阁海闻此，大惊失色，支支吾吾地说：“林子舆妖言惑众，心性已然不正，这种人怎么能让他再入仕呢？”
袁敬安只是冷笑了一声，说道：“假如不是李大人私卖了他的功名，他又怎会走投无路，以此道为自己申冤呢？”
杨幼宁坐在堂上，看着袁敬安语出惊人，心里捏了一把汗。
袁敬安这人脾气臭，性子直，心中除了那套律法，什么也不认。要说他心善，他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刽子手”，手中人命无数；说他心狠，如今却愿意为林子舆这样的要犯求个公道。
李阁海叹了一口气，只得坦白道：“是林子舆自愿将名额卖予我，如此贪图钱财之人，万不可准他入了朝堂。”
袁敬安继续逼问道：“哦？李大人之前为何不早说？”
李阁海没有回答袁敬安的话，袁敬安并没有要放弃追问的意思，
“李大人，我还有一个疑问，您说是林子舆自愿将名额卖给您的，那他为何又跑出来惺惺作态，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不是他先点了这导火索，想必也没人抖出这科举丑案。”
袁敬安死死地盯住李阁海的脸，想从李阁海的脸上捕捉到一丝能将他出卖的神情。
但是，李阁海只是愣了一下，像是想通了什么，之后便沉默不出声了。
“除非——有人故意想要将此案公之于众。林子舆一介穷苦书生，他有何胆子来跟朝廷抗衡？他背后如果不是李大人在推波助澜，那必然另有其人！”
袁敬安此话说得话说得铿锵有力，有条有理。杨幼宁听了，都不禁想为袁敬安此番阔论拍手叫好，可惜他只能呆坐在堂上。
李阁海此时终于发话：“袁大人，此案的确是我一手操控，所有的罪责，我都承认，并且愿意承担惩罚，望大人成全。”
袁敬安见李阁海根本没把自己刚刚那番话放在心上，心中不愉快，但见李阁海有意隐瞒背后之人，临危之时，想必也问不出什么，便负气道：“万事自有道法，这事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说完便离开了大理寺。
杨幼宁长叹一口气，但堂下的李阁海却大笑了起来，
“好！好！有官如此，公道便不只在人心了！”
袁敬安见林子舆像是得了失心疯，是非不分，心中怒不可邂，站起身往林子舆身上踢去。
“你竟为这一袋子碎银，出卖了你读书人的尊严！”
突如其来的一击将林子舆踹偏过身去，身上被打过的地方瞬间就火辣辣地疼起来，看来袁敬安下了狠手。
不料林子舆那张惨白的脸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
“大人，像我这般蝼蚁似的人，放在这个时代里不过是沧海之一粟，我有什么可求的？读书对我而言，不过是拿来生存的手段！”
“枉背文心，不可理喻！”袁敬安瞧着林子舆像是要发疯了。
但林子舆只是缓缓站起身来，直面对上袁敬安的眼睛，继续说道：
“我们这些普通人寒窗苦读，左右不过为了功名和利禄，我家中人丁单薄，唯一陪伴着我的老母，也熬不到我出头那日便撒手人寰，家中无亲友，我要这看起来风光的功名有何用！
我已经快四十岁了，剩下的岁月也不过弹指一挥间。我需要银子，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银子！我要把我这几十年在读书上吃过的苦全部换成日后生活的甜！我这样想有何错！”
袁敬安被他说得竟无言以对，读书就是要明事理晓大义，心中不灭的文心是天下读书人都必须坚守的原则！可他心中越是这样想，他便越是觉得站不住脚跟，越是叫他心慌，以至于面对林子舆，他也哑口无言。
“哼，你们这些官哪些不是出生就含着金钥匙，要么就是受上天眷顾，生来聪慧过人，年纪轻轻就高中，名正言顺地坐在高堂上，自以为心怀天下，哪里能知晓读书是能蹉跎一个普通人半生时光的！等到成了白头翁了再中，人生剩下还有多少时间留给他享受功成名就带来的喜悦？”
林子舆说着说着，竟红了眼，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狠狠地擦去在将要淌下的泪珠，继续说道：
“我母亲缠病榻上，也不见那些圣贤书能救我母亲的性命！我日夜听着母亲痛苦地呻｜吟，因为身无分文，也无亲友可以投奔，竟活生生地看着母亲咽气，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也曾虔诚地读书，一日也不曾懈怠，我也曾经满腹经纶，满口仁义道德，但真当我走投无路之时，又有谁来救我了？”
