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春阁的门前来来往往的客人络绎不绝,到处都飘着彩色的锦缎,站在门外便能听见里头时不时传来醉人的琴声和歌声。

    赵容疏三人粗布麻衣地站在云春阁的门前,与来往穿着锦衣的客人格格不入,门口的老鸨看见了,连忙粗鲁地将他们拉至一旁,不满地说道:“你们站那儿干嘛!挡我财路!”

    说罢,也不管他们,着急地去门口迎客,但祝千龄眼疾手快,急忙拉住了老鸨,有些憨态地说道:“我跟我家两个哥哥刚从码头来,听说你们这儿招人,我们来找点活干。”

    说完还傻笑了两声,老鸨一脸鄙夷地看着眼前这个“傻小子”,说道:“谁让你们来的!”

    “马六!那位大哥叫马六!”祝千龄生怕老鸨不相信,丢了这个混进云春阁的好机会,一刻不等的答道。

    老鸨上下打量了一番祝千龄,又看了看一旁的赵容疏和高元奇,眼珠转了转,翻起大块的眼白,缓了一会儿才说道:“跟我走。”

    老鸨并没有将他们从前门带进云春阁,而是弯进了一条小巷子。巷子里站着一个同样穿着粗布麻衣的伙计,身后有一大车装着蔬果的坛子。

    不知老鸨跟那伙计说了些什么,说完后,伙计便向三人招了招手。

    祝千龄心底窃喜,这是找到“活儿”干了。三人正准备抬腿走去,老鸨却一把拦下了高元奇。

    “你先等会儿,跟我去另一个地方。”

    高元奇有些狐疑,但又无法拒绝老鸨的要求。他看了看赵容疏和祝千龄,二人用坚定的眼神告诉他:去吧,我们相信你有独自面对突发状况的能力。

    高元奇:······

    最后,三人分成两拨,赵容疏和祝千龄留下负责搬运蔬果,而高元奇则随老鸨去了另一处。

    高元奇走后,伙计对祝千龄和赵容疏说道:“先把这些搬进后院,我在柜台那儿等你们,干完了就去找我——记住,从后门进去,不要从前门走。”

    说罢,伙计便吹着曲儿进院里了。

    祝千龄在伙计背后吐着舌头,做着鬼脸。等伙计走远些,祝千龄才敢小声地说道:“瞧不起谁呢!你要是知道我真实身份,定要你跪在我脚边求饶。”祝千龄大概觉得自己威风凛凛,不食人间烟火的高贵公子因为某些原因落入凡尘,但究其根本却还是一名不同凡人的贵公子甚至能趁机嘲讽一下世人有眼无珠,不识贵人。

    “快干活吧,早点进云春阁。”祝千龄一转头,见赵容疏已经在开始搬坛子了。

    “来了来了。”祝千龄赶忙跟过去,发现那一个坛子竟有她半个人那么高,坛子的边缘还挂着水渍,用手握着非常之滑。

    “这坛子搬不动啊。”祝千龄见对面的赵容疏也没了动作,便知道赵容疏也搬不动。

    “你猜,他为什么要留两个人来搬这几个坛子?”

    祝千龄听到赵容疏这话,虽心里默念:你聪明,你清高,但身体诚实,一下子便溜到赵容疏的跟前,咧着大牙,说道:“殿下聪慧,我跟殿下一起搬。”

    祝千龄先用自己的布衣将坛子四周的水擦干净,再和赵容疏各抬一边,一瘸一拐地将坛子搬至院子。

    从门口到院子途中有两个门槛,门槛的高度都到了祝千龄的小腿肚,祝千龄心里暗骂:“哪个杀千刀的把门槛建这么高,非得让小爷我进门摔一跤,给老天爷磕个响头才好!”

