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手中的动作一顿,小春见自己惹了柳青青的不愉快,立马便将头低下去,再不敢看向柳青青。

    “小春,你恨楼主吗?”柳青青依旧是刚刚一副长姐姿态问小春的话。

    小春低着头,也不回答,手里死死拽着衣角,柳青青叹了声气——这孩子还在闹脾气呢。

    “楼主做了这些事也是逼不得已,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谁是杀害你父亲的凶手吗?”

    一提到父亲,小春瞬间像换了个人似的,猛然跳了起来。

    “我想!我当然想!为我爹爹报仇,要我干什么我都愿意!”柳青青也站了起来,走到小春的身边,帮她顺气。

    小春却还像是没从情绪中抽离出来,站着直发愣。

    “只有楼主可以帮你,我们不是已经查到了吗,那块令牌是从宫里流传出来的,杀你爹的人必然是宫里的人。”

    柳青青的话轻飘飘地吹在小春的耳边,却搅动着小春内心的仇恨漩涡,小春猩红了双眼,“他们都不得好死。”

    “小春,你该明白,这条路上要是有一点动摇,身后就是万丈悬崖。”柳青青比小春还要高半个头,她将额头紧紧贴在小春的额前,双手抚摸着小春的两颊,就如同她们俩是一对落魄姐妹一般。

    小春抬眼失落地看向柳青青,说道:“对不起,青青姐,我刚刚说错话了,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无事,瑞王阴险狡诈,你被他迷惑也是情有可原的。”

    “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诱他来云春阁,杀之。”柳青青眼下划过一丝狠毒,寂静中的狂风暴雨似乎比刚刚的小春更加疯狂。

    “是。”说罢,小春便跃窗而下,消失在一片漆黑的夜幕中。

    屋内瞬间万籁俱寂,晓晓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柳青青独站在屋内,低头端详着红烛,一片潋滟的桃花眼里蔓延着迷茫和恍惚。

    这样做,内心的难过会少一点吗?

    柳青青拿起木棒,压熄了最后一根红烛,整个人被黑暗所包裹,她踏上台阶,坐在靠窗的地上,双臂弯曲,将自己埋进了只属于自己的囚笼之中。

    翌日,高元奇一早便在院中练武,等祝千龄睡到日上三竿时,高元奇都已经汗如雨下了。

    等祝千龄用完午饭,高元奇便急着推祝千龄去书房。

    祝千龄一走进书房,便见赵容疏与陈忠贤在下棋,看棋局,已经下了很久了。

    陈忠贤见到二人倒是热情,急忙站起来行礼。

    赵容疏沉浸在棋局里,并没有管他俩。

    一子落,胜负定。

    “殿下聪慧过人,又是您赢了。”陈忠贤满脸堆着笑,叠起来的褶皱里卡着虚伪。

    祝千龄翻了个白眼,心想:输了你倒挺光荣。

    “陈县令的棋法也颇具特点。”赵容疏微微点头,回应道。

    祝千龄在人看不见的角度又翻了一个白眼,平等地想道:你也虚伪。

    “这棋也下了好久,殿下下午可有行程安排?”陈忠贤终于将话题引到了正题上。

    “下午主要出去采买,不知陈大人有什么推荐的地方?”

    陈忠贤笑了笑,自豪地说道:“扬州乃是四通八达之地,各州珍宝都能在扬州找到,所谓南市鉴古玩,北市买布匹,东市购木材,西市见百生。”

    “见百生?”高元奇疑惑道。

    “没错,就是西市是热闹场所,人群积聚之地,里面什么都有,小吃、杂耍、歌舞······”

    一听到要出去玩,祝千龄的眼睛亮了亮,连忙问道:“那哪里是最热闹的?”

    “必属云春阁。不过听闻昨日云春阁的晓晓姑娘冲撞了殿下,这······”

    “无妨。”赵容疏见陈忠贤又将话扯到了自己身上,冷不丁地打断了他。

    “殿下不生气就好。”

    陈忠贤见赵容疏不再说话,再待下去只会自讨没趣,找了个“处理公事”的理由便离开了。

    “去西市吧!只要我们不去云春阁,看不见遇不着,应该没事。”祝千龄内心的小算盘打得高元奇耳边叮叮咚咚直响。

    “就知道玩,没出息的家伙。”高元奇表示不屑,却不料祝千龄轻轻地说了句:“听说那里有位武功高手,刀耍得很不错哦——”

    高元奇果然被镇住了,这高元奇从小到大,最痴迷的就是舞刀弄剑,剑术虽比不过祝千龄,但一把斩月刀流转在他的掌中,还从来没听过有谁赢过他。

    果不其然,高元奇一改之前的态度,连忙说道:“我也要去西市!”

    说完,他又偷偷地搡了祝千龄一把,“你怎么知道那里有位高手的?”

    “听侍女们闲聊的时候说的。”

    “那我得去比试比试了。”

    二人意见达成一致后,同时看向了赵容疏。

    赵容疏的嘴角抽了抽,最后还是妥协道:“既然都想去,那就去吧。”

    祝千龄和高元奇相视一眼,彼此得意地笑容都快藏不住了。

    西市。

    三人乔装打扮了一番,掩人耳目地上街了。

    赵容疏依旧一身青袍卓立人群,祝千龄身穿宝蓝色的锦衣,而高元奇则穿着墨黑色的武打服,背上背着用布缠裹好的斩月刀。

    西市的街道果然如陈忠贤所说的一般,热闹非凡,到处都有杂耍表演的班子,街道两旁还有各式各样的零嘴。

    不一会儿,祝千龄的手上拿满了糖葫芦,糖兔子······

    高元奇逛了一圈也没见那位“高手”的出现,越来越急躁,两只眼睛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流,都快盯瞎了。