面对林子舆的质问，袁敬安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他无法给他答案，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林子舆的话如同年少时老夫子拿着的戒尺一般，一下一下地将他从小建构的理想世界，打得摇摇欲坠，只不过小时候，老夫子打的是他的离经叛道，而如今，什么是经，什么是道，他居然不敢妄下定义了。
“你给我闭嘴！”
杨幼宁见情况不对，连忙令守卫将林子舆拖走。
林子舆被两旁的守卫粗暴地拖着，虽略显狼狈，但他却没有显得一丝慌张或者恐惧，甚至笑盈盈地向袁敬安发问。
“大人，您心怀天下，又有一条好命，您又在守护什么样的人呢？您会守护我这样的人吗？”
这人疯了。林子舆被拖下去，袁敬安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有些眩晕感。
“您又在守护什么样的人？”
“您会守护我这样的人吗？”
这好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叫袁敬安振聋发聩。
会吗？会吗？这声音久久地回荡在袁敬安的耳边。
“济之！随我到客房吧。”杨幼宁见袁敬安精神状态不是很佳，想必被林子舆刚刚一番风言风语给弄得措手不及。
袁敬安扶着杨幼宁的臂膀，杨幼宁见此，伸手托住了袁敬安，他摇了摇头，不知接下来说的话是否合时宜，但还是开了口：
“济之，这世上有心怀天下的君子，也有贪图渔利的市民，有人活在理想里，也有活在现实中，你有你的抱负，他有他的追求，不要因为别人的话而改变了自己的内心。”
袁敬安轻轻地“嗯”了一声，又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林子舆？”
杨幼宁心想：你终于记起我是大理寺少卿了啊。
清了清嗓子，说道：“自然按律法处置。”
我要重获自由了！从此天高任鸟飞！林子舆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两只眼睛发着精光。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砰！”林子舆撞到一堵肉墙，砸得他满眼金光。
等林子舆摸黑看清楚眼前的人，吓得几乎失语：“袁······袁大人！”
林子舆连忙跪了下来，浑身发抖。
袁敬安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子舆，幽幽地开口道：“大理寺关不住你，那你就跟我走一趟吧？”
突然，整个大理寺亮起了烛光，杨幼宁带着一众守卫走过来，看见袁敬安穿着夜行衣，也是大吃一惊，不过很快，他便正色对林子舆道：
“林子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越狱！来人，给我拿下！”
林子舆面露诧异之色，就这样被重新拖回了狱中。
杨幼宁自打上次与袁敬安共处一堂，到现在还有点怵他，但碍于礼数，他走过去，客气道：“袁大人，大半夜的，您怎么来了？”
袁敬安瞥了一眼杨幼宁，直接从他身旁走过，往林子舆离开的方向地走去。
杨幼宁：？？？
见袁敬安对他爱答不理，杨幼宁有些生气，心想，今日再不说清，这大理寺少卿当得未免也太憋屈了！
于是杨幼宁挺直了身板，略微提高了一些音量，喝道：“袁大人身为刑部侍郎，却屡屡插手我大理寺的事情，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杨芹兰放在眼里！”
说完这通话，杨幼宁就有些后悔，袁敬安停下了脚步，转头向杨幼宁走来。
“你······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大理寺！”杨幼宁往后退了半步，见袁敬安扬起手来，下意识抬臂去挡。
不料，袁敬安扶了扶杨幼宁的帽子，说道：“芹兰，你的帽子歪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往狱中走去。
杨幼宁：······
罢了罢了，不跟他这种疯狗争高下！
守卫把林子舆又重新丢进了原来的牢房，林子舆死死地抓住铁栏，疯狂地喊着：“放我出去！我无罪！放我出去！”