    祝千龄咬了咬牙,踮了踮脚尖,准备使劲儿将坛子举高一些,好顺利越过门槛。但就当祝千龄准备将坛子抬高一些时,竟发现手中的力气落了空。手中的坛子像是被人先用力抬起,等到她抬起时,只需要不费劲的托底便行。

    越过那高高的门槛似乎比祝千龄想象中的要容易多了。祝千龄微微转头,看见赵容疏紧握坛子边缘的手指已经泛白,脸色都有些涨红。

    就这样,每次一到要越过门槛时,祝千龄手中的重量总会轻很多,双腿也能稳稳抬起,轻松地越过门槛。

    好不容易几个坛子搬到后院里,祝千龄和赵容疏按照伙计先前说的话,从后院一个小门那儿穿过大厅,到一个小角落。

    那名伙计果然就在那儿——手中抱着算盘,眼睛盯着账本,嘴里还叽里咕噜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祝千龄弯了弯腰,撩了帘子走到伙计面前,问道:“还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伙计知道祝千龄在面前,但手里的活儿实在太多了,根本来不及看向祝千龄,便说道:“会算数吗?”

    “啊?”伙计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祝千龄一头雾水。

    “啊什么?问你会不会珠算!”伙计有些不耐烦,抽空间他抬头看了看祝千龄,心里有了数:这个看起来不太聪明。

    这时,赵容疏站到伙计身边,说道:“我会,之前跟教书先生学过一点。”说完,还用手指了指伙计的账本,“你这儿算错了,应该是一千三百二十一。”

    伙计将赵容疏指的那一行数字又重新算了一遍,发现真如赵容疏所说,是一千三百二十一。

    “你有点东西,留下来,将剩下这些账都核对一遍,不对的用朱色的笔改过来。”说罢,便从狭小的角落里挤出来,将空位留给赵容疏。

    “你,不会算数傻站着干嘛,跟我去跑堂。”伙计又顺势领走了祝千龄,祝千龄临走前对着角落里的赵容疏拼命地眨眼,赵容疏点了点头。

    ——“殿下你先留在这,我去其他地方看看情况。”

    ——“好。”

    高元奇跟着老鸨一路到了云春阁的楼上,这里有许多个房间,每个房间里都传来不同程度的喧闹声。

    但让高元奇最忍受不了的,不是这里狭窄的过道,也不是每个房间里飘出甜腻的香粉味和吵闹的嬉闹声,而是这些在过道上推推搡搡的姑娘们——不穿上衣!!!

    姑娘们各个穿着单薄的抹胸,雪白的肌肤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空气中,这也就算了吧。姑娘们玩得累了,喝得也醉了,走路摇摇晃晃,时不时撞在高元奇身上,让他这段路走得十分艰难。

    走在前头的老鸨见身后人磨磨蹭蹭的,带着讥诮说道:“少在那儿装纯洁少男,谁不知道你们男的最爱这种场面,心里估计都笑开花了吧?”

    高元奇被老鸨的话说得无地自容,有些没底气地说道:“喂!我还没娶妻呢!”

    老鸨不以为然,轻轻地吐出:“那就今天娶一个咯!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高元奇本想出言反驳,但目的地到了。

    老鸨推开门——是一间雅室。里面有几个和高元奇同样高大的男人,也穿着粗布麻衣,站在门后等着老鸨。

    高元奇乖乖地走过去跟他们站在一起,这时候,老鸨开始派发任务。

    “我们云春阁有些姑娘是卖艺不卖身的,但总有些不懂礼数的客人对我们姑娘有些非分之想——你们的任务就是陪在姑娘身边,保证她们的安全。”

    “可我不会武功怎么办。”其中有个汉子说道,老鸨一晒,心道:长这么壮,一个姑娘都护不住,真没用!

    “来我们这儿的都是一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有些一时半会儿喝高了,越矩了,你拦下便是,还想怎么样?打人吗?打坏了我的客人,你给钱我赚啊!”老鸨说得唾沫直飞,看得高元奇直泛恶心。

    那位汉子被老鸨说得面红耳赤,灰溜溜地埋进队伍里。

    紧接着,老鸨便按照顺序,一顺安排房间。

    “你,还有你,负责晓晓姑娘,出门左拐走到尽头,倒数第二个房间。”

    “你负责春芝姑娘,出门右拐,直走倒数第二个房间······”

    高元奇是最后一个进房间的,按理是要安排进最后一名姑娘的房间的,但在离喊到他还有三四个人的时候,老鸨说道:“你们两个,负责柳青青姑娘。”

    “什么?柳青青!”高元奇突然大叫一声,吓得老鸨一颤,连珠钗都掉了两支,“怎么了!柳青青!跟你有关系吗?!”