    “青州没这些吗?看你这个样子,还以为第一次上街。”高元奇也是无心一问,心里根本没有在意自己说的话。

    “青州也有,比这还热闹,以前还小的时候,娘亲总领着我上街玩。”祝千龄嘴里含着糖兔子,一丝甜意满足地让她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连两只圆圆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

    “这糖兔子真的好甜啊!”祝千龄将手里只被她啃得只剩半只的糖兔子举起,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一位小公子因为一只糖兔子开心得像个两三岁的小孩儿。

    高元奇根本没把祝千龄听进去,还在四处寻找所谓的“高手”,突然见赵容疏在一个摊子前站住了。

    幸亏他及时刹住,不然就要撞上去了。高元奇仔细一看,那摊铺上琳琅满目的全是一些陶瓷玩偶。

    “千龄,你喜欢哪个?”赵容疏指了指那一堆玩偶,先问了问祝千龄。

    祝千龄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了一个身上画着桃花,鼻尖粉粉的兔子玩偶上。

    赵容疏顺着祝千龄的目光,抬手便拿起了那只粉粉的小兔子,正准备要付钱,才恍然想起,随口问高元奇:“你要么?”

    高元奇的脑袋像是扎进人堆里了,摆了摆手:“大爷们要那玩意干嘛!不要不要!”

    摊主微笑着接过赵容疏手中的铜板,看了看祝千龄,微笑着地问道:“小郎君可要在上面刻什么吗?我的手艺可是很好的呦!”

    赵容疏依然是看向祝千龄,询问她的想法,祝千龄立刻转动自己空空的脑袋,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赵容疏重新面向摊主,说道:“那就刻‘永祝千龄’吧。”

    摊主笑了笑,操起手中的工具,“好嘞!好嘞!”

    等祝千龄拿到那只小小的兔子,润白的兔身上用朱红的小楷写着:永祝千龄。

    好半晌,祝千龄才小声地说:“多谢殿下。”

    “你的糖兔子再不吃就要热化了。”赵容疏指了指祝千龄手中流着糖水的糖兔子。

    “哎呀!我的兔子!”

    三人又跟着人流朝前走去。

    两个多时辰过去了,三人都有些疲惫了,进了街角一家面馆稍作休息。

    “祝千龄,你是不是诳我啊!高手在哪儿呢?”高元奇越来越怀疑,这西市根本没有祝千龄口中所说的高手,就是骗他来逛街!

    祝千龄还专注地摆弄手中的兔子,哪有闲心搭理高元奇,敷衍地说道:“你运气不佳罢了——或者,那高手见你太弱,根本不屑一见。”

    “你!”高元奇被祝千龄的话所激怒,抬手怒拍一掌在桌子上,眼见着桌子就要凌空一震,却不想这时来了一名伙计,两只手端着面,头上还顶着一碗,用手肘按下被掀起的桌子,抬脚一压,桌子瞬间稳稳地落在原地,连他手中的面汤也一滴未落。

    “客官,你们的面来咯!”那伙计大约四十岁,声音洪亮,但满脸胡渣,像是不修边幅。

    高元奇观察他端面的动作,娴熟老练,此外看不出任何端倪。

    “店内的物品要是弄坏了,店家可是要怪罪我的,请客官手下留情。”伙计耸着肩,有些猥琐地搓着手。

    高元奇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再次确定他只是一名普通的伙计,才悠悠地开口道:“坏了,爷赔你!”

    祝千龄与伙计对视一眼,感觉对方眼里划过一丝笑意,不知为何,有些毛骨悚然。

    “真无趣,还以为是什么高手呢!”高元奇大口大口地吸溜着面条。

    三人吃完后,祝千龄去柜台前付钱,又遇见了那名伙计。

    “一共多少钱?”祝千龄低着头翻找钱袋里的碎银,没在意眼前的人正笑盈盈地打量着她。

    “你的剑怎么没带?我记得你跟你的剑形影不离的。”

    祝千龄手上的动作一顿,迎面便接过伙计一掌,那伙计动作极快,出手也极为狠厉,祝千龄来不及挡过他的攻击,眼看着要硬生生迎上那一击。

    此时,一只手死死拽住了伙计将要劈下的那一掌。

    那指尖只距离祝千龄的眉间一毫的距离。

    “还交朋友了啊。”伙计依旧是笑盈盈的,抬眼便迎上赵容疏冰冷的双眸,问道:“你是谁。”

    “你朋友想杀我。”伙计没有回答赵容疏的话,反手一转便劈向赵容疏。

    “我就知道你不简单!看我不打趴你!”高元奇取下斩月刀,用力一劈,将柜台砸了个稀巴烂。

    伙计这时候便急得跳脚了,大声喝道:“你这无知小儿!要你别弄坏店里的物品!”

    “跟我比试,赢了我,双倍赔偿。”高元奇手握斩月刀,随时准备与对方过招。

    “你脑子没问题吧!本来就是你弄坏的,不是你赔还要我赔啊?”伙计急得丝毫不顾形象,怒气冲冲地朝着高元奇喊道。

    “聒噪!”高元奇见这伙计话多,抬腿便朝伙计踢去,二人扭打成一团,一直闹到店外。

    祝千龄站在原地发愣。

    ——他是谁?

    ——他怎么知道青云剑?

    许多个疑团在祝千龄的脑海里冒出,她甚至觉得伙计刁难的语气好像她曾经的一位故人。

    “你没受伤吧?”赵容疏上下检查着祝千龄,不见血便长舒了一口气。

    “我无事,高元奇他怎么办?”祝千龄回过神,从桌上拿回自己的东西。

    赵容疏从口袋里取出一锭银子,连同菜钱和装修费一起放在了那片废墟上。

    “回去找顾中。”说罢,二人便一同离开了面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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