“门外那名挑着担子的小贩是来接应你的吧？”袁敬安后脚便赶到。
林子舆见此人屡次坏自己的事，咬着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袁敬安不缓不急地说道：“此人日日夜里都在大理寺的门口蹲守，掐着日子来接你走吧？弄得这么明显，生怕没人注意到他。”
林子舆冷笑了一声，朝着袁敬安大吼道：“都是你！都因为你！不然我早走了！”
“戴罪之身，何以光明磊落立于天地？你出去？你出去也是以天地为牢笼！”袁敬安蹲下身，对上了林子舆充满怨恨的眼神，“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那名额根本不是被人调换了，是你拿着一袋银子将它给卖了！一边收钱收的盆满钵满，一边又苦叹自己遭遇不公，你的脸皮倒是比我想的还厚啊！”
林子舆被袁敬安一语道破，魔怔似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杨幼宁也赶到牢房处，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时也尴尬地杵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呵······对啊，我卖了！我全卖了！”
林子舆坐在地上痴傻地笑着，袁敬安十分厌恶他这副模样。
两天前，科举舞弊案在大理寺开审。
那天，袁敬安也去了。
杨幼宁高坐堂上，主审李阁海。
李阁海没有纠缠，将自己调换名额、明码标价将名额卖给曹卫等罪供认不讳。
杨幼宁到此就没继续往后审了，他收到了皇帝的密诏，科举舞弊一案，所有罪责一并扣在李阁海的身上，至于那个可怜的落榜书生，昭德帝的意思是：话本一事在民间闹得沸沸扬扬，此人再不适合入仕。
杨幼宁心里也有许多谜团，但皇帝在上，他也只能先按照昭德帝的意思来办。
他正准备结束审问，给李阁海定罪时。袁敬安竟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义正词严地说道：“既然是李大人私自调换了名额，那么现在水落石出，那么也该将原先属于林子舆的名额还给他罢！”
李阁海闻此，大惊失色，支支吾吾地说：“林子舆妖言惑众，心性已然不正，这种人怎么能让他再入仕呢？”
袁敬安只是冷笑了一声，说道：“假如不是李大人私卖了他的功名，他又怎会走投无路，以此道为自己申冤呢？”
杨幼宁坐在堂上，看着袁敬安语出惊人，心里捏了一把汗。
袁敬安这人脾气臭，性子直，心中除了那套律法，什么也不认。要说他心善，他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刽子手”，手中人命无数；说他心狠，如今却愿意为林子舆这样的要犯求个公道。
李阁海叹了一口气，只得坦白道：“是林子舆自愿将名额卖予我，如此贪图钱财之人，万不可准他入了朝堂。”
袁敬安继续逼问道：“哦？李大人之前为何不早说？”
李阁海没有回答袁敬安的话，袁敬安并没有要放弃追问的意思，
“李大人，我还有一个疑问，您说是林子舆自愿将名额卖给您的，那他为何又跑出来惺惺作态，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不是他先点了这导火索，想必也没人抖出这科举丑案。”
袁敬安死死地盯住李阁海的脸，想从李阁海的脸上捕捉到一丝能将他出卖的神情。
但是，李阁海只是愣了一下，像是想通了什么，之后便沉默不出声了。
“除非——有人故意想要将此案公之于众。林子舆一介穷苦书生，他有何胆子来跟朝廷抗衡？他背后如果不是李大人在推波助澜，那必然另有其人！”
袁敬安此话说得话说得铿锵有力，有条有理。杨幼宁听了，都不禁想为袁敬安此番阔论拍手叫好，可惜他只能呆坐在堂上。
李阁海此时终于发话：“袁大人，此案的确是我一手操控，所有的罪责，我都承认，并且愿意承担惩罚，望大人成全。”
袁敬安见李阁海根本没把自己刚刚那番话放在心上，心中不愉快，但见李阁海有意隐瞒背后之人，临危之时，想必也问不出什么，便负气道：“万事自有道法，这事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说完便离开了大理寺。
杨幼宁长叹一口气，但堂下的李阁海却大笑了起来，
“好！好！有官如此，公道便不只在人心了！”