    “我!我去保护她!”高元奇大步走到老鸨面前,把她逼至墙角。

    高元奇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浑身像是充满了干劲,他还不依不饶地说道:“我会武功!定能保护她的周全。”

    老鸨见高元奇步步紧逼,最终妥协道:“行行行!你去!你去!出门左拐,最后一个房间。”

    高元奇得了令,一个箭步便冲出房间,直奔柳青青的房间而去。

    老鸨见高元奇扬尘而去的背影,一时竟失了语。

    “小二!这边加菜!”

    “好嘞!”祝千龄穿梭在人群中,手中叠了十几个盘子。云春阁的生意当真兴隆,座无虚席,祝千龄像只不停旋转的陀螺,奔走在各个桌席之间。

    当然,在干活的空隙,她也没忘观察云春阁四处的情况。

    但半天快要过去了,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那谁!来一下。”后堂的厨子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朝着祝千龄招呼着。

    祝千龄小跑过去,问道:“有什么吩咐吗?”

    厨子递给她一个食盒,吩咐道:“把这个送去三楼最里面的那个房间,催着要。”说完,也不等祝千龄答不答应,便又回到厨房忙去了。

    祝千龄盯着手中的食盒,瞧着跟普通食盒不太一样,涂了漆,被人擦得锃光瓦亮,甚至还在提手处镶了金边。

    这一看就价值不菲。祝千龄掂量了一下食盒,保证里面的菜品不会被碰洒,这才慢步上了三楼。

    高元奇一进屋便由侍女带着去了客房。客房装潢豪华不已,到处点着蜡烛,将整个房间照耀得蓬荜生辉,最里面还设置了一张供人吃喝的小桌,中间铺上了花式复杂的地毯,一旁还设有乐器······

    “等会儿你就站在最里面的角落,别让那些客人对柳姑娘动手动脚的。”侍女吩咐了一声,但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但也别扰了客人的兴致。”说完才退下了。此时,屋中只有高元奇一人。

    高元奇站在门口,看见屋中那一块地毯和一边的胡琴,突然就想起了那日柳青青当街起舞,犹如神女下凡,不着痕迹地撩动了他的心弦。

    如果她能在这如星点般的烛火中,伴着琴声,双脚踏在地毯上,轻歌曼舞一曲······高元奇心中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很快,他便觉得自己这种奇奇怪怪的想法甚是荒谬,摇了摇头,想要把一些杂乱的思绪逐出脑海中。

    这时,祝千龄拿着食盒从外面走进房间。

    “高大个?”祝千龄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高元奇,试探地喊了一句。

    “你怎么也在这儿!”高元奇看见来的人是祝千龄,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

    “我来送饭。”祝千龄将食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反过头问高元奇:“你在这里干什么。”

    “当人家的保镖。”

    “哦,你好好干。”祝千龄敷衍地说道,眼睛却是在四处搜索。这房间极致奢华,想必是要招待贵宾的。

    祝千龄走到旁边的更衣室里打探起来,发现有个装衣服的柜子,祝千龄总觉得这种柜子箱子最容易藏匿什么重要线索了,便将柜子打开,仔细搜寻。

    “吱——”外头的房门被人打开,还传来老鸨讨好的陪笑声。

    “不好,有人来了!”高元奇当机立断地把祝千龄踹进柜子里,并将柜门关严实。

    祝千龄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关进了柜子里,在柜子里大骂:“高元奇,你见鬼了吧!”

    “嘘——我出去干活了。”高元奇小声地嘱咐了一句,便踏步去了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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