袁敬安见林子舆像是得了失心疯，是非不分，心中怒不可邂，站起身往林子舆身上踢去。
“你竟为这一袋子碎银，出卖了你读书人的尊严！”
突如其来的一击将林子舆踹偏过身去，身上被打过的地方瞬间就火辣辣地疼起来，看来袁敬安下了狠手。
不料林子舆那张惨白的脸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
“大人，像我这般蝼蚁似的人，放在这个时代里不过是沧海之一粟，我有什么可求的？读书对我而言，不过是拿来生存的手段！”
“枉背文心，不可理喻！”袁敬安瞧着林子舆像是要发疯了。
但林子舆只是缓缓站起身来，直面对上袁敬安的眼睛，继续说道：
“我们这些普通人寒窗苦读，左右不过为了功名和利禄，我家中人丁单薄，唯一陪伴着我的老母，也熬不到我出头那日便撒手人寰，家中无亲友，我要这看起来风光的功名有何用！
我已经快四十岁了，剩下的岁月也不过弹指一挥间。我需要银子，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银子！我要把我这几十年在读书上吃过的苦全部换成日后生活的甜！我这样想有何错！”
袁敬安被他说得竟无言以对，读书就是要明事理晓大义，心中不灭的文心是天下读书人都必须坚守的原则！可他心中越是这样想，他便越是觉得站不住脚跟，越是叫他心慌，以至于面对林子舆，他也哑口无言。
“哼，你们这些官哪些不是出生就含着金钥匙，要么就是受上天眷顾，生来聪慧过人，年纪轻轻就高中，名正言顺地坐在高堂上，自以为心怀天下，哪里能知晓读书是能蹉跎一个普通人半生时光的！等到成了白头翁了再中，人生剩下还有多少时间留给他享受功成名就带来的喜悦？”
林子舆说着说着，竟红了眼，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狠狠地擦去在将要淌下的泪珠，继续说道：
“我母亲缠病榻上，也不见那些圣贤书能救我母亲的性命！我日夜听着母亲痛苦地呻｜吟，因为身无分文，也无亲友可以投奔，竟活生生地看着母亲咽气，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也曾虔诚地读书，一日也不曾懈怠，我也曾经满腹经纶，满口仁义道德，但真当我走投无路之时，又有谁来救我了？”
面对林子舆的质问，袁敬安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他无法给他答案，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林子舆的话如同年少时老夫子拿着的戒尺一般，一下一下地将他从小建构的理想世界，打得摇摇欲坠，只不过小时候，老夫子打的是他的离经叛道，而如今，什么是经，什么是道，他居然不敢妄下定义了。
“你给我闭嘴！”
杨幼宁见情况不对，连忙令守卫将林子舆拖走。
林子舆被两旁的守卫粗暴地拖着，虽略显狼狈，但他却没有显得一丝慌张或者恐惧，甚至笑盈盈地向袁敬安发问。
“大人，您心怀天下，又有一条好命，您又在守护什么样的人呢？您会守护我这样的人吗？”
这人疯了。林子舆被拖下去，袁敬安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有些眩晕感。
“您又在守护什么样的人？”
“您会守护我这样的人吗？”
这好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叫袁敬安振聋发聩。
会吗？会吗？这声音久久地回荡在袁敬安的耳边。
“济之！随我到客房吧。”杨幼宁见袁敬安精神状态不是很佳，想必被林子舆刚刚一番风言风语给弄得措手不及。
袁敬安扶着杨幼宁的臂膀，杨幼宁见此，伸手托住了袁敬安，他摇了摇头，不知接下来说的话是否合时宜，但还是开了口：
“济之，这世上有心怀天下的君子，也有贪图渔利的市民，有人活在理想里，也有活在现实中，你有你的抱负，他有他的追求，不要因为别人的话而改变了自己的内心。”
袁敬安轻轻地“嗯”了一声，又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林子舆？”
杨幼宁心想：你终于记起我是大理寺少卿了啊。
清了清嗓子，说道：“自然按